珀桑纳之刃

作者:斯蒂芬·E·申德
翻译:Zeran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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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护手之年,爱莱西亚斯(八月),三日

眼前就是他所期盼的生活——在努莫塔围墙外,在战争和魔法的刺激中, 令人兴奋。战斗在他面前铺展开,伟大的梭螺鱼人祭司努莫斯和他的战士同伴巴拉斯,一起对抗莫寇鱼怪(*译注1)奥秘帝国(Arcanum)的首席奥术师辛纳克特(Xynakt)。他看到了——横行的莫寇鱼怪所带来的死亡,他们克拉肯(*译注2)盟友的狂野,以及梭螺鱼人们心中的决心,他们要在此时此地将所有死亡和伤痛终结。

他看着一切,除了军队里梭螺鱼人和海马的头,它们由珊瑚雕刻而成。水里漂着碎石,还有从上水(*译注3)流进室内的水下雪花,小一些的造型通常会被它们所遮蔽,变得朦朦胧胧。卡瑞斯用一块鲨鱼皮把壁画擦干净,使建立者之战(Founders’ Battle)重新清晰洁净。他周围全是宣扬英雄主义和信念的壁画,卡瑞斯的工作就是在晚祷前把所有这些马赛克(*译注4)擦亮,这工作令他相当厌恶。

“要是你还不开始专心学习的话,卡瑞斯,你将会一无所成。”卡瑞斯大声地嘟囔着,讥讽地模仿着父亲的声调,还用力地逆着水流摇动手指。

他赶快四下环顾,看是否有人听到了他说的话。在确定只有自己一个人之后,为了甩开心头的不适,他迅速地做出一个螺旋形的下潜动作。年轻的梭螺鱼人仍然在懊恼,几个小时前他刚跟父亲吵了一架。今天有一支部队被派往上水, 去调查鲸所唱的哀歌和那里发出的冲突之声。卡瑞斯逃了晨祷去看他们集合,所以才会被训斥。在他游回房间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他父亲就坐在卡瑞斯该待的地方,读着他应该为明天仪式准备的祷文。作为惩罚,首席祭司莫拉斯把他最小的儿子派到了巨穹(the Great Vault)去擦洗马赛克,这些马赛克深刻在通往穹顶的大厅两侧顶天立地的墙壁上——这是一件实际上几乎无止境的工作,因为它的跨度有将近十三寻(*译注5)。

卡瑞斯再度开始工作,他轻松地在穿游在大厅里,当游到最高的马赛克附近时,通向巨穹的多扇水晶门上马上反射出他自己的身影。他几乎已经完全长大成人,他的双肩和身体各处都长满了结实的肌肉。他的皮肤已经失去了年轻的浅蓝色,变成了标志进入成年的深色。卡瑞斯的头发是藻绿色,而非正常的蓝色, 虽然这点与普通人不同,但他早已学会不再怀疑,而是去接受它。尽管他已经剃过好多次头发,但现在它又长成了浓密的披肩发。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成年人—— 可他们为什么不能像对成年人那样对我呢?

卡瑞斯知道,很多人期待着他成为祭司,就像他父母双亲那样。他即将接受从侍从到牧师的教化,然而随着时间的临近,他却越来越忧心忡忡。

他们从来不问我想要什么,他第一千次在头脑里开始争论,因为他们还在为纳罗斯的事情发疯,他拒绝加入教堂而参了军。我并没想过这么做——以珀桑纳(*译注6)的长发发誓,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是他们没过我选择的机会。他们只是假定我会成为一个像他们一样的祭司,就算我说我听不到心中珀桑纳的声音,他们也从来没理会过。

卡瑞斯开始擦另一块马赛克,它描述的是夺取辛纳克特军火库、并把那些邪恶的武器封进坚固寒冰的情景,然而他的怒气让手上多用了一点力,他听到布下面喀嚓一声。

惊慌把卡瑞斯从幻想中惊醒,他把破布从壁画上挪开。超过千年历史的珊瑚碎片在布上闪光,还有更多的从墙上剥落。他迅速下沉,如他的心一样,在碎片漂远之前把它们掬了起来。他开始想象,如此的渎神行为会让父亲如何地惩罚他,同时耳边也好像响起了怒吼。更糟糕的将是他母亲眼中的失望,因为她对这些壁画充满了热爱。一秒钟之内,卡瑞斯就废掉了一件无价之宝。在收集到了似乎所有碎片之后,卡瑞斯再次游向上方,观察着那里的损伤,与一群水生大地精从黑暗里突然降临相比,他手里捧着的一小撮珊瑚似乎更加可怕。

卡瑞斯游回壁画旁,在恐惧中大口地喘着粗气。努莫斯运用坚冰封存莫寇鱼怪的一幕已经被他完全摧毁。虽然努莫斯的身型还留在墙上,然而现在在他和受伤的巴拉斯之间,出现了一片尖锐的空白。卡瑞斯把珊瑚碎片倒进右手,用左手摸了摸空白的区域。缺了珊瑚片的石墙摸起来很粗糙,但也在他的触碰下崩碎了。卡瑞斯感到了另一波畏惧袭来,他赶紧从墙边游开,刚才他碰过的地方出现了许多裂纹,这使他几乎不能呼吸。珊瑚片从他右手里漂了出去,顺水流向地面, 而卡瑞斯已经管不了它们了,他正呆呆地看着一整块墙壁长出裂纹,从他碰过的地方分离开来。

在不断增长的慌乱和耳中吼声的干扰之下,卡瑞斯现在完全忽视了面前的声响。梭螺鱼人男孩害怕受到最严重的惩罚,他想象着自己被扔进乌瓦什(Vuuvax)——怨毒之城——下面的地牢里,监狱门在他身后砰然撞上。终于, 他意识到这些声响是真实的,随着裂纹的扩大,墙壁向内炸裂。卡瑞斯被冲击抛向后方,黑暗在周围降临的时候,他才将将注意到,象征着辛纳克特的那块珊瑚雕向他的头部飞了过来。

卡瑞斯在海水中游游停停,看起来就像已经连续游了好多天一样。不管他游得多快,鲨鱼们都在紧追不舍。卡瑞斯心跳加速,他很奇怪它们为什么不过来杀了他。他受了伤,身边裹着一层血雾,而且很疲惫,他的速度显然不能跟它们相提并论。一只鲨鱼向他冲过来,卡瑞斯疯狂下潜,只留给鲨鱼一口绿色的头发, 当然他自己的头也疼痛不已。另一只鲨鱼也接近了,卡瑞斯发现自己已经累得没力气躲避这只的攻击了。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圆了眼睛准备看死亡降临在自己身上——就像他父亲希望他做的那样。鲨鱼锯齿般的牙齿似乎数也数不清,然后——鲨鱼转向上方,用尾巴扫中了他的胸膛。

卡瑞斯在震惊中眨眨眼,然后醒了过来,看到他妹妹茶兰正在用力锤打他的胸口,似乎是被吓坏了。

“醒醒醒醒醒醒醒醒!卡瑞斯!起来起、来起来。”她尖叫着。

她在绝望中死死地闭着眼睛,她现在想要相信的只有一件事——她哥哥会醒过来,帮她把事情搞好。她坐在那里,把全身力气集中在四岁孩子细弱的手臂上,敲打着他的胸膛,这看起来有点滑稽,但他能听出她喊声中的恐惧。

“好了,好了,茶,我醒了。发生……?”

卡瑞斯抓起了她的小手,握在自己手里,这时他已经清醒许多了,他的感觉又恢复了。他周围全是碎石,铜一般的血腥味,还有强烈的恐惧气息。他的头被打中了,但看起来并没有伤口。当建立者之战再次在他身边爆裂的时候,卡瑞斯几乎要相信自己仍然置身幻觉之中了。原本在墙上的马赛克已经残破不堪,墙上则挖出了一个大洞,许多支撑物和通向巨穹的门拱也被击塌。那些拱门现在已经变成了碎片,躺在大厅的地板上。卡瑞斯和茶兰穿梭于其中,游上了一道奇特的石头斜坡。透明珊瑚球还能为大厅提供照明,然而更多的光亮从巨穹里倾泻出来,正在战斗的人群在残破的墙壁上投下大片的阴影。

在卡瑞斯和茶兰周围到处是巨穹拱门的残片,还有梭螺鱼人祭司们破碎的尸体,他们为了保卫家园和荣耀而牺牲。每当她看到一具尸体——通常是两个人都认识的家族友人——茶兰就会瞪大眼睛,一言不发,她的小手几乎要捏透卡瑞斯指间的蹼。卡瑞斯单臂抱起她,望向原来是出口的方向:“我们出去吧,茶。” 他说。

她静静地点头,一只手绕在他脖子上,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则放在嘴里,紧紧地含着。她的鳃和鼻孔猛烈地翕动着,他知道她非常害怕。卡瑞斯开始哼起了茶兰最爱的摇篮曲,通过接触,旋律从他的喉咙直接传递给她。等她稍微放松一点之后,卡瑞斯开始朝大厅远端游去,路上以碎石做掩护。他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些莫寇鱼怪来到这里,但他知道他不能一边照顾妹妹一边跟它们战斗。

茶兰开始抽噎,尖细的呜咽声在水中共鸣。卡瑞斯听到有人快速地追了过来,当他看到次席祭司纳蓝在他头上闪出来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她把发光的三叉矛举在身前游出了巨穹。她看起来很紧张,而且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但她听到了自己孩子的声音,便游下来见他们。

“感谢珀桑纳,你还活着,妈妈。”卡瑞斯长出一口气,游上去见她。当她转向他的时候,卡瑞斯看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一种表情——绝望。

“卡瑞斯,你要非常认真地听我说——不要反驳。”纳蓝双眼盯住他说, 然后她瞥了巨穹一眼,把她蓝宝石色的长发甩到背后。“奥术长(*译注7)阿扎尔·希尔和他的莫寇鱼怪们入侵了阿比多斯(Abydos)。尽管他们首先集中兵力攻打高塔,但你父亲猜得没错,他们要找的是辛纳克特的武器库。”

她边说着,边解下了身上奇怪的腰带,把一个形状很特别的东西递给卡瑞斯。一个皮革覆盖的鞘,又长又平,里面插着一把剑,鞘顶上有一个明亮的金环, 都用金环挂在腰带上。

“莫寇鱼怪已经解放出了曾经属于辛纳克特的许多神器,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拿到手。带上这个——还有你妹妹——离开这里。向上游到能见到阳光的水域, 去找你兄弟。除非你再听到什么消息,不然这里都是不安全的。”

茶兰狠狠地抱住了纳蓝,以一个无助的孩子的方式,而纳蓝也同样紧紧地回抱住她。后来纳蓝听到了身后巨穹——它门户洞开,暴露在外层海域之下——里更多梭螺鱼人牺牲的声音,她费力地松开了女儿的手,把她交给卡瑞斯。纳蓝双手托住茶兰的面颊,吻了她的额头。

她用一种表示尊敬的姿势紧抓住儿子的前臂,这表明她已经把他当作成年梭螺鱼人来看待了,纳蓝郑重地点点头,说道:“走吧,我的儿子,保证你自己和这把宝剑的安全。珀桑纳的恩典将引领你到达平静的水域。”她双眼发亮,吻了吻他的前额,然后突然转向,说道:“后会有期。”

她转过身去,游上去阻止一只向他们冲下来的莫寇鱼怪战士。尽管他很渴望帮上忙,但他还得注意茶兰的安全。

卡瑞斯对茶兰的尖叫置若罔闻,以最快的速度游动着,划出一条弧线,穿过了努莫斯塔的通道。小女孩发现母亲没有跟过来,急切地想要找到她。卡瑞斯没有理会她的哭声,只是用手臂把她搂得更紧了,他游向上方,进入了连接塔和马厩的走廊。要是他能进到马厩的话,他们就能很快地离开这里,也让这把“宝剑”——不管它是什么——远离欧勒斯的黑暗使者们。

再次转弯之后,卡瑞斯的希望落入了深渊,因为他们面前很远处,有一个黑暗的身影挡住了他们的道路。他的触手在身下起伏着,触手中一根魔杖发出紫色的奥术光彩,银黑色的外皮在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把那个给杜帕兹,你应该,然后让你活下去,杜帕兹会。对抗杜帕兹, 你不行,年轻的梭螺鱼人。”眼前莫寇鱼怪的喙劈啪做响,无情地嘲笑着他的猎物。

卡瑞斯发现自己正在微笑,他所有的愤怒、恐惧和迷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剑柄的圆头放射出一阵眩目的能量,这让他有了一个计划。几乎不假思索地,他毫不停歇地全速冲向走廊另一头。他把发光的宝剑放在身前,用手捏着剑鞘的尖端,避开了金属柄。在杜伍帕克斯对他们施放的法术完成之前,卡瑞斯已经拉近了距离,用剑柄重重撞在了莫寇鱼怪身上。冲击之下,卡瑞斯的身体僵硬了一会, 抱住茶兰并不费劲,但他没有预料到下面发生的事情。

卡瑞斯本来打算借助冲撞,从莫寇鱼怪身边杀出一条道路,但剑柄的光辉越来越强,到了令人不能视物的程度,他叫喊起来,被撕裂的血肉的气味充斥了杜帕兹头部附近的海水。杜帕兹发出刺耳的惊声尖叫,这压过了卡瑞斯的喊声, 也压过了他身体与剑柄接触部位发出的冒泡声。弓形的把手和圆头在莫寇鱼怪的脸上烧刻下了它们的形状,在他的右眼和面颊附近。强光也直射进了杜帕兹紫色的双眼中,给它带来了更多的痛楚。

卡瑞斯放低手臂,以使强光远离他自己的脸,但他并没有减慢速度,或者放松他对宝剑的掌握。杜帕兹,它被从撞击的地方向前推了二十多尺,终于从武器上掉了下去,摔在地上,捂着脸。卡瑞斯回身徘徊了一小会,确定那只莫寇鱼怪已经没有能力伤害他们了,于是马厩和他们安全的彼岸已经近在咫尺。

“在茶兰脱离危险之前你不能战斗,傻瓜,”他责备自己道,“把她和这东西送走,这样你就可以证明,自己已经够成熟了,可以回来参加战斗了。”

卡瑞斯游进马厩,最终在最近的一匹马驹身边停了下来,他的双腿用力过度,疼得像被点燃了一样。这群马属于波星,他们父亲的海马伙伴,面对卡瑞斯的唐突造访,它嘶叫了几声,然后从两个梭螺鱼人身边退了开去。卡瑞斯游向这只骄傲的生物,他伸出双掌希望能让它安静下来,同时还对它说着:“波星,我必须请求你的帮助。我们正在被追赶,被莫——”

海马愤怒起来,砰砰地用它强有力的尾巴砸着地,这是他用来表示想加入战斗的方式,而其他的海马也照搬了他的动作,望向他们的头马,等他下命令。

“不!”卡瑞斯喊道,海马群和他的妹妹都有些为他声音里的力量所震惊。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把茶兰放在了波星背上并用水藻绳绑好,虽然她显得有些慌乱。“母亲希望我们安全地离开这里,带着这个——”他给波星看了看那把金色的剑和腰带,然后把它绕在它强壮的脖子上,“——那样这些该死的莫寇鱼怪就不能用它来对付我们,或者其他上水种族了。我需要你找到我们的兄弟纳罗斯, 也就是莫拉斯的大儿子。他去了上水,现在那里是我们唯一安全的地方。你能带我们去找他吗?你能在父亲来找我们之前保证茶兰的安全吗?”

海马对着凯若司翘起头,似乎是在深思他刚才的话,他用头鳍搔了搔身上的小骑手,然后点了点头,慢慢游向马厩的出口。

波星喷了一下鼻息,又嘶叫了一声,指示另外两匹海马和自己一起保护茶兰,还让第三只——卡瑞斯自己的伙伴和坐骑,叫做迅潮——游向年轻的梭螺鱼人身边。卡瑞斯从墙边抓起一把小三叉矛还有一张捕网,他把网子搭绕在一边肩膀上。他更希望自己穿着甲胄或者戴着腰带,但现在他必须要把任何能穿的东西裹在自己赤裸的身上,带上任何能带的东西。当他还在考虑带更多武器以及干粮上路的时候,一阵颤巍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卡瑞斯!别离开我!我害怕!”茶兰喊道,她扭动着,想从把她牢牢固定在波星后背的皮带里挣脱出来。

波星嘶叫着回头看他。卡瑞斯翻身上了迅潮的马背,小心地盯着通往高塔的门,温柔地对她说道。

“别担心,茶兰,跟波星在一起,你就像河床里的珍珠一样安全。他保护了父亲多久,你记得吧?”他和迅潮游在旁边,重新调整了一下被她弄松的皮带。“你为什么不试试教波星一首歌呢?我肯定他会喜欢的。我们前进的时候,你身体前倾贴着他,悄悄在他耳朵边唱就可以了。”卡瑞斯看到了这只强壮的生物愤慨的眼光和不满的鼻吸,但他们两个都清楚,需要有些事情让茶兰分神,这样他们才能安全地离开。“现在做好准备,抓紧了。听你的命令,波星。”

两人四马迅速地游出了马厩,朝北而去。他们刚穿过努莫斯塔的庭院,卡瑞斯就听到了他母亲尖声喊着她配偶的名字——于是他立刻催促迅潮调头,回身游向高塔。

“把茶兰带到上水去找纳罗斯,波星,保护她和那把剑。能跟上的话我们会跟上的,但我得去帮忙,还有防止任何人跟踪你们。”卡瑞斯对那边的三马组喊到,它们继续按照原路线前进,没有理会小骑手的抗议。“一路顺水,朋友。”

尽管这样做让他心疼不已,他还是离开了茶兰去查看他双亲的状况。她很安全——他知道——但他需要确保他们的双亲也安然无恙,虽然刚才母亲疯狂的尖叫让他严重怀疑这点。卡瑞斯抛弃了心中的恐惧,冲向努莫斯塔侧面打开的巨大空洞。当他看到造成这一惨状的克拉肯早已死在了几十柄军用三叉矛之下,他心中涌起了一些沉重的满足感。他只是希望里面的战斗进行得也如外面一样顺利。

在他进入中央巨穹之前,卡瑞斯就听到了伤者的惨叫和濒死者的呻吟。抵抗着恐惧和死亡的味道,迅潮不情愿地游进了里面,这完全是出于他对卡瑞斯的忠诚和信任。众多的墙壁和防御设施已被打穿,他们沿着这些捷径前进,来到了巨穹。卡瑞斯从来没进来过,他的第一眼就带他进入了自己的初战。

这个房间高达七十余尺,除了开门的部分,其他墙壁形成了一个球形。所有墙面上都排列着散发微光的白珊瑚,墙里凿出了许多洞,里面暗藏的各种宝物、书籍等等各种东西都暴露出来,莫寇鱼怪入侵者们正在大肆掠夺。

辛纳克特的大武器库本来应该被封在决不会融化的魔法冰块里,在房间中心随水流漂浮。卡瑞斯知道这座武器库已经遭到了入侵,因为纳蓝给了他一件神器——那把地面世界人的奇特武器,名叫“阳剑(sun sword)”——现在它正挂在波星的脖子上,奔向安全的上水。

原本神器们所在之处,现在只剩下了一片血雾、无数碎冰和废料。只有最大的那块还完好无缺,虽然它包含着此地最凶险的宝物,被抽干的辛纳克特之爪——或者,应该说辛纳克特的整条左臂更合适,手掌中还有一块强力的宝石。虽然现在它还囚禁在冰里,但是有一只巨大的莫寇鱼怪漂浮在天花板附近,伸出发红光的触手包裹着它。据卡瑞斯观察,爪的冰壳上已经开始出现裂纹。

卡瑞斯低头看到成百上千块碎冰漂浮在房间里,还有许多祭司残缺的尸体, 他们为保卫自己的信仰和城堡而死。鲜血注入海水之中,这让迅潮开始有点慌张。然而这对搭档仍然继续前进,卡瑞斯喊道:“母亲!父亲!我来帮你们了!”

卡瑞斯喊声未落,一只莫寇鱼怪就闯进了他的行进路线,敲打着它的喙, 还用尖爪威胁他们,结果只落得被迅潮一头顶飞的下场。接着卡瑞斯又用小三叉矛刺插穿了怪物的心脏,但是这次攻击费掉了他的武器,它牢牢卡在了死者的胸膛里。

卡瑞斯扔掉了三叉矛,他看到双亲都位于房间的下部。他从纳蓝坚实、清晰的声音中认出了她,她正在施展一个法术,意图使她面前的敌人们麻痹,然而卡瑞斯看到另外一个莫寇鱼怪三人组已经又围了上去。看起来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所遇到的危险,却把注意力放在了房间的另一部分。他顺着她眼光看去,找到了他的父亲,他被一柄三叉矛贯穿大腿和躯干,钉在了一面墙中间,浓厚的血雾包围了他颓萎的身体。

“不!”卡瑞斯喊道,然后催促自己的坐骑前进,“帮帮我母亲,迅潮。我必须得去救我父亲。”

卡瑞斯跳下马背,急速下潜,同时躲避着冰晶,它们现在起到的已经不再是防御作用,而是阻碍作用。卡瑞斯游动着寻找一件武器,那是他父亲多年以来一直不离手的武器,现在却不见了。卡瑞斯听到自己的上下方都传来冰块响亮的劈啪声,然后听到他母亲喊道:“卡瑞斯——离开那儿,马上!

纳蓝的声音里还夹杂着迅潮的嘶鸣,海马正用自己的双蹄和鳍与莫寇鱼怪做战。卡瑞斯试图想明白自己为什么留在这里,但他连自己都说不服。他父亲似乎已经死了,但他的遗物不能留给这些强盗。

卡瑞斯警觉地听着即将来临的攻击,但令他奇怪的是,在他冲过房间地板上的碎石堆的时候,没有任何攻击出现。一点黑色金属的闪光显露出了他所寻找的东西:一柄已经在家族里传了十七代的远古折刃拳刀(*译注7)。在卡瑞斯迄今为止的生命中,它一直都是莫拉斯的武器,当他拾起它的时候,它向年轻的梭螺鱼人展示出了它无以伦比的美丽。它的外刃全如剃刀般锋利,金属顺着他的小臂外侧和指关节划出弧线,在刀柄上大拇指所握的位置转向,另一端在接近他肘部的地方终止。他把这把利器装备在右臂上,带着它向前伸直了手臂,然后,卡瑞斯开始向他父亲游去,但是很快他脑中的一个声音就阻止了他,是他父亲的法术,毫无疑问。莫拉斯说得很快,但里面充沛的感情和力量,卡瑞斯已经许多年没有亲耳听到过了。

卡瑞斯,我的儿子。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但你必须放弃我们。我们的命运掌握在珀桑纳手里。纳蓝和我知道,我们是在为什么战斗——为了阻止阿扎尔·希尔夺取此地的魔法宝物。赶快走,因为他马上就要得到他所寻找的奖赏了。

如果你能阻止他,那我们就有机会幸存下去了。

这个法术不能允许卡瑞斯反向传递信息,而开口的话又会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他静静地从父亲身边游开,划行在地面附近的巨大冰块之间。卡瑞斯注意到, 接近胜利的莫寇鱼怪们几乎都没有兴趣往他这边看。一声喀嚓声回响在巨穹里, 就像丧钟一般,在魔法触手的重压之下,冰壳也随之粉碎。

卡瑞斯看见母亲的脸在恐惧中扭曲,虽然为数众多的莫寇鱼怪已经包围了她和迅潮。卡瑞斯转身游向后墙,同时还用眼光跟踪着银喙的鱼怪首领。那只巨大的鱼怪向前移动,游到了漂浮的冰山以上,离开了卡瑞斯的视野。不一会,房间里的光染上了一层绿色。剩余的冰都在绿色的爆炸中粉碎。卡瑞斯听到一种声音,今天早些时候开始他就恨上了这种声音:莫寇鱼怪大笑时敲打喙的刺耳劈啪声音。

他再次抬头仰望,他看到巨大的莫寇鱼怪——他父亲称作阿扎尔·希尔的那只——挥动着那条已经成为化石的触手,一颗绿色的宝石在它掌中放射出明亮的光芒,它属于死去已久的莫寇鱼怪首领。卡瑞斯听到他母亲完成了一个法术, 奥术能量立刻显现,他咧嘴一笑。纳蓝把她的三叉矛变成了纯粹的能量,并对准希尔射了出去——然而她的魔法毫无作用地被驱散了。

当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在纳蓝和希尔身上的时候,卡瑞斯几乎是从爪的正下方向上跳起,以从未有过的决心,去遵守他父亲的话,努力制止辛纳克特之爪落入莫寇鱼怪们的手里。

他们也许能暂时得到它,他想,但是只要现在珀桑纳帮助我,他们就没法留住它。

“一生也许就发生在瞬息之间。”这是教会里的一句教义,卡瑞斯从没相信过,直到现在。他只花了几秒钟就拉近了自己和阿扎尔之间的距离,他惊恐地看着鱼怪把注意力转向了纳蓝,用爪瞄准了她。他的手距莫寇鱼怪的触须只有几尺,但爪上闪耀起绿色的能量,把纳蓝包裹起来,此时卡瑞斯也开始尖叫。卡瑞斯感到十分恐惧,他看到母亲的肉从骨头上烧光,然后她的骨头也炸成了灰烬。在这个过程中,阿扎尔·希尔劈啪的笑声持续不断,尽管它似乎慢得像蜗牛爬。

“母亲!”

在悲痛的打击和难以置信的愤怒的驱使下,卡瑞斯大叫着继续向上游。在阿扎尔·希尔发动攻击之后,他马上出现在它身边,令对方促不及防。卡瑞斯游过莫寇鱼怪身边的时候仍然伸直了手臂。折刃拳刀的锐锋毫不费力地在鱼怪胸膛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抓着辛纳克特之爪,向外伸出的那条触手也受了同样的伤。与此同时,借助突然袭击的效果和由愤怒所驱生的力量,卡瑞斯用左手把阿扎 尔·希尔手中的枯触手扯了出来。接着他继续朝着房顶向上游,中途不断游进敞开的门口,逃离一些法术的有效范围,他还借助鱼怪们造成的各种废墟来躲避他们的攻击。当卡瑞斯达到房顶的时候,阿扎尔·希尔仍然没有从刚才的攻击中缓过来,他因为伤口的痛楚而尖叫,在意识到自己这么快就丢掉了辛纳克特之爪后, 又显得十分沮丧。

在这段时间,卡瑞斯本可以游出巨穹,前往开放水域,离开这些想抢夺他手中神器的家伙。但他对双亲和朋友的担心减缓了他的速度,他考虑着如何能让他们平安。他吹起口哨,叫迅潮跟上来,但是他听到他以可怕的嘶叫声作答,这表示他的亲信坐骑仍然受困。随后他听到了阿扎尔·希尔尖锐的齿擦声。

“逃过阿扎尔,你不能。还回爪子,你必须,否则看到更多的死亡,你会。高等祭司父亲是——死掉,他会,除非辛纳克特之爪给阿扎尔,还回来。”

为了加强他的威慑力,莫寇鱼怪开始施展一个法术,卡瑞斯听到了魔法电弧出现在水中的声音,和他父亲痛苦的尖叫混合在一起。

卡瑞斯不再看,不再想,只是不自觉地游进了阴暗的深水。他现在只是一片游动的风暴,希望让这些生物也分担他的痛苦,他们杀死了他的母亲,现在又开始威胁他父亲。他踢腿冲进水流中,向着已经陷落的巨穹中心游了回去,卡瑞斯只感觉到愤怒——对莫寇鱼怪,还有对自己,因为他不够坚强,没能遵守双亲的命令。他没有注意到,左手握着的爪子上发出了光,而他右手中抓着的折刃拳刀也对应地明亮起来。除了感到流水冲刷身体以外,他没有任何其他感觉,但是奥术形成的鳞片从他的皮肤上翻长出来,像被一只有智慧的手操纵着一样,在他体上爬行。他没有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游得这么快过,而且他也不再感觉到之前困绕他的疲劳感了。他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而所有怒气都集中在了奥术长阿扎尔·希尔身上。

卡瑞斯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把阿扎尔·希尔的头加入这座塔的收藏品中。他的愤怒让他无法躲避他们的法术攻击,他甚至不屑于注意它们。各个方向的莫寇鱼怪都向他投来了魔法之光,妄图杀死他,但他全然不顾。每次法术的冲击都让卡瑞斯周围的绿光更强,当它的光芒增长的时候,年轻的梭螺鱼人只感觉到手臂更加温暖,愤怒更加炽热。他想要用这只爪子的力量解放他父亲,迫使鱼怪退兵,但是他心中的一部分现在想要赶尽杀绝。他减缓了下潜速度,望向父亲。他注意到眼前自己的手臂上生出了绿色发光的鳞片,他冻结住了。在一瞬间的犹豫之后,卡瑞斯发现自己被一条粗大的法术触手卷了起来,它的奥术能量来源于阿扎尔·希尔。

“把爪给阿扎尔,你必须,把你很快地碾死,像海蛤蝓一样,阿扎尔能,” 挂了彩的奥术长大喊道,“否则让你求死不得,阿扎尔能。”

这只银黑相间的莫寇鱼怪拥有一张银色的喙,他从房间的制高点下降到莫拉斯被钉住的墙边。他用较低的两只触手卷住了莫拉斯瘦高的躯体,以持续施压。

“快要死了这位父亲,年轻人。结束他的生命,阿扎尔不希望,但会杀死, 阿扎尔会,为了得到爪的力量。”

在希尔对他说话的时候,其他鱼怪也围拢上来,希尔操纵着法术触手的缠绕方式,使得他的部下能够到爪。卡瑞斯挣扎着想保住这件神器,但两只鱼怪想把它拽出来,另一只则勒紧他的脖子,卡瑞斯感到它就要被扯离他的掌控了。

卡瑞斯感到了挫折,但他的狂暴仍在持续升级。他眼睁睁看着鱼怪们把爪子重新交给了阿扎尔·希尔,他的一条黑色放光的触手刚才就放在莫拉斯心脏之上,而现在他移开那条触手去接爪。卡瑞斯看着奥术长把干枯的触须翻来覆去地看,似乎在找什么。他很奇怪,为什么那只爪子不再散发绿光,很明显,希尔也在纳闷,然后他想到了自己手臂上让他莫名其妙的绿色鳞片。当那只莫寇鱼怪发出沮丧的尖叫,直直地盯着他的时候,卡瑞斯明白其中的奥妙。辛纳克特之爪的力量已经转移到了他体内。

卡瑞斯的头脑被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搅晕了,他仍然想着救他父亲,而他已经拥有了这种途径。梭螺鱼人唤起了所有的感情,大吼一声,同时舒展筋骨, 准备用他手中被多次祝福过的折刃拳刀杀出触手的包裹。他眼中的世界变成了一片鲜红,魔法在他的愤怒面前粉身碎骨,能量的反冲让三只鱼怪身首异处。阿扎尔·希尔在这股意外的力量面前退缩了,卡瑞斯从正在消解的法术中获得了自由, 冲向奥术长。他右手的拳刀闪耀着翡翠色的能量,他用其瞄准了那个银喙的恶棍, 他眼里除了愤怒以外空无一物。

由于自己的败局已定,阿扎尔·希尔明显地颤抖着,但却用一种超乎冷静, 寒气逼人的语调说:“拿走了我的战利品,小梭螺鱼人已经,还是把你带走了,它已经?知道爪的力量,阿扎尔·希尔知道,但是告诉你,我不会。只给了小梭螺鱼人哀伤和永远的复仇,你的胜利。”

迅潮快速地暴跳出来,从身后向莫寇鱼怪发动攻击,卡瑞斯也继续前冲, 但阿扎尔以迅速的动作完成了一个法术的姿势,然后在一阵水涡中消失了。

卡瑞斯发出抗议的尖叫,如此容易地失去了仇敌让他沮丧,而整场战斗中他所积累的愤怒都在灼烧着他。在他发出暴怒的吼叫时,他的双眼紧闭,他没有看到拳刀上放射出的亮绿色光芒,但他注意到他手臂上的重量变轻了。他睁开眼, 看着利刃闪光,然后溶解在虚无当中。他深感震惊,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望向仍然钉在墙上的受伤的父亲。莫拉斯凝视着卡瑞斯,但没有他预期的那种否定的目光。

卡瑞斯游到父亲身边,心中充满了莫大的感激,这位高等祭司仍然活着。他没注意到,迅潮从他们身边漂了开去。海马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琢磨这个人是不是把自己养大的人。虽然他的身体布满了伤疤和新的伤口,莫拉斯没有理会它们,而是对他的儿子刮目相视。

“在所有你可能前进的水流方向中,卡瑞斯,”祭司说,“我从来没有预料到这么一种。我已经等了珀桑纳之刃不知道多少个潮起潮落,但我从来没想到那会是你,我的孩子。”

“你是指什么,父亲?” 卡瑞斯问,“我做了你让我做的,把这只爪子从莫寇鱼怪那里拿走了。现在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一些法术,能让这东西从我身体里出来,然后把它放回冰里去。”

卡瑞斯让父亲靠在他肩头,在他从墙上拔下三叉矛的同时,两个人小声交谈着。卡瑞斯把莫拉斯放到地下一块平整的石板上,在他们找到另一个医疗者来帮他之前,三叉矛仍然得留在他身体里。

“他肯定疼昏过去了,” 卡瑞斯自言自语道,“所以他没回答我。” 卡瑞斯尽量安置好父亲,然后看着他的脸,发现他还醒着,并且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莫拉斯握起他儿子的右手,手心翻向上方,卡瑞斯喘息着——一块巨大的绿色宝石在他掌心闪光。

“折刃拳刀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它仍然在为我们家族服务,这是个好消息,”莫拉斯说,“现在,唯一能把它和爪从你身体里分离出来的魔法,孩子,就是在潮流尽头等待我们的魔法。你将在剩下的日子里承受着份重担,但你已经够强壮了,能够承担它了。我已经看到了,至少。”莫拉斯吸了口气,一阵突然的咳嗽摇动着他的身体,血浸染了他嘴和鳃隙周围的海水。

“父亲!”卡瑞斯喊道,他的迷惑正在变成警报,因为随着他们身后战斗的继续进行,老梭螺鱼人的伤口现在看起来更严重了。“父亲……”

莫拉斯停止了咳嗽,睁开眼睛。“你是我的孩子。你面前的海流很寒冷, 但不要逃避它。你清楚你对普蒙那斯(Pumanath)、对瑟洛斯、对珀桑纳的责任。保护这种力量,别让任何人把它偷走或者滥用。好好干吧,你要知道我们很骄傲——”莫拉斯又开始咳嗽,更多的鲜血从他鳃里涌出。

卡瑞斯过于专注于他父亲最后的词句,而没有听到头上梭螺鱼人军队的进入。迅潮尖锐的嘶鸣警告他身后有人攻击,卡瑞斯举起右臂,想要挡开三叉矛的矛尖,长矛擦过他的手臂,金属矛尖在他有花纹的鳞片上戳碎,迸发出火星。两个梭螺鱼人都气喘吁吁,但攻击者用出双倍的力气再次杀到。

卡瑞斯从已经倒下的父亲身边退开,他看到又有八个梭螺鱼人从各个方向朝他围拢。这些梭螺鱼人都是他从小的熟人,但他们看他的时候就像从来不认识他,就像他是他们最坏的敌人。

“发生什么了?” 卡瑞斯申辩道,“你们为什么攻击我?”

他得到的唯一答案就是撒过来的一连串捕网。迅潮过来保护他,撞开了两个梭螺鱼人,在卡瑞斯身下站起,然后背负着他和如影随形的战斗离开了受伤的高等祭司。因为失去了母亲,父亲濒临死亡,自己莫名地受到攻击,新获得的力量又令人迷惑,卡瑞斯觉得有一股怒气在心中沸腾。他很想甩开这些梭螺鱼人, 在这一想法之下,他右臂开始发光,拳刀又出现在他右手,微微泛着翡翠色的光亮。他砍开了身边的捕网,然后看到更多的梭螺鱼人进入了努莫斯之塔,每个人对他的反应都是恐惧和憎恶。他骑在迅潮背上,向上游去,与此同时,他叫着他们的名字,然而他想要解释的希望破灭了,在一堆三叉矛和咒骂声中。尽管他心中的愤怒正越来越难以控制,卡瑞斯还是不怎么想与自己的同胞战斗,不管他们为什么攻击他。卡瑞斯在迅潮身上坐得更稳当一些,然后背对他的攻击者们,游了出去,进入了深海。

在房间地板上,莫拉斯虚弱的呼唤着头上的梭螺鱼人。“暂且放他走。我们今天的损失太严重了,我们不应该自相残杀,不管到底是什么魔法控制了他。”

两名百夫长游下来,到了莫拉斯躺的地方,几乎不能相信他们上司的命令。在百夫长拔下了莫拉斯腿上和躯干上的三叉矛之后,两名低等祭司施展了当时所急需的治疗魔法,而后高等祭司又恢复了意识。

“卡瑞斯?”莫拉斯低语道,“百夫长巴瑞斯,我的孩子走掉了?”

巴瑞斯似乎很迷惑,但还是回答道:“是的,殿下。这里发生什么了?他发生什么了?我们以为他是另一个塔撒克。”

莫拉斯惊讶地看着百夫长。这种刺耳的咒骂通常是指莫寇鱼怪,但也从来不会在神殿圣地使用。高等祭司在别人帮助下坐了起来,他大声地开始说,他的嗓音在水中共鸣,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你们中的很多人都看到了一个敌人刚从这里离开,骑在一匹我们自己的海马上。不管你们认为你们看到了什么,你们要知道,你们见证了珀桑纳之刃的到来。我的儿子卡瑞斯已经不再是梭螺鱼人,但我祈祷,祝愿他能永保平安,还有愿他能在瑟洛斯的水域之中找到自己的命运。”

莫拉斯花了一周才康复,在这期间,他一直在思考,那场战斗中爪是如何跟卡瑞斯结合在一起的。他在关于军械库的资料中找到了答案。

在瑟洛斯所有强力的事物中,辛纳克特之爪能提供最强大的力量,但也会吸取一个灵魂中最宝贵的东西。它会为情感所吸引,在它给它们供给养料、提供力量的同时,接触此法宝最终结果却是腐坏。为了寻找一些救赎自己儿子的希望, 莫拉斯远行到东普蒙那斯地区科曼(Coman)的图书馆。在那里,他终于找到了古老的珊瑚板,上面保存着关于珀桑纳之刃的预言。

在他阅读这块远古珊瑚板的时候,他既感到对卡瑞斯目前处境的怜悯,又感到了失去儿子的悲伤。珊瑚板就躺在他面前,他再一次把诗句刻入脑海。莫拉斯发誓要看要听要等。他将成为珀桑纳之刃事件的记录者,这是神的意愿。他大声诵读出这些话,对珀桑纳宣誓,既是向卡瑞斯——他的儿子——表示敬意,也是为他请愿。

“塑之以黑暗,珀桑纳之刃将进入御敌众卫士之手。锻之以怒火,珀桑纳之刃将化身为黑暗中的光明。炼之以哀伤,珀桑纳之刃将庇护众人,一人除外。舞之以恐惧,珀桑纳之刃将对抗身心内外的黑暗。

守之以责任,珀桑纳之刃将永保警醒,却非卫士。”(*译注9)

译注:

  1. 莫寇鱼怪:Morkoth,出自龙与地下城设定,是一种上身为鱼头,下身为章鱼触须的海洋生物,天生具有偏转法术的能力,也拥有很高的智力,经常从事法师等施法者职业。他们在水下拥有自己的一片领地,通常是岩石组成的海底迷宫,在有生物穿越迷宫的时候,他们会借助自己的催眠能力猎食这些不幸的过路者。其阵营通常为混乱邪恶。后文的奥秘帝国是指,由奥术师科赛纳克斯建立的, 位于陨星海底欧勒斯(Olleth)的莫寇鱼怪王国。
  2. 克拉肯:Kraken,通常被称做深海巨乌贼或北欧海怪,一种体型硕大的深海生物,外型酷似乌贼,而且拥有非常高的智力。阵营通常为中立邪恶。
  3. 上水:upwater,此处指上方的水域。                           
  4. 马赛克:Mosaic,一种装饰艺术,通常使用许多小石块或有色玻璃碎片拼成图案,在教堂中的玻璃艺术品,又称为花窗玻璃(stained glass)。
  5. 寻:fathom,长度单位,一寻等于6英尺。
  6. 珀桑纳:Persana,梭螺鱼人的主神,也掌管建筑领域,拥有中等神力, 阵营为绝对中立偏向中立善良。
  7. 奥术长:Arcount,由于莫寇鱼怪王国是施法者统治的政体,所以以施法者等级高低划分阶层,共分三个档次,由低到高分别为大施法者(Great Caster)、奥术长(Arcount)和大奥术师(Grand Arcane),大施法者一般为7到9级的施法者,后两者为10级以上施法者。
  8. 折刃拳刀:tapal,梭螺鱼人独有的一种武器,形状类似放大的回力镖, 即将刀身中间折转一个角度,朝外侧为刃,两侧刃的长度不同,短臂长度大约略过肘部,长臂长度大约为短臂的两倍。在拐角处和长臂一侧中间位置各有一个用于持握的把手。使用时通常双手将其置于身前,冲向敌人,由于长臂比一般的武器有更宽的攻击范围,所以可以在不影响行进路线的情况下,对旁边的敌人造成伤害。这种武器通常在家族内世代相传,下一代梭螺鱼人在成人时才能获得。
  9. 在梭螺鱼人的语言中,他们自称“卫士”,所以最后一句是在暗示身为珀桑纳之刃的梭螺鱼人将遭受被放逐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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