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恶魔绝对的丑恶之中蕴含着简单的美。在面对这些生物时,我们不能犹豫不决、含混不清,或是产生错觉和误解。
面对恶魔不可心存侥幸。不可聆听它们的谎言。我们应当该驱逐它们、摧毁它们、让它们从世界上消失——即便摆在面前的诱惑是利用它们的力量保住一隅良善之地。
很多人难以理解这一概念,很多法师和牧师由此堕落。他们错误地召唤了恶魔,又坐视这些生物僭越初衷——或许只是回答一个问题——因为他们被恶魔的力量所蛊惑。许多这样的施法者注定会迎来灭亡的命运,而他们却自以为能够用恶魔士兵巩固他们的道路,加强他们的军队,让恶魔和他们并肩行善。在他们看来,只要结果能促成更大的善,这样做又有什么错呢?在领土面临着来自地精的威胁时,善良的国王又为何不能利用“受控”的恶魔来壮大自己的力量呢?
我无法苟同,如果只能利用这些显而易见、不可救药的邪恶来击败邪恶,维护善良,那就没有任何东西是真的值得去保护的。
因此,唯一可以利用恶魔的情况就是在它们不得不背叛邪恶之道的时候,在它们陷入严密的布局而无望逃脱的时候。卡德利在高飞之灵一处防护严密的召唤室里这样做过,就像许许多多其他牧师和法师也必然做过的一样。然而,即便布下完美无缺的法阵,召唤也并非毫无危险,因为在控制像巴洛魔或六臂蛇魔这么强大的力量的同时,诱惑也始终如影随形。
在那种诱惑中必然潜伏着无可救药的邪恶。无可救药。没有希望。悔改这一概念,在任何类似的局面中都占据了至关重要的决定性地位。看到悔改的可能时,放缓你的兵刃;悔改即将到来时,收住你的兵刃;而当对手没有任何悔改的希望时,就毫不留情狠狠落下你的兵刃。
我想知道阿提密斯·恩崔立又属于哪一种情况?是不是已经没有任何人帮得了他,他是不是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
就前者而言正是如此,但对后者而言则并不尽然。没有人能帮得了阿提密斯·恩崔立,因为这个男人不愿接受任何帮助。他最大的缺陷就在于他的骄傲——不同于许多次级战士身上那种自鸣得意的傲慢,他的骄傲是一种绝对自主和坚定独立的骄傲。我可以向他指出他的错误,许多以各种方式了解他的人也可以这样做,但他不会听从我的劝告。
即便如此,这个男人依然拥有悔改的希望。我不知道他的愤怒源于何处,只知道他的愤怒极为炽烈。但无论那个原因有多么艰难或痛苦,我都绝不容许它以任何方式成为他作恶的借口。恩崔立的长剑和他标志性的匕首上所沾染的血迹要有他自己来担负。
我相信拿些鲜血同样让他痛苦。它们像黑龙的喷吐一般灼烧着他的肌肤,噬咬着他的心灵。在我们最后一次相遇时,我从他深色的双眸中看到了无声的钝痛。我击败了他,本可以杀了他,而我知道他也希望我能为他结束这一切,结束那些大多都是由他亲身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折磨。
正是那种痛苦和希望令我停下了双刃——我希望,阿提密斯·恩崔立在他内心深处明白他必须改变脚下的旅途,明白他正在行走的是一条虚无缥缈、极端绝望的道路。我手持双刃站在那里,思绪万千,而他毫无防备地站在我面前。在目睹了他双眼之中的痛苦,并知道那种痛苦能够带来救赎之后,我又怎能对他痛下杀手?可是,当我意识到任由阿提密斯·恩崔立走出水晶塔将可能意味着其他人的末日时,我又怎能饶过他的性命?
这的确是个两难的选择,是道德和平衡的关键时刻。在那至关重要的一刻,我从有关我的父亲,扎克纳梵的回忆里找到了答案。我知道,从恩崔立的角度来看,他和扎克纳梵并无太大不同。他们同样生活着险恶的环境中,面对着各自心目中的邪恶。他们都认为自己从未杀过任何不该杀的人。难道那些为卡林港的卑鄙帕夏们效力的战士和刺客就要好过卓尔家族的士兵吗?由此可见,扎克纳梵和阿提密斯·恩崔立的行为在许多方面的确十分相似。他们同样生活在充斥着阴谋、危险与邪恶的世界,同样靠着冷酷无情的手段在束缚他们的牢笼中幸存下来。恩崔立眼中的世界——那个束缚他的牢笼——也同样充满了令人憎恨的不幸现实,正如扎克纳梵眼中的魔索布莱一般,既然如此,恩崔立又凭什么不能采取和扎克纳梵一样的行事方式?在担任杜垩登家族的侍父期间,武技长也曾夺走了无数黑暗精灵的生命。
我追寻着抓住了瑞吉斯的恩崔立(我不得不承认,就连那一行为也是拥有正当理由的)第一次来到卡林杉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种对比,而这对比令我深感困扰。考虑到他们驾驭刀剑的能力和杀戮时不假掩饰的坦然,他们又是何其相似!那么,是我对扎克纳梵的私人情感令我在本能杀死恩崔立的时候收住了双刃吗?
不,我认为,而且我必须如此相信。扎克纳梵更能辨别该杀谁不该杀谁。我了解扎克纳梵的真正内心。我知道扎克纳梵拥有爱的能力,而阿提密斯·恩崔立单纯做不到这点。
至少他现在不能,但他是否还可能在属于杀手的致命躯壳下觅得一丝希望之光呢?
或许吧,若他皈依那线光明,我会真心感到高兴。然而实际上,我怀疑是否还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穿透阿提密斯·恩崔立现在所穿戴的那身厚重而密不透风的冷漠护甲,燃起他心中早已熄灭的同情之火。
——崔斯特·杜垩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