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幸会幸会。”提艾戈·班瑞对守卫说道。看见年轻的战士和他的三名黑暗精灵同伴走向布林山德的西侧城门，这群守卫急忙跑了过来。他边说边露出微笑，试图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他的语气和样貌显然无法让守卫们放下心来。很少有人像提艾戈·班瑞这么引人注目，威风凛凛。他穿着一套黑色的皮甲，上面钉有秘银，装饰着旋纹和白金叶片。他的腰带是一束金线，在腰间打结，像流苏般垂在腿边。他精致的皮瓦夫斗篷一片漆黑，浓郁的色泽仿佛深不见底，看起来就像令人绝望的幽暗地域深渊。
除了昂贵合身的服饰之外，还有两件东西明确无误地证明了这个卓尔的危险。他的腰带上挂着他令人惊叹的长剑，半透明的玻璃钢剑因为身嵌在其中魔法钻石而闪闪发光。长剑没有插进剑鞘，而是简单地挂在一个吊环上——谁会把像维德利纳斯这样的奇迹藏在鞘里？在弯曲剑柄上，翠绿的蜘蛛复眼紧盯住大门守卫，让长剑看起来像是提艾戈的哨兵魔宠。奥布克莱斯被提艾戈背在背后，此时此刻，它只有一面小圆盾那么大。但无论是大是小，这面盾牌都附有强大的魔法，乍一看就像一块冰，凑近观察，会发现冰里仿佛嵌着精巧的蛛网。
“别紧张。”他用跛脚的地表通用语直接对守卫说道，“我来找一个朋友，我不是十镇居民的敌人。”
“崔斯特·杜垩登？”一名守卫问道，比起询问卓尔，她更多是在询问她的同伴。提艾戈听见了她的话，实际上，这几个字听来无比甜美。
“他在？”
“曾经在。”另一名守卫答道，“几天前去了东港，我听说他会从那儿继续往东走。”
“走去哪儿？”提艾戈问道。他努力不表现得失望——特别是，不用突然燃起的怒火去表现那份失望。
守卫耸耸肩膀，望向同伴。他们不是摇头就是耸肩，和他一样没有答案。
“应该不远，也不会去太久。”率先提到崔斯特大名的女人说道，“大概是去找野蛮人部落了，不然就是去狩猎了。但他肯定很快就会回来的。十镇东边没地方可去。”
这话让提艾戈镇静了下来。“东港？”他用尽可能甜蜜的语气问道。
“沿着东道骑上一天就到。”女人回答。
提艾戈转向他的同伴——瑞维尔、萨丽贝尔和捷厄斯——四人都是一脸困惑。
“往东走。”另一名守卫解释道，转身指向直通城市中心的大道，“直走，穿过布林山德的东门，然后一路往东。”
“天快黑了。”女人说，“你们需要住宿的地方。”
提艾戈摇了摇头。“我另有安排。这条路——东道——直通城市的另一侧？”
“对。”几个人一同回答。
提艾戈转身折返，另外三名卓尔紧随其后。他们既没有道别也没有回头观望——只除了负责断后的捷厄斯。
“崔斯特·杜垩登。”走到守卫听不见的地方之后，提艾戈兴奋地说。
“离我们只有几天脚程。”瑞维尔附和。
“无路可逃。”萨丽贝尔补充。即将到手的荣耀令他们浮想联翩。
小平底船上下颠簸，船长紧张地望向三名乘客，担心他们会因为这场不舒适的航行而向他降下严厉的惩罚。但七个卓尔看起来丝毫没感到不适；即便是在不熟悉的环境里，他们绝妙的灵巧和平衡也在发挥着作用。甲板在水流的冲击下不断摇晃，他们却几乎一动不动。
比起不断望向卓尔的船长，卓尔们几乎没怎么看他，这多少给了他些许安慰。他们自称是崔斯特·杜垩登的朋友，但不知为何，他们的气质与这个身份格格不入。倒不是说船长有多了解崔斯特——他只见过他一面，还是在同一条航线上。但卓尔游侠的故事在十镇之中广为流传，在毗邻开阔苔原的东港更是众所周知。一个世纪以前，崔斯特在促进十镇和野蛮人部落的和平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那份和平一直持续到今天，更别提他还击败了臭名昭著的碎魔晶及其手下。
尽管依然在世的十镇居民中已经很少有人了解如今的崔斯特——实际上，只有独林镇的两名精灵经历过阿卡·肯瑟尔和碎魔晶的灾难——大部分居民依然会为他敞开大门。紧张的船长不认为这群面色阴郁的卓尔冒险者也能得到相同待遇。
当他的小船转过最后一块岩石，进入湖东岸的避风港浅滩时，他不由一阵欣喜。他收起唯一的船帆，让水浪将他们送到岸边。他锁住舵轮，走向船锚，放出跳板。有着长年累月重复操作的经验，他通常都能迅速靠岸，而今天，尽管湖水不住翻涌，他还是成功停下了小船，把跳板稳稳搭在岸边，速度甚至比平常还快。
卓尔小队下船时，他走向船头，来到了小船的另一侧。
“这就是你放下崔斯特的地方？”提艾戈问道。他走在队尾，身后只有捷厄斯一人。
“同一个地儿。”船长回答。
“十天前？”
“一天不差，先生。”
“你就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船长差点儿噎住。他收了钱，同意带他们过来。但即便天气这么恶劣，他还是想钓上一天脊头鱼。实际上，脊头鱼在这种天气里更容易上钩。
“可是——”他刚要开口，卓尔就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知道任何反驳都很可能令他横死当场。
“你要等我们回来。”提艾戈重申。
“等-等多久？”船长结结巴巴地说。
“如果需要，直到你老死为止。”提艾戈回答，“你会把我们送回东港码头，等小队里剩下的人抵达之后，你再开船过来。”
想到附近还有更多危险的卓尔，船长不禁汗毛倒竖。他这是卷入了什么？他不由暗忖，想像着卓尔大军入侵东港，将它夷为平地的模样。
当天晚些时候，夕阳低垂，提艾戈一行人再次走下小船，踏上了东港的码头。船长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他们似乎没能在东方找到崔斯特，并迅速意识到在苔原上展开搜寻堪称愚蠢，那个流民远比他们更熟悉这片区域。
因此，提艾戈和他选中的几名卓尔留在东港的酒馆，三十人小队的大部分成员在瑞维尔和其他织魔师制造的异次元空间里安顿了下来，随时待命。
他们等待着。
又过了十天。提艾戈向布林山德伸出触手——也就是萨丽贝尔的女祭司。他又雇了一些本地斥候，信息网覆盖了整个十镇，包括住在孤山下方的战锤一族。在此期间，瑞维尔和织魔师纷纷施展预言系法术，萨丽贝尔和女祭司们召唤了罗丝的侍女，为他们的狩猎提供指引。
一个月过去了。提艾戈雇佣本地人前往野蛮人部落，打探有关失踪的卓尔的消息。
又过了一个月，崔斯特杳无音讯。实际上，就连女祭司召唤的异界生物和提艾戈找来的施法者都对那个流民的行踪一无所知。季节开始更替，山路上很快就会落满冰冷的积雪，冰风谷和费伦大陆上的其他地方将变成两个彼此隔绝的世界。第一场暴雪降临之后，再也没有任何车队能往来于冰风谷和世界之脊以南的世界了。
也许暴风雪的确挡住了车队，但它挡不住巴勒魔不断逼近的步伐。它燃烧的双脚每迈出一步，积雪都在汇成小溪。
巨大的爆炸轰上布林山德的大门，震碎了岩石，摧毁了门轴。大门掉落在地，被恶魔之火吞噬殆尽。在爆炸点旁边，一名守卫扔出标枪，为了布林山德和十镇高声呐喊。标枪飞进恶魔周围的烟雾里，但那名可怜的守卫再也无法得知它是否发挥出应有的效果了。就在她掷出标枪的同时，恶魔的长鞭飞袭而至，卷住了她的身躯。手腕一甩，强大的厄图将她拉进半空，拉下城墙，拖进火焰之中。致命的烈火席卷了她的全身。
它将她抛到脑后，派出三名强大的手下，三只可怕的迷诱魔。这种两足怪身材魁梧，比高大的男人还要高上一倍。它们大步穿过破碎的城门，进入城中，四条手臂挥来挥去，每条手臂的末端都生有一只大螯，足以将一个人切成两半——一名不幸的布林山德士兵很快发现了这点。
“那个卓尔是我的！”厄图怒吼道，“让立即他来见我，不然我就摧毁你们的城市！”
战场不远处的南方，提艾戈及其手下对恶魔足够了解，知道它的威胁并非信口开河。
“巴勒魔。”萨丽贝尔说道，声音几不可闻。
“它在追杀我们？”瑞维尔困惑不已。
“似乎是。”提艾戈说，“这场屠杀固然精彩，我们还是应该先搞清它找上我们有何企图。不是什么好事儿，我猜，所以也许我们将不得不消灭它。真可惜。”
可怕的敌人就在眼前，他的态度却如此随意，平静的口吻仿佛在陈述事实。其他人望向年轻的班瑞，不由自主地点着头，目光中带上了崭新的敬意。
提艾戈转向萨丽贝尔。“保护我不受恶魔火焰的伤害。”他下令，“保护所有人。让我们夺走巴勒魔最有力的武器。”
萨丽贝尔和其他女祭司开始施法，为小队成员送上各种魔法防护。与此同时，提艾戈召集了瑞维尔，捷厄斯和耶里尼内，和他们一同布置战场。没多久，提艾戈骑着波约克来到他所带领的小分队前方。巨大的巴勒魔跟在迷诱魔身后进了城——布林山德的城墙上响起刺耳的尖叫——向城内一路推进。提艾戈指了指破损的大门二十尺以南的城墙，驱使波约克跑了起来。卓尔战士和萨丽贝尔的女祭司紧随其后，捷厄斯负责指挥。强大的蛛化卓尔跟着他们跑了一小段距离，随即向西转向，加快脚步绕到大门北侧。
瑞维尔和他的织魔师同伴留在原地。他们结成战斗阵型，卓尔贵族站在“法轮”中心。其他五人开始施法的同时，瑞维尔也施展了他的第一个法术，在法阵北侧打开了一个通往布林山德大门前方的传送门。法术结束时，不断积蓄的能量已经在他周围迸出了火花。
提艾戈·班瑞骑着蜥蜴坐骑冲到布林山德的高墙脚下，然后一跃而起，踩着墙面向上狂奔，在旁观者眼中，垂直的城墙就像是一个幻象，实际上顶多是一道平缓的斜坡。提艾戈迅速爬上城墙，在墙头跑了一小段距离，观察着面前的战场。与此同时，捷厄斯等人也聚集到了城墙外侧。
布林山德的居民集结兵力，抵抗恶魔的攻击。强大的巴勒魔和邪恶的迷诱魔摧毁了面前的一切，但值得称赞的是，布林山德的居民依然保持着队形。十多名战士一起冲向主战场一侧的同一只迷诱魔，一些人冲出房门，投掷标枪以吸引恶魔的注意，另一些人跳下屋顶，不顾一切地扑到恶魔身上。
一团血雾几乎是立即喷了出来。很快，十二个战士变成了十个，十个战士变成了六个。迷诱魔怒吼着发起攻击，用角定，用牙咬，用致命的大螯夹来夹去。尽管死伤惨重，英勇的市民还是用体重将它压倒在地。人类急忙让长矛和长剑饱饮了恶魔的鲜血。
“我会抓住你的，卓尔！”巴勒魔怒吼，这头可怕的野兽对迷诱魔的遭遇毫不关心，“出来，不然他们全都会死！我已经等了一百年！”
它一边怒吼，一边向一条有箭矢射出的小巷里送出一道火墙。不仅箭矢本身作用有限，可怜的射手更是被火墙吞噬，尖叫声响彻半空。
“急着见我的巴勒魔是谁？”提艾戈高喊，用的是恶魔语，而非地表通用语。
明显的魔索布莱口音让巴勒魔浑身一僵。它转过身来。
提艾戈正打算再问一个问题，但那怪物显然没心情聊天——至少没心情和一名孤立无援的卓尔战士聊天。它举起鞭子，在它长角的大脑袋周围挥了一圈，抽向提艾戈。提艾戈躲在盾牌后方，名为奥布克莱斯的神奇蛛网旋转变大，彻底挡住了厄图致命的长鞭。
“一百年还不算太长，崔斯特·杜垩登！”厄图怒吼道，向提艾戈抛来一枚火球。
卓尔已经动了起来，骑着波约克在狭窄的走道上一路狂奔，跑向破损的大门，然后跑下城墙，回到布林山德之外的战场上。他几乎没听见恶魔的话，没发现那怪物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崔斯特。巴勒魔冲出大门，燃烧的长鞭再次向提艾戈挥来。
与此同时，大恶魔持剑的手挥向一旁，用遥感能力从大门的废墟上举起一块巨石。
提艾戈再次挡下长鞭。他试图喊话，试图和恶魔交谈，但看见巨石向他飞来，和恶魔理智沟通的念头被他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躲到盾牌后方，它救了他的命，但巨大的撞击令他从坐骑上飞了出去，扯掉了鞍具，将波约克扯得翻倒在地。
一只迷诱魔用两只大螯将一名布林山德战士举到半空。男人的同伴兼挚友大叫起来，却毫无用处。
大螯合拢了，可怜的战士断作两截，掉落在地。
“都赖崔斯特！”男人尖叫道，不顾一切地扑向庞大的恶魔。他发疯一般用长剑又挥又刺，有两次确实击中了目标，但接着就被那怪物用山丘巨人的怪力反手打到了一旁。
另一个战士顶上他的位置。在不远处的一个露台上，一名法师射出一束闪电，被击中的迷诱魔吓了一跳，没能准备好迎接其他冲上前来的市民。
一旁，伤痕累累的战士因为挚友的惨死而失声痛哭，大声诅咒着崔斯特·杜垩登的名字。
其他人也加入了战斗。
提艾戈滚了十多圈，减少撞击的惯性。他站起身来，持盾的手臂低垂在身前，肩膀一片麻木。这时候，他看见他引以为傲的蜥蜴正飞速冲向那只巴勒魔。
“不！”提艾戈大叫。尽管波约克训练有素，却没能听见他的命令。它扑向巴勒魔，腿抓嘴咬。
巴勒魔的长鞭抢先一步击中了它，缠住了强大的蜥蜴。大恶魔以骇人的力量使劲一扯，打断了蜥蜴前冲的惯性。波约克旋转落地，重重摔进巴勒魔脚边的火焰之中。
提艾戈冲上前，呼唤着他挚爱的蜥蜴。他看见波约克抬头咬向恶魔，咬中了它持鞭的手，撕下一大块肉。但接着，巴勒魔的巨剑砍向烈焰，再抬起来时，剑上沾着蜥蜴的鲜血。
捷厄斯和其他卓尔也从一旁冲了过来，一排标枪刺破空气，齐齐飞向大恶魔。与此同时，两只迷诱魔走出大门，立即迎上这群新加入战斗的士兵。
战斗在烈焰中展开，每一击都让提艾戈不由畏缩。巴勒魔直起身，高高伫立在火焰之上，抬起持鞭的手臂。波约克——英勇无畏的波约克！——依然挂在上面，用力撕咬。蜥蜴的大嘴咬得恶魔皮开肉绽，波约克下颌一摆，巴勒魔放声哀嚎，提艾戈的心中燃起了希望。
但接着，恶魔挥过长剑——一把名副其实的斩首剑——干脆利落地砍掉了波约克的脑袋。蜥蜴的身躯掉进烈焰，头颅却依然咬着巴勒魔的手臂。
提艾戈猛地停下脚步，感觉仿佛被山丘巨人在肚子上狠狠打了一拳。“波约克。”他喘息着，一阵干呕。他从蜥蜴出壳那天将它亲手养大，还和它建立了魔法链接，就像法师和魔宠一样。
“杀了它！”他怒吼道，望向正在和两只迷诱魔交手的捷厄斯一行。
“杀了它！”他再次叫道，无助地望向城门，望向聚集在城里却不敢上前的居民。
“停！”守卫指挥官对集结一处的布林山德士兵叫道，“别出城。”
他挥了挥手，命令弓箭手回到城墙上。那群和恶魔作战的黑暗精灵是什么人？
“盟友？”他暗自发问，却问出了声。周围的人无法给出答案。
他望向北方，另一支小队正迅速靠近。无论谁是这场恶战的赢家，布林山德都会麻烦重重。念及于此，指挥官不由用力咽了口唾沫，感到又惊恐又恶心。
提艾戈的请求得到了回应——庞大的巴勒魔身边仿佛凭空出现了一道次元门，门里飞出了一张电光闪烁的网。恶魔惊讶地哼了一声，被网罩住脑袋。整张网都迸出耀眼的火花，剥夺了所有人的视觉。提艾戈顶着剧烈的爆炸眯眼望去，想亲眼见证恶魔的毁灭，想看见杀了他宝贵蜥蜴的凶手遭到报应。
火花带着恶魔的烈焰一同飞进半空。网里的巴勒魔试图保持站姿，但闪电爆裂的痛苦令它渐渐弯下了腰。它放声怒吼，疼得发疯。
地面开始颤抖，闪电爆炸得越来越快，持续不断的轰鸣连成了一道无休无止的毁灭音符。
电网落上地面，犹自劈啪作响，周围的火焰已经渐渐熄灭。
恶魔消失了，但下一个瞬间，它重新出现了在了电网之外。
不，厄图用传送术脱离了危险，现在它就站在提艾戈·班瑞身后。巴勒魔的巨剑径直挥下，提艾戈转身抬起盾牌，刚好挡下了这沉重的一击。他的肩膀再次变得一片麻木，持盾的手臂垂在身前。没有任何战士能独自对抗一只巴勒魔！尽管面前的这只巴勒魔已经身受重伤，尽管它的脑袋和身上布满闪电的伤痕，一只角已经不知所踪，它毕竟是一只巴勒魔，一头愤怒的野兽。
厄图知道什么是愤怒。
目睹了波约克惨死的提艾戈也同样知道。
巴勒魔再次挥剑，但提艾戈动作更快，早已俯身躲到一边。恶魔挥出长鞭，提艾戈重新冲到它面前，冲到那把着火的武器内侧。恶魔挥过巨剑，卓尔举盾格挡，从下方绕过巨剑，送上自己的一击。
传奇铁匠格法宁在刚特格瑞姆打造的长剑维德利纳斯轻而易举地切开了厄图的皮肤，撕裂了它的肌肉，深深刺进巴勒魔的跨侧。提艾戈抽回长剑，再次挡下沉重的巨剑，然后向前突刺。长剑刺进厄图的小腹，鲜血和内脏喷涌而出。
巴勒魔抬起一只长有三个脚趾的大脚，用力一踩。提艾戈躲到一旁，厄图抬腿一踢，踢得卓尔飞了出去。
那怪物举起着火的长鞭，将燃烧的鞭身甩过肩头。提艾戈被踢得头晕目眩，没能及时作出反应。他绝望地扭转身体，试图用盾牌吸收掉这一击的部分冲力。
厄图挥出手……就差一点儿。
那怪物停在原地，满怀憎恨地盯着提艾戈，又奇怪地望向他巨大的胸前突然出现的凸起。
提艾戈无暇思索这其中的原因了，他急忙起身冲刺，高高跳起，维德利纳斯高举过头，用力劈下。强大的长剑将厄图的脑袋一劈为二，剑身卡在头颅中间。巴勒魔跪倒在地，两半脑袋上下摇晃，十分诡异。尽管已经没了嘴，大恶魔还是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一声难以置信的怒吼，一句不住回响的威胁。“一百年的时间还不算太长，崔斯特·杜垩登！”
厄图融入了地面。
“他以为你是崔斯特。”蛛化卓尔说道，“这是件好事。”
“让它知道杀了它的人是提艾戈·班瑞。”年轻的战士回答。他跪了下来。随着厄图的消失，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就是恶魔的巨剑和波约克的脑袋。
“杀了它的人是我。”提艾戈重申，轻柔抚摸着波约克的头，“剑和鞭子归你，强大的耶里尼内，它们是你应得的。”
身后传来一阵欢呼，提艾戈转过头来，刚好看见最后一只迷诱魔倒在捷厄斯的战士面前。在他们旁边，布林山德的居民聚集一处，站在破破烂烂的大门口向外观望，试探性地欢呼着。
提艾戈知道他们为什么犹豫。他们不仅见到卓尔小队的全貌——人数比他们以为的还多——还见到了几只形貌可怖的蛛化卓尔。
“带着你的人返回营地。”他对耶里尼内轻声说，“战斗已经胜利了。”
“还有一百多个潜在的敌人正盯着你呢。”蛛化卓尔小声提醒道。
“不是敌人。”提艾戈对他保证，“更像是心怀感激的农民。”他向蛛化卓尔敬礼致意，然后走向大门，示意其他人等在一旁。
“崔斯特·杜垩登似乎是和强大的下界生物结了仇。”他对人群说道，“有我在算你们好运。”
他们全都看着他，但他发现一些人不住望向南方，望向他的小队；还有更多人望向北方，望向五只蛛化精灵结队离开的地方。
提艾戈本想安慰他们，却又住了嘴，任由事态发展，想看看会发生些什么。
一开始，只有人群后方的一个人轻轻鼓掌，但很快，掌声变成了疯狂的欢呼，人们为救了布林山德的卓尔英雄高声喝彩。
战斗过后，捷厄斯及其手下在城南扎营，提艾戈和索拉林贵族则留在布林山德城中。他们的金币再也派不上用场了，他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食宿全部免费。
在卓尔抵达战场前的短暂一刻，厄图和迷诱魔杀了二十多人，给城镇的东部地区造成了巨大破坏。是提艾戈的加入救了他们——村民如此相信，而这也的确属实。
“哦，太讽刺了。”一天晚上，在酒馆里，捷厄斯举杯庆贺，“为提艾戈·班瑞成为地表人类的英雄干杯。”
提艾戈、瑞维尔和萨丽贝尔纷纷举杯，享受着扭曲的现实。
他们留在布林山德，等待崔斯特返回的消息。事到如今，提艾戈相信十镇的村民一定会帮他寻找崔斯特。为了确保他们配合，年轻的班瑞散布了大量谣言，说是崔斯特·杜垩登把恶魔带到了冰风谷，并暗示崔斯特是故意这么做的。随着这些谣言在布林山德的街巷间越传越广，提艾戈及其同伴相信，等崔斯特终于返回布林山德的时候，十镇居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支持他了。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冬天变成春天，春天变成夏天。信使跑去了野蛮人部落，跑去了十镇的最远端。
崔斯特·杜垩登及其五名同伴音讯全无。最后一个见到他们的人是渡船的船长，他坚持说他们就在提艾戈一行人去过的地方下了船。
在冬季封路之前，提艾戈及其小队向南进发，穿过世界之脊，回到了刚特格瑞姆。瑞维尔和织魔师留下了传送法阵，以便未来能迅速折返。他们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甚至是接下来的几年里——用那个魔法回来了好几次。
但崔斯特·杜垩登杳无音讯。野蛮人部落没有关于他的传言，凯恩巨锥的矮人没见过他的影子，冰风谷的城镇没迎来他的造访。
愤怒的提艾戈向费伦北部派出眼线，在秘银厅和银月联邦雇佣斥候，收买路斯坎的小贼，要求达耶特佣兵团把崔斯特带到他面前。他动用了班瑞家族的力量，他的姑母，魔索布莱主母——甚至还有强大的贡夫——都忍不住好奇，加入了狩猎。
但没人能找到崔斯特。他彻彻底底地消失了，就连达耶特佣兵团也找不到他，就连罗丝女士也找不到他，就连德雷格·魁克和耐色瑞尔的大法师们也找不到他。贾拉索在这场狩猎中投入了堪比国王财富的巨资，甚至雇了探子在堕影界展开搜索，但就连悲痛不已的贾拉索也找不到他。
一年变成十年，崔斯特的故事还活着，但他本人似乎已经死了。
崔斯特随风而逝，消失在那些传奇故事里，变成了旧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