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推理难解之谜

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旅行的猫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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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高耸的塔楼和宽阔的楼梯,有飞翔的扶壁和彩色的巨大窗户,有光明和启蒙,有魔法和理性,有信仰和科学。这是高飞之灵大神殿,迪奈的代言人卡德利·邦纳杜斯的作品。他被贴上了迪奈提问者的标签,他的神要求他忠心的信徒在这里进行不断的探究和不断的推理。

卡德利在一座巨型图书馆的废墟中建起了这座宏伟的建筑,该图书馆被许多人认为是整个费伦最宏伟的图书馆。事实上,当来自银月城和卡林港的建筑师到达雪片山,一睹这座建筑的风采时,都惊叹它的飞扶壁——这是费伦最近的一项创新,规模之大前所未有。魔法的杰作,神圣的灵感,形成了彩色的玻璃窗,呈现了学者们在他们的工作中,无休止的追求理性的伟大画面。

高飞之灵是一座大图书馆和大神殿,学者、法师、圣贤和牧师聚集在这里,质疑迷信,拥抱理性。在这片大陆上,没有哪个地方能像这里这样代表着信仰和科学的奇妙结合,在这里,人们不必担心逻辑、观察和实验可能会把学习者从神谕中带走。在高飞之灵,真理被认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学者们不必害怕在那里追求他们的理论。哲学家们不必害怕对万神殿和世界常识的质疑。所有神灵的牧师都不必害怕在那里受到迫害,除非他的信仰本身就代表着对封闭弱小的心灵的迫害。

高飞之灵是一个可以探索、质疑、和学习的地方。在那里,对托瑞尔世界诸神的讨论几乎都不会成为异端邪说,在那里,人们对魔法的本质进行了研究,因此,在那个恐惧和迷茫的年代,在那个魔网失控的年代,学者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卡德利张开双臂,怀着同样的关心,迎接他们每个人。他看上去像个非常年轻的人,比他44岁的实际年龄年轻得多。他灰色的眼睛闪烁着青春的光彩,蓬松卷曲的棕色头发在他的肩头跳动。他走起路来也像个年轻人,轻松而灵活,步伐上有一种特别的弹性。他穿着典型的文卷纪录者服装,棕白色束腰外衣和裤子,搭配一件淡蓝色的斗篷和一顶与斗篷相配的宽边帽子,帽子上还有一条装饰着羽毛的红色带子。

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时刻,世界的魔力可能正在消失,但是卡德利的眼睛里反映出的更多是兴奋而不是恐惧。卡德利永远是一个学生,他的头脑里总是充满了好奇,他并不害怕那些还没有解释清楚的事情。

他只想弄明白造成这些现象的原因。

“欢迎,欢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向三位身穿德鲁伊绿色长袍的来访者打招呼。

“我猜你是年轻的邦纳杜斯吧。”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说。

“不是那么年轻了。”卡德利承认。

“我很多年前就认识你父亲了。”德鲁伊说。“在这混乱的时刻,我们会受到欢迎,我这样想对吗?”卡德利好奇地看着那人。“卡德利还活着,对吗?”

“嗯,是的。”卡德利回答,然后咧嘴笑着问,“克莱奥?”

“啊,你父亲告诉过你……我……”德鲁伊回答说,但最后他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卡,卡德利?是你吗?”

“老朋友,我还以为你在混沌诅咒的降临中迷失了!”卡德利说。

“你怎么能……?”克莱奥完全不知所措地问道。

“难道你没有被毁灭吗?”那个貌似年轻的牧师问道。“当然没有——你就站在我面前!”

“我以海龟的形态游荡了很多年。”克莱奥解释说。“被疯狂困在我最喜欢的动物圈里。可是你怎么能淘气呢?我听说过卡德利的孩子,他们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当他说话时,一个年轻人走向牧师。他看起来很像卡德利,但是有一双异国情调的杏仁状眼睛。

“这儿有一个,”卡德利一边说,一边伸出胳膊把年轻人揽过来,“我的大儿子,坦伯利。”

“他看起来比你老。”克莱奥干巴巴地说。

“一个漫长而复杂的故事,”牧师说,“我与这个地方相连,高飞之灵。”

“天台需要你,牧师大人。”坦伯利礼貌地向新来的客人致敬。“当小玩意战胜了魔法时,贡德人又一次宣布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毫无疑问,两派都认为我站在他们那一边。”

坦伯利耸了耸肩,卡德利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的老朋友,”卡德利对克莱奥说,“我想和你呆一会儿,叙叙旧。”

“我可以告诉你作为一只乌龟的生活。”克莱奥面无表情地说,卡德利对此微微一笑。

“当时我们对于高飞之灵有很多看法,但是很少有一致的。”卡德利解释说。“当然,他们都很紧张。”

“有道理。”另一个德鲁伊说。

“理性是我们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途径。”卡德利说。“那么欢迎,朋友们,进来吧。我们有丰富的食物,还有更多的讨论,请毫无保留地加入你们的声音。”三个德鲁伊面面相觑,另外两个赞许地向克莱奥点头。

“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克莱奥说。“通情达理的牧师,这些文卷纪录者。”他转向卡德利,卡德利鞠了一躬,咧嘴一笑,就告辞了。

“你看到了吗?”当德鲁伊走进高飞之灵时,卡德利对坦伯利说。“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我是通情达理的。”他拍拍儿子的肩膀,跟在德鲁伊后面。

“每次你这样做,母亲就在我耳边轻声说,你的理智完全是基于你目前的愿望。”坦伯利说。卡德利跳了一步,几乎要摔倒,他没有回头,只是笑着继续前进。

坦伯利离开了大楼,走到南墙,到了大花园,在那里他将与他的双胞胎妹妹哈娜丽莎见面。那天早上,他们俩计划去卡拉顿旅行,那是一个位于伊珀斯湖畔的小镇,距离高飞之灵只有一天的路程。当他走近那个有栅栏的大花园时,坦伯利咧开嘴笑了,他看到了他最喜欢的叔叔和他的妹妹。

绿胡子矮人在一排新种下的种子旁边跳来跳去,一边低声说着鼓励的话,一边挥舞着他的胳膊(其中一只胳膊从肘部被切断了),就像一只在大风中试图爬高的鸟儿。这个矮人名叫派克·石肩,在他的同类中是最不寻常的,因为他是个德鲁伊,还有许多其他的原因,其中大部分原因使他成为坦伯利最喜欢的叔叔。

哈娜丽莎·邦纳杜斯看起来非常像他们的母亲丹妮卡年轻的时候,她有着亚麻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眼睛,像是坦伯利自己的杏仁形眼睛。她从一排新种植的作物中抬起头来,朝哥哥咧嘴笑着,显然她和坦伯利一样被派克的旋转逗乐了。

“派克叔叔说他会让它们长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当坦伯利走过来时,哈娜丽莎说。

“Evah!”派克吼道,坦伯利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学会了一个新词。

“但我认为诸神没有在听。”坦伯利大胆地说,引起了一阵惊愕和来自派克的指责。

“相信我,哥哥。”哈娜丽莎说,“派克叔叔了解内幕。”

“嘻嘻嘻嘻。”矮人说。

“卡拉顿在等着我们呢。”坦伯利说。

“罗瑞在哪?”哈娜丽莎问,她指的是他们十七岁的弟弟罗瑞克,比她小五岁。

“和一群法师,争论着赋予世界力量的魔网的完整性。我希望当这种奇怪的讨论结束时,会有十几个强大的法师争着成为他的导师。”

哈娜丽莎对此表示赞同,因为她和坦伯利一样,很清楚他们的弟弟喜欢插手任何辩论,也很有天赋。那个年轻的女人把膝盖上的泥土掸掉,然后把双手拍干净。

“走吧。”她对哥哥说,“派克叔叔不会让我的花园死掉的,对吧?”

“嘟噜伊!”派克得意洋洋地宣布并开始他的祈雨舞……或生育舞……或阳光舞……或者其它各种各样的舞蹈。和往常一样,邦纳杜斯双胞胎离开他们的派克叔叔时,他们年轻的脸上依然绽放着真诚的笑容,就像他们蹒跚学步的时候一样。

她的前臂和前额紧紧地贴在地毯上,她慢慢地把脚从地板上移开,把双腿拉得与身体垂直。她非常优雅地让双腿向两边伸展,然后再把它们合拢,轻松而安全地倒立起来。

轻柔的呼吸,完美的平衡与和谐,丹妮卡把她的双手平放并压向上方,上升成一个完整的倒立。她摆出的姿势好像是在水下,或者好像在她的深度冥想状态下,地心引力本身无法触及她。她甚至超越了这种优雅,似乎是某种金属丝或力量把她从手掌到手指向上拉伸。

她倒立着,完全静止,完全挺直,不受时间流逝的影响,无拘无束。她的肌肉并没有挣扎着保持平衡,而是紧紧地支撑着她,这样她的重量就均匀地压在她强壮的双手上。她闭着眼睛,亚麻色的头发显得有些灰白,垂在地板上。

她沉浸在那一刻,沉浸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然而,她感觉到有人靠近,有人在门边移动,她睁开眼睛时,派克的黄胡子兄弟伊万·石肩从门里探出头来。

丹妮卡看着矮人。

“等他们的魔法都消失了,你和我就可以统治世界了,姑娘。”他夸张地眨眨眼睛说。

丹妮卡把脚放下来,优雅地站直身子,一边走一边转身,这样她就仍然面对着矮人。

“你知道什么,伊万?”她问。

“我应该多了解一些,我还不是很确定。”他回答说,“你的那些大孩子到卡拉顿去了,我兄弟告诉我的。”

“坦伯利喜欢那里的一些年轻女士,至少我听说是这样。”

“啊。”矮人若有所思地说,脸上露出非常严肃的表情。“还有哈娜?”

丹妮卡笑起来。“她怎么了?”

“她让一些男孩在附近嗅来嗅去?”

“她二十二岁了,伊万。那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事。”

“呸!除非她的叔叔伊万同意那个傻瓜和她说话,否则不行!”

“她能照顾好自己。她受过的训练是——”

“不,她不能!不!”

“我明白了,你对坦伯利没有表现出同样的关心。”

“呸。男孩子们会做男孩子们应该做的事情,但是他们最好不要对我的女孩这样做,我的哈娜!”

丹妮卡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徒劳地试图掩盖她的笑声。

“呸!”伊万一边说着一边向她挥手。“我要带那个女孩去布鲁诺的大厅,真的!”

“我想她不会同意的。”

“谁在问意见?你们这些年轻人太放肆了!”

他继续发牢骚,直到笑着的丹妮卡终于喘了一口气,问:“你有什么事想问我吗?”

伊万茫然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既困惑又慌乱。“是的。”他说,尽管他看起来犹豫不决。又想了一会儿,他说:“小家伙在哪儿?我兄弟想慢跑去卡拉顿,他想念那些离开的大孩子们。”

“我一整天都没见到罗瑞了。”

“嗯,他没有和坦伯莉和哈娜一起去。你觉得我们该让他跟那些大叔们呆在一起吗?”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好伊万。”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矮人同意了,把他的大拇指勾在裤子的背带里。

“然而,我担心我不能对我未来的儿媳说同样的话……”

“只对女婿来说。”伊万眨了眨眼睛纠正道。

“不要打破任何东西,”丹妮卡恳求道。“也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伊万点了点头,然后双手合在一起,指关节大声地咔咔作响。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丹妮卡知道伊万是无害的,至少对于追求她女儿的人来说是这样。就在那时,她突然想到,有伊万和派克在身边,哈娜丽莎实际上很难维持与其他人的任何关系。或者,这两个矮人可以很好地检验一个年轻人的意图。一旦矮人们开始攻击他,他的心肯定要非常坚定,这样他才能留下来。

丹妮卡咯咯地笑着,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提醒自己,除了他们在秘银厅为布鲁诺国王效力的那几年,伊万和派克是她所有孩子都认可的最好的监护人。

这个影子般的存在,曾经是一个伟大而失落的文明的大法师,费奇格洛尔,它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因为它很久以前就在锻造碎魔晶的集体仪式中放弃了自己的身份。它知道生命;它知道死亡;它知道纯粹的能量是碎魔晶的一部分;它知道虚无和毁灭。

从那最后的能量波动里,那个曾经是费奇格洛尔的幽魂,被魔网本身所触动,又回来了。它不再是一个意志自由的精神,只是一种扩展,一种愤怒的扩展,一种奇特的三种力量的延伸,在东南方许多英里处一个被大火烧毁的巨大洞穴里,融合成了一股邪恶的力量。

费奇格洛尔服从于克林辛尼朋-赫淮斯托斯-雅拉斯科里克,它们已经成为了幽灵王。

费奇格洛尔像所有七个幽灵一样,整夜搜寻,寻找那些伤害过它主人的人。在雪山片的下游,它俯瞰着一个在月光下闪耀着光芒的大湖,在—条通向更深的山脉和一座大图书馆的小径上,它感觉到自己离他们很近了。

当它听到那些声音时,费奇格洛尔那阴暗的身体顿时一阵震颤,因为最重要的是,这个不死的幽灵为它的恶毒寻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它仇恨的牺牲品。它移到一棵树后面更深的阴影处,俯瞰着小路,一对年轻人走了过来,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中试探性地在纵横交错的树根之间行走。

他们从它面前走过,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尽管那个年轻女人好奇地歪着头,打了个寒颤。

这个不死的生物多么想跳出来吞噬他们啊!但费奇格洛尔离他们的世界太远了,太多的部分在阴影位面里,那是侵入费伦的阴影和黑暗的领域。像它的六个兄弟一样,它没有能直接影响主物质界生物的实体。

只有灵魂,只有死者日渐衰弱的生命能量。

它跟着这两个人下了山,直到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他们认为适合露营的地方。那个恶毒的亡灵确信他们至少会在那里呆到黎明,于是它冲进荒野,寻找一个容器。它在离这些年轻人的营地只有几英里的地方发现了这只熊,那是一只死熊,半腐烂的尸体上爬满了蛆和苍蝇。

费奇格洛尔在野兽面前鞠了一躬,开始吟诵,引导幽灵王的力量,召唤大熊的灵魂。

尸体动了动。

他的脚步缓慢,他的心比他疲倦的四肢更沉重,崔斯特·杜垩登穿过瑟布林桥,秘银厅的东门就在眼前,战锤部族的成员看见了他,急忙跑过去加入他的行列。

凯蒂布莉儿无精打采地躺在他的怀里,她的头每走一步都耷拉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但眼里只有虚无。

而崔斯特的表情,充满了恐惧和悲伤,只会让这幅可怕的画面雪上加霜。

“快叫布鲁诺!”“打开门,清理道路!”的喊声向后传去,崔斯特还没走十步,一辆马车就停在了他的身边,跳出一群矮人帮着他把无精打采的凯蒂布莉儿放到了车上。

直到那时崔斯特才意识到他是多么的疲惫。他抱着凯蒂布莉儿走了好几英里,不敢停下来,因为她需要帮助,而他却无法提供。布鲁诺的牧师们知道该怎么做,他祈祷着,聚集在他周围的矮人们一再向他保证。

车夫推着车队艰难地穿过格伦峡谷,沿着又长又弯曲的隧道向布鲁诺的房间走去。消息已经传开了,布鲁诺正在大厅里等着他们。当他焦急地踱步时,瑞吉斯和其他许多人都站在他身边,他拧着他强壮的双手,或者拽着他的大胡子,其中夹杂的灰色胡须让他那曾经火红的胡子变成了柔和的橙色。

“精灵?”布鲁诺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崔斯特在他亲爱的朋友焦急的语气中几乎崩溃了,因为他无法给出什么解释或希望。他竭尽全力打起精神,把双腿翻到马车的侧栏上,轻轻地落在地上。他迎着布鲁诺的目光,略微充满希望地点了点头。当他绕过马车,打开车门,然后把他心爱的凯蒂布莉儿抱在怀里时,他努力保持着这种乐观。

布鲁诺站在他身边,崔斯特扶起她。矮人睁大了眼睛,双手颤抖着,他试图伸出手去触摸他亲爱的女儿。

“精灵?”他问道,他的声音近乎耳语,颤抖着,让这个简短的词似乎有了很多音节。

崔斯特看着他,愣在那里,没有摇头,也没有露出希望的微笑。

崔斯特没有答案。

凯蒂布莉儿不知怎么的被奇怪野蛮的魔法触动了,据他所知,她对他们失去了知觉,对她周围的现实失去了知觉。

“精灵?”布鲁诺又问道,他轻轻地用手指摸了摸女儿柔软的脸。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凝视着那枯树伸出的枝干,双手在面前举起,稳定在惊人的姿势上。哈娜丽莎,就像她的母亲一样,找到了自己平静和力量的中心。

她本可以伸手抓住树枝的末端,然后利用自己的体重和杠杆作用将其折断。但那有什么乐趣呢?

于是,树变成了她的对手,她的敌人,她的挑战。“快点,夜晚变冷了!”坦伯利从小路旁的营地里冲她喊道。

哈娜丽莎严肃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也没有理会她哥哥的叫喊。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以突然和纯粹的力量击打树干附近的树枝,左刺拳然后右交叉拳,一次,两次,然后再一次左勾拳,最后回到防御性的倾斜姿势,抬起腿打算来一记旋风踢。

她旋转着跳了起来,啪的一声把树枝的末端从树干上砍断,然后又把树枝的中间劈开。她又做了一次跳匕跃旋转,把腿抬得又高又直,然后重重地落在已经被她的刺击削弱了的地方。

树枝干净利落地断了,整整齐齐地落在地上。

哈娜丽莎着地了,完全保持平衡,双手合十,她向那棵树鞠了一躬,她的对手被打败了,然后她捡起折断的柴火,在她哥哥再次大声喊她的时候向营地走去。

她刚走了几步,就听见不远处的森林里传来一阵拖沓的声音。年轻的女人呆在原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搜寻着月光的斑点,寻找着动静。

有什么东西缓步穿过灌木丛,很重,离他们不到二十步远,她意识到它正朝他们的营地走去。

哈娜丽莎慢慢地弯下膝盖,跪在地上,轻轻地、静静地放好柴火,只剩下一大块很厚的柴火。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再次寻找声音来确定自己的方向。她敏捷地一只一只地把脚抬起来,脱下靴子,然后踮着光脚轻轻走着。

她很快就看到了坦伯利生起的篝火,然后注意到她面前有个身形在笨拙地移动,从她和火光之间穿过,看上去确实是个庞然大物。

哈娜丽莎屏住呼吸,试图选择下一步行动,而且动作要快,因为怪物正在逼近她的哥哥。她的父母训练她如何战斗,但她发现自己从未如此接近致命的危险。

“哈娜?”她哥哥叫着她的名字,把她从沉思中惊醒。坦伯利听到了野兽的声音,而且确实,野兽离他非常近,而且移动得非常快。

哈娜丽莎冲到前面大声喊叫,想引起它的注意,她担心自己犹豫得太久了。“你的剑!”她向她哥哥喊道。

哈娜丽莎在接近野兽的时候跳了起来——她意识到那是只熊——她抓住头顶上的一根树枝荡了出去,飞得又高又远,把野兽抛在了身后。直到那时,哈娜丽莎才看清了这个怪物的真面目,它不仅仅是一只可能被吓跑的熊。她看到它的半张脸已经腐烂了,白色的头骨反射着月亮的光芒。

当她经过它的时候,她落了下来,在那个生物还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时,她张开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它的鼻子上。这实打实的一击使怪物摇晃了一下,但是没有阻止它的重击,这一击擦过哈娜丽莎,让她转了一圈。

她轻轻地落在地上,但失去了平衡,跌跌撞撞地走到一边,坦伯利手里拿着一把大剑从她身边跑过。他径直冲了过去,用力一刺,长剑刺穿了这个不死生物松散的背部皮肤,折断了骨头。

但大熊还在继续逼近,似乎并没有被伤口所困扰,它径直爬上刀刃走向坦伯利,它那可怕的爪子伸得很长,它那裸露着牙齿的下巴在咆哮中张开。

哈娜丽莎跃过坦伯利,用手撑地,双腿横扫这头野兽的肩膀和胸部。如果它是一只活熊,有几百磅的肌肉、坚韧的皮和厚厚的骨头,她当然不能移动它分毫,但它的不死身躯对她有利,因为这个生物的大部分血肉已经腐烂或被食腐动物吃掉了。

巨兽踉跄后退,滑下巨剑的剑刃,足以让坦伯利猛地把剑拉开。

“斜砍,不要刺!”哈娜丽莎提醒他,然后她站起来,冲过去,连续不断地拳打脚踢。她挥开一只猛击过来的爪子,越过这致命的利爪,对着猛兽的肩膀狠狠地打了几拳。

她感到骨头在沉重的打击下嘎吱嘎吱作响,但这头野兽似乎没有受到影响,又一个爪击迫使这个年轻的女人后退。

这只熊发起了进攻,它凶猛地攻击,扑向这个年轻女人。哈娜丽莎爬起来,差点被裸露的树根绊倒,然后被茂密的桦树林挡住了。

野兽压向她,她害怕地大叫起来,直到一把巨大的剑在月光下闪烁,强有力地划过熊的右肩,刺穿了它。

但是这只不死的野兽毫无感觉,它嚎叫着,追赶着闪躲的哈娜丽莎,一头撞上了桦树林,把整个树木都压在它庞大的、翻滚的身躯下面。它又咬又划,好像它已经把敌人控制住了,但是哈娜丽莎不见了,从边上滚了出去。

那只大熊试图跟上,但坦伯利飞快地冲到它身后,毫不留情地用他的巨剑猛砍大熊。他剁碎大块的肉,蛆虫四处乱飞,骨头被砸得粉碎。

尽管如此,野兽还是走了过来,四肢着地,低着身子,向哈娜丽莎逼近。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厌恶和恐慌。她把背靠在一棵结实的树上,蜷曲着双腿,当野兽靠近张开嘴巴想咬她时,她不停地踢它,脚后跟一次又一次地撞碎它的鼻子。坦伯利还在猛击它,哈娜丽莎继续踢它。它的上下颚和嘴部断裂了,垂在一边,但那具活生生的尸体还是冲了过来!

在最后一刻,哈娜丽莎侧身向后一滚。她站起来,本能告诉她快跑。

她否认自己的恐惧。

熊凶猛地转向坦伯利。他的剑劈在怪物的锁骨上,但这个怪物一个爪击,把剑从坦伯利手中打飞了出去。

怪物高高地站起来,高举着两个熊掌,准备扑向手无寸铁的战士。

哈娜丽莎一跃而起,跳到大熊的背上,她集中精神,用她冲锋的势头,以及她多年来作为武僧所接受的训练的全部力量,用她的手——食指和中指像一把利刃一样伸出来——击中了这头野兽的后脑。

她感到自己的手指穿透了头骨。她一次又一次地缩回手,打碎骨头,用手指戳进野兽的脑袋,把它的大脑搅碎。

那只熊猛烈甩动身体,哈娜丽莎被甩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对紧挨着的榆树上,从一棵撞到另一棵。当她从树干之间狭窄的缝隙滑下来时,她的脚踝被卡住了,她只能绝望地看着这个正在逼近的怪物。

但是她看见那把剑落在它的头骨后面,把它的头劈成两半,刺进它的脖子。

但它还是不停地倒过来!哈娜丽莎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瞪得大大的,她无法抽出她的脚!

但推动它前进的只是那头不死野兽的冲力,它撞在榆树上,倒在了一边。

哈娜丽莎松了口气。坦伯利冲上来,帮她把脚拿出来,然后扶她站起来。她身上有十几处疼痛——她的肩膀肯定被擦伤了。

但是野兽已经死了——再一次。

“这片树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邪事?”年轻的女人问。

“我不……”坦伯利刚想回答,他和他的妹妹都打了个寒颤,他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们周围的空气突然冷了起来。

他们听到一阵嘶嘶声,也许是笑声,他们立刻摆出防御姿势,就像他们所受的训练一样。很快寒意过去了,笑声也消失了。

在附近营地的火光中,他们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飘走了。

“那是什么?”坦伯利问道。

“我们应该回去。”哈娜丽莎气喘吁吁地回答道。

“我们离卡拉顿比高飞之灵更近。”

“那就赶快走吧!”哈娜丽莎说着,两人冲向营地,收拾起他们的装备。

每个人拿起一根燃烧着的树枝作为火把,然后沿着小路出发。在他们奔跑的过程中,寒气不断地出现在他们身边,伴随着嘶嘶的笑声,还有一片比漆黑的黑夜还要黑的影子在他们周围移动。他们听到动物在恐惧中尖叫,鸟儿在树枝上扑腾。

“继续走。”他们不断地催促对方,当火把终于熄灭,黑暗紧紧地包围时,他们的低语声变得更急促了。

他们不停地奔跑,直到抵达卡拉顿镇的郊区,那里一片黑暗,小镇还在沉睡中,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他们认识附近一家名叫“雪松奶昔”的旅馆的老板,就径直走到门口,不停地用力敲门。

“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这么晚了还吵什么?”从上面的窗户里传来尖锐的回应。“什么,等等!那是丹妮卡的孩子们吗?”

“让我们进去,亲爱的贝斯特·比奇。”坦伯利喊道。“求你了,让我们进去吧。”

门一打开,他们就放松下来。快乐的老贝斯特·比奇把他们拉进屋里,吩咐坦伯利往快要熄灭的壁炉里扔几根木头,并答应马上给他们来杯浓酒和热汤。

坦伯利和哈娜丽莎如释重负地对视着,希望他们已经离开了外面的寒冷和黑暗。他们不可能知道费奇格洛尔跟着他们来到了卡拉顿,甚至在城墙外的旧墓地,计划着下一次日落时的大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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