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理查德·奥林森
翻译:不明
校对:零与地下城
散提尔的军队距离挡在克拉格之池旁路上的障碍物越来越近,班恩的弓箭手被派到了前线。在军队越过那堵十英尺高,二十英尺宽,由石头、杂物、泥土和翻倒的马车组成的障壁之前,谷地人必须从树上逃走,他们一直在那儿骚扰从东面来的散提尔人。不过克兰沃让大部分士兵都退进森林深处,因此散提尔的弓箭手也起不了什么效果。等到班恩的军队开始翻越障壁、自乱阵脚的时候,战士才会下令攻击,而现在,从克拉格之池对面的树林中以弓箭扰乱对方就可以了。
军队被迫停留在障壁前方,跟在队伍最后的班恩变得怒不可遏。“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越过那堆石头?”当一名年轻的军官向他报告情况时,班恩吼道,“我要我的军队在一小时之内到达阴影谷,所以你最好下令让他们破坏或者翻越那堵墙。”
说话的军官抖若筛糠,“但——但是,班恩大人,谷地人正希望我们在遭受攻击前就去翻越障壁,我们如果翻墙,那就是他们下手的好机会。”
“为什么不绕过去?”另一位军官问。
黑暗之主皱起眉,“那样一来,我们的军队就必须分散开穿越森林,那才是正中谷地的下怀。”
来自前线的年轻军官有些结巴,“可我们会失去大量人手——”
“够了!”班恩喊道,他的手套拍到军官的脸上,坐骑上的对方应声而落。班恩低头看着这个正摇摇晃晃爬起来的家伙,脸上露出残忍的微笑。“我是你的神,我的命令是绝对的。我们要全力越过路障,就现在。”
军官重新上马,“是的,班恩大人。”
“你负责率领第一队。”黑暗之主补充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军官转身,朝路障而去。最先到达墙下的弓箭手们以箭雨投向森林,谷地人却迟迟不现身。“来些人把我们的运货车拆掉,建个斜坡来翻越这该死的东西!”年轻的军官喊叫着返回队伍。
不出三十分钟,散提尔人便做好了翻越墙壁的准备。班恩焦急地等待着他的手下突破障碍,再次开始杀戮。米尔寇带来的数百个灵魂的能量正在他的血管里流动,但纷争之神想要更多,他想要能够亲手毁灭阴影谷的力量,就像他在被 AO 剥夺神性之前的那样。他同时也想杀死贤者伊尔明斯特,后者总站在正义与和平的一边,并且太爱多管闲事。
但最重要的是,班恩想要神域。
黑暗之主听到他的军队齐声大喊,做好了冲越障碍的准备,他的后脊汗毛倒竖。很快,班恩想,很快我就会再次拥有神祇的力量。
前线的克兰沃留意到散提尔人的动静,于是要谷地的士兵也做好准备。如果一切都按哈克斯嘉德的计划进行,那么在班恩的先锋部队登顶时,阴影谷的弓箭手就会尽可能多地将他们击落。被他们射杀的人与马的尸体又会拖累后面的部队,让他们更容易成为弓箭的目标。
克兰沃和他的手下会处理掉任何越过墙壁的散提尔人,战士将兵力分派成许多小队,如果通过障碍的班恩军队越来越多,谷地人就会以小队为单位,穿过森林,向城镇撤退。
在不到一百英尺的地方,年轻的散提尔军官骑上马,准备带领他的军队翻越障壁。与此同时,稠密的箭雨从道路北方的树林上空落下,大多士兵在墙上还没来得及走上三步,便没了气息。军官翻越墙壁的代价则更小些,他只有腿上和坐骑的侧腹中了一箭而已。
他的马儿奋力一跳,落到阴影谷那端的地上,谷地人毫不费力地解决掉了这对主从。直到死前,年轻人仍在咒骂班恩的愚蠢和傲慢。
路障之上的疯狂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散提尔人终于在障壁西侧集结起足够的兵力,将谷地人赶出道路。克兰沃下令撤退,弓箭手和士兵们向森林的尽头跑去,也就是位于克拉格之池西边的空地。
这时候,班恩已经站在路障上方了。他注视着撤退的谷地军队和数百具倒在墙上的尸体,露出微笑。胜利将属于他,他可以感受到汲取的灵魂正在自己脆弱的身体里澎湃。
黑暗之主转身向他的军队慷慨陈词:“我们已经闯过了敌人为我们准备的挑战,最糟糕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我会暂时离你们而去,前往另一道战线,法师瑟莫蒙会带领你们继续前往阴影谷,这是你们主神的命令。“
旋转的流光包裹住黑暗之主,纷争之神消失其中。
克兰沃正安全地栖身于空地西边的森林里,他对于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他注视着班恩的军队逐步走进陷阱,等士兵们都来到空地之上时,战士发出信号,马塞应声启动。
突然,将近五十棵树木出现在空地当中,一并朝着道路和散提尔的军队倒了下去。
规划师指出,看到时便为时已晚的陷阱才是最好的陷阱,因此莫格林想出了这个计划,将克拉格之池以西的树林砍倒,使它们能轻易地砸到正通过道路的军队身上,并且以粗绳将其全部相连。所以一旦有一棵树倒地,整条道路都会被树干所埋。
说服伊尔明斯特是整个计划中最困难的一环。谷地的领主希望伊尔明斯特施展一个法术,一个释放在树林中的群体隐形法术,以瞒过班恩军队的眼睛。老贤者对于自己被从实验中拉出来很是愤怒,但在向他解释过整个计划之后,他同意帮忙。
“我只希望这些树能砸中班恩的脑袋。“伊尔明斯特如此说。他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工作上。
但在陷阱设置完毕之后,还必须找到一个足够勇敢——或者足够蠢的人,由他的哲学观而定——在不暴露陷阱位置的前提下启动第一颗树木。这无异于自杀,但却有人自告奋勇。
也就是马塞。
克兰沃打响信号,幸运女神的信徒从最近的树梢纵身跳到路上。马塞原本坐在树顶, 和枝干以绳索相连,此时的他处于隐形法术的效果之中。当他一跃而下,他的体重启动了陷阱。此刻的树木已经成为攻击用的武器,因此隐形法术失效,他也出现在半空当中。
马塞朝散提尔的军队垂直落下,五十棵大树跟在他的身后轰然倒地。他向幸运女神祈祷,祈求她的帮助,让他在倒塌的树木之中存活下来。
克兰沃看到,散提尔的弓箭没能命中马塞的喉咙,那名消瘦的男子在落到地面之前就没了气息。
但陷阱奏效了,树木砸在散提尔的士兵身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敌人死亡或受伤。克兰沃发出怒吼,谷地的军队紧随其上。这个计划经过了精心准备,可在这之前没有人真心相信它会有用。不过现在,谷地的战士和弓箭手们看着班恩的士兵慌乱地尝试从这场奇袭中脱身,他们也只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今天幸运属于我们,克兰沃想。他离开自己的藏身处,发出开始下一阶段攻击的信号。
哈克斯嘉德将一队弓箭手部署在陷阱后方的树林中,与从东方往弗恩拉路上回撤的弓手汇合。如今陷阱已经启动,箭矢也纷纷没入倒在道路上错综复杂的枝干当中,他们不会放过陷阱里任何细微的动静,数百名侥幸没被压扁的散提尔士兵倒在他们的箭下。尽管弓箭手们奋力直击,尽管树木倒塌坠落,但班恩的军队仍在推进。
从陷阱西边的森林里,克兰沃留意到散提尔残余的军队,他们正在树干间攀登或爬行,试着重组阵势。散提尔的骑兵,哪怕是没被压扁的那些,也已经变得毫无用处。克兰沃的军队在森林边缘默默等待,他原本希望就算陷阱没能将散提尔人击溃,至少这层层防御也能拖慢纷争之神的军队。
如果班恩的军队通过陷阱,克兰沃便会领军冲锋。接着,如果形势恶劣,他们会暂且撤退,弓箭手的火力会为他们提供掩护。如果一切顺利,那散提尔人会被逼回陷阱之上,在那里弓箭手可以放心大胆地攻击,而不用担心敌人反击。而如果班恩的手下蠢到闯进森林击杀弓箭手,那他们就会被具有场地优势的克兰沃军队彻底歼灭。
但克兰沃的计划中没有用来对待法师瑟莫蒙的办法。瑟巴尔给莫格林带来的密信表明,班恩对施法者处以禁令,因为在如此重要的战役中无法信赖不稳定的魔法。只有少数施法者能够随军对抗谷地,而像瑟莫蒙这样被允许参加战斗的强大法师,就会被任命为军官。
现在,瑟莫蒙站在陷阱所在路段的最东侧,一根树干刚好悬在他的头顶,好像被一道力场墙所阻挡一样。而树的顶端不处于法师的保护之内,于是它倒向地面,四分五裂。法师随即从树下走出,解除法术。树干砸到地上,瑟莫蒙转身呼喊他的手下。
“只能用魔法来突破这个陷阱,否则我们全都会死在这里,”他大吼,“该死的班恩!”法师迅速念出咒文,施展法术。
十个巨大的火球炸开瑟莫蒙面前虬结的树木,炸出一条通路,同时也杀了所有倒在树下的士兵,枝干开始燃烧。“不!”法师尖叫,“那不是我施展的法术!”他再次尝试另一个咒语,却好像唤来了地震,大地颤抖不已。施法者身边的士兵被吓坏了,叫声此起彼伏。
“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蠢货!”有人叫道。
尽管四周吵闹,瑟莫蒙还是认出了这个声音。“耐茨布利,”他惊讶地嘶哑了声音, “你还活着——”
在法师表达完他的震惊之前,耐茨布利就用剑背敲中了他的脑袋。瑟莫蒙应声而倒, 地震也停止了。
“前进,为了班恩!”耐茨布利怒吼,“为了荣耀!”
班恩军队的弓手朝阴影谷军队所身处的森林射出火箭,一部分谷地的士兵倒下了, 其他人则设法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撤退。克兰沃和他的士兵们还在等待时机,他对散提尔人制造的火焰有些惶恐,如果大火在森林中扩散开来,可能会引发难以想象的火灾。如果森林被毁,谷地的田野化为焦炭也只是时间问题,阴影谷会不复存在。
克兰沃的身边是他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副官,名叫狄扎尔,他与战士有同样的担忧。这位年轻人身形瘦高,他边紧张地拨弄自己浅金色的头发,边听着克兰沃的讲话。
“除非我们这边能有位施法者。”克兰沃说,“我终于理解了莫格林在伊尔明斯特决定不加入前线战斗时有多么沮丧。我们面对一场大火,那个老东西却要去准备他的‘魔法防御’。”
“那不公平。”狄扎尔声音嘶哑。
克兰沃注视着年轻人,“你害怕吗?” 狄扎尔没说话,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很好!”克兰沃说,“恐惧能让你保持警觉,只是不要让它成为妨碍。” 年轻人点点头,他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在被围困的道路上,耐茨布利带领散提尔军队穿越还在闷烧的横七竖八的树干。当军队经过瑟莫蒙的时候,法师脚步不稳地站了起来,企图再次施法。法师四周的人们没命地四处逃窜,害怕魔法带来无法预期的效果。
燃烧的红色能量箭离开法师的手,接着随着阴影谷的箭矢没入法师的肩膀而失去控制。瑟莫蒙倒下,能量箭飞过耐茨布利的头顶,掠过克兰沃的身旁,在附近的树木中烧出一条小路。法师痛苦地尖叫着,任由两位士兵将他拖到安全地带。
耐茨布利留意到谷地人从那支魔法箭射向的地方四散开来,于是命令军队趁着敌人一片混乱时发起进攻。班恩的军队原本因在敌人的领地中彻夜与死亡为邻的急行军而疲惫,但他们向谷地人发起的冲锋却毫无疲态。他们似乎重新振作起来,渴望清算从弗恩拉到此地的长途行军中所遭遇的一切痛苦。
森林西侧的克兰沃迅速将小队队长们聚齐,狄扎尔仍留在战士身边。
“没有把他们拖进森林的机会了,”克兰沃说,“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直接面对敌人,尽量避免他们太快到达阴影谷。我们要在这里分层进行防御,拖慢他们的脚步。”
队长们去分头通知他们的手下这一计划,与此同时,班恩的军队从法师最后的法术制造的洞口中走出。
最后的难民也从亚沙巴河上离开,没有任何士兵离岗去参与东线的战斗。希瑞克每个小时都会在桥上巡逻,反复检查设下的防线,要求人们保持警惕。
当争斗的声音从西方传来,盗贼正在阴影谷对面,与佛莱斯特站在一起。对面的人们开始激烈的谈论,希瑞克看向佛莱斯特。
“守好你的岗位,”盗贼说,“我需要去警告其他人,让他们保持安静。”
希瑞克走上桥,还没来得及走过桥墩,就听到从西方路上传来的喧嚣——骑手们正在飞驰而来。盗贼迅速跃下壕沟,向对岸的战士发出信号,同时准备好自己的长弓。
“你想要光荣战死,现在有机会了!”希瑞克低声说,佛莱斯特笑着拔出武器。盗贼接着看向身边的其他人,“记住我们的计划,等到他们最后一个人上桥,然后看我的信号行动。”
散提尔人到达前的时间漫长地几乎看不到尽头,但骑士们越过桥梁的声音最终还是出现在谷地人的耳朵里。希瑞克注视着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从头顶经过,紧张地向他们身后张望,视线中并没有其他军队,于是希瑞克发出信号,下令攻击。
散提尔人没有机会反击。希瑞克的弓箭放倒了两名士兵,谷地的军队分别从河流两岸的壕沟中涌出。佛莱斯特喜悦地在散提尔人中四下砍杀,当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时,希瑞克听见他的手下在大喊:“为了阴影谷!为了阴影谷!”
西边的路上传来声音,希瑞克转身刚好看到一队骑兵自远方的森林而来。他们的领袖是个骑在壮硕战马上的红发男子,至少两百个人的军队正朝着大桥冲刺。
“冲过去!”傅佐尔吼道,袭击者组成的人墙将桥梁包围。
希瑞克奋力奔跑,亚沙巴桥的东侧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这座桥只有一千多英尺, 盗贼却觉得这段路仿佛有几英里长,后方的军队不断逼近,只有佛莱斯特和少数几个人呆在希瑞克的身旁。
当他们听到班恩的军队从另一端上桥的时候,东岸已经近在眼前了。希瑞克发现散提尔没有留任何人停在西岸,所以藏身于桥下、也就是军队正下方的人还是安全的。每件事都在按照计划进行,这反而让希瑞克感到担忧,计划永远不可能如此顺利。
“你觉得会奏效吗?”他们到达东岸时,佛莱斯特问。
我怎么会知道?希瑞克想。但他说“当然”,跳上了岸。
希瑞克原本以为在离开石桥的同时就会有箭矢刺穿他的后背,但接着便感受到脚下潮湿的泥土,意识到自己已经通过了这道障碍,佛莱斯特和其他人也仍然在他的身边。
“现在是最困难的部分,”希瑞克说道,有些气喘吁吁。盗贼转身朝向迎面而来的大军,听到桥下的金属滑轮正在吱嘎作响。
“桥上有至少两百人,大部分是骑兵。”佛莱斯特低声说。
声音越来越嘈杂,人们纷纷将隐藏在石墩藏身处的石块推进水里。希瑞克只希望石头落到水里的声音不会被正走进陷阱的散提尔人发现。
“他们已经通过一半了!”有人叫道。“做吧,希瑞克!”佛莱斯特喊。
“撤退!”希瑞克奋力怒吼,他和和佛莱斯特转身逃跑,速度快得像是班恩在后面亲自追赶。他们分头跑向崎岖塔,避免成为敌人的目标。
“差不多了。”希瑞克低声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佛莱斯特在到达塔前停了下来,希瑞克也一样。“他们没听到你的话。”佛莱斯特说。
“他们当然听到了!”希瑞克怒道。
他们都转身看向来路,军队的主力已经逼近东岸,有些士兵已经越过了河流。希瑞克和佛莱斯特冲向大桥。
“撤退!”他们吼道。仍然没有回应。
希瑞克咒骂自己,如果不是他听从了那些苏萨尔人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他想要加可靠的陷阱,但是他们不愿听他的意见。
“撤退!”希瑞克再次喊道。
也许是桥下的人们终于听到他的叫喊,也许是他们终于等得不耐烦决定自己动手,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们开始将原先放在桥墩处代替石栓的原木移除,接着从桥梁中央用绳子荡出。他们的体重是已经摇摇欲坠的桥梁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桥柱碎裂坍塌。桥梁带着大喊大叫的散提尔士兵倒下,湍急汹涌的亚沙巴河朝他们袭来。
甚至傅佐尔都被倾倒的大桥所震惊,已经到达东岸的红发男子在马鞍上掉过头,目瞪口呆。很快,这座桥就什么也不剩了。傅佐尔的手下里只有不到二十人到了东岸,而西岸的骑兵还在拼命勒马,以免自己摔下桥梁坍塌所留下的大洞里。四分之三的士兵都掉进亚沙巴河里,在他们沉重的盔甲中溺毙。
崎岖塔一侧只有不到二十位弓箭手,但或骑或站在傅佐尔身边的士兵并不知情。甚至在箭矢袭来,前线的士兵纷纷倒地时,也没有人想到击杀他们的竟然只有这么一点人数。傅佐尔从坐骑身上滑落至地面,四周都是伤员的惊叫,他设法在掩护后躲避着弓箭手前进,与此同时,身边的手下还在陆续死去。有些士兵惊慌地向后撤退,结果便掉进了河里。傅佐尔意识到他的军队和坐骑们的尸体挡在桥梁边缘,阻碍他们的行动,直到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塔顶的人杀死。他们还没来得及对上面,就已经输掉了战争。
傅佐尔手脚并用地从一地受伤和已经死去的士兵中爬开,同时脱去他的盔甲。
负责破坏桥梁的人也已经爬上西岸,开始攻击剩下的散提尔人。塔里的弓箭手来到路上,向前推进。
希瑞克从背上取下他的长弓,在附近弓箭手的箭袋里拿出弓矢。盗贼的目光始终未从红发指挥官身上移开,他正在爬行,还脱去了盔甲,显然这个懦夫打算跳河逃跑了。
希瑞克张弓搭箭,注视着对面准备跳河的指挥官。“那个红头发的!”盗贼喊道。
傅佐尔与希瑞克对视片刻,然后跳进水中,同时希瑞克精准地松开了手。傅佐尔落到河里,箭也刺穿了他的身体。
对班恩军队的屠杀还在继续,但西线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希瑞克将大多数人聚集起来,朝东方的前线而去。但刚一到达城镇中央,他们就听到了战斗的声音——钢铁互相击砍,指挥官们高声下令。希瑞克带着他的士兵冲进最近的散提尔军队当中,迅速击退他们,接着向指挥官询问事情的经过。
“散提尔人从北方而来,正如我们的预料。我们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设置了陷阱和壁垒来拖慢他们的脚步,但他们还是到达了这里。”
又有另一群散提尔人冲向希瑞克,他不得不再次迎接战斗。
猛烈的战斗在阴影谷的十字路口上打响,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有一队散提尔的骑兵突然停止了动作,沿路朝东方而去。
克兰沃知道他们面对的将是众寡悬殊的战斗,但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前进的命令。作为整场行动总指挥官的克兰沃位于第三道防线中,最前线的士兵将直面班恩的军队, 死伤也会最为惨重,但所有士兵都主动自告奋勇,使得克兰沃免去了选择冲出去送死的人的责任。
班恩的军队从瑟莫蒙法术开辟的路径中出现,六个一组。坐骑们几乎都死在了陷阱里,因此走来的大多是步兵。
“为何我们不用骑兵?”狄扎尔对克兰沃说,“那我们没准还能击退他们。”
“我们稍后还会需要坐骑,”克兰沃说,“还需要靠它们的速度带幸存者后撤,在班恩的军队追上之前重组阵势。”班恩的士兵陆续离开缺口,穿过倒下的林地,克兰沃转而去部署迎接他们的军队。
谷地人阻碍散提尔军队速度的计划不可谓不成功,可很快他们就被不断前进的敌人数量逼退了。前线的幸存者不断撤退,与克兰沃的手下们汇合,克兰沃命令弓箭手为他们提供掩护。同一时间,另一支谷地的队伍向前推进。
“不管他们的指挥官是谁,他很厉害,”克兰沃说,“我的策略丝毫没能使他动摇。” “就好像他认识你。”狄扎尔说。
克兰沃摇摇头,“也许是他完全看透了我的把戏。”
谷地第一线的指挥官毕晓普靠近克兰沃,他比克兰沃年龄稍长,一头脏乱的金发, 肤色白皙。
“他们是在背水一战,如果像你所说,这是一场圣战,他们不会这样,现在更像是在为生存而战。”毕晓普说,“他们畏惧死亡。”
“但他们还在前进,”克兰沃说,“你觉得我们能逼退他们吗?”
毕晓普摇摇头,“有个疯子在驱赶前方的散提尔人前进,可是他们被吓坏了,只想回头。后方的人则渴望复仇,因此向前逼近。如果他们中有人逃进森林,我也不会惊讶。”
克兰沃部队的背后突然传来吼声,战士转身,见到一群人从西方逼近,他们穿着班恩军队的制服。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毕晓普问。
“北方,”克兰沃的语气越来越惊慌,“他们一定是从北方的前线来的,也就是说哈克斯嘉德和莫格林已经遭受攻击,这些人从他们身边撤离了。”
“可能领主已经死了。”毕晓普低声说。
“想都不要想!”克兰沃吼道,准备在后方的散提尔士兵造成更多混乱之前派兵阻止。但是已经晚了,骑兵们冲进了谷地的防线。
“克兰沃!”狄扎尔叫道,“更多班恩士兵正从东方突围!”
“我们必须把他们拦在这里,尽可能减少他们的人数,等待增援到达。”克兰沃说。“那个沼泽呢?我们不能把他们拖进沼泽,在那里战斗吗?”狄扎尔说。
“最好忘记那个主意,”克兰沃对男孩苦笑,“我花了很多时间去了解这些士兵, 他们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撤退……尤其是在散提尔人面前。”
狄扎尔看着班恩的士兵从洞口涌出。
“骑兵做好准备!”克兰沃喊道,拔出他的武器。“我们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克兰沃精心制定的战斗计划很快便化为乌有,谷地人面对的是一场彻底的混战。凯
兰沃知道,如果班恩的大军集中过来,他们将会毫无反手之力,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尽快组织撤退,退回最后的防线之内。然而随着局势的迅速恶化,克兰沃发现阴影谷的士兵们更乐意和散提尔堡人死战到底。
战士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一支小队冲进战场,然后倒在邪神的黑暗军队面前。他自己也在与敌军作战,但对方的死亡无法带给他任何满足,他战斗的目的与士兵的不同, 他现在的战斗仅仅是为了推迟阴影谷已经不可避免的陷落。狄扎尔也在敌军的面前倒下了,克兰沃转过身,面对男孩的敌人。
散提尔士兵以钉头锤砸来,克兰沃后退避开,接着不假思索地袭向对方,他懊恼地意识到剑只砍中了对方的坐骑。受伤的马儿向前倒下,士兵摔到地上,沾血的武器仍然握在手里。
克兰沃朝摔落的士兵逼近,后者翻过身来,克兰沃看到他的脸,不禁愣在原地: 那是阿拉贝尔的叛徒,罗恩莱斯·耐茨布利。
他的敌人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耐茨布利再度挥动他的钉头锤,沉重的木棒擦过克兰沃的腿,让他绊倒在地。耐茨布利从地上爬起来,空闲的手同时拔出剑,他趁着战士起身的机会,长剑砍向他的胸前,同时锤子也再次挥动。克兰沃倒在地上避过剑刃,接着将武器举起,在钉头锤砍向他的脑袋之前拦下了它。
接着克兰沃迅速起身,两名战士互相提防,寻找出手的机会。突然,耐茨布利大喊: “不!”
克兰沃俯身,耐茨布利的剑刚好从他头顶挥过。战士向左一跃,剑柄狠狠敲在敌人的手上。被攻击到的地方有某种碎裂声传来,散提尔人丢下了他的武器。
克兰沃还没来得及反应,耐茨布利的武器就再次向他的脑袋袭来,“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上!”耐茨布利低吼道,高举武器。
克兰沃和散提尔人的武器再次交织,战士的剑划过叛徒的侧腹,同时避开对方的锤子。他穿戴着铠甲的拳头击中耐茨布利的下巴,将他打得连连后退。
耐茨布利一时门户大开,克兰沃趁机上前,控制住他,不再让敌人有使用武器的机会。他们一同倒在地上,耐茨布利踢向克兰沃的胸口,迫使他滚向一边。
“你毁了我的人生!”耐茨布利大叫,“就因为你,我失去了一切!”
耐茨布利将武器高举过头,但这一举动同时暴露出他的胸膛,在他挥下这一剑前, 克兰沃的武器就捅进了他的盔甲当中。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叛徒的眼神中也没有丝毫犹疑,仇恨与痛苦凝固在耐茨布利的脸上,他倒在地上,死去了。
克兰沃把剑从耐茨布利的胸口抽回,他的视线边缘瞥到金属的反光,有一把属于散提尔的匕首朝他袭来。接着一道剑芒闪过,在克兰沃面前将匕首弹开,随着另一击,散提尔人应声倒地。
“这些豺犬总是如此,”一个熟悉的声音平淡地说,“永远不会单独行动。” 克兰沃的救星转过身,是毕晓普,第一军的指挥官。
“身后!”毕晓普大声提醒,克兰沃转身,处理掉另一个散提尔士兵。
还有两名骑兵正在逼近,手里的剑已经出鞘。毕晓普把领先的一人从坐骑上拖下, 将他捅了对穿,克兰沃则对上士兵的同伴,同样杀了他。随即又有班恩的手下步行逼近, 两个战士背靠着背,脚边的尸体越堆越多。散提尔的士兵源源不断地涌来,剑光与血色飞舞着。
克兰沃望向通往西方的路,他的心沉了下去。班恩的军队通过了他们的防线,正在往阴影谷前进。
班恩的力量随着每一个人死去而不断增长,他的视线中逐渐泛起一层琥珀色的薄雾,脆弱的凡人躯壳因为承受不住的力量而烧起燎泡,但他十分情愿忍受这种不适。
传送离开那些障碍不是难事,他发现自己身处谷地边缘,于是迅速在自己身上施展了隐形术,利用吸收的灵魂能量让自己升到空中。
他安排了一支小队从北方进入阴影谷,与城中十字路口上的士兵交战,班恩原本认定守军会在此地做最后的抵抗。这支队伍尚不足五百人,很多人会被莫格林的人安置在沿路和北方农场中的防线所阻挡。
飞向十字路口的班恩高兴地发现有起码上百人从北方赶来,但似乎在敌人的预料之中。班恩维持着隐形,降落到战局中心,他可以看到远处的天国圣阶,它的外形不断变化,仿佛空中的等他,催促他回家。除此以外,明亮的洛山达神殿也映入他的眼帘。班恩突然意识到有位对手在整场战斗中都没有出现,班恩突然意识到了他会身藏何处。
“伊尔明斯特,”班恩大笑道,“真是出乎意料。” 有人拿着剑朝他走来,是莫格林。
等他张开双臂向那个可憎的贤者致敬时,若是能将阴影谷领主的脑袋别在腰带上该有多么愉快呢?班恩大笑着解除隐形,莫格林仓促地停在黑暗之主的面前,被突然出现的班恩吓了一跳。莫格林的剑朝他劈来,但班恩的手爪将其挡下,在手心捏得粉碎,紧接着伸手向下,前去夺去他的战利品。
突然,另一个男人出现了,他一把将莫格林从黑暗之主的掌握中拉开。班恩的爪子落入后来者的胸膛。
“哈克斯嘉德!”军官倒在地上,莫格林大吼。
班恩正准备杀死谷地的领主,但就在这时,他瞥见了天国圣阶,蓝白色的骇人火焰闪烁着,它正在燃烧。
班恩忘记了在场的所有人类,用灵魂的力量到达冰冷的夜空中,走近洛山达神殿。这座铸成凤凰形状的神殿中有蓝白色的火焰向外喷涌,仿佛一条向圣阶喷吐龙息的巨 龙。圣阶在火焰的作用下劈啪作响,班恩惊恐地发现眼前因热气而朦胧,他圣者的眼睛无法支撑他长时间直视这一幕。
黑暗之主的肉体被琥珀色的迷雾覆盖,灵魂源源不断地流经他的身体,他的力量几乎达到了在戾墓城堡地下短暂品尝过的那个瞬间的程度。无尽的法术知识和任意施展它们的力量如今全都属于黑暗之主,通常情况下必要的法术成分也不需要了,他几乎再度成为了神祇。
我可以毁灭这里,班恩想,我可以把这里夷为平地,宰了那些胆敢反抗我的人。
他转头看了看天国圣阶,尽可能地飞向那里,于半空中注视着那条通往神域的路逐渐消失殆尽。他无法阻止阶梯的毁灭,重返神域的愿望破灭了。伊尔明斯特竟敢反抗黑暗之主,他必须付出代价。
班恩降低到神殿附近,四处观察。他不敢从喷涌火焰的通道进入。那一定会摧毁他的肉体。他发现门窗上都有被魔法加固过的痕迹,如果破坏这层防御,一定会让伊尔明斯特警觉到他的到来。
接着,班恩留意到一扇没有防护的窗户,他试着来到窗前,以为会在窥视其中时对上伊尔明斯特的目光,但是那里没有人。班恩毫发无损地穿过从窗户中流露出来的亮光, 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洛山达大祭司的卧室里。在他的脚边有一本书,封面绣着“信仰日记” 的字样。黑暗之主蹲下身,捡起这本皮革装订的日记。
班恩匆匆翻到最后一页,并为之大笑不止。楼下传来谈话的声音,他丢下书,停止笑声,对地板施展了一道璃化凝视37,视线穿透了与贤者之间的木板和支架的障碍。
他见到伊尔明斯特正在维持一道法术,法师看来精疲力尽,好像已经将其运作了整晚的时间。雾气朝四面八方打着旋,在戾墓城堡时妨碍过班恩的施法者和牧师也在这里, 刺客已经递交过失败的报告,因此他并不觉得惊讶,但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发现十分兴奋,对黑暗之主来说,没有什么会比亲手取走敌人的性命更加甜美了。
牧师忙着翻找上古的卷宗,为黑发的法师找出需要研读的法术。伊尔明斯特偶尔会对施法者说些什么,她便开始吟诵她学到的咒语。
法师吟诵的法术每次都会生效,哪怕没有必要的材料!班恩盯着她,接着留意到她脖颈上挂着密斯特拉圣徽的吊坠。每当她施展一个法术,吊坠表面就会闪过几丝魔法的能量,并在法术完成时消失。
她一定拥有一部分那吊坠里属于密斯特拉的力量,班恩想,我必须在与海姆和AO 开战之前拿到它。
班恩开始思考如何对付贤者才能最出其不意,但想不出有什么法术能达成他的目 标。他毫不气馁地伏在地板上,用新得到的力量使他的形体变得虚无,接着潜进地板中, 直到他的脸略微透过另一端,沿着天花板来到最接近伊尔明斯特的墙壁上。黑暗之主沿墙而下,随时确保猎物还呆在视线中。最后,他站定在伊尔明斯特后方不到六步处,在墙壁的掩护下走出,朝贤者走去,张开手爪。
等黑发的施法者注意到班恩的出现,黑暗之主的手指已经离伊尔明斯特的喉咙只剩几寸之遥了。
阴影谷的贤者沉浸在法术中,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从包裹着费伦的魔网中释放出的巨大力量,而当他张开眼睛时,如他所料,神殿的地板消失了一部分。他的魔法开启了一条裂缝,被盘旋的薄雾所覆——伊尔明斯特只在年轻时使用过一次这种力量,那时的他还只有一百四十岁,相信自己将会不朽。而现在,伊尔明斯特低头看向裂缝,有些畏惧于自己带至国度的力量,用以对付黑暗之主的力量。
老贤者被午夜的尖叫声惊醒,回头看到纷争之神燃烧的眼睛,以及他挥来的手爪。伊尔明斯特口中吐出魔法字符,使班恩向后摔去,撞倒了他出现的那面墙。
地板的裂缝中传来一声恐怖的尖叫,伊尔明斯特转过身,意识到班恩的袭击导致他的召唤法术发生了变化,取代永恒之眼而出现的是某种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这让贤者十分担忧。
“午夜!”伊尔明斯特大喊,“封锁法术!”没有时间等待回应,班恩再度向老贤者走来。伊尔明斯特释放出蓝白色的闪电,让黑暗之神受困其中。黑暗之主放声怒吼, 用蛮力挣脱了魔法的束缚。
随着一道琥珀色的火焰袭来,伊尔明斯特向后退开,反制法术。但他能够感觉到黑暗之神的力量在不断增长,他的法术恢复的速度几乎和施展的一样快,贤者却无法负担这种奢侈。法术位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直到最后,纷争之神几乎要将他逼向迷雾遮掩的裂缝之中。
班恩乘胜追击,动用出原本打算用来对付海姆的力量。难以言明的能量流过黑暗之神的身体,他的凡胎肉身艰难地维持住自己形体,集中起这股巨大的力量,痛苦的浪潮随之席卷而来。班恩要把伊尔明斯特喂给那只被召唤出的生物,再用那只东西吞噬守卫之神以及伟大的 AO 本人。班恩提醒自己,他会让米尔寇向死者之城的老贤者传达自己的感激。
突然,一道前所未见的蓝白色箭矢将班恩洞穿,将他击退,远离贤者身边。他发现那个黑发的施法者站在房间对面,她的双手正在移动,吟诵另一道法术。
班恩大笑:“也许你拥有一部分密斯特拉的能力,女孩,但你不是神。”纷争之神以同样的能量矢还击,让午夜摔向房间对面。班恩站起身,准备给法师最后一击,但接着便听到了裂缝里传来的骇人的轰鸣,他知道,是伊尔明斯特召唤的那个东西出现了。
纷争之神转过身,看到从裂缝中出现的东西,他圣者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密斯特拉。”班恩缓慢地说。
但出现在眼前的存在与他在戾墓城堡时折磨过的女神形态几乎毫无相似,这种生物并不存在于人间或神域。没有血肉之躯,当然也并非神祇,如今的密斯特拉只是一团原初的本质,环绕世界的魔网奇境中的一部分,只能称之为魔法元素。
现在的密斯特拉只有尽最大努力才能勉强进行一些思考,她几乎没有意识,同时无力行动,仅仅是因为伊尔明斯特的召唤才让她能够重新成形,来到国度——好有机会再度面对班恩。
原始的魔法之线从密斯特拉的眼中迸出,环绕房间,组成一只虚幻的手掌,从她的灵体内抓向班恩。
魔法的箭矢在房间里乱窜,墙壁被烧焦,伊尔明斯特的书籍散落一地。艾顿用身体护住午夜,她终于有所反应,惊骇地盯着密斯特拉。“女神。”这是她唯一能说出口的话。
伊尔明斯特念动咒语以对付班恩,但从他手中出现的只有绿色的彩蛋,砸在黑暗之神身上,他低咒着开始另一道法术。班恩不再理会密斯特拉,放出一道琥珀色的光箭, 伊尔明斯特即刻生成一面盾牌想要将其弹开,但仍然受到反弹的冲击,尖叫着被撞进了裂缝之中。与此同时,密斯特拉的手掌也按在纷争之神的身上,炫目的蓝白色光芒从中一跃而出。
偷来的力量开始朝班恩反噬,他跪在地上,脆弱的人类圣者被缓慢地撕裂,血肉和骨头坍塌成热气腾腾的一团,几乎不成人形。
“我绝不会——独自——死去!”班恩嘶声道,他浑身浴血的圣者向前爬行,手向着挤在一起的法师和牧师伸去,前者的手扔放在吊坠上,仿佛打算再次施法对付黑暗之主。接着她脖子上的吊坠崩断,朝班恩飞去,神祇大笑着将它握于手心。
“你的力量再度属于我了,密斯特拉。”纷争之神燎起水泡的嘴唇中吐出语句。
午夜听见密斯特拉的声音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沙哑而又疯狂。她站起来走向纷争之神。攻击他,那声音说,用我给你的力量。
午夜完成了她的法术,蓝白相间的力量从她身上涌出,将班恩撞向密斯特拉的方向。黑暗之主盯着午夜,眼中满是困惑。“但我有——”
他开始尖叫,因为密斯特拉覆上了他的身体。这儿,班恩,密斯特拉说着,将他吞 没,这就是你想要拥有的力量。随着一道蓝白色的火焰闪过,班恩的圣者猛地炸裂开来。 密斯特拉变幻的身形滞住一瞬,将爆炸带来的能量尽数吸收,接着,她也消失在明亮的白色光芒中。
“女神!”午夜喊道。但在她呼喊的同时,法师就知道这次密斯特拉真的死了。她想起被撞进裂缝的伊尔明斯特,向那儿张望,发现艾顿正处在裂缝的边缘,凝视着从里面涌出的薄雾。他的手臂向前,仿佛正打算向里面的某人伸出手去。
“伊尔明斯特。”她迟钝地说。裂缝里似乎有些隐约的动作,雾气分离开一瞬,她发现老贤者受困其中,正不顾一切地想要封锁他打开的这道裂缝。
午夜跑到艾顿身边,牧师伸手向前,好像打算施展法术一般。“求你了,淑妮。” 他轻声道,泪水沿着双颊滑落。
伊尔明斯特似乎没看到站在裂缝边缘的午夜和艾顿,他正忙于手上复杂的咒语。随着贤者的大喊,深紫色的光芒从裂缝里倾泻而出。午夜准备了一道法术,但她还没来得及抬手施展,伊尔明斯特和裂缝便都随着光芒一起不见了。神殿开始摇晃,午夜跌倒在地。
艾顿将她扶起,搀着她前行。他们走出被蓝白色的闪光充斥着的走廊,感受到和风和阳光抚上脸庞。走出建筑物的午夜看向天空,吞噬圣阶的火焰几乎要烧向神域,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就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被烧得焦黑的圣阶碎片,无数形态凝聚成了它现在的外观。她看到了她曾经见过一次的无数手掌,它们颤抖着握着空气。圣阶很快便不见了,她的眼中只剩下火焰。
午夜和艾顿跌到地上,身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神殿的墙壁塌裂成碎片,塔楼的双翼垮落到地上。整个阴影谷都因洛山达神殿的爆炸而颤抖。
在爆炸处以东的战场上,有那么一瞬,克拉格之池附近所有的战斗都停止了,战士们呆愣地瞧着天上。火焰似乎从天堂倾泄而下,划过高空,吞没了洛山达神殿的附近。
克兰沃震惊地看着火焰,他的第一反应是放弃责任,骑马赶去午夜身边,但他知道伊尔明斯特一定活着,他的力量是个传奇,比自己更能保护午夜。另外,克兰沃也知道手下的人不能失去领袖。午夜的命运握在她自己手里,如她所愿。
爆炸引起的暂停只持续了几秒钟,接着战斗再度打响。班恩的军队开始明显地精疲力尽,而且在战场上失去总指挥官让散提尔人的军队变成只顾保命毫无纪律的乌合之众。班恩迟迟未归,瑟莫蒙受伤昏迷,而耐茨布利死了。最重要的是,谷地人在不断减少但仍数量占优的班恩军队面前没有任何屈服的迹象。
指挥官毕晓普来到克兰沃身边,“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毕晓普气喘吁吁,“诸神啊,这真是年轻人的游戏!”
“悲哀且可怕的游戏。”克兰沃说。他守着毕晓普的背后,一起缓慢地穿过战局。到处都是尸体,数千人死亡,局势变得比以往都更加绝望。克兰沃听到有散提尔人在呼求班恩,其他人则回应说他早已逃跑了。
“你听到了吗?”克兰沃问,但毕晓普正忙着对付一个士兵,他们势均力敌,但对方却不像谷地人这么疲惫。
克兰沃还没来得及转身帮助毕晓普,另一名散提尔士兵便朝这里驰来,手里的剑向下斩来。克兰沃将士兵拖下马,将其捅穿,接着自己跨上乌黑的马匹,向同样刚杀死敌人的毕晓普伸出手。军官伸手回握,同时因为腿脚中箭而发出哀嚎,克兰沃抓住他的手, 将踉跄的军官拉上坐骑。
又一枝箭从他们身边掠过,克兰沃踢马前进。他们发现有一队谷地的士兵正与散提尔人拼死作战,于是克兰沃控制马匹,闯入了这场战斗。
克兰沃和毕晓普在黑色盔甲的人潮中跋涉,他们的武器在散提尔的军队中飞舞,但是他们的努力不足以平衡人数的差异。他们被拖下马,被迫在平地战斗。接着,西方也传来疯狂的呼喊,另一队穿着乌黑盔甲的骑兵加入战斗。但他们不是散提尔人——他们的头盔上刻画着白马的图案。
迷雾谷的骑士。
克兰沃发出怒吼,将和他战斗的散提尔人开肠破肚。迷雾谷的骑士是谷地最棒的骑兵,尽管他们只有二十人,但每人都能与五个散提尔人相匹敌。
有谷地人发出了欢呼,再次指向西方。“看那里!”
克兰沃看到另一群骑兵正在行军,那一定是密斯卓诺的骑士。他们从城中带来了阴影谷的大部分守军,领主莫格林也在其中。
不到一个小时,班恩的军队开始撤退。迷雾谷和密斯卓诺的骑士的出现摧毁了大部分散提尔人的信心,几乎所有试图冲破障碍的班恩手下都被守军所杀。桥上的守卫赶走了傅佐尔和他的手下,从北方进攻的军队都已经死亡或者撤离,而如今,东方的散提尔军队也逃跑了。
在通往阴影谷的障壁之前,克兰沃和毕晓普与莫格林及两队骑士碰了面。“他们撤退了!”莫格林大喊,“我们赢了!”
克兰沃却无法轻易得出这个结论,很多散提尔人会选择留下,至死方休。冲突已经蔓延至森林,那里的火势正在逐渐失去控制。就算没有其他意外,阴影谷也会因这场火灾而失去很多人。
克兰沃环视战场,没有发现自己的任何朋友。“莫格林大人,希瑞克和哈克斯嘉德在哪?”
莫格林欢欣鼓舞的表情消失了,“他们在十字路口,”谷主轻声道,“希瑞克很好, 只受了一点擦伤,但哈克斯嘉德……”
克兰沃盯着领主的眼睛。
“是班恩,”莫格林最后说,“我被他抓住,哈克斯嘉德救了我。”
克兰沃转身,策马急驰奔向十字路口。战士与正进入森林追赶散提尔残党的希瑞克的军队擦肩而过,但他甚至没听见希瑞克的喊声。
终于到达阴影谷中心的克兰沃发现尸体已经被运走,受伤的人躺在他们倒下的地方,由专人照顾。他几乎立刻发现了哈克斯嘉德,他和其他的军官并排躺在一起。
克兰沃走到年长的战士身边,哈克斯嘉德还没有死,但毫无疑问,他活不过今天。班恩的手在他的胸口留下一个黑洞,他没有立即死去只能说是奇迹。克兰沃握住哈克斯嘉德的手,看着他的眼睛。
“他们会付出代价,”克兰沃怒道,“我要追捕他们,直到杀死他们所有人!”
哈克斯嘉德扶着克兰沃的手臂,虚弱地露出微笑,摇了摇头。“不要这么夸张,” 他说,“生命……太短暂了……”
“这不公平。”
哈克斯嘉德咳嗽几声,他的身体一阵痉挛。“靠近一点,”哈克斯嘉德说,“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他的声音逐渐低微。
“很重要的事。”哈克斯嘉德说。克兰沃向前倾身。
哈克斯嘉德在他耳边讲了一个笑话。
克兰沃感觉到下唇在颤抖,但最后他笑了。哈克斯嘉德让克兰沃想起了某种他已经忘却的东西,赶走了死亡与愤怒。
希望。
阴影谷之役结束了。班恩的军力撤进森林中,尽管他们大多发现迎接自己的是炙热的死亡,而非希望中的逃脱。火焰扩散开来,但谷地疲惫的人们已经无力控制火势。
密斯卓诺骑士的游侠夏伦蒂跟竖琴手吟游诗人风暴·银手骑马前去洛山达神殿调查那里的爆炸和火焰,寻找伊尔明斯特和跟他一起行动的两位来到阴影谷的陌生人。
靠近神殿的夏伦蒂和风暴看到午夜和艾顿踉跄地从神殿残骸中走出,火球从废墟中射出,飞向天空。
夏伦蒂不得不从坐骑上跳下,同时拦住风暴,才能避免她骑入烈火之中。
“伊尔明斯特,”风暴大喊,她凝视着眼前的残骸。逃出来的牧师和法师身周有蓝白色的光球,骑士们清楚地看到有废墟的残片撞在上面,然后化为一缕白烟。终于,地表安定下来,洛山达的神殿彻底成为一地碎片后,骑士们跑向那两位毫发无伤的陌生人。
确认过还有幸存者的风暴径直跑进神殿,进入还燃着大火的废墟。她走过布满残骸的前厅,搬开倒在地上的梁柱,进入礼拜堂残余的部分。她在这里四处寻找能够证明伊尔明斯特依然存活的迹象,心跳得越来越快,在房间的一侧,她找到了伊尔明斯特的古旧法术书,以及他长袍的残片。
血和碎片还黏在仍然伫立的神殿墙壁上。
风暴从内心深处发出尖叫,怒火滔天,她从着火的神殿中离开,转而出去质问那两个陌生人。
银发的吟游诗人来到外面,夏伦蒂正和逃出神殿的牧师及法师谈话。游侠正准备询问那个黑发的女人,而风暴出现在他们面前,手中持剑。
“伊尔明斯特,”她的声音低沉,透露出憎恨。“伊尔明斯特死于谋杀。”
风暴向前突刺,夏伦蒂不得不将她拉住,并在她再度攻击前解除了她的武装。转眼间,阴影笼罩在神殿上方,空气变得稀薄而又寒冷,原本的蓝色天空变成了铁灰,暴雨在燃烧的天国圣阶顶端集结。一只巨大的眼睛出现在云层顶端,它眨眨眼睛,流出一滴眼泪,然后消失不见。这滴眼泪化为一场从天而降的暴雨,淹没了整座山谷。大雨浇灭了烧毁圣阶的火焰,一缕蓝白色的烟从中升起,而在神殿远方,克拉格之池附近的森林中,火焰同样在雨水的洪流中逐渐平复。
这场大雨似乎使风暴·银手冷静下来,但她随即盯紧了年轻的牧师带有伤疤的脸。
“他——他在泰摩拉神殿,”吟游诗人屏住呼吸,语气低沉,“他在谋杀发生之后就出现在那里!”
夏伦蒂向前迈步,这次她抽出了自己的剑。“我是密斯卓诺的骑士夏伦蒂,”她说, “你们将会被逮捕,罪名则是针对贤者伊尔明斯特的谋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