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作者:丽莎·斯麦德门
翻译: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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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歌小心翼翼的飘上隧道竖井。歌卫关于那头“恶魔”的描述非常符合赫莉丝卓的形象,但夜歌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她拔掉铁瓶的塞子。如果来者真的只是一头恶魔,她就能立刻收了它。

她轻轻落在竖井井沿打量四周。她现在所在的洞穴非常宽阔,地上到处都是古老物品的残骸。一共有三条隧道分别通往不同方向。地脉辐射的微光与地上呈黑色的木头、绞盘、丝线等丢弃的工具形成鲜明对比。赫莉丝卓不知道藏在哪里。

也许还有很多不死生物也隐匿其中。

“赫莉丝卓?”夜歌轻声呼唤。歌剑温柔的嗡鸣,做好了战斗准备。

左面隧道传来轻微的声音。“赫莉丝卓?”她再次呼唤,这次声音稍稍大了一些。她朝声音响起的地方走去。

有东西爬上了一根支撑柱。夜歌闻声望去,头顶横梁上一只老鼠眼睛冒着光正看着她。它看了一会,转身跑掉。

夜歌默默站在原地,怀疑金蒂拉是不是把影子错看成了恶魔。金蒂拉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歌卫,但之前那颗巨大的不死生物头颅把她吓得不轻。

有东西摸上肩膀。夜歌猛地转身长剑突刺。在最后一瞬间堪堪收回力道。

赫莉丝卓低头看着抵着自己腹部的剑尖,正好位于胸口八条蜘蛛腿最下面一对的正下方。她丑陋的脸孔扭曲着撅了撅嘴。“你就这么欢迎朋友?”

夜歌退后一步,却没有放下长剑。如果对面的赫莉丝卓是某个恶魔伪装的,那时歌剑就能第一时间出击。“真的是你,赫莉丝卓?”

“你要看证据?”伸出脸颊的毒牙飞快颤动。她指着夜歌的胸甲。“那些凹痕,是席文塔姆的牙齿造成的。当时你被他叼在嘴里——无助——然后我把新月之刃递给了你。”她昂起头。“我敢打赌歌谣里肯定没有这一段。”

夜歌点点头。确实没有。她放下长剑。“赫莉丝卓。”

赫莉丝卓嘲弄般的躬了躬身。“正是这具行尸走肉的名字。”

“席文塔姆死后你发生了什么?我曾经返回深坑魔网寻你,但没有找到。你去了哪里?”

赫莉丝卓的肩膀下陷,但她仍然有两个夜歌那么高。“我被罗丝抓住了。关押在她的要塞里。”

“你逃了出来?”

赫莉丝卓摇摇头。黯淡的白发沾黏在肩头没有舞动。“罗丝玩腻了。她把我扔了出去。她说我的服务很到位。”

“她指的是……?”夜歌追问。

赫莉丝卓眼睛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微光。“帮你斩杀席文塔姆。”

夜歌惊讶的张大了嘴。“罗丝想要他死?”

“当然,”赫莉丝卓垂下头。“和我一样,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夜歌收紧了握住长剑的手。简单抛弃一件工具不是罗丝的风格。蜘蛛神后热衷毁灭,任何稍稍触犯到她的灵魂都会被撕成碎片。赫莉丝卓说她对罗丝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很可能并不正确。难道她又投靠了罗丝?或者她根本一直就在演戏

“罗丝有没有亲自下令要你帮助我斩杀席文塔姆?”

“那倒没有。是我个人所为。因为……”赫莉丝卓抬起头。“因为你说过要给我救赎。”她伸出一只手恳求。“现在我准备接受它。来弥补我以前做过的一切。”

夜歌盯着面前伸出的手。赫莉丝卓指尖碎玻璃般的锯齿状指甲布满污秽。整只手狰狞而丑陋,掌心满是伤痕。

赫莉丝卓的动作看上去很真诚,但夜歌不是笨蛋。数十年的狩猎恶魔生涯早就教会了她要时刻警醒。如果没有地脉辐射,夜歌就可以用侦测法术确认赫莉丝卓有没有撒谎——同时确认眼前的赫莉丝卓是本人,还是罗丝派来替她斗士复仇的恶魔假扮的。既然侦测法术无法使用,夜歌只能选择其它办法。

“奎撒兹瑞斯,”她低语。

铁瓶瓶口射出一道银色光束,命中赫莉丝卓胸口。赫莉丝卓没有畏缩,只是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光束从自己黑色皮肤上弹飞。慢慢的,铁瓶发出的银光逐渐退去,只剩地脉辐射的蓝光有节奏的闪烁。

“你认为我是恶魔,”赫莉丝卓说道。她发出一声怪异的闷笑展开双臂。“那么就杀了我。”

“如果你真是赫莉丝卓,我不会杀你。”

“如假包换。”赫莉丝卓伸出手抓住剑身中段,猛地一拉将剑尖刺入自己胸膛。

夜歌吓了一跳立刻抽回武器。歌剑离开赫莉丝卓胸口时发出一声悲鸣。她恐惧的看着赫莉丝卓蹲伏下去痛得不停嘟囔。赫莉丝卓单手撑地浑身颤抖,急速的喘气。她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处。伤口慢慢开始愈合。最后她站了起来。

“看到了?确实是我。罗丝到现在还不让我死。”她眼含痛苦之色看着夜歌。“请你帮帮我。”她再一次伸出手。“扯断罗丝捆绑我灵魂的蛛网。给我救赎。”

“赫莉丝卓,”夜歌说到。“真的是你。”

她放下长剑,同时伸出另一只手。

赫莉丝卓握住了它。

赫莉丝卓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血液流动声的低笑。然后她后仰起头咆哮,“温德奈!”

忽然,夜歌和赫莉丝卓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赫莉丝卓松开夜歌的手大笑着往后跳开。夜歌旋了个圈。她现在所处区域是一片荒芜的平原,惨白的地面似乎被盐粒覆盖。一股热风呼啸而至,大量沙尘扑打着皮肤上隐隐发疼。几步开外有一堆燃烧的颅骨。一个人影惬意的倚坐其上,丝毫不惧火焰的高温:一头长着犄角和蝠翼,皮肤血红的恶魔。一头巴洛魔。他正狞笑着看着她,慵懒的抓挠着腹股沟。

夜歌从腰间取过铁瓶对着恶魔。“奎撒兹瑞斯!”

银光还没射出瓶口恶魔就消失无踪。一次心跳后,铁瓶变得炽热难耐。夜歌手掌立刻被灼伤,不得不扔掉已热得发红的铁瓶。她缓缓后退,小心搜寻着失踪的恶魔。镌刻在铁瓶两侧的银质符文逐渐熔化变黑,形成一个新的图案,然后铁瓶爆炸。

夜歌飞快低头,半熔融状态的碎片擦着脸飞过。

比夜歌高出一倍的巴洛魔忽然在她身边出现,低头瞪视着她。“这种小玩具可收不了我,”他的低语带着硫磺的恶臭。

夜歌迅速后退,长剑护在身前。歌剑的音鸣高昂尖锐,反射出夜歌此时的紧张。如若恶魔之灾(Demonbane)还在手中,夜歌完全不惧与巴洛魔一战。而现在她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慌乱,虚张声势。“你吓不了我,恶魔。”

与此同时她握住挂在胸前的银质小匕首唱出祷文。伴着嗡嗡声知识涌入脑海。巴洛魔对毒素免疫,也不惧火焰或寒冷,闪电或强酸。以往她用来对付次级恶魔的手段都无法对巴洛魔起效。

温德奈没有已知的弱点。

她解除了这个法术。

巴洛魔把手伸到背后拔出武器——一把剑刃呈火焰形状闪耀着白光的长剑。即便隔了好几步远,夜歌也能感受到长剑散发的高热。第二件武器是一根燃烧的长鞭,此刻正像束带一样缠绕在恶魔腰部。下方的头发被火苗烧得焦黑。

夜歌冒险看了看旁边。赫莉丝卓摆出一副完全臣服的姿势蹲伏在巴洛魔身后。她抬头看着恶魔,脸上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恶魔垂下没有持剑的手,像对待小猫一样慵懒的抚摸着赫莉丝卓的脑袋。赫莉丝卓有些畏缩又有些享受的承受着他的抚摸。

夜歌恶心的扯动嘴角。“赫莉丝卓。你出卖我。”

赫莉丝卓的目光转到夜歌。“当然。”她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我是怅悔之女。罗丝的战俘。你还能期待我做些什么?”

“更多东西,”夜歌说到。“伊莉丝翠也这样期待。她向你伸出了援手——通过我。你却摈弃了她。”

“你撒谎!”赫莉丝卓尖叫。她站起来,几乎和巴洛魔一样高。“伊莉丝翠抛弃了我。”

“你们两个都闭嘴!”恶魔咆哮。

赫莉丝卓立刻重新蹲伏在地。“遵命,主人。”同时用一只手抚摸着恶魔的膝盖。她指着夜歌。“那里。我带来了你要的东西。现在让我返回——”

“你胆敢要求我?”巴洛魔的双眼燃起怒火。

赫莉丝卓一阵畏缩。“不,主人,我——”

巴洛魔弹弹手指。伴随着一声裂响,赫莉丝卓的胸膛向内塌陷。前胸和后背的皮肤贴到了一起,就像一个填充物被抽走的玩具娃娃,她的身体折叠到了一起。赫莉丝卓跌倒在地,鲜血从嘴巴和鼻孔流出。

就在恶魔低头查看他的“作品”时,夜歌出手了。长剑深深的砍进恶魔腹部,发出一声欢快的嗡鸣。

恶魔蹒跚后退,烟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不断滴落。他的长鞭被这一剑斩断落到地上,火焰闪烁。

“凡人!”他咆哮。“你会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说完单手高举凌空虚抓。

“伊莉丝翠!”夜歌高呼。她紧紧握住圣徽,看着恶魔的手掌带着一股轰鸣的烈焰急速落下。“保护我!”

烈焰爆发,强光、高热和轰鸣组成的火焰风暴将她紧紧围在核心。衣服和靴子立即被引燃瞬间烧成灰烬。连接胸甲的皮绳断裂,前后两片金属护胸跌落在地。温度高得惊人,每次吸气都让她的肺灼痛难忍。歌剑滚烫得无法持握只能丢弃。长剑发出一声悲鸣落到地面。皮肤上立刻出现大量水泡,头发的焦臭味涌进鼻腔。耀眼的白光让她无法视物,浓烟从她身上不断升起飘上天空。但是她的身体没有燃烧。伊莉丝翠的慈悲,她没有被烧焦。

火焰风暴的消失就跟出现一样那么突然,眨眼间就全部消散。歌剑安静的落在她脚边,剑刃被浓烟染成黑色。

夜歌使劲拽下脖子上的圣徽。银质匕首没有被巴洛魔秽恶魔法污染,依旧闪朔着白光。温德奈或许没有天生的弱点,但赫莉丝卓无意中给了夜歌一种可以利用的武器。

“伊莉丝翠!”她高呼。“我的敌人就在面前:恶魔温德奈!重击他!”

一个雷鸣般的音符从圣徽扩散,纯粹得犹如经过三次祝福的圣水。巴洛魔无力抵挡用他名字发起的攻击,蹒跚后退。他抛下长剑捂住双耳发出痛苦的咆哮。

夜歌紧逼上去,匕首形状的圣徽握在身前。一束月光刺破天空,夺目的光辉让浅黄色的太阳也黯然失色。巴洛魔止不住的接连后退,涌着鲜血的分裂脚蹄在地上踩出一个个小坑。

“凡人,”他喘息,黑色的烟雾从鼻孔涌出。“你惹恼我了。”

他用低沉而骇人的语音吟出一个字节。刺耳的音鸣撞上音符,圣徽在夜歌手中急速震动。音鸣钻进夜歌每一处皮肤,震荡着她的全身骨骼。身体因高热和刺激而不住颤抖。双手再也无法握紧,圣徽飞了出去落到地上。月光束随即消失。

有那么一瞬间四周一片寂静。然后狂风再度呼啸。随之而来的还有温德奈胜利的狂啸。“你以为你能胜过我,凡人,”他得意地大笑。“再想想!”

他吼出一个字节,夜歌如遭雷击,立即被震的眩晕,摇摇欲坠。她后退几步,后背倚靠着赫莉丝卓勉强站立。和以往一样,赫莉丝卓尸体上的伤口已经开始修复,凹陷的胸腔开始复原,眼睑也开始微微颤动。赫莉丝卓会活过来。继续承受罗丝永恒的折磨。

温德奈逼近夜歌,双手捏着半截被斩断的长鞭。他弯下身子用长鞭将夜歌的手腕和脚踝紧紧绑住。恶魔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颊,皮肤上留下了一块焦油般的污渍。炽热且充满硫磺味道的气息扑上她的面孔。

“娱乐时间正式开始。”

卡拉斯把匕首插进那个哭泣的地底侏儒胸膛,等他完全咽气后才拔出匕首,擦干上面的血迹。“瞧,”他对其他人说。“我已经给了他你们所谓的‘仁慈’。所以现在别再废话。”

众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女祭司们嫌恶的看着卡拉斯又去拷问第三个地底侏儒,完全不顾她们之前关于前两个侏儒已经把所有有用的情报吐露完了的抗议,这让她们愤怒。一个夜之影看上去和女祭司们想法一致,但其他三个男性和所有法师则不住点头,赞同卡拉斯的行动。

卡拉斯跨过地底侏儒伤痕累累的尸体。三个侏儒都以奇异的角度倒在地上,他们的脚还被禁锢在石头中。卡拉斯朝卡林德点点头,后者再次施法将尸体下方的石头变成软泥,卡拉斯一脚一个把三具尸体踢进泥坑。

等到卡林德重新把泥土变为石头,卡拉斯转身面向众人。“夜歌去追踪恶魔前,她让我领导远征队,”他提醒众人。“现在我是头儿,你们也听到葵露重申了这一点。蒙面女士宽恕了我刚才的行为。我拷问地底侏儒时她没有任何不悦的预兆。至少伊莉丝翠知道,为了完成这次任务,一些手段是必须的。”

看上去没人打算反驳。

“计划改变,”他告诉众人。指了指地上的盒子。“我们已经知道地脉辐射增强的原因:虚空石。现在我们要找出死灭老妪是怎么做的,然后才能制止她们。这需要一些精明的方法——而不是简单的用蛮力一路杀进死灭卫城。”

夜之影和法师们纷纷点头。

“我们其中三个人伪装成地底侏儒混入死灭卫城收集情报,然后通过葵露把信息传递给其他人——”

“哪三人?”蕾莉安娜插嘴问道。

卡拉斯转身朝向她。夜歌离开后,蕾莉安娜看上去成了歌卫的领导者。她不像夜歌骑士;她知道控制自己的脾气。她身上有在幽暗地域成长的气息,懂得在波涛汹涌的环境下如何让自己存活。

“我自然是其中之一,”卡拉斯回答。“当死灭老妪蹂躏玛瑞莫达时我就在那里。我对她们相当了解。”

蕾莉安娜点点头。她打量着其它歌卫,明显在评估谁更适合执行这项危险的任务。

在她有机会说出她的决定前,卡拉斯发话了。“金德拉尔(Gindrol)和塔泽尔(Talzir)会和我一起。他们同样是伪装易容高手。”他没有说出背后的真正理由:他们是他唯一可以勉强信任的两个人。和他一样,金德拉尔和塔泽尔皈依伊莉丝翠都只是权益之计。他们仍然不断磨练着以前的技艺。

蕾莉安娜盯着他的眼睛好一会,但最后还是没有反对。“好,”她表示同意。不同于夜歌,她认为专业的事情应该由专业的人来做。“我们其他人会迂回到死灭卫城另一边,一旦你们陷入麻烦就立即赶去支援。”

“你们不能全部在一起,”卡拉斯补充。“夜之影的能力在大规模战斗中起不到太大作用。他们走不同的路线。”

“同意。”蕾莉安娜转向法师们。“你们六个自己选。跟我们还是跟夜之影。”

基克利泽朝他的人点点头。“杰兹瑞尔和一个夜之影一起。”

矮个子男性眉毛深深皱起,但还是点点头。

“科洛会和另一个夜之影一起,”伊尔德林迅速说道。“达菲尔和歌卫一起。卡林德和我——”

“我俩跟着歌卫,”卡林德忽然插嘴。“我和伊尔德林的法术更擅长战斗而不是潜伏。”

男孩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卡拉斯点点头。“那就出发。事态紧急,我们没时间浪费了。”

众人立刻整理装备。但蕾莉安娜却把卡拉斯拽到一旁。“如果夜歌回来怎么办?”她问道。“有人必须等着她,告诉她这一切。”

卡拉斯看了她一眼。“你没听到我的月鼠刚才说的吗?那个恶魔带走了夜歌。现在就连葵露都联系不上她。”

“她是一名夜歌骑士。能照顾好她自己。还有那个东西不是恶魔。”

“噢?那它是什么?”

“它是——”蕾莉安娜突然闭上嘴。有些事情她不想其他人知道。

“你如此关心你的上级让我非常敬佩,”卡拉斯说道。他装作很重视她的提议的模样。“那好吧。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让你下面的一个女祭司去夜歌消失的地方等着。”

蕾莉安娜转身朝向自己身边的一个法师——一个奇怪的选择,卡拉斯想。

“卡林德,我觉得你最合适。”

法师愣了一下。“我?”他看了一眼男孩——预言系学院派出的法师队伍名义上的领导者。“我不行。伊尔德林可能需要我的——”

他还没说完基克利泽就咯咯直笑。“需要你的什么?需要你抓着他的手,免得他从隧道竖井摔下去?”

其他咒法师哈哈大笑。

伊尔德林绷直身体。“我能照看好自己,卡林德。你要记清楚,瑟德泽大师是让领导我们的队伍。”他把双臂叠在胸前。他的措辞听上去并没有在生气,这个男孩看上去更像是……‘渴望’,卡拉斯想。

卡林德假装喝彩。“干得好,伊尔德林!你会向他们证明你只是一个学徒而已。”他指着卡林德朝基克利泽眨眨眼。“送你一句忠告:别用你的后背对着这个人。他已经愚弄过了你一次。”

这一次,发出大笑的是预言师们。

出于习惯,卡拉斯会坐视法师们互相攻讦,因为收集到的趣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有用的情报。但按照现在的环境,两派法师互打嘴仗却不合时宜。卡拉斯最重要的使命是完成蒙面之主交给他们的任务:阻止死灭老妪正在实施的计划。并非是为了挽救预言系法术——对夜之影而言,能够侦测到他们隐秘行动的魔法无法生效是件好事。而是因为增强的地脉辐射会诱惑卓尔前往地下。幽暗地域确实是卓尔最终的归宿——但为了蒙面之主最终谋划的实现,夜之影们还得在地表呆更多时间。现在他们的力量还不足以推翻罗丝的母系制度。

“玩笑开够了。”他点头示意地上的盒子。“现在出发,我们得在死灭老妪起疑心前把虚空石送过去。”

夜歌想死。她不惧死亡。她很有能力,侍奉伊莉丝翠的时间也足够久,她的灵魂无疑会前往女神身边永远快乐的舞蹈下去。但在成为夜歌骑士数十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失败。她,半神杀手,现在成了一头恶魔的俘虏。她手脚被绑,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无助,圣徽被温德奈踢开,现在正丢弃在不远处的地上。这一切就像烧红的木炭一样灼烧着她高傲的自尊。

她用冒着怒火的眼睛瞪着巴洛魔,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温德奈早就被烧成了灰烬。“来吧,”她咬牙切齿。“结束这一切。杀了我。”

温德奈咯咯直笑。“你现在很想死不是么?”他嘲笑,嘴巴里冒出油腻的黑烟。他把长剑插回背上的剑鞘,熄灭了剑刃上的火焰。然后他蹲在夜歌身边,双臂放在膝盖上,收起双翼。腹部的伤口完全没有好转——这提醒夜歌她现在正在无底深渊——唯一可以彻底毁灭一个恶魔的位面。然而温德奈看上去对溢出伤口的内脏毫不在意,更不去管沿着腹股沟处的发梢不断滴落的黑色血液。他现在得意洋洋,忘记了任何事。

夜歌决定在恶魔杀死她之前再做一件事情。她最起码得警告至高女祭司赫莉丝卓的背叛。她假装咳嗽掩盖低语:“葵露?”

“她听不到,”恶魔嘶嘶说道。“除非我愿意。”

“葵露!”夜歌大叫。她的声音很大。似乎有回声增幅。

葵露没有反应。

温德奈大笑。

尽管手脚被炽热的长鞭捆绑,夜歌却感到一股寒意沁入骨髓。葵露应该可以听到她呼喊她的名字——就算是从无底深渊深处。

至高女祭司的沉默比任何恶魔更让夜歌恐惧。

温德奈身后,赫莉丝卓呻吟了一下,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不像巴洛魔,她已经痊愈。慢慢的,她用双臂支起身体,然后双膝跪倒。她微抬着头透过粘黏的头发斜眼看了看夜歌。一只手悄悄打着手语。我以为你能杀了他。所以才把你带到这里。

夜歌一个字也不相信。如果赫莉丝卓真有心杀死温德奈,她应该事前就警告夜歌——至少给出一些暗示。不,赫莉丝卓已经完全沦为罗丝的奴隶。忏悔之女亲手碾碎了最后的救赎机会。

赫莉丝卓还在比划:一个词语,最后的结束动作是手指弯曲来表示提问。攻击?她飞快的瞥了一眼恶魔。

夜歌差点笑了。太迟了。她现在被魔法绳索紧紧捆绑,绳子上的高热让她痛不欲生,不断提醒她现在所处的屈辱境况。但夜歌还是点点头,假装低头查看被捆住的手腕来掩饰这个动作。如果赫莉丝卓真的攻击恶魔,或许夜歌能趁机滚过去抓起不远处的圣徽。赫莉丝卓慢慢站起……

恶魔转向她。“趴下,”他怒喝。

赫莉丝卓立刻呜咽着趴伏在地。

夜歌刚一翻滚就被恶魔摁住了肩膀。他一掌把她拍在地上。胸口上的那只手让她觉得就像被一块巨石压着。

“作为一个夜歌骑士,你还不够聪明,”他告诉她。

夜歌瞪大双眼。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是一名夜歌骑士。

巴洛魔笑了。“喔是的,我能听到你们的想法。你的,还有赫莉丝卓的。”

真的么?夜歌在脑海里想象着把眼前这个恶魔凌迟的情景。慢慢的。

巴洛魔哈哈大笑。“赫莉丝卓让我生气。而你则刚好相反,让我很愉快。”他伸出一只利爪摸向夜歌赤裸的身体。

夜歌知道他期待看着自己在他的抚摸下浑身颤抖。她毫不退缩的与恶魔对视,竭力控制着身体不要抽搐。

“你吓不倒我,”她说道。

“看得出来。”恶魔把丑陋的鼻子凑到她胸前嗅了嗅。过了一会他满脸笑容重新站起。“赫莉丝卓出卖了你。她把你送到了我的手里。告诉我,伊莉丝翠的女祭司,如果你活了下来,你会怎么报复她?”

“舞蹈少女拥有无限的仁慈,”夜歌回答。“如果赫莉丝卓能真正悔改——”

“但她不会,”温德奈打断道。“这点你和我都很清楚。记住,我能听到你的想法。就在刚才,你想要抓住你的圣徽。在此之前,你幻想着用长剑将赫莉丝卓戳个对穿。你会用双掌亲手将她扼死,让她的灵魂在无底深渊永远受苦——如果她真能被杀死的话。”

赫莉丝卓,仍然趴伏在恶魔身后,呜咽着。

夜歌没有说话。没错。她确实非常渴望杀死赫莉丝卓。

“是的,”恶魔露出一口锯齿状的尖牙。“没错,不是么?夜歌,你的黑暗面就潜伏在外表之下。你一直在竭力压制它。你很坚强,不屈,天生就充满了骄傲。”

夜歌还是没有说话。她有足够骄傲的理由。除了这一刻,她悲哀的想着。

恶魔凑近了一些。“你遵从你所信奉的教义和规则,但有的时候你发现这很困难。你有时控制不了你的……脾气。你享受狩猎,享受杀戮。不过享受得过了火。”

“我只是遵照伊莉丝翠的要求。”

“是的,但我能感觉到不止于此。让你沉浸于猎杀恶魔的首要原因是愤怒。”恶魔昂起头。“或许,你天生善妒?可是你,一个夜歌骑士——哈——斩杀席文塔姆的英雄——还有什么值得你妒忌?”

夜歌一言不发。她让内心充满对恶魔的憎恨,尤其是眼前这个恶魔。她不去想别的任何东西。把它们推挤到黑暗的角落,一个温德奈无法窥视的角落。

“喔,你觉得真的可以?”温德奈大叫,野兽般的脸上满是嘲弄之色。“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救赎?”

在他身后,赫莉丝卓站了起来。她期待的向前倾着身体,看着夜歌。

“我是一名伊莉丝翠的女祭司。”夜歌慢慢说道。“我接受了剑誓仪式,就跟其他女祭司一样——”

“你和她们不一样。”温德奈平静的说道。“她们经历了救赎。而你……仅仅只接受了剑誓。”

夜歌汗毛倒竖。恶魔在戏耍她,把她内心中埋藏得最深的恐惧拽出来丢在她的脚边。她不能让他得逞。“在拿起伊莉丝翠的长剑以前,我没有信奉过其他神祇。我生来就拥有信仰。不像其他人,我不需要经历救赎。我没有任何需要救赎的罪恶。”

“你真是幸运,”温德奈说道。“因为你不像其他女祭司,你从来没有,也永远无法获得救赎。”他再度凑近,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滴血。“你知道原因么?”

夜歌沉默以对。

“你和其他女祭司不同——某种程度上,比你出生于伊莉丝翠信徒世家而其他女祭司在皈依伊莉丝翠前信仰着其他神祇的区别要大得多。”他深吸口气。“我能从你身上闻到。”

在他身后,赫莉丝卓睁大了眼睛。

夜歌看得出来恶魔刚才的话对赫莉丝卓有特别的意义。但她不能让自己的注意力被这个所转。至少现在还不能。

她抬头瞪着温德奈。“你的诡计对我没用,恶魔。”

“诡计?”他咯咯直笑,带着硫磺臭味的气息扑上她的面颊。“这不是诡计。你……”他凑过去,深深的,慢慢的嗅着她的身体,从脚踝一直嗅到脖子,不时停下来品味。“……体内有我的污点。”

夜歌大笑。“我当然有。”她抬起肩膀擦了擦之前脸上被温德奈舔过之后留下的污渍。“不过只需要一点圣水就能洗净。”

“很有趣的玩笑,”恶魔回答。“但我指的并非如此。”他挪了挪脚后跟。一团鲜血渗出伤口,溢出的内脏也慢慢晃动。他若无其事的伸出一根肮脏的手指把它们推进腹腔。“你对你们种族的历史了解多少?”

这个问题让夜歌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黯精灵。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变成达若(dhaerow)的?”

他用了一个远古词语。在地表精灵语言里,“达若”是“叛徒”的意思。

“你指的是大沉降(Descent)?”

温德奈点点头。

“高等魔法,出自凯尔特米尔(Keltormir), 艾瑞凡达(Aryvandaar)和其他精灵领地的法师和牧师之手,用来对付远古伊利瑟尔(Ilythiir)帝国及其盟友。”

“没错,但是原因?”

夜歌对卓尔的历史非常熟悉。她曾经多次向新手讲述这段历史,告诉她们为什么卓尔应该返回地表世界。“用来报复桑塔·欧斯瑞尔(Shantel Othreier)的毁灭——伊利瑟尔之所以攻击桑塔·欧斯瑞尔是因为后者将麦叶理塔变成了废墟。黑暗天灾(Dark Disaster)太过残忍,伊利瑟尔要让他们的敌人付出同等代价。”

温德奈眼睛泛着精光。“不愧是一个真正的卓尔!”他大叫。“但是有一部分内容你并不知道,为什么柯瑞隆·拉瑞斯安允许把黯精灵流放到地底。你知道,伊利瑟尔帝国变得有点太过强大。因为他们有一个神祇盟友。罗丝。”

夜歌哼了一声。“伊利瑟尔信仰罗丝早就众人皆知,恶魔。有本事说些我不知道的。”

温德奈朝她邪邪一笑。“我就等着你这样问。那么,女祭司,让我告诉你。你知道罗丝派出谁去腐化伊利瑟尔的精灵?”

夜歌不知道,但她能猜出来。

“你猜得对。就是我。我用了上千年时间,从大沉降之前一直持续到之后,我一直与伊利瑟尔的精灵同在。那种感觉很……”他伸出漆黑结痂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美味。随着每一代的延续,随着一万三千年来每一个达若婴儿的降生,我的污点不断延续和传播。”

夜歌知道恶魔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温德奈想要让她相信她也继承了他的污点,而这些污点就是她所有缺点的原因。但它不会得逞。那种不时突然出现的怒火——不屈,用他的话说——和所谓的恶魔污点没有关系。

“喔,真的么?”温德奈说道。“很不幸,你就是我的子嗣。我能从你身上闻出来,记得么?”

赫莉丝卓一直认真听着,专心得甚至忘记了她现在的处境,她说道。“但你没在我身上闻到。”

“没有,”温德奈很肯定的说道。“你没有沾染我的污点。你是一个纯血麦叶理塔精灵,没有一丝伊利瑟尔精灵的血脉。你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

希望的火星在赫莉丝卓眼中闪耀。但温德奈只用了两个字就摁熄了它:“虚弱。”

他狂笑。这个词语明显击中了赫莉丝卓的要害。

夜歌,有些认同恶魔的话。赫莉丝卓很虚弱。如果她没有——

“没错,”温德奈忽然把注意力转回夜歌。“完全正确。若非她的虚弱,你现在就不会是……这样。”他拽住绑住夜歌手腕的鞭子轻轻举起她的手掌,然后松开。“但你并不虚弱,夜歌。你很强大。恶魔之血在你的血管里流淌。拥抱它吧。”

夜歌猛摇着头,拒绝相信他。巴洛魔在撒谎。他颠倒黑白只为戏耍她。

“伊莉丝翠,”她低语。“给我光明。”

温德奈摇了摇丑陋的头颅。“你还不肯放弃?”他假惺惺的叹了口气。“那么你想想。为什么只有一部分达若能被救赎?你自己就亲眼看到过很多例子。”

他停下来,夜歌感到秽恶的无形之眼在窥探她的内心。她试图把它们逐出心灵,却无法做到。

“比如,科曼索森林的那个夜之影,”温德奈继续。“那个被赫莉丝卓困在茧里的家伙。你给了他选择救赎的机会,但他弃之如敝履。”

不,他不会,夜歌想着。无论你如何花言巧语,我都不会后悔把他送去见他的神。

“讽刺的是,”温德奈接着说道。“如果当初你留他一命,你们俩说不定现在已成了教友。”他伸出爪尖敲了敲下巴,似乎在思索。“不过也可能不会。或许那个男性也是伊利瑟尔的后代。这恰恰能说明为什么他不愿意改变信仰。毕竟我的污点早已广为传播。黑暗天灾之后麦叶理塔精灵本就所剩无几。”他笑了。“过去数千年来为什么让达若皈依伊莉丝翠那么困难,为什么你们费了那么大力气,愿意投入伊莉丝翠怀抱的信徒仍然屈指可数。因为想要找到一个体内没有我的污点的达若,根本就像大海捞针。”

“谎话连篇,”夜歌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真这么认为?”温德奈说道。“看看自己灵魂深处,夜歌。你敢说自己没有一丝怨恨,没有一丝愤怒?你不可抑制的复仇渴望从何而来?你用猎杀恶魔来舒缓这种愤怒。但如果没有恶魔可杀,你会不会将这股怒火发泄到你的同类身上?你敢说你之前没有这么做过?科曼索森林死于你手的那个男性就是其中之一。其他夜之影——那些现在与你拥有同样信仰的夜之影。你憎恨他们,因为他们才真正投入了伊莉丝翠的怀抱。因为他们拥有了你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救赎、纯洁、没有污点。”

夜歌用尽全身力气紧握拳头,指甲刺穿了手掌。她感到身体被死死束缚,比捆住手腕的鞭子绑的还要紧。这不是真的,她告诉自己。完全不是。她是伊莉丝翠的女祭司。一个夜歌骑士。善良,忠诚,和其他女祭司一样纯洁

“那么为什么,”温德奈的气息涌进她的耳朵,“你的女神背弃了你?你祈祷的奇迹又在哪里?”

夜歌紧闭双眼不让眼泪滑落。奇迹出现。一定会。伊莉丝翠会回应她的呼唤。然而一个细小的声音却在内心深处悲鸣:伊莉丝翠不会。温德奈说得对。腐化的种子早已在夜歌体内萌芽,正等待时机如野草般疯狂滋长。她已经屈从过一次,在黑狱(Darkwatch)的时候,她把一条狗砍成了肉酱。事后她把这股邪恶逼退,让它再度陷入休眠状态,但它仍一直潜藏在那里。等待着再度爆发。正因为如此,伊莉丝翠才抛弃了她,就像她抛弃赫莉丝卓一样。无论夜歌如何努力遵从她的教义,她永远也无法成为伊莉丝翠的真正信徒。

“没错,”恶魔的呼吸让她耳朵发热。“你永远也得不到救赎。永远。

眼泪从紧闭的眼睛溢出,沿着布满盐粒的双颊流下。“我永远也——”

突然,她发现了恶魔话中的逻辑漏洞。如果麦叶理塔精灵的后裔没有沾染恶魔的污点,那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获得救赎。可是他们却经历了救赎。之所以创造救赎仪式必定有一个理由,而仪式本身就是答案。救赎需要忏悔者检视自己内心深处,与灵魂中潜伏的邪恶对抗。撬动掩盖邪恶——就是那些污点——的黑暗,将它暴露在伊莉丝翠仁慈的月光之下,然后——

是的,女儿。是的!

这一刻,夜歌无法得知内心中出现的这个声音是来自伊莉丝翠一人,还是混合着其他人的声音。成千上万个灵魂,同时说出了这句话。高阶女祭司和低阶信徒,女性和男性,幽暗少女和……

夜之影。

夜歌眨了眨眼。如果一个夜之影都能获得救赎,为什么她不可以?

是的,声音再度响起。

夜歌能够分辨出这个简单的词语背后包含的声音。低沉、高昂、平稳,男声和女声,无数声音混合在一起,最后汇集成蒙面少女的嗓音。

夜歌纵情大哭。内心的枷锁骤然断裂。她不再恐惧温德奈的嘲弄,更加不惧身体可能遭受的折磨。此刻她只关注一个东西。

“我得到了救赎!”她哭喊。

恶魔暴起退后,眼睛怒火熊熊。然后他猛转过头大声咆哮。

此时,赫莉丝卓动了。

卡林德,伊尔德林,达菲尔和基克利泽跟着女祭司们沿着荒废已久的隧道前行。蕾莉安娜命令一个女祭司在最后一次看到夜歌的地方等待。卡林德非常庆幸她没有坚持最初的想法让他留下等待夜歌。现在她手下还剩四名女祭司。四个歌卫轮流担任斥候,在大部队前方侦查,然后返回用手语迅速简洁的向蕾莉安娜汇报她们的发现。蕾莉安娜同样以简洁的手语回答,并不断警告众人保持安静。每次微弱的嘟囔声,轻微的脚步声,或包裹细小的摩擦声都会招来警告的瞪视。地脉辐射发出的蓝光让每个人看上去都模糊不清。

基克利泽走在卡林德和伊尔德林前面一点;达菲尔则跟在后面。每走百十来步,达菲尔就会停下来闭上双眼。每次他都会倚靠着手杖,脑袋前伸直到手杖碰到前额。

他在做什么?卡林德比着手语。

伊尔德林看了一下前方的基克利泽,确认咒法师没有在“偷听”。我猜是为了让我们不会被突袭。

卡林德点点头。在把中了弱智术的伊尔德林送回沙玛斯城后,他曾小心的打听了一下那把手杖的信息。他对预言手杖的能力了如指掌。如果哪里有被魔法或物理手段掩藏的秘密通道,达菲尔通过手杖就能发现。尽管人类的眼睛在卓尔看来能力低下,但通过手杖他却能识破隐形和用其他魔法隐匿的东西。

如果他不是卓尔,卡林德也可以用他的石英水晶达成同样的目的。你注意到没?他用手语问伊尔德林。达菲尔一直看着天花板。

我注意到了。伊尔德林跨过一根掉在地上的横梁后停下来等着卡林德。男孩朝那根已经腐烂的木头点点头。或许他担心会再有横梁掉下来。让我们祈祷,木头正好掉到基克利泽脑袋上。他耸耸肩。虽然达菲尔上次说错了危险出现的方向。他当时预言怪物将会从湖里出现。

男孩错了,卡林德想。达菲尔不是那么说的。那个人类当时警告有东西正在接近。某个大家伙。随后果然遇到了怪物。但他没有预言怪物会从哪里出现,而是最后会出现在哪里:湖中。最终怪物变成一团泥浆被冲走。

他看穿了未来。对一个专精预言的法师来说,这样的能力代表着很高的造诣,但卡林德开始怀疑这是否真的只是某个法术的结果。他记得,那时候达菲尔在预言之前,就跟现在一样,额头紧紧接触着手杖顶部的钻石。

他们低着头从一根倾斜的横梁下方穿过。卡林德扯掉粘在头上的蜘蛛网,挥了挥手吸引伊尔德林的注意。你父亲的手杖。是否拥有窥探未来的魔力?

如果有我也不会惊讶。那正好解释为什么手杖顶部的钻石呈沙漏形状。

卡林德回想起在至高荒原第一次遇见伊尔德林时的情形。虽然变成了白痴,男孩仍拿着手杖,而不是把它丢到地上。看来就算是中了弱智术,他下意识里还记得手杖的价值。对他非常重要。

手杖是否也可以揭露过去?

我……伊尔德林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让他的脸变得扭曲——就像正打算高声说话却忽然忘记要说些什么似的,我认为可以,他最后用手语回答。

卡林德大笑。想不到找出解答卡拉法尔之门开启之谜的方法竟如此简单。

基克利泽转过头看着他们。

更前方的女祭司也回过头迅速送来一个无声的警告。安静!

卡林德飞快的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可嘴角的笑容让他的道歉显得完全没有诚意,但他毫不在意。他的脑海里被数百枚基拉宝石占满。或许是数千枚。他现在知道伊尔德林当初是怎么打开卡拉法尔之门的了:用他父亲的手杖窥视一万年前的远古麦叶理塔帝国。男孩通过手杖看到某个黯精灵打开了石门。

卡林德自然可以依葫芦画瓢——现在他唯一缺少的就是那把手杖。

怎么了?伊尔德林“问”道。

卡林德好不容易隐去笑容。我晚些会告诉你。

过了一会儿,他偷偷看了身后一眼。达菲尔脸上的墨镜让旁人几乎不可能看到这个人类法师的表情。更麻烦的是,达菲尔看起来和卓尔一样善于隐藏内心的想法。如果他用他的能力预见了卡林德的背叛而决定先发制人,事前他将得不到任何警告。

所以当出手的时候,卡林德必须很小心。

非常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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