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类之外

作者:理查德·奥林森
翻译:不明
校对:零与地下城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每当他的黑暗之主离开时,布莱克索恩就会去清理班恩散提尔堡新神殿的主厅,他要负责管理暗黑神殿的日常运作,还得亲自监督神殿后方第二间稍小殿堂的建造。一旦工人们的建造结束,法师就会杀了他们。班恩曾说“不能被人知道”,而布莱克索恩愿意付出生命来保护班恩的“冥思房”的秘密。那实际上是个肮脏的地方,但的确达成了它的目的。

班恩一直小心翼翼地对他的信徒们隐瞒着某些事实。黑暗之主害怕如果他们知道了他身为人类的局限,知道了他对于睡眠和营养的需求,他们的信仰或许就不会那么坚定,也不会愿意为他的目的而牺牲了。所以班恩要求布莱克索恩通过秘密通道带来他的食物和饮水,黑暗之主只会在这房间的小床上睡觉,他的特使会在一旁守护。

房间的角落里堆满了班恩用尽每一刻时间制造出的魔法文本,附近的桌子上放有一组看来像是雕刻工具似的尖锐刀片。班恩用这些东西在他几个信徒的肉体上进行了一个可怕的实验,他时常盯着由他造成的伤口中流动的血液看上几个小时,专注地倾听那些弱者的痛苦呼声。布莱克索恩知道这些研究对他的主人很重要,但他不知道原因。无论如何,班恩是他的神祇,布莱克索恩非常清楚,不该去质疑神祇的动机。过了一阵子后,班恩对这项实验越来越厌烦,似乎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但刀刃仍放在显眼的地方,提醒他还没有找到他寻找的答案。

等班恩占领戾墓城堡,这房间也空置下来,但现在却冒出一个漩涡,黑暗之主从空中的缝隙间掉到坚硬的地板上,呼吸短促,流着眼泪。他试着回忆起最简单的、可以将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从地板挪到后方的硬床垫上的法术,但他的努力没有奏效。布莱克索恩从旋涡中现身,将班恩拖向床,特使嘟囔着将黑暗之主的圣者抬到了床上。

“好了,我主。你可以休息了,你会痊愈的。”

忠诚的特使的声音令班恩感到安心。布莱克索恩救了他,他见到了班恩最虚弱的一面,几近死亡的边缘,但他还是来了。但这对黑暗之主来说毫无意义,如果他们的位置对调,他肯定会让特使去死,而不是将自己置身于风险之中。

也许他是因为朋友耐茨布利的性命而对我心存感激,班恩想,这一定是他卖命的原因。不过既然他已经还清了债,我想我该对他保持警惕了。

班恩看到自己的血液在地板上形成一汪深红色的池塘,掺有琥珀的条纹。他有一边肺破裂了,本不该尝试说话,但神祇仍喘着粗气,伸手碰触那鲜红的液体。

“我的血,”班恩喊道,“我的血!”

“你会好起来的,我主,”布莱克索恩说,“既然你能将治疗魔法给予你的牧师,就能用相同的魔法治好自己。”

班恩按照布莱克索恩的建议做了,但他知道治疗过程将会缓慢而痛苦。他试着将注意力集中于从戾墓城堡逃离的经过。布莱克索恩的魔法强大到足以把自己转移到城堡,再传送班恩和他离开,但他们最远也只能逃到城堡外的柱廊。

班恩看到密斯特拉从黑发施法者身上拿回吊坠,接着魔法女神挑战海姆,两位神祇都站上天国圣阶。

命运石板,海姆要求交出命运石板!

班恩惊慌失措地看着海姆杀死魔法女神,他看着密斯特拉的神髓残骸逼近施法者,也听到了吊坠退还给那个黑发人类时女神发出的警告。在密斯特拉和海姆的战斗中释放出大量的魔法能量,班恩趁机夺取了它们,用以完成布莱克索恩最初的任务——让他们回到散提尔堡。

班恩露出微笑,如果不是密斯特拉的警告,他永远也不会把位于阴影谷的圣阶加入计划里。如果她能安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那她担心的事情将永远不会发生。于是,当班恩躺在床上,期望从密斯特拉造成的重伤中复原时,他又开始制定新的计划,直到最后,他陷入了治愈的深度睡眠当中。

浅紫色的天空中掺杂着宝蓝色与金色的条纹,云层仍然乌黑,映照出脚下死气沉沉的焦土大地。高大的柱子犹如树木一样生出石质的枝条,蜿蜒伸向远方。一部分地表变得像玻璃一样溜滑,而其他地方干涸开裂,露出其中的碎屑残骸。血色的河流已经冷却凝固,空中也不再落下冰块了。

午夜解除法术,笼罩在冒险者及其坐骑们身边的虹光法球消失了。她的手抚上再度垂挂在胸前的蓝白星坠,发现找不到任何曾经留存在上面的力量的痕迹。现在,它只是一件单纯的证据,证明了午夜和她的女神那奇特的、灾难般的相遇。

午夜乘上马匹,观察四下遭到的破坏。“密斯特拉要我到阴影谷去联络贤者伊尔明斯特,我并不指望你们也一起来,但如果有人要一起行动,我们就需要马上动身了。”

克兰沃扔下一袋原本正在往坐骑背上装的金币,“什么?”他大叫道,“女神什么时候和你说的这个?我们可什么都没听到。”

“我尤其不指望你能理解,克尔。但我必须启程了。”午夜转向艾顿,“你要来吗?”

牧师看了看施法者,然后从克兰沃看到希瑞克,但没有任何人说话。艾顿策马来到午夜身边,“你被赋予这样的使命实在是非常幸运,谢谢你要求我的帮助,我当然会陪你一起。”

希瑞克笑着打包好队伍的行李,抓握住驮马的缰绳。“我在这里没什么好留念的了,还不如和你一起走。要来吗,克尔?”

克兰沃站在他的马旁边,吃惊地张大嘴巴,“你们烧糊涂了吧,”他说,“你们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如果你愿意,就跟上来吧。”午夜说,然后转离克兰沃,骑马离开,艾顿和希瑞克跟在她的身后。

旅程变幻莫测,难料前路。当三人开始向远方的山脉前进时,一阵无疑是克兰沃坐骑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战士追上午夜。在一英里左右的路程间,都没有人说过话。

“我们还没瓜分战利品。”克兰沃终于开口。

“我知道,”午夜说,脸上露出微笑。“我还欠你的债呢。”

“是的,”克兰沃想起她在城堡中说的话,“的确如此。”

英雄们穿越因密斯特拉之死而留下的噩梦般的景色,见到了更为灾难性的变化。道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冒着黑烟的焦油巨坑,令他们只好原路返回,另寻他途。但当夜幕降临,山脉也映入眼帘,他们决定在能够俯瞰豺狼人山脉的地方扎营。

一支满载货物的商队出现在冒险者营帐下方的路上,商队戒备森严,艾顿本想跳出隐蔽处去警告旅行者们前方的状况,但迎接他的却是齐发的弓箭,令牧师扑倒在地。

商队扬长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艾顿回到营地,只看到一团熊熊火焰,和午夜正在准备的看似肉类却有着可怕味道的东西。她似乎全神贯注于手头的工作,一边命令克兰沃翻转肉块,一边用她的匕首切着蔬菜。

这顿饭吃的不算很好,所以当希瑞克抓起他在密斯特拉的礼物中找到的一个小袋子,示意大家安静时,整支队伍都显得饥肠辘辘。他将手伸入袋子,拉出了一整条甜面包,一大把干肉,几杯麦酒,还有几块起司,不断有食物从里面掏出,袋子却始终毫无变化。

“我们再也不会口渴挨饿了!”克兰沃说着,喝光了面前满杯的蜜酒。

等他们吃完从袋子中取出的这一餐,克兰沃感到胃部一阵发紧。这些食物很危险,他开始严肃地思考在这种魔法不稳定的时期食用从魔法而来的食物是否明智。英雄们沉默地吃完了饭,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充分地传达出了他们的想法。最后由午夜打破沉寂,她希望艾顿的治疗法术能尽快恢复,好缓解他们不适的肠胃。这一意见得到了克兰沃和希瑞克的衷心赞同。

用餐结束,克兰沃和艾顿前去检查密斯特拉给他们的礼物,而营地的另一端,午夜在帮希瑞克清理他们饭后的残余。

“你会一直陪我到阴影谷吗?”施法者向希瑞克询问。

希瑞克有些犹豫。

“我们有这么多补给品,健康的坐骑,还有能让余生衣食无忧的黄金,”午夜说,“为什么不一起来?”

希瑞克挣扎地开口:“我出生在散提尔堡,并且在离开时,我发过誓再也不会回去。阴影谷离那里太近了。”他停了停,看向施法者,“尽管如此,我眼前的路却似乎都通往那里,不管我多么想要改变。”

“我不想勉强你做不愿意的事情,”午夜说,“决定权在于你。”

希瑞克深吸一口气,“那我会去。也许我可以在阴影谷买一条船沿着亚沙巴河旅行,过上平静的生活。”

午夜微笑着点点头,“那是你应得的,希瑞克,你也得到了我的感激。”

施法者听到营地另一头传来的噪音,克兰沃和艾顿仍在盘点密斯特拉的礼物,艾顿向克兰沃保证会公平公正,但迎接他的是战士的笑声和后背上有力的一巴掌。

午夜和希瑞克继续他们关于远方的聊天,互相交流那些习俗、仪式和语言的知识。他们谈论着过去的冒险,虽然在这个话题中午夜说的远比希瑞克更多。

“密斯特拉,”他最后说,“你的女神……”

午夜把她的匕首擦干净,插回刀鞘。“她怎么了?”

希瑞克似乎对午夜的回应感到讶异,“她死了,不是吗?”

“也许吧。”午夜说。她沉思片刻,然后走向希瑞克帮她挖的用以掩盖垃圾的土坑。“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像可怜的艾顿。我为密斯特拉的逝去伤心,但如果有需要,也有其他神祇值得感恩。”

“你不必对我隐瞒——”

午夜站了起来,“完成这个,”施法者指了指小坑,走开了。希瑞克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然后继续面前的工作。他想起抬头仰望互相争斗的神明的时候,倾洒的鲜血让他的内心充满天真的喜悦。希瑞克为自己对密斯特拉之死的反应感到羞愧,他抛开思绪,集中精力清理眼前。

午夜走下小路,离开营火和希瑞克,感受到和山中稀薄的空气无关的寒冷。为凯特莲和密斯特拉的逝去而苦恼是没有意义的,午夜想,她在心里怪希瑞克提起女神,同时也责备自己。她可以判断出希瑞克没有恶意,只是一生的苦难让他不适应除了一针见血的对话外的任何交流。

另一方面,克兰沃在这件事上和希瑞克刚好相反,他的行动和没说出口的宣言都让午夜兴奋。只有在他将自己的感情隐藏在那些不合时宜的玩笑背后时,他才会表现出令人恼怒的愚蠢,辜负了自己的许多长处。也许他们会拥有同一个未来。

时间会说明一切。

她走近克兰沃和艾顿,那两人仍在争吵。

“我们会把它们平分!”克兰沃吼道。

“但这的确是平分!你,我,午夜,希瑞克和淑妮,没有——”

“不要再提淑妮了!”

“但——”

“四份,”午夜冷静的开口,两个人都转过头来。“你可以随意处置自己那份,艾顿。如果你想,可以把那些交给你的教会。”

艾顿垂下肩膀,“我不是贪心……”

克兰沃似乎正准备质疑这一点。

“也许你需要休息。”午夜说,年轻的牧师点了点头。

“是的,也许吧。”

艾顿走开了,他手上闪烁的火把照亮了通往远处营地的小径。他在中途被岩石绊了一跤,然后站直,嘴里嘟囔着淑妮,消失在视线当中。

“你感觉如何?”午夜说,“这些女人做的充满温柔和怜悯的菜还合你胃口吗?”

“我需要直说吗?”克兰沃问。

午夜微笑道:“或许不用。”

“那我觉得自己精神好到能用这堆岩石刻出一个王国。”

她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她面对身前的财富做了个手势,“开始吗?”

“当然,在这种工作上和聪明冷静的人共事总是很愉快的。”

午夜盯着战士,但他的目光并未从宝藏上移开,它们全都堆在它们面前的树桩上。有红宝石,零散的珠宝,还有一件奇怪的工艺品。午夜附身检查,高兴地大喊起来,她捡起这件魔法物品,对克兰沃露齿而笑。

“我们把这个算作第五份!”

克兰沃坐下,“什么意思?”

“这是密斯卓诺[1]的竖琴,伊尔明斯特是收集这些的著名收藏家。如果没有其他办法,我们可以用这个来让他接见我们。”

克兰沃想了想,“但它值多少钱?”

午夜并不气馁,“必须有人出价,我们才能知道。所以可以吗?”

“噢,好啊,是个好想法。”

“据说每把竖琴都拥有魔法属性,”午夜在取走这件物品时说道。尽管曾经光彩照人,但如今竖琴已经显得老旧。上面精雕细琢的象牙和黄金的装饰一定是出自顶级工匠之手,它深红色木质的表面映出火炬的光辉,仿佛还保持着最初的光泽。午夜不太熟练地拨动着琴弦,发出不和谐的奇怪音流,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克兰沃的盔甲都在震动,好像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正在攻击它。

“午——”

突然间,所有环扣都弹开了,克兰沃的护甲掉到地上。

“——夜!”

克兰沃坐着,身上只剩下链甲衫,其余护甲散落一地。午夜张大嘴,然后开始狂笑。

“看看你干的好事!”克兰沃皱起眉。

“拜托!”午夜沮丧地说。

“不,我的意思是……”战士低下头看了看盔甲,叹了口气。

午夜坐起来,深深呼吸。“这一定是玛蒂尔德的竖琴[2]。据我所知,它可以分开所有网络,开启所有封锁,打破所有束缚……诸如此类。”

“我明白了。”克兰沃说,他屈服于午夜富有感染性的笑容。“也许现在该是时候讨论一下我们的报酬了,你觉得呢?”

午夜站起身,向后退却。“我不这么认为。”她说。她的心脏突然好像锤击一样怦怦直跳。

午夜转过身,她听到克兰沃站了起来,他的手触及她的肩膀。法师咬着嘴唇,盯着他们面前的火把,而战士的另一只手轻柔地环上她的腰。她颤抖着,对抗自己的欲望。

“我们在说的只是一个吻,”他说,“一个亲吻,能有什么坏处?”

法师向后靠进克兰沃的怀抱,他将她的头发从颈旁拨开,呼吸轻柔地拂向她刺痛的皮肤,紧紧搂住她的腰。午夜的手按在他的手上。

“你答应过会告诉我……”她说。

“告诉你什么?”

“那时你在城堡里看起来很难受,要我承诺给你报酬才能继续,那有什么用?”

“那当然有用,“克兰沃说道,从她身后退开。“但有些事情必须保密。”

午夜转身,“为什么?至少告诉我这个。”

克兰沃退到阴影处,“也许我该让你从那次承诺中解脱,只有我会承担后果,你不必担心自己。也许那样会——”

不知是光线的把戏,还是克兰沃的身躯真的变暗了许多,午夜看到他锁甲下的皮肤似乎开始起伏。

“——更好。”克兰沃的声音低哑,他的身躯开始颤抖,仿佛承担着就要折断身体的痛楚。

“不!”

午夜向他跑去,双手捧住他的脸庞,吻上他的嘴唇。他的眉毛浓密,头发杂乱而乌黑,锐利的绿色眼睛仿佛燃烧着翡翠色的火焰,方才的灰暗似乎已经消失了。随着这个亲吻,克兰沃的身躯似乎放松下来,然后他抽身而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她端详着他的脸,看起来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不要说话,”她说,“我们无需语言。”

她再次吻他,这次的亲吻由他掌控,他的手用力将她拥向自己。

克兰沃和午夜都没有注意到希瑞克无声的接近。他注视着他们再次亲吻,克兰沃将法师抱起,午夜的手搂住战士的脖子,他轻柔地将她放在金币堆成的床上,她开始大笑,拉扯身上衣服的扣子。

希瑞克原路折返,头低垂,那两人的笑声紧跟在他的身后,在他走向营火、命令艾顿去睡觉时都还在嘲笑着他,让他的心中逐渐升起一股怒气。

“我会看着的。”希瑞克盯着火焰说。

在他的守夜结束后,希瑞克躺下来休息,但他梦到自己再次回到散提尔堡的后巷。梦里的他还是个孩子,两个看不清脸的人带领他穿过街道,向行人出价,想要把他卖给随便哪个足够有钱的人。

希瑞克惊醒了,他试着回忆梦境,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他清醒地躺了一会儿,想起曾经有段时间,做梦是他唯一的逃避方式,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他是安全的。他翻过身,重新陷入深沉而安稳的睡眠。

艾顿在紧张地踱来踱去,急于离开荒野。午夜建议他利用这段时间向淑妮祈祷,牧师停住,睁大眼睛,嘟囔着“当然了”,并开始寻找能做出一处小祭坛的地点。午夜和克兰沃没有交流,他们只是靠在一块黑色巨石上,双臂环抱,盯着他们点燃的火焰。午夜侧身亲吻战士,这姿势似乎不太舒服,有些奇怪,尽管在几个小时前,它还十分自然。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时,英雄们把希瑞克叫醒,牵着他们的马离开群山。等到正午时分,他们的步伐已经趋于稳定,虽然从袋子里取出的早餐让每个人的胃都感到苦涩而难过。

道路到处受创,冒险者们遇到的熔岩坑里有牙齿锋利的巨大银鱼跃出,太阳的位置偶尔也会出错,英雄们担心自己是在绕圈,但他们没有停下脚步,天空也很快回复了正常。

穿越被扭曲的大地的途中发生了诸多怪事。路边的巨石因密斯特拉和海姆大战中放出的力量变成了青蛙的形状,交替不停地咒骂和夸赞旅行者们,它说的下流笑话令他们大笑,但旅行者们依然没有因此放慢脚步。

再往前走,则是相对而立,似乎正在进行战争的两座山丘,碎石和岩块被来回抛掷,发出雷霆般的撞击。战斗在旅行者们靠近时暂时停止,又在他们通过后再度恢复。随着队伍离密斯特拉死亡的地点越来越远,奇怪的事也越来越少,让英雄们得以稍微放松。

他们决定在一座大山脚下的空地扎营过夜,因为这里似乎没有受到密斯特拉逝世的影响。希瑞克吃惊地发现会自行补充食水的袋子已经彻底空了,伸进去的手触碰到的是某种又冷又湿的东西的舔舐。他马上抽出手,将袋子扔开。

他们必须要依靠剩下的个别食物了,但英雄们相信,这些食物已经足够他们未来的漫长旅途。然而当午夜和希瑞克开始准备晚餐时,肉似乎已经变质,面包不再新鲜,水果也腐烂了。他们尽量吃掉还能吃的东西,用大量蜜酒和麦酒填充肚子,但它们也一样失去了味道,变得更像苦水而非甘露。

希瑞克十分安静。只有在让他相当感兴趣的话题出现时,才会说出自己的意见。然后他的主张会变得激烈,最后,他恍若沉思般的安静下来,在夜晚逐渐包围这群疲惫的旅行者的时候,紧盯着眼前的火焰。

这一夜,午夜到克兰沃处,他一言不发地将她拥入怀中。在那之后,她看着他的睡脸,心动于他身体轻微的起伏。午夜露出微笑,当他们互相碰触,他的动作是如此有力而凶猛,美妙的激情甚至令她好奇为什么会曾经怀疑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她惊讶于他从没结过婚,这是她在他们并肩躺着,战士还没来得及入睡之前,从他身上套出来的少量事实之一。

午夜安静地穿上衣服,走向守第一班夜的艾顿。她发现牧师正用双脚夹住一面小镜子,并且轻轻转动角度,用希瑞克的匕首拔下脸上不合适的毛发。接下来他又开始护理头发,用银梳子梳了上百下。午夜接上他的班,他小心地整理好床铺,接着带着满足的微笑陷入沉睡。在守夜的过程中,午夜曾听见艾顿低声的梦话,“不,亲爱的,我才没有被吓到。”然后声音消失了。

当午夜去叫醒克兰沃换班守夜时,战士开玩笑似的拍了拍她,想要将她拉回他的床上。他站起身,张开双臂,“做好你的工作。”而她这么说。他转身微笑,在来得及说出任何会让午夜当场用石头砸他的话之前便离开了。

凌晨将近时,克兰沃感到饥饿,驮马就拴在附近,所以他决定不再等待早餐。他离开营火,走向马匹和行李。黎明光线昏暗,但他清楚地看到了马儿的尸体,密斯特拉给希瑞克和艾顿的坐骑则偎依在它们身旁,抖个不停。

克兰沃叫醒其他人,让他们马上来到这里。希瑞克举着火把,用篝火点燃,他们没能找到动物们的死因,它们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任何野生动物或者凶手的痕迹。

等到检查食物的时候,英雄们发现食物也彻底腐坏了。肉长出绿色的霉菌,奇怪的黑虫在水果中爬进爬出,面包腐坏发霉,麦酒和蜜酒都蒸发殆尽,只有他们从戾墓城堡外的柱廊那里取的水没有受到影响。

克兰沃前去搜寻装满宝石和黄金的行囊,他发出怒吼,因为里面只剩下了黄色和黑色的灰烬。密斯卓诺的竖琴已经烂透了,在午夜试着拿起它时断成两截。她找到一个本该放着钻石的袋子,现在里面只剩一袋粉尘。法师将它放到一旁,准备当成法术成分使用。

“不,”克兰沃轻声说,避开了午夜想要安慰他的手。他向她怒视,“现在我们手里剩下的就只有你那可悲的任务!”

“克尔,别——”

“这一切都成了白费力气!”他转身背对着施法者吼道。

艾顿向前走了走,“我们要吃些什么?”

克兰沃侧了侧头,他的眼睛和牙齿似乎不同寻常地明亮,仿佛第一缕朝阳落入其中,而他的皮肤也变得更黑了。“我会去找点吃的,”克兰沃说,“我会给所有人找点吃的。”

希瑞克表示要帮忙,但克兰沃挥手要他走开,转身跑向山脉。“至少带上这把弓吧!”希瑞克喊道,但克兰沃没有理会,他的身影逐渐变成阴影笼罩的山丘上的一个模糊黑点。

“神给予,神带走。”艾顿耸耸肩,富有哲学性地说道。

希瑞克发出一声冷笑,“你的那些神祇——”

午夜抬起手,希瑞克没能说完他的话。“从坐骑上拿走你们需要的东西,”法师说,“在生命结束前,尽量让它们轻松些吧。”

“我们就没有什么能做的吗?”艾顿说,为受苦的动物们感到悲哀。

“还有最后一件事。”希瑞克拔出他的匕首。

午夜重重叹了口气,点点头。希瑞克提议可以等到午夜和艾顿离开濒死的坐骑们的视线后再动手,但他们都决定要留下来,好在希瑞克仁慈地终结它们的痛苦时,为动物们提供最低限度的安慰和怜悯。

几个小时过去,克兰沃仍然没有回来,最后艾顿自告奋勇去寻找战士。

艾顿注意着那些在深邃的阴影中发出怪声的微小而难以察觉的生物,他不知道克兰沃是否受了伤,或者他是否抛下了他们。战士应该会带上坐骑一起走的,艾顿提醒自己,但这个念头并没有为步入黑暗的牧师带来多少安慰。

有什么东西在艾顿的靴子旁蹦蹦跳跳,艾顿惊喜地发现那是一只毛茸茸的灰色松鼠,它突然停在他的面前,并且在牧师蹲下身与它深邃的蓝色眼睛对视时跳走。艾顿穿过灌木丛,继续前进,小心翼翼地推开枝条以避免刮伤自己的脸庞。当他登到高处时,牧师发现眼前有一条明显的痕迹。

克兰沃来过这里。

艾顿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找到这条痕迹,就被属于克兰沃的胸甲绊了一跤。这件胸甲已经被血浸透,艾顿谨慎地将战锤从腰带上解下。

牧师沿着这条路继续向上,找到了克兰沃护甲的其余部分,也像胸甲一样沾满血迹。考虑到克兰沃的战斗本领,他很怀疑到底是怎样的野兽才能打倒这位战士。

树丛中一阵窸窸窣窣,艾顿从中瞥见黑色的毛皮和呲出的尖牙,他强忍住没有求救,害怕会暴露自己的位置。牧师在几分钟的时间内一动未动,直到他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咆哮。

艾顿头也没回地迈开双腿,沿着断裂的树枝和被弄乱的草地痕迹一路狂奔。他没有什么低头的机会,因此也没能认出护具往外延伸的足迹是由人类的足印开始,最后变成了某种大型动物的爪印。

牧师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在撞破一道树枝组成的网格之后,地面突然从他的脚下消失,让他踩了个空。他很快就掉进水里,身体溅起水花。

艾顿浮出水面,甩开头发上的污泥,开始打量这片区域。一片沼泽?他想,简直是疯了!

不论疯狂与否,事实就是艾顿发现自己在一片被轻柔的蓝白色光芒照亮的的沼泽岸边泅水而行,这里十分美丽,却鬼气森森。阳光投在从高大的黑柏树上垂下的优雅藓苔上,显露出它们纤细精巧的复杂设计。向下伸展的藓苔似乎绷直了身体,偶而会轻柔地碰触沼泽的表面。巨大的莲花浮叶朝艾顿飘来,当他爬向岸边时,刚好看到一只橘色和银色相间的美丽蝴蝶在他眼前破茧而出。一只落单的苍鹭注视着艾顿的走近,然后逃离而去,它的脚打破水面,溅出细小的水花。

艾顿从泥塘中起身,身上的漂亮衣服只剩一团脏乱,让他感到恶心。突然有咆哮声传来,艾顿僵直不动,似乎是某种野兽从他上方的森林中穿过。但是,就像出现时一样,声音也唐突地停止了。艾顿徒劳无功地四处张望,寻找藏身地点,成束的亮黄色和红色的叶子能够盖住邻近的细细长长的灰树林,但对于缓慢地从掉落处爬上山丘、朝空地而去的牧师却提供不了什么掩蔽。

在攀登途中,艾顿发现了在之前的摔跤中滑出他手里的战锤。很好,他想,至少我还可以战斗。

就像克兰沃一样。

森林中的生物再次发出咆哮,艾顿猛地开始奔跑,每一步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尖叫求援。终于,空地出现在眼前,但有个巨大的黑色形体在来回踱步,挡住了前路。

艾顿停了下来。

那是一只黑豹,脚边躺着一只被蹂躏到几乎无法辨认的鹿。这再自然不过了,牧师想,我却以为会是头巨魔出现在这里。

黑豹的脑袋不住地晃动,仿佛站立不稳,艾顿向淑妮祈祷这野兽能满足于眼前的盛宴。就在他打算举步后退之前,野兽开始颤抖,它仰起头,痛苦地咆哮着,艾顿留意到它的眼睛是闪烁的绿色,与此同时,一只人手钻出了它的喉咙。

艾顿的锤子从手中松脱,它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黑豹并没有注意到。第二只血淋淋的手臂从野兽的侧腹猛伸出来,随着粘稠的恶心声音,从炸开的胸腔里露出了克兰沃的脑袋。野兽的腿脚也出现了裂痕,从里面露出的是一条苍白、干瘪、孩童般大小的人腿。它一直生长至成人的长度,伴随着骨骼噼啪的声音逐渐伸直。

露出的第二条腿重复了这一过程,仿佛是某种东西从野兽的躯壳中破茧而出,成为了克兰沃。战士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裸露光滑的肉体上逐渐形成一层毛发。

艾顿意识到自己正在弯腰收回他的战锤。他向前迈步,颤抖着靠近战士。“克兰沃?”他问道,但战士大张的眼睛茫然地直视前方,没有从中流露出任何情绪。克兰沃的呼吸浅短,随着血管胀大、血液流过他的皮肤之下,他的肉体逐渐显现出原本的年龄。

“克兰沃。”艾顿再次开口,为这个男人祈祷,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空地。他毫不费力的找到了来时的路,很快就穿过了灌木丛,回到营地。午夜和希瑞克正在那里等他。

“你找到他了吗?”午夜问。

艾顿摇摇头,“我不担心他,”他说,“越过第一道山脊的溪谷里既有猎物也可以独处,我相信他已经找到了这两样东西。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艾顿将山脊另一侧沼泽的状况告诉同伴们,很快,某人笨拙穿越树林的声音就传进他们的耳朵。午夜和希瑞克在山脚下见到了克兰沃,覆在他护甲上的血迹似乎都来自于跨在他肩膀上的那头血淋淋的鹿。希瑞克去帮助他处理这只刚被宰杀的动物,很快便将它架到了火上。

艾顿注视着战士,他似乎除了眼前的食物以外对其他一切都毫不在意。克兰沃猛然抬头,迎上牧师的目光。“怎么了?你忘记为这些食物祈祷了吗?”克兰沃冰冷地问道。

“不,”艾顿说,“我只是——”他挥挥手,“——想事情想得入神了。”

克兰沃点点头,注意力又回到食物上。等他们吃完后,艾顿和希瑞克将动物身上的肉尽可能多地保存下来,并且裹紧,好在未来当做晚餐。

“我必须和你谈谈。”克兰沃说。午夜点点头,跟着他走到路边。午夜已经意识到了克兰沃的意图,所以当对方提出要求时,她没有感到多么惊讶。“必须要有报酬,我才能和你一起走。”

午夜的失望显而易见,“克尔,那根本毫无道理!你早晚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兰沃没有说话。

午夜叹了口气,“这次我该再给你什么,克尔,和上次相同的东西?”

克兰沃垂下头,“每次都必须有所不同。”

“我还能给你什么?”午夜的手抚上战士的脸庞。

克兰沃粗暴地抓住午夜的手,将它从身上推开,挣脱她的怀抱。“重点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你愿意付出什么!报酬必须是对你有价值的东西,但需要我付出努力才能得到。”

午夜几乎无法抑制她的怒火,“对我来说,我们能在一起就是有价值的东西。”

克兰沃缓慢点头,转过身面对她,“对我来说也一样。”

午夜向前靠近,在她快要碰到战士之前停住,“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帮你——”

“没有人可以帮我!”

午夜凝视着克兰沃,她看到他的眼睛里有和戾墓城堡那时一样强烈的绝望。“我有条件。”午夜说。

“说出来。”

“你要和我们共同旅行,你要保护希瑞克,艾顿和我不受攻击,你要帮忙准备食物和设立营地,即便只是个人看法,你也不能隐瞒与我们安全及生命相关的所有讯息。”午夜深吸一口气,“你必须遵从我给你的任何直接命令。”

“我的报酬呢?”克兰沃问。

“我的真名。在我们和阴影谷的伊尔明斯特交流之后,我会告诉你我的真名。”

克兰沃点点头,“那就够了。”

冒险者决定在当天剩余的时间里继续赶路,回到先前共乘两匹坐骑的做法。这一晚,在扎营和吃过晚餐之后,午夜并没有去克兰沃那里。相反,她坐在希瑞克旁边,陪伴他守夜。他们聊起曾经踏足的土地,但默契地没有提及在那些陌生的地方做过的事情。

不过很快,感到疲累的午夜离开了希瑞克,陷入深沉的睡眠。她的安眠最终被一只可怕的野兽打破,它的眼睛发着绿光,涎水从尖牙旁滴下,将她吓醒过来。就在那时,她瞥到吊坠表面闪过一抹蓝白色的火光,但那是不可能的,密斯特拉的力量已经回到了女神身上,而女神已经死了。

施法者听到了某种动静,伸手去握她的匕首,接着看到是克兰沃站在她的上方。

“轮到你守夜了。”他说完,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午夜坐在营火旁,她在黑暗中寻找克兰沃的踪迹,但什么都没有看到。在她身边几尺开外的地方,睡眠中的希瑞克翻了个身,似乎正在被噩梦所折磨。

而艾顿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他被自己无意中发现的秘密所困扰着。克兰沃似乎不记得他从黑豹变形成人类时艾顿正在当场,也可能只是他假装不记得?艾顿非常想向某人倾诉他见到的事情,但他觉得自己作为牧师,必须尊重战士的隐私。显然,他应该保守克兰沃的秘密,直到战士自己愿意向伙伴吐露心声,或者直到他的秘密成为队伍的威胁为止。

艾顿凝视着夜空,祈祷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特普斯·布莱克索恩在进入隧道前点燃火把,然后继续对付他买来的补给品们。隧道经过精心建造,墙壁和天花板是完美的圆筒形,地板则是两尺宽的长板,墙壁经过抛光,在干燥后使用近似大理石的材质密封。布莱克索恩仍然很后悔在杀死工匠们之后编造出的那些意外死亡的故事,他不确定是否有人会真的相信他的话。

在楼上的房间里,班恩正用布莱克索恩从未听闻的语言语无伦次地大吼大叫。特使侧耳倾听,同时小心地爬上石阶,练习他为班恩所设立,用以防止入侵者的陷阱路径:右脚在第一阶,左脚在第三阶,右脚踏上第三阶与左脚汇合,左脚上一阶,右脚上两阶,然后反向折返,最后用不同的顺序再次往上。任何没按顺序走的人都会被班恩制造的陷阱切成碎片。

布莱克索恩用单脚勉强保持平衡,努力抓紧手里的包裹。他碰了碰墙上的拉杆,向后三下,向前九下,再向后两下。面前的墙壁消失,布莱克索恩走进班恩的密室中。

法师将目光从班恩冒着黑色气泡的肉体和他嘴边的血沫上移开,黑暗之主的床头旁边有一个新洞,布莱克索恩留意到束缚带之一被从墙上扯了下来。床架很久以前就碎裂了,床垫也被撕成碎片,班恩尖叫着,他身体的抽搐愈加严重了。

布莱克索恩正思索着黑暗之主缺席的新借口,他背后的叫声突然停止了。他转过身,发现班恩一动不动。特使靠近他的神祇,他担心班恩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房间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班恩大人!”布莱克索恩喊道。班恩的眼睛突然张开,一只手爪伸向布莱克索恩的喉咙,但特使向后退却,从这一击下挽回了自己的命。班恩缓缓地坐了起来。

“多久了?”班恩简单地发问。

“您能痊愈真是太好了!”布莱克索恩跪在地上。

班恩从墙上扯下剩余的束缚,折断手腕和脚踝上的镣铐。“我在向你提问。”

布莱克索恩将从戾墓城堡救出他之后的那段糟糕时间的所有事情告知班恩,神祇坐在地板上,靠着墙听着,偶尔点一下头。

“我发现我的伤口愈合了。”班恩说。

布莱克索恩激动地露出笑容。

“当然,只是身体上的那些伤害。但我的自尊仍是一个问题。”

布莱克索恩的笑容消退了。

“没错,我可悲的人类自尊……”班恩将他的手爪举到眼前,“但我不是人类,”他看向布莱克索恩,“我是神。”

布莱克索恩缓慢地点了点头。

“现在,帮我换上衣服。”班恩说。布莱克索恩赶忙上前。在他帮班恩换上他的黑色盔甲的时候,神祇开始提问几位特定信徒以及神殿的工程进展。

“在戾墓城堡救出密斯特拉的那些人类,”班恩最后说,“他们怎么样了?”

布莱克索恩摇摇头,“我不知道。”

班恩护手上的红宝石眼睛张开了,黑暗之主露出狰狞的表情。对密斯特拉最后一刻的记忆和她对那个黑发施法者的警告仍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我们会找到他们的,”他说,“他们要前往阴影谷,寻求法师伊尔明斯特的协助。”

“您想要阻碍他们吗?”布莱克索恩问。

班恩抬起头,“我希望他们死。”他的注意力回到手套上,“我要你把那个女人的吊坠带给我。现在你可以走了,我准备好了会来找你。”特使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黑暗之神靠回墙上,身体不住颤抖,如今的他十分虚弱。班恩重新坐正,他的身体的确变弱了,但他班恩乃是不朽的神祇,不会受到这些琐事的影响。班恩沉浸于从沉眠中真正清醒过来的此刻,然后开始考量摆在自己眼前的选择。

海姆曾询问密斯特拉是否带着命运石板。在她提出交付窃贼的身份而非石板本身之时,海姆就杀了她。班恩和米尔寇之间的秘密仍是安全的。

“你终究并非全知,AO陛下。”班恩低声道,“正如米尔寇和我的猜测,失去石板的确使你弱化了。”

班恩意识到自己在空荡的房间里自言自语,感到心中掠过一丝寒意。他的圣者仍有一部分人性需要祛除,但他迟早会完成的,至少他对于力量的追求并非是出自人类的自负。这件任务由盗取石板开始,并且将由杀死AO来结束。

然而在班恩取得最后的胜利之前,他还有些障碍需要克服。

“伊尔明斯特,”班恩轻言细语,“也许我们该见个面了。”

在凌晨前最黑暗的时刻,班恩站在他聚集起来的信众前方,他坐在王座上向他的信徒们演讲,只有最高阶和拥有特权的人在可在此出席。他将所有出席者的思想连结起来,让他们得以分享他对于庞大力量与荣耀的狂热梦想,无需语言,班恩就已经煽动人们陷入疯狂。

傅佐尔·彻博瑞的声音最为响亮,同时也对班恩的理想抱有最强烈的热情。纷争之神知道傅佐尔在过去反抗过他的意志,但他现在却越来越欣赏这位英俊的红发牧师。傅佐尔主张解散自己作为二把手的散塔林会,并且在班恩的绝对掌控下对黑网络进行改革。自然,傅佐尔被要求指挥这支力量,但这结论是由班恩一人得出,傅佐尔大叫道,班恩的智慧不容指摘。

黑暗之主笑了,没有什么能比一场战争更加煽动人心了。他们将会向阴影谷行进,由班恩亲自领军,然后趁着战斗的狂热溜走,处理掉麻烦的伊尔明斯特。在这期间,刺客会赶在施法者将吊坠交给阴影谷的贤者之前将她拦截,而另一群人会被派去处理烦人的密斯卓诺骑士。班恩对这个计划十分满意,他回到神殿后方的密室。 这一晚,纷争之神彻夜无梦。这是个很好的预兆。

[1] Myth Drannor

[2] Methild’s Harp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