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作者:理查德·李·拜尔斯
翻译:lele、winner0630、洛玛萨战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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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千尺的距离,费瑞恩可以用浮空术飘落,也可以先自由落体地跌落,然后再用浮空术减缓下落的速度。但后一种做法比较冒险,因为如果使用浮空术太迟,不足以抵消重力的牵引,他就会被摔骨折,或者粉身碎骨。

但是,看到下面的情景,他还是选择了自由落体地下降。

他在叛逃者的城堡里失去了时间概念,然而,显然召唤是在那邦德尔时柱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开始的,这时是黑暗精灵晚上回家休息的时间,只有少数几个卓尔在街上殴斗。底层生物突然从他们的窝棚里钻出来,杀、掠、破坏。费瑞恩辨不出个体,但能看出这群乌合之众象在洞穴里滋生的粘稠生物一样,涌动不已,四处蔓延,他当然也看见了他们放的火,闻到了烧石头的奇怪味道和地精们的喊声。

也许平民们还等着贵族家族的援助,如果这样,他们可要失望了。贵族家族忙于消灭自家的叛乱奴隶战士,钟乳石城堡的窗户和外庭不时闪烁红色和白色的魔法光芒。但至少,此时大家族的卓尔们开始行动了,不会让叛乱者从家里跑出去。

城堡在脚下越来越大。他唤起浮空术,让自己变得比空气还轻,但还是略迟了些,结果重重摔在地上,被振得昏了过去,当他再次被弹起来时,神志才清醒了。

他恢复了正常体重,动作优雅地降落在屋顶上。四处环顾,他周围的地精还没有陷入嗜杀的狂乱中——暂时还没有——他跳到街道上,很高兴这里距市集只有三个街区,于是径直跑过去。

就在他几乎要到达目的地时,从一个小巷涌出一群混杂的劣等种族,有小狗头人、大脸食人魔、毛发粗浓杂乱的笨重的熊地精。迄今为止,他们很喜欢这场暴乱,都设法拿了样武器,长矛、剑、斧子,身上也都血迹斑斑。

费瑞恩跑得更快了。一把标枪在他身旁飞过,但目标不是他。显然他们的目标是其他猎物。

巫师到了市集的时候,他忍不住咒骂起来,因为暴徒已经抢先到这儿了。底层生物们掠夺焚烧了摊位,点起了堆堆刺眼的火焰。一些商人逃跑了,另一些试图抵抗,但如果他们依赖地精奴隶帮忙,那他们就注定失败。

费瑞恩沿着市集边缘绕行,路上看见一幕幕屠杀景象,一个地精大笑着鞭挞主人的尸体,一个熊地精用她的手铐勒死了一个商人。被拴在石头围栏里的骑乘蜥蜴嘶嘶叫着,恐惧地前后踢踏。

费瑞恩要去的第一个货摊正燃起熊熊火焰,第二个货摊挤满了豺狼人,他们一边费力地抢主人的货物,一边发出咆哮、哀鸣、和吠叫声。巫术导师在市集边上只知道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了,如果那个地方也陷落了,他就要冒险深入食人魔滋生、大火燃烧的混乱市集,或者另想其他办法。

几个有胡子的粗壮食人魔推倒了一辆十二轮货车,把里面躲着的黑暗精灵逼了出来。一个长着细长茎的会走动的蘑菇(比暴民们要高)明智地躲开了这场小规模屠杀。

费瑞恩象前面一样,绕开了这场屠杀,几大步就走了过去,好像他看见的那些屠杀似乎都是幻像一样。市集最西边相当安静,一些商人武装起来,站在帐篷和货亭外面,但他们似乎很镇静,并不害怕。

费瑞恩在多年的冒险生涯中见到过类似做法,通常情况下,这样做能让卓尔们躲过几码外的狂暴运动,幸存下来。

巫师跑向前,这里有个宽敞的货亭,是由发绿光的硬蘑菇建成的。一个魁梧的男性手持劲弩站在入口,一只蟾蜍(他的宠物)蹲在肩上,他身穿睡衣,光着脚,对费瑞恩怒目而视。

“退后!”他说,嗓音比瑞厄德还要沙哑。

费瑞恩停了下来,刚吸了口气,就忍不住咳起来,这都得感谢空气中弥漫的烟雾。

“亲爱的布伦德斯师傅,你就这么问候老主顾吗?”

“是问候昨天还攻击了一个巡逻队的疯子。”

对啊,费瑞恩想,那只是昨天发生的事,但在那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感觉就象是过了一年。

“我前面做的那些事都不算什么,”米兹瑞姆说,“你没看到现在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是指那边的烟雾和暴乱吗?” 布伦德斯对东边点头示意。“我猜是商人之间要消灭竞争对手吧。尽管我在这里做好准备,但只是为了防止被波及到,那边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

“如果你都这么看,”费瑞恩说,“唉,看来今晚没人做好准备了。你就没站在商铺顶上四处看看吗?”

他指着东边刚刚出现的橙色光芒。

“贵族也参加了,” 布伦德斯说,“也许是一些家族联合起来要扫平一个平民竞争对手。再说一次,这和我没关系。”

“你错了。全城都卷进去了,底层生物暴动了。”

布伦德斯喷了下鼻息,“你疯了。”

“你或者你的邻居没有奴隶吗?”

“当然有。他们不在这儿。”

“是啊,在别的地方做准备,要杀你呢。”

“走开,米兹瑞姆导师。” 布伦德斯挥了挥手里的箭,补充说:“我们习惯独立战斗。不要逼我伤害你。”

“燃烧的石头火把会造成很大的危害,我知道怎么压制它,但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还相信我,是吗?”

“我不和歹徒做生意,不想招惹女祭司们。”

费瑞恩盯着商人的眼睛,明白自己无法取得他的信任。

“太糟糕了,你会后悔的,很可能几分钟内你就会后悔,但那时就太晚了。”

巫术导师转身大踏步走开了,但一从布伦德斯视线里消失,就兜个圈子,绕了回来。他货摊的缝隙间穿梭,从侧面靠近那个魁梧卓尔的货摊。他一边潜行,一边注意听是否有底层生物靠近,但什么都听不清,估计是该死的声音屏蔽魔法阻挡了声音。

不管怎样,他成功地靠近了蘑菇建筑,没被食人魔发现,他沿着神秘的轨迹回旋双手,轻声念诵了一个咒语,这里的保护环就消失了。

费瑞恩跑到货摊旁,使用浮空术,来到货摊顶上,石化了的蘑菇象石头一样坚硬,足以支撑他的重量。布伦德斯在货摊周围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咒骂,手中的十字弩蓄势待发。费瑞恩认为自己最好不要让他有机会使用十字弩。

巫师从屋顶跳到布伦德斯背上。他知道自己没有可怜的瑞厄德做的那么敏捷,但也奏效了。这下撞得商人跪倒在地,肩上蟾蜍跳着跑开了。

巫术导师骑到商人背上,拔出匕首,不断向这个强壮的卓尔软肋刺去。有时匕首能刺得很深,有时会刺到肋骨上。布伦德斯反抗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无法脱身,就试图从肩膀上方向后发射劲弩,费瑞恩急忙躲过。一阵扭动之后,商人终于倒向一边,死掉了,还压住了巫师的手和匕首。费瑞恩把手抽出来,没有费心去拔匕首。他在布伦德斯的外套上擦干手上的血迹,然后站起来,向货亭入后走去。

布伦德斯的邻居们看着他,但是没有干涉。就象刚刚死了的卓尔说的,他的死与他们无关。

巫师用品商店与平时一样,货品齐全。石灰石货架上摆满了罐子、瓶子、盒子,屋子正中的木头架子上放着一面绿色发热的镜子。空气中有各种味道,香草、苦香和腐烂的味道。

布伦德斯的魔斗篷被漫不经心地搭在一个柜子上,这是费瑞恩相中的第一件东西。虽然斗篷太大了,但是里面有一排排暗袋。接下来,他在瓶子和抽屉里搜索,寻找他准备好的咒语需要的材料,他每找到一些东西,感觉就好一些,就象瘸子的腿又恢复正常了一样。

他在屋子里搜索时,发现食橱上放着一双靴子,显然有某种特殊功能,因为皮面上特意绣了符文。费瑞恩没有银戒指,无法立刻辨别出它的功能,但出于直觉,他决定穿上试试。

靴子蠕动着,自动变成适合他脚的大小,然后在他脚下震动,就象一个渴望奔跑的小动物。费瑞恩尝试性地迈了一步,魔法靴自己跳了起来,增大了蹬的力度,推着他一大步就走到房间对面。

还不错,他想。虽然没有飞毯好,但也很有用处。

他又走了几步,找找感觉,然后走出门口。他一出门,就听到混杂的咆哮声,尖叫声。片刻后,一群地层生物——主要是食人魔和一队武装地精——从东边跑过来,冲击货摊和货亭。

布伦德斯的邻居们惊的目瞪口呆。有时候,片刻的惊惶失措都是致命的。底层生物淹没了他们,就象蚂蚁群包围死老鼠一样。

一些商人逃跑了,一些商人射出手弩,或召唤光魔法。一个乐天派居然企图用恐吓、谩骂、命令来威吓造反者,直到一个脏兮兮的食人魔把一锡桶某种液体倒在他身上,又把斯赞发的火把扔到他身上,这个卓尔就象石头一样,一下子被点燃了。

费瑞恩跑了,大斗篷在身边飞扬。他每一步都弹起很高,但是感谢魔法靴子的帮助,每次都能轻轻落地。

两个食人魔看见了他,投掷出手中的长矛。费瑞恩轻声吟诵了一个咒语,一团黑暗(实质是死亡)跳跃在两个底层生物间,他们立刻倒下了,并且开始腐烂。

至少此刻费瑞恩很清醒,他要继续飞奔,因为他的城市正在流血和火焰中陷落。

“你一定知道能追踪敌人踪迹的某首歌,或某种魔法。”汉达尔说。

“如果知道,我会用的。” 奥拉斯简略地说。“现在保持安静。如果教官们听到我们来了,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躲起来。”

“他说得对。” 泰布瑞克一边说,一边用他的八条节肢腿疾走。“闭嘴,否则我们永远也抓不住他们。”

汉达尔把瑞厄德·阿吉斯的巨剑捆在背上,此刻他确实有种冲动,想要用它劈了这两个伙伴。他不习惯忍受其他男性的傲慢,更别说是来自蛛化卓尔这种退化生物的傲慢了。

但他克制住自己,因为他还需要他们。他希望最好是自己抓住那两个教官,他们使他在其他叛逃者眼里象个傻子,但他也知道独自杀不了他们两个。

泰布瑞克举起手,轻声说,“等等!”

“怎么啦?”汉达尔问。

蛛化卓尔没有回答,而是深吸了几口气,鼻孔歙翼,转过身来,伏在地板上开始嗅。为了让头低下来,他的前腿弯曲,象碟子似的蜘蛛身体倾斜着。

“你找到线索了?”汉达尔问。

他的兴奋感膨胀起来,不得不努力压制一下。他不怀疑泰布瑞克闻到了有用的味道,变形显然改变了他的感知能力,但在过去的一小时里,这个畜生找到好几次线索,然后又丢了。

“跟我来。” 泰布瑞克一边说,一边在墙上刻了个箭头做记号。

蛛化卓尔领着同伴来到通往训练厅的拱形入口,里面靶子模特上挂满了蛛网,看起来象幽灵一样,左手墙边挂着记分牌。过了这么多年,粉笔上的磷粉大多数都掉下来了,但是汉达尔还是从微弱的磷光符号上读出剑术比赛的得分。

但是他没有看到阿吉斯教官和米兹瑞姆导师的踪迹。他给了泰布瑞克不耐烦和怀疑的一瞥。蛛化卓尔指了指地板。

那个风光的贵族家族拥有这个城堡的时候,曾让工人在地板上涂上跑道和决斗圈。象粉笔一样,这些魔法瓷釉还发出淡淡的光,而有个地方有一滴血迹挡住这层淡光。

汉达尔心跳加快,看着蛛化卓尔,没有出声地用口形问,“在哪里?”

泰布瑞克领着他们走向右侧阶梯排列的一排排椅子。汉达尔第一次注意到方解石雕花椅和墙壁只见还有一段空隙。

在城堡的其他地方,传来一个追捕者对伙伴的呼喊声。

放松,汉达尔心想,他们是我的。

他摒住呼吸和下属们——虽然由于现在的合作关系,他们认为自己是和他平起平坐——来到台阶边向里窥视。看到阿吉斯教官盘膝坐在几码远的过道上。

图恩塔尔立刻用十字弩瞄准,实际上,在还没看清具体情况前,他几乎就要扣动扳击了。他以前的老师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坐着,怎么看他都是失去意识,或者是没有注意到敌人的到来。没有看到米兹瑞姆导师在哪里。

瑞厄德的消极状态让汉达尔拿不定主意该采取那种行动。

他和属下是简单地杀了这个间谍,还是抓住机会把他抓起来?如果武技教官死了,就没法告诉他们巫术导师的行踪了。

然后贵族意识到在自己权衡利弊的时候,泰布瑞克已经拉弓搭箭了。汗达尔举手示意他暂停,接着考虑这件事。即使是以格斗武塔的标准来看,阿吉斯教官也是杰出的战士,这就是为什么图恩塔尔学生时代敬佩他,现在又希望招募他的原因。也许趁现在有机会杀了他更明智。

而且,汉达尔也不愿意冒险在给泰布瑞克下命令,那可能会惹恼他,他会不予理睬。

汉达尔举起手弩,他和蛛化卓尔化了点时间瞄准,为什么不呢?瑞厄德还是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

泰布瑞克松开弓弦,汉达尔扣动扳击。箭飞向仍然一动不动的武技教官。它们瞄得很准,箭头淬了毒。这么容易就结束了和一名教官的战斗很少见,感觉有点失落,好像复仇完成得太容易了。

接着,尽管反应得确实太迟了,瑞厄德还是动了,他躲开了十字弩的箭,抓住了另一支飞过来的箭。

突然,武技教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站起来,冲了过来,一点不受腿伤的影响。他表情麻木,眼神空洞,象是等着和死人联系的灵媒。

奥拉斯用低沉的声音快节奏地唱了两句押韵的歌。空气中闪耀着能量的光芒,显然咒语的目的是要折磨瑞厄德,但据汉达尔观察,咒语完全没起作用。魁梧的教官继续往前走,泰布瑞克又放了一箭。教官用手中的阔剑将它打飞了。

泰布瑞克和汉达尔抛下弓弩,拔出自己的剑。蛛化卓尔的剑上淬了毒。他们趁瑞厄德还没走出椅子后面的狭小空间、腾挪不便时就开始进攻,奥拉斯站在同伴稍后一点的位置,这样吟游诗人就能供给瑞厄德,而他可以趁机将魔法打击成效扩大。

汉达尔感到震惊,但他把这种感觉挥走。他没什么好害怕的,现在是三对一,不是吗?而且对手还是一个没穿铠甲的卓尔。事实上,他看起来甚至是神志不清。

不管看起来怎么样,瑞厄德很快证明了他的能力,他扶住后面的台阶,召唤了一团黑暗,蒙蔽了敌人。

汉达尔疯狂的劈砍,感觉到泰布瑞克也在做同样的动作。不管有没有黑暗,如果这个间谍想要从他们这儿跑过去,他们都能把他砍成肉泥。但他们的剑什么都没有砍到。

过了几秒钟,奥拉斯喊:“立刻撤退!”

汉达尔和泰布瑞克顺着同伴的声音跌跌撞撞地返回。蛛化卓尔有毒的剑擦过图恩塔尔的手臂,但幸运的是力道不大,没有刺穿他的铠甲和魔斗篷。

当汉达尔踉跄着走出黑暗时,阿吉斯教官已经来到了大厅的正中。他借着黑暗的掩护,跳过椅子来到大厅中央。他也有机会接近没有防守的出口。

但他没有过去,而是站在一个微微发亮的圆环中间,摆出准备战斗的姿势。他没有匆忙逃跑,而是来到他喜欢的训练场。

汉达尔嘴巴干干地咽了口唾沫。瑞厄德已经傻了,不知道要逃跑吗?嗯,好吧。那他们就杀了他。

贵族和蛛化卓尔从格斗武塔教官的两侧包抄过来。奥拉斯退后,开始吟唱另一首歌。

阿吉斯教官主动冲向对手,一气呵成完成了三个动作——躲闪、攻击上方的假动作、下劈——这是一个在提尔·布里契时他曾教过汉达尔的招数。贵族认出武技教官这些动作的目的是掩护另一只手中的十字弩时,已经太迟了。箭射进了奥拉斯的喉咙,发出难听的汩汩声,结束了他的吟唱,驱散了空气中聚集的沉重的神秘力量。武士向后倒下,现在是二对一了。

汉达尔告诉自己这没关系。尤其是现在,他正用瑞厄德的巨剑,这柄武器能劈开所有东西,泰布瑞克的剑上还淬了毒。他们只要在瑞厄德身上割一个小口,就能让他丧失战斗力。

瑞厄德在他们面前后退,汉达尔以为他要靠近墙,不让对手有机会站在背后,但瑞厄德突然转向,他魁梧的身躯能做这样敏捷的动作真令人惊讶。眨眼间他就跳到了蛛化卓尔的左侧。

汉达尔因为震惊稍微踌躇了一下,然后急忙跑向瑞厄德和蛛化卓尔。他要跑上几步才能靠近他们。

这时,瑞厄德改在泰布瑞克的右侧进攻,这边是蛛化卓尔的持剑手。蛛化卓尔象个骑在马上的战士,他的低等的蜘蛛身体很庞大,跳跃或是躲避都很困难。

泰布瑞克猛砍向武技教官的头,但准头不好,瑞厄德根本不必躲避,继续专注攻击。

泰布瑞克绝望地努力抬起身子躲向一边,但瑞厄德的阔剑还是嘎咋砍断了他的一条蜘蛛前腿,泰布瑞克发出尖叫,突然失去了平衡。

瑞厄德走过来,为最后致命一击抡起武器。汉达尔发出战吼,跑到面前,挥起巨剑。他的站位不好,这一击很拙劣,但也足够迫使武技教官退后。瑞厄德比其他人更了解巨剑的剑锋是多么危险。

巨剑一扫过,教官就上前当胸一刺,汉达尔回剑格挡。迅速的挥舞一件如此巨大的武器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巨剑在他手里就象一卷羊皮纸一样。瑞厄德的阔剑卡在捆着皮革的剑肩处的钩子上。

瑞厄德后退,拔出武器。汉达尔抬起巨剑刺他腹部,泰布瑞克蹒跚着靠过来,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刺鼻的液体从伤口有节奏地涌出。

瑞厄德继续后退,叛逃者又展开包围圈,但这次的包围圈没有上次大。泰布瑞克在嗓子里发出轻声的哀鸣。

接着,没有任何预兆,瑞厄德的手臂好像突然变长了,他扔出阔剑。尽管阔剑不是为这种用法设计的,但它还是象箭一样呼啸着飞过去,深深插入泰布瑞克的胸膛。

蛛化卓尔眼睛睁得大大的,咳了口血,然后腰一弯,扔下剑,死了。蜘蛛的部分比上半身死得慢,继续跛行了几步。

又结果一个,但是,瑞厄德除了一把匕首,没有其他武器了,对付巨剑那样的武器,匕首几乎没什么用。汉达尔冲上来递上最后一击。

“图恩塔尔!”他大叫。

武技教官的表情还是象僵尸一样茫然,但身体却闪开了。

汉达尔跟着目标转过来,看到瑞厄德躲到了那排木制人形靶后面。靠近看,这些做工粗糙的木靶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它们身上满是凹斑和砍痕,脸上却露出同样的傻笑。

瑞厄德泰然自若地站着等在那里,汉达尔认出了这个间谍的意图。教官要和他绕着木偶兜圈子,在他们间总留着一个障碍物。

如果巨剑有传说中那么锋利,汉达尔没有理由要陪他玩这种游戏。他挥起巨剑横砍,没有一点阻滞就劈断了木靶,破坏了瑞厄德可怜的保护物。

不幸的是,武技教官立刻冲了过来,瑞厄德割向贵族的喉咙,汉达尔来不及收回巨剑招架。

汉达尔急忙后退,同时用巨剑削向教官,没有意识到这一击比平时无力得多。瑞厄德假装防守,趁他不注意,抓住机会从他身旁跑了过去。汉达尔砍向教官的后背,但只碰到他飘动的斗篷。

图恩塔尔没有追上去,泰布瑞克垂死或者已经死了,但没有意识的身体仍然到处游荡,挡住了他的路,汉达尔充满挫折感地大吼一声,把蛛化卓尔劈倒了。

这个杂种倒下了,贵族看到他后面的情景。瑞厄德跑到泰布瑞克掉在地上的剑旁边,没有发现刃上有毒,教官把脚伸到剑下,向上一弹,把剑踢到空中,然后动作优美地抓住剑柄。他的表情还是那么不可理解,摆出防守的姿势,走了过来。

我还是能杀了他,汉达尔想,他还在我的攻击圈里。

他大声喊:“在这儿!我在这儿找到一个教官!”

瑞厄德走到格斗距离的边缘后,就不再前进,开始绕着汉达尔兜圈子。瑞厄德相信自己的防守能力,希望汉达尔主动进攻,进攻时无法做到十全十美的防守。

开始,贵族也不想主动进攻,他要等机会。瑞厄德弹了一下剑侧。

叮当声吓了汉达尔一跳,本能地发动了攻击,不过至少是次很沉着的进攻。虚攻胸部,虚攻侧腰,实际目标是大腿。

即使在对决的最后阶段,他还是记得瑞厄德教过的顺序,当然,教官也不是傻子,他躲开了真正危险的下路攻击,然后还刺汉达尔的手腕。阔剑刺穿了手套,刺到了血肉,血流了下来。

瑞厄德拔出剑,这一剑刺得很深,打断了汉达尔的招势。图恩塔尔忍痛踉跄退后,巨剑抬起来,防止瑞厄德乘胜追击。

他流满血的手腕有些抽搐,巨剑也跟着发抖。尽管他非常喜爱它,但现在要握住这么重的剑真是很困难,他摒住呼吸用力抓住剑柄,但也没什么用。他倾听走廊里是否有其他叛逃者过来援助的声音,结果什么都没听到。

“干得好,阿吉斯教官!”汉达尔承认。“我认输了,我让开。”

瑞厄德向他走过来,阔剑蓄势待发。

“求求你!不要杀我!”图恩塔尔说。“我们曾经在一起生活,不是吗?我曾是你的好学生,我能带你离开这里。”

教官恍若未闻,继续靠近,汉达尔发现他不再是茫然木无表情了,也许缺乏感情,但至少比刚才象恶魔附体、完全专注于杀戮的样子好多了。

汉达尔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死在这里了,突然镇定下来,手中的巨剑垂了下来,紧接着被瑞厄德一剑透胸。

金属碰撞的回响声惊动了昆舍尔。如果她不是一生都在努力学习做到自控,就要惊慌地尖叫了。

她正带着小队在神庙里巡逻,经过了过去四个晚上的突袭,如果现在放松下来那真是太疯了,但是几个小时太平无事地过去了,队员们开始纷纷猜测也许袭击结束了。毕竟,也该结束了。骨质法杖估计已经把昨晚的恶灵送回到召唤者那里了。

但昆舍尔就是无法和队员一样乐观。是的,她已经让恶灵从哪来回哪去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匿名的敌人就死在恶灵手里了。那个施法者可能还活着,如果这样,她可能要继续对付那些异界刺客。

如果再有一个这样的异界刺客,昆舍尔可没有骨法杖了。

想到这里,班瑞感到一阵恐慌,或者甚至是绝望,她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跟着我。”她突然大喝。

也许在面临挑战时,她的属下会证明自己还有点用。

她们穿着魔法靴,悄无声息地向声音嘈杂的方向跑去。绿色的火炬之光把她们摇曳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新生摸索着打开一个卷轴,羊皮纸发出哗哗的声音。一些女性开始尖叫,魔法不时映红了周围的空气,气流刮过女祭司们的皮肤,让她们感到刺痛。

“不是恶魔,” 尤格思说,大蛇扭着身子和昆舍尔平视,她的跑动令它盖满磷片的头也跟着上下波动。

“不是?”她问。“我的对头亲自上来和我决斗了吗?”

她希望这样。有属下的支持,昆舍尔很有把握制服那个自负的傻瓜。

但是,唉,不是他。这条路通往有蜘蛛雕像的大厅,可怜的大门扭在一边,再次被砸坏了。这次是个发亮、没有实体的巨手干的,手指伸开立在空中,象是在打休战手势。一个穿着松跨跨斗篷的瘦高男子站在半透明的手后面,躲避几个女祭司射的箭和投掷的长矛。

昆舍尔叹了口气,因为她认识这个疯子,他不可能是她隐藏的敌人。听说,过去几天里他一直在下面城市里忙碌。

“米兹瑞姆教官,”她喊。“你的罪行更加深重了,男性不经允许不可以擅入此地。”

费瑞恩恭敬地鞠了一躬。他看起来衣衫凌乱,特别是对一个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而言。

“主母,请原谅,但我必须见您。事关重大!”

“除了请首席大法师重重惩罚你,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必须的话您可以杀了我。”巨手消失了,他继续说:“您可以惩罚我最近的过失,我罪有应得。但请先听我带来的消息:底层生物暴动了。”

昆舍尔眯起眼睛问,“首席大法师派你来报信吗?”

“唉,”巫师回答,“我找不到他,但我知道这个消息很重要,一定要让学院高层领导知道。没人会想到能发生这种事情,但它就是发生了。跟我到平台边去看看就知道了。”

班瑞皱了皱眉。费瑞恩的态度相当专横,但相当有权威性。

“好吧,”她说,“但如果这只是开玩笑,你就要付出代价。”

“主母,”米诺茵说,“他可能想误导你——”

昆舍尔冷冷的目光让这个傻瓜闭上了嘴巴,然后转向费瑞恩。

“带路,巫术导师。”

实际上,高阶女祭司不用走多远就知道下面城市出了大乱子。她一走出蜘蛛型神庙,黄色的火光和刺鼻的烟雾就告诉她这点了。她不顾形象,大步跑到平台边缘,费瑞恩急忙快步跟上。

在她下面,魔索布莱城的一部分——部分石头,还能是什么呢?——陷入火焰之中。连班瑞巨山上的装饰彩光都相形失色,变得像帽子上的流苏一样。昆舍尔的眼睛适应下面令人眼花缭乱的火焰光芒后,她就能模糊分辨出在街道和广场上疯狂乱闯的暴民。

“您看,”费瑞恩说,“这就是我为什么穿越了半个城市,躲过无数次抢掠,来见您的原因,女士。如果让我说,实际情况比现在看见的还要糟糕。大体上说,贵族们还没有来得及管大街上的事,他们都困在城堡里对付自家的奴隶呢。因此,我建议您——”

巫师在昆舍尔恼怒的目光下聪明地住口不言了。

“我们会动员提尔·布里契,”她说。“格斗武塔和蜘蛛教院可以作战。奥术学院支持我们,同时灭火。你去找我哥哥并暂时代行他的职权。”

费瑞恩深鞠一躬。

昆舍尔转身看着跟她到平台上来的女祭司和学生们,她们的神态让她有些犹豫。

“主母,”长耳朵的维克娜·阿格拉迪尔(她是一个资深教官)说,语气相当不自信,“格斗武塔和奥术学校当然要到下面去,但……”

“但你们已经失去了魔法。”费瑞恩说。

神庙的姐妹们惊讶地盯着他。

“你知道了?”昆舍尔问。

“很多男性都知道了,”巫师回答,有点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所以不必为此杀我灭口。我稍后会解释的。”他转向其他女祭司。“神圣的母亲们,姐妹们,尽管您们现在没有咒语了,但您们还有卷轴,护身符,还有其他储存的神器。如果他们过来,您们还可以使用法杖。您们能战斗。”

“但我们已经损失了太多姐妹,” 维克娜对昆舍尔说。“恶魔杀了两个,您,主母,召唤来蜘蛛,杀死了更多的姐妹。我们不能再让其他成员冒险了。为了保存知识和完成仪式,有些成员必须要克制些。”

“您太乐观了。”费瑞恩说。

维克娜皱着眉头问,“你说什么,男孩?”

“您们留在这里,其他人可能会成功镇压下面的暴动,”巫师回答。“但如果,下面的食人魔成功了,他们会爬上来到这里继续进行破坏。您说您热爱蜘蛛教院。那当然就应该更虔诚地投身到下面与低层生物的战斗中去,让他们没有一丁点儿机会亵渎您们的神殿和祭坛。同样地,和其他盟友一起战斗总比等他们战死后,留下您们孤身作战要好得多。”

“你太油嘴滑舌了,巫师,” 阿格拉迪尔嗤之以鼻,“但你应该知道根本不需要我们出手。光和火啊,他们只是地精!我想你是被吓坏了。”

“也许他是被吓坏了,”昆舍尔说,“但如果黑暗之母选中的城市陷入危急时刻,我们不参加防御,我们又如何寻求她的眷爱呢?那么,当然我们不会再次听到她的声音了。”

“主母,”维克娜说,伸出了双手,“我知道我们会找到比在街道上消灭那些害虫更好的取悦她的办法的。”

昆舍尔举起手中的十字弩,射中了资深教师的脸,维克娜嗓子里发出汩汩的声音,摇晃着向后倒下。当她倒在地上时,箭上的毒已经使她脸色发黑了。

“我想我已经证明过,是我统治这里,”班瑞说。“还有谁质疑我的决定吗?”

“如果这样,”费瑞恩说,“她应该知道我是和主母观点一致的,我能把您们从平台上传送下去。”

昆舍尔没理睬自夸的巫师,审视她的属下,显然没有谁有异议。

“好,”班瑞说。“让我们召集格斗武塔和奥术学院的同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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