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旅行的猫熊
“不要死!不要死在我面前!”麦门抱着杜德蒙的头喊道,“该死的!你不能死在我面前!”
杜德蒙睁开了眼睛——至少有一只眼睛是睁着的,因为另一只眼睛上沾着干涸的血迹。
“我失败了。”他说。
麦门紧紧地抱住他,摇着头,哽咽着。
“我一直……是个傻瓜。”杜德蒙喘着气说,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不!”麦门坚持道。“不。你试过了。为了人民的利益,你尽力了。”
在那一刻,年轻的麦门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启示,一种顿悟。在那一刻,他代表杜德蒙发言,试图在这个最终失败的毁灭性时刻带来一些安慰,但当他说出这些话时,这些话在麦门自己内心产生了共鸣。
因为多年来,有些人一辈子都在阿克莱姆·格里斯和那五个腐败的统领船长的恐怖统治下受苦受难,而杜德蒙确实为了那些人的利益而努力奋斗。他曾试图让人们摆脱可怕的囚徒狂欢节,摆脱海盗和无法无天的状态,这些血腥的追逐留下了许许多多的尸体。
麦门自己对杜德蒙的指控,他声称杜德蒙的独裁本质对他服务的人民来说,并不比他试图击败的敌人的方法更好,在那个痛苦的时刻,对这个年轻的海盗来说,听起来是那么空洞。他对自己缺乏信心,仿佛他成年后赖以生存的公理既不那么坚定,也不那么纯洁,仿佛杜德蒙强加于人的秩序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你尽力了,船长,”他说,“这是我们所有人都该做的。”
他嚎啕大哭着结束了讲话,因为他意识到船长没有听到他的话,多年来一直犹如他父亲的杜德蒙船长已经去世了。
麦门抽泣着,轻轻抚摸着船长血淋淋的脸。他又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想起了他们在海灵号上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
麦门发出一声反抗的咆哮,抱起杜德蒙,轻轻地把他抱在怀里,直挺挺地站着。他走出了苏杰克的宫殿,来到了路斯坎的街道上。当船长的死讯开始传开时,战斗奇怪地平静了下来。
麦门抬起头,眼睛直视前方,走向码头,他耐心地等待着,一直抱着杜德蒙,一艘来自三倍好运号的小船奋力地向他划去。
“哦,你对他的王冠开了一个多大的洞,如果你的头和我的一样痛,那你的头肯定比你知道的还要痛!哇哈哈哈!”
矮人押韵的话语把崔斯特从黑暗中拉了出来,不管他多么想避开它们。他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间装饰舒适的房间里——也意识到,这是红龙客栈里的一间房间,他和杜德蒙在这个房间里吃过几顿饭,说过许多话。
他的对手,矮人埃索格特,平静地坐在他对面,背上插着武器。
崔斯特无法理清头绪,但他又想起了瑞吉斯。他直挺挺地跳了起来,眼睛扫视着房间,手放在腰带上。
他的刀不在那里,他不知道怎么回事。
当贾拉索·班瑞和金穆瑞·欧布罗扎走进房间时,他的困惑加剧了。
当然,考虑到崔斯特对埃索格特失败的攻击来看,这是有道理的,他受到了灵能阻挡。当时他有一种自己的精力被吸收的奇怪感觉,让他想起了他与阿提密斯·恩崔立的一场战斗,那场战斗正是在这对卓尔精灵的监督下进行的。
崔斯特往后退了退,脸上带着苦涩的表情。“我早该猜到是你的杰作。”他嘟囔着。
“路斯坎的失败?”贾拉索问道。“你太抬举我了,我的朋友,你在你周围看到一切都不是我干的。”
崔斯特带着明显的怀疑态度看着那个雇佣兵。
“哦,但是你的疑虑伤害了我!”贾拉索重重地叹了口气,补充道。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崔斯特身边。他把它翻过来,向后坐着,把胳膊肘支在高背上,盯着崔斯特的紫色眼睛。
“不是我们干的。”贾拉索坚持说。
“那我和矮人的战斗?”
“当然,我们确实干预了这件事。”卓尔雇佣兵承认,“我不能让你毁掉这么有价值的资产。”
“是的,你当然可以。”金穆瑞用卓尔的语言喃喃自语。
“我是说,所有的一切。”贾拉索毫不迟疑地继续说道。“这不是我们干的,而是那些雄心勃勃的人干的。”
“统领船长们?”崔斯特推理道,尽管他还是不相信。
“还有杜德蒙。”贾拉索补充道,“如果他没有屈服于自己愚蠢的野心……”
“他在哪儿?”崔斯特问道,又坐了起来。
贾拉索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崔斯特屏住了呼吸。
“唉,他倒下了。”贾拉索解释说。海灵号在海港的礁石上撞毁了,虽然她的大部分船员都乘另一艘船逃离了这座城市。”
崔斯特尽量不往后倒,但是杜德蒙的死讯让他感到很沉重。他认识这个人这么多年了,把他当作一个亲密的朋友,一个好人,一个伟大的领袖。
“这不是我的杰作。”贾拉索坚持道,强迫崔斯特看着他的眼睛。“也不是我佣兵团的杰作,我保证。”
“你潜伏在它的边缘。”崔斯特指责,贾拉索温和地耸了耸肩。
“我们打算……事实上,我们打算充分利用这场混乱。”贾拉索说,“我不会否认我想获利的企图,如果杜德蒙成功了,我也会这么做的。”
“他会拒绝你的。”崔斯特啐了一口,贾拉索又耸了耸肩。
“很有可能,”他承认。“那么,对我来说,他没有赢也许是最好的。我没有创造结局,但我肯定会利用它。”
崔斯特怒视着他。
“但我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贾拉索提醒道,“毕竟你还活着。”
崔斯特提醒他:“如果不是你插手,我本可以赢得这场战斗。”
“也许能赢一场战斗,但是接下来的一百场战斗呢?”
崔斯特继续怒目而视,毫不留情—一直到门开了,瑞吉斯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仍然活得好好的,考虑到他的磨难,他似乎安然无恙地走进了房间。
罗毕拉站在三倍好运号的栏杆旁,凝视着遥远的路斯坎天际线。
“莫里克就是那个把你从海浪中拉出来的无赖。”麦门走过去对他说。
“那么,告诉他我不会杀他,”罗毕拉回答。“今天。”
麦门咯咯地笑了起来,尽管笑声背后隐藏着深深的悲伤,但是这个阴沉的法师的无情的讽刺却让他感到很伤心。”你认为海灵号会被打捞上来吗?”他问道。
“我在乎吗?”
麦门发现自己不知如何回答这个直率的答案,尽管他怀疑这更多的是一种愤怒和悲伤的表达。
“好吧,如果你成功了,我只能希望你和你的船员们忙于报复路斯坎,以至于无暇在海上追逐像我这样的人。”年轻的海盗说。
罗毕拉终于看着他,装出一副得意的神气。“这两场战斗似乎都比不上一堆腐烂的鱼。”他说。他和麦门深深地望着对方,分享着痛苦的现实。
“我也想他。”麦门说。
“我知道,孩子。”罗毕拉说。
麦门把一只手放在罗毕拉的肩膀上,然后走开了,留下这位悲伤不已的法师。罗毕拉保证三倍好运号能安全通过深水湾,他相信法师的话。
在那一刻,年轻的海盗不相信的是他自己的直觉。多年以来,杜德蒙的离去第一次使他认识到,这个世界可能比他理想主义情感所允许的要复杂得多。
“我们不可能要求一个更好的结果。”肯斯丹在十橡树的聚会上坚持说。巴莱姆和塔尔交换了疑惑的目光,但科斯点头同意乌鸦的评价。
路斯坎的街道又恢复了平静,这是自从杜德蒙和布兰伯利勋爵进入码头以来的第一次。两位统领船长各自退回各自的角落,只有苏杰克以前的领地仍然一片混乱。肯斯丹说:“这座城市是我们的。”。
巴莱姆回答说:“是,死了一半,逃跑的也不少。”
“多余和不必要的饲料。”肯斯丹说:“我们留下来,就是控制。不为我们交易,不为我们战斗,不为我们工作的人都不属于这里。这个城市不适合家庭和世俗问题。不,我的同志们,路斯坎现在是一个自由港了。一个真正的自由港。世界上唯一真正的自由港。”
“没有真正的城市制度,我们能生存下去吗?”科斯问道。“我想知道,敌人会来对付我们吗?”
“深水城?米拉巴?”塔尔问。
肯斯丹咧嘴一笑。“他们不会。我已经和住在盾牌区的矮人和米拉巴人谈过了。我向他们解释了我们新安排的好处,在这里,外来商品可以毫无疑问地进出路斯坎的大门,不受任何限制。他们表示相信马吉安·埃拉斯图会和他的女儿阿拉贝丝一同到来,而且银月联邦的其他王国不会越过米拉巴来到我们这里。”他狡猾地看着科斯,补充道:“他们会假装愤怒地接受利润,如果有的话。”科斯抱以赞同的微笑。
“深水城也不会动用任何力量来攻击我们。”肯斯丹向他们保证:“为什么呢?他们会得到什么好处?”
“为布兰伯利和杜德蒙报仇。”巴莱姆说。
“那些通过不我们做生意而发得更加富有的贵族们,不会为此发动战争。”肯斯丹回答说:“结束了。阿克莱姆·格里斯和奥术兄弟会已经输了。布兰伯利和杜德蒙也输了。有人会说,路斯坎已经死去了,而根据古老的航海之城的定义,我不能否认。
“但是新的路斯坎是我们的,我的朋友们,我的同志们。”他继续说,他的冷静和绝对的镇定,使他的主张更加有力。“局外人会说我们无法无天,因为我们不关心治理城市这样的小事。那些非常了解我们的人会称我们聪明,因为我们四个人将获得超出我们想象的利益。”
科斯站了起来,狠狠地盯着肯斯丹。但只有一会儿,他的脸上就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举起一杯加了面包的朗姆酒,说道:“为海盗之城干杯。”
另外三个人也一起举杯祝酒。
在千帆之城的下面,瓦琳德拉·影幕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但并非毫无想法。她感觉到了,阿克莱姆·格里斯的死亡,像匕首一样深深地刺中她。这两者是紧密相连的。在不死族中,她是大巫妖不会呼吸的孩子,所以他的坠落刺伤了她。她终于把头转向一边,这是她多日来做的第一个动作。在那里的一个架子上,从一个挖空的头骨深处,闪耀着光芒——在装饰过的房间的角落里,闪耀着不仅仅是简单的魔法的光芒。
不,那光是从宝石里面发出来的,那是一个护符。那火花是生命的火花,不死的火花,阿克莱姆·格里斯的火花。
这么多天来,她的皮肤和骨头在第一次真正的运动中发出噼啪声,瓦琳德拉僵直地站起来,走到头骨跟前。她把它翻过来,伸手去拿护符。瓦琳德拉把它举到眼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好像要辨认出巫妖的微小形体。
但它看起来就像一颗宝石,里面闪耀着神奇的光芒。
瓦琳德拉清楚地知道,她知道她手里握着阿克莱姆·格里斯的灵魂,生命的能量。被复活为不死之人,再次成为巫妖,还是被彻底地、不可逆转地毁灭?瓦琳德拉微笑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的不幸,考虑了各种可能性。
他许诺给她永生,更重要的是,他许诺给她力量。
也许这就是她所剩下的一切。
她凝视着护符,那是她无助的主人的宝石监狱,她感受着自己的力量,沐浴着自己的力量。
夜幕降临时,在路斯坎的郊外,贾拉索坚持说:“你们的东西都在包里。”
崔斯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背包扛在肩上。
“如果我想留下什么东西的话,那肯定是那只猫。”贾拉索一边说,一边把崔斯特的目光引向了坐在那里满意地舔着自己爪子的关海法。“也许有一天你会意识到我不是你的敌人。”
瑞吉斯的脸上满是瘀伤,身上还缠着绷带,他对此嗤之以鼻。
“嗯,我不是故意让你从屋顶上滚下来的!”贾拉索回答。“当然,为了你自己,我必须让你睡着。”
“你没有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我!”瑞吉斯对他咆哮道。
贾拉索耸耸肩,叹了口气,承认了这一点。“几乎所有的东西,”他回答。“足以让你原谅我的一次放纵——请放心,我已经用比它在市场上能卖出的最高价格都更有价值的宝石取代了它。”
瑞吉斯没有回答。
“回家去,”贾拉索吩咐他们俩。“回家去见布鲁诺国王和你亲爱的朋友吧。这里没有什么你可以做的了。”
“路斯坎死了。”崔斯特说。
“对你的感情来说,当然是这样。”贾拉索同意道,“但她会重生。”
崔斯特盯着这座千帆之城看了好一会儿,消化着所发生的一切。然后他转过身来,一只胳膊搭在他的半身人朋友身上,把瑞吉斯带走了,不再回头。
“也许我们仍然可以拯救长鞍镇。”瑞吉斯说,崔斯特笑了笑,感激地摇了摇他。贾拉索看着他们离开,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之外。然后他把手伸进腰带里,取出他从瑞吉斯那里拿来的一件东西:一个半身人雕刻的崔斯特和关海法的小雕像。贾拉索热情地笑了笑,向着东方远去的崔斯特·杜垩登脱帽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