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快！我是说，快！”贾拉索大叫。他的手臂不断挥舞，无穷无尽的匕首如骤雨般向翻转躲避的杀手凌空飞来。
恩崔立一边扭转身体，一边疯狂挥舞着宝石匕首和长剑——一把他并不特别喜欢的卓尔铸剑——挡开袭来的飞到。与此同时，他轻盈地来回移动脚步，在贾拉索高超的防御架势中寻找破绽——旋转着飞涌而出的匕首令卓尔的防御变得无懈可击。
“破绽！”卓尔佣兵叫道，又有一把、两把，然后是第三把匕首向杀手飞去。
恩崔立从另一个方向上抽回长剑，但他知道对手的判断正确无误。他伏身滚翻，压低脑袋、缩紧手臂，保护任何致命的部位。
“哦，干得好！”贾拉索在恩崔立起身的同时向他赞道。杀手只被击中了一下，那把匕首并未刺穿他的皮肤，而是扎进了他身后扬起的斗篷。
站起身时，恩崔立感到垂下来的匕首打在他的小腿后侧。为了避免被它绊倒，他把自己的匕首抛进半空，以流畅的动作从肩头扯下斗篷，准备将它丢到一旁。
但他灵光一闪，并未扔开斗篷，而是抓住了他致命的匕首衔在牙间。他缓缓旋转着他的皮瓦夫斗篷，绕着卓尔踱过半周，用它作为对抗飞刃的盾牌。
贾拉索向他露出一个微笑。“临场发挥。”他的赞许之情溢于言表，“标志着一个真正的战士。”话一出口，卓尔的手臂就再次动了起来。四把匕首呼啸着飞向杀手。
恩崔立抛起斗篷，自己也一跃而起，旋转一整圈后又重新接住了斗篷。一把匕首滑过地面，另一把堪堪飞过恩崔立的头顶，剩下两把和最开始的匕首下场相同，都刺进了斗篷的纤维之中。
恩崔立继续旋转斗篷，但承受了三把匕首的重量，斗篷已经无法完全展开了。“或许它算不上一面好盾。”贾拉索评论道。
“你说的比打的多。”恩崔立反驳，“糟糕的分配。”
“说话是因为我享受战斗，我动作灵活的朋友。”贾拉索回答。
他再次收回双手，但恩崔立已经展开了行动。人类将手臂远远伸开，以免被斗篷绊倒。他俯身滚向右侧的佣兵，瞬间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贾拉索再次掷出匕首。匕首擦过恩崔立后背，没能击中目标；然而，另一把匕首已经从魔法护腕滑进了卓尔佣兵的手中，贾拉索抖动手腕，同时说出一句咒语。匕首应声拉长，变成了一把细剑。正如卓尔预料的一般，起身之后，恩崔立立即抬剑直取贾拉索小腹。贾拉索的防御早已到位。
恩崔立放低重心掠上前来，绕圈挥舞着斗篷，试图缠住贾拉索的双腿。佣兵迅速移动脚步，就在他快要躲开攻击的时候，一把匕首钩住了他的长靴，他不由得向后跌倒。贾拉索和所有卓尔一样灵活，但恩崔立也毫不逊色。人类当即扑向卓尔，刺下他的长剑。
贾拉索急忙格挡，细剑打上恩崔立的兵刃。令卓尔诧异的是，杀手的长剑竟然被打飞了。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此举的意图所在：恩崔立空出的手伸向前来，紧扣住贾拉索的小臂，将卓尔的武器远远拉到一边。
杀手的另一只手出现在他面前，手中握着那把致命的宝石匕首。
恩崔立抓住了破绽并发动了攻击，贾拉索无法格挡也无处可逃。一阵强烈的绝望、一股极端而彻底的无助情绪如排山倒海一般向他袭来，席卷了恩崔立全身。他觉得仿佛有人进入了他的脑海，模糊了他的思想，切断了他的反射。他不可避免地停下了动作，贾拉索趁机抬起另一只手，一把匕首狠狠刺中恩崔立的腹部，然后弹开了。
一团混乱之中，那种令人手足无措的感觉持续侵袭着恩崔立的思维，他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开，几乎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动作。片刻之后，朦胧渐渐褪去，他困惑地发现自己正靠坐在小房间另一侧的墙边，对面是满脸微笑的贾拉索。
恩崔立闭上双眼，终于彻底逼退了混乱纷杂的思绪。他认为这是莱基插手的结果。正是这名卓尔法师为贾拉索和恩崔立施展了石肤术，让他们可以专心战斗，无须担心伤到彼此。他转头望去，却发现法师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再次转向贾拉索，猜想佣兵头子又施展了他的无数诡计中的一个。贾拉索很可能是用他最新得到的魔法物品——强大的克林辛尼朋——彻底干扰了恩崔立的注意力。
“或许你的动作已经开始变慢了，吾友。”贾拉索说道，“那多让人遗憾啊。幸好你已经在有能力的时候击败了你认可的敌人——青春赋予崔斯特·杜垩登的速度还能保持好几百年呢。”
恩崔立对他的话不屑一顾，但实际上，这种想法噬咬着他的内心。终其一生，他的生命都建立在准备周全的完美状态为他带来的优势上，即便是业已步入中年的如今，他也同样自信能够击败任何一名对手——靠着纯粹的技巧、比敌人更加敏锐的思维，或是对战场每一处的精心布置。尽管如此，恩崔立依然不愿变得迟钝。杰出的战斗方式所赋予他的优势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鲜明的印记，他不愿就此失去它。
他想要否认贾拉索的话，却根本做不到。在他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实际上输掉了和崔斯特的决斗。如果不是因为金穆瑞·欧布罗扎的心灵异能，崔斯特早已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你的速度并没有超过我。”杀手摇摇头，出言争辩。
贾拉索走上前来，危险地眯起他闪烁着炽烈光芒的双眼——黑暗精灵佣兵头子总是处于自控之下，杀手很少在他俊美的面容上见到这种充满威胁的愤怒神情。
“我有这个！”贾拉索一把拉开斗篷，向恩崔立亮出了被他小心收在口袋里的神器一角——碎魔晶克林辛尼朋，“不要忘记这点。就算没有它，我很可能依然可以击败你。尽管你十分出色，吾友——比我知道的任何人类都要出色。但只要我还持有它，你就不过只是区区凡人而已。只要和克林辛尼朋合为一体，我就能在转念之间让你粉身碎骨。永远不要忘记。”
恩崔立垂下目光，细细咀嚼着对方的话语和口吻，一个不寻常的表情浮现在贾拉索总是挂着微笑的脸上，清晰地印在恩崔立的脑海之中。和克林辛尼朋合为一体？……区区凡人而已？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贾拉索让他永远不要忘记这点，而阿提密斯·恩崔立也的确难以轻易忽视这个教训。
当他再次抬眼望去的时候，恩崔立看见贾拉索又重新戴上了他一贯的面具，他用带着一丝笑意的狡黠神色告诉每一个见到他的人，这个聪明的卓尔知道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对方所能达到的极限。
看到放松下来的贾拉索，恩崔立再次想起了这场比试有多么不同寻常。佣兵头子从不和别人比武。当贾拉索告诉莱基他想要定期和恩崔立比武的时候，法师惊得目瞪口呆。
恩崔立理解这其中的逻辑。贾拉索之所以可以保全自身，部分原因在于他始终保持神秘，即便是对他周围的人也毫无二致。没有人能真正看清这名佣兵首领。他总是能令盟友和敌人们措手不及、困惑不已。但就在此时此地，他却向阿提密斯·恩崔立暴露了如此之多的信息。
“那些匕首，”恩崔立恢复了轻松的姿态，重新戴上属于自己的面具，“它们只是幻象而已。”
“在你看来或许的确如此。”黑暗精灵用他一贯模棱两可的方式回答。
“它们就是幻象。”杀手坚持道，“你不可能随身携带这么多的匕首，也没有任何魔法能这么快地创造出它们。”
“如你所说。”贾拉索回答，“然而你却听见了它们和你的兵刃撞击时发出的脆响，也感觉到了它们刺穿你的斗篷时带来的重量。”
“我以为我听见了响声。”恩崔立纠正道，怀疑自己终于在佣兵永无休止的猜谜游戏中找到了突破口。
“那还不是一回事？”贾拉索笑着答道，但恩崔立仿佛在笑声之后看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恩崔立提起斗篷，仍有几把匕首——实实在在的金属匕首插在布料之中，此外还有几个破洞。“那么，其中一些是幻象。”他不确信地争辩道。
贾拉索只是耸耸肩，不愿再泄露更多信息。
恩崔立夸张地长叹一声，向门外走去。
“永远记住这点，吾友，只要你相信，即便是幻象也能置你于死地。”贾拉索在他身后叫道。
恩崔立停下脚步，神情阴郁地转过身来。他很少受到如此不假掩饰的警告或威胁，但他知道，当来自于他的这名同伴的时候，这些威胁绝非是信口开河。
“无论你是否相信，真家伙总能置你于死地。”恩崔立说着转身走向门口。 杀手摇了摇头，走出房间。在令他感到挫败的同时，这一切也同样激起了他的兴趣。
这就是贾拉索的行事之道，恩崔立暗忖，而更令他惊讶的是，聪明的卓尔佣兵所展现出的这一特质格外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就是目标。金穆瑞·欧布罗扎用手语向他的两名同伴，莱基和伯殷永·班瑞说道——后者刚刚成为了达耶特佣兵团地表军队的最新成员。
伯殷永是魔索布莱第一家族里倍受宠爱的儿子，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整个卓尔世界的所有选择都呈现在他面前——至少，是魔索布莱的男性卓尔所能企及的所有选择。然而，他的母亲，强大的班瑞主母，对一个矮人国度发动了一场灾难性的战争。这场战争以她的死亡而告终，伟大的卓尔城市也随之陷入彻底的混乱。在极度的困惑和恐慌之中，伯殷永激流勇退，转而投身到贾拉索麾下，加入了让人永远捉摸不定的达耶特佣兵团。作为城中最为杰出的战士之一，再加上和依然强大的班瑞家族之间的血缘联系，伯殷永受到了公开的欢迎，并被迅速提拔到高阶副官的位置上。因此，他并不是作为莱基和金穆瑞的手下前来此地，而是作为他们的同僚来完成某项训练任务。
他端详着金穆瑞指定的人类——一个身材婀娜、忸怩作态的女子，穿着常见的街头妓女的服饰。
你读过她的心了吗？莱基向他比划道，手指舞出复杂的手势，配合着和他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上所呈现出来的各种扭曲神情。
清道者公会的探子。金穆瑞对他的同伴无声确认。小队的协调人。所有人都从她身边经过，向她汇报各自的发现。
伯殷永不安地在两脚之间移动着重心，奇特的金穆瑞和他奇特的力量令他倍感不适。他希望金穆瑞此时并未读取他的思想，因为他正在好奇，有这样一个家伙在他身边，贾拉索究竟怎么还能有安全感？金穆瑞似乎能够轻而易举地进入别人的思想，就像伯殷永走进敞开的大门一般。但想到聪明的贾拉索很可能已经给那扇门装上了陷阱，他不禁轻笑出声，又急忙用咳嗽加以掩饰。伯殷永决定学学这招——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招的话——令金穆瑞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知道其他人可能在哪儿吗？伯殷永用手语无声询问。
如果不知道，这就不算是一场完整的表演了。莱基以手势回答。法师露出大大的微笑，然后三个黑暗精灵都露出了饥渴而狡诈的神情。
金穆瑞闭上双眼，用悠长而缓慢的呼吸稳住自己。
收到这个信号，莱基从他的诸多腰囊之中取出了一根嵌在一小块水溶胶里的睫毛。他转向伯殷永，开始舞动手指。卓尔战士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当有一个卓尔法师向他的方向施展法术时，大多数的理智生物都会这么做。
第一个法术被施放出来，伯殷永开始隐形，从视野中渐渐消失。莱基回到手头的工作上，用另一个法术侵入住探子的思想，令她动弹不得。
女人畏缩了一下，一时之间，她似乎被控制住了，但很快就摆脱了法术的影响。她紧张地环视四周，明显戒备起来。
莱基怒吼一声，再次开始施展法术。隐形的伯殷永带着近乎讥讽的微笑望向他——隐形状态的确有其好处！莱基不停咒骂，用上了所有表示粪便和腐肉的卓尔词汇。一方面，他显然对这个女人竟然能抵抗定身咒而惊愕不已——一场艰巨的意志考验——但另一方面，伯殷永也同时注意到，喋喋不休的法师准备了不止一个定身法术。如果不是因为受到抵抗，一个法术本来就已经足够了。
就在此时，女人迈出一步，随即被定在了她行走的姿势中。
上！金穆瑞的手指挥舞着。比出手势的同时，他用心灵能力在三名卓尔和那个女人之间开启了一道传送门。她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尽管还在街上，但距离三人只有几步之远。伯殷永跳上前去抓住那个女子，将她狠狠拉进异次元空间之中，金穆瑞随即关闭了入口。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在街道上的旁观者看来，那个女人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心灵异能者抬起一只纤细的黑色手掌，放到受害者的额头上，融入了她的思维。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恐惧。尽管身体在莱基的控制之下动弹不得，她的思想还在运作，知道自己现在正站在黑暗精灵的面前。
金穆瑞享受了一会儿那种恐惧，完全陶醉其中，然后将心灵能量注入到她的身体里，在她周围建立起一层能够吸收动能的盔甲——他在恩崔立和崔斯特·杜垩登的交战中就已经掌握了这种技巧。
完成之后，他点了点头。
精良的卓尔长剑划过女人的咽喉，伯殷永立即重新现身，他的攻击动作解除了莱基的隐形法术。卓尔战士展开了一场迅速的剑舞，两把精美的长剑交相挥舞，狠狠突刺，甚至重重打在女人的头上。
没有溅出一点鲜血，女人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金穆瑞的护甲承受了每一次攻击，攫取并储存了来自卓尔战士野蛮舞蹈的巨大能量。
砍杀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直到莱基警告他们定身魔法已经快要消散了。伯殷永向后退开，金穆瑞也再次闭上了双眼。莱基开始施展另一个法术。
两名旁观者，金穆瑞和伯殷永，带着邪恶的微笑，看着莱基拿出了一粒散发出硫磺气味的蝙蝠粪便，将它和自己的手指一起推进女人口中，用指尖施放出法术。一道炽烈的火光在她的口腔深出一闪而过，落进她的咽喉。
金穆瑞在和之前相同的位置上开启了第二扇传送门，街道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莱基粗暴地把那个女人推回到了街上。
金穆瑞关闭门扉。他们看着外面，趣味盎然。
首先解除的是定身法术。女人蹒跚着，试图高叫出声，但喉间的灼烧感令只她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她露出奇怪的神色——那是绝对的恐惧之情。
她感觉到了动能护盾中所蕴含的能量。金穆瑞解释道。我已经放开了对护盾的控制——只有她自己才能阻止能量被施放出来。
还要多久？莱基关切地询问。但金穆瑞只是微笑着示意他们继续欣赏面前的表演。
女人开始奔跑。三名卓尔注意到其他人在她周围移动，有几个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那很可能是其他间谍——另外一些似乎只是出于好奇。但还有一部分人对此警觉起来，远远地从她身边避开。
奔跑的同时，她试图尖叫，但灼烧的喉中只能发出阵阵干咳。极度的恐惧令她双眼圆睁，卓尔们对此享受不已！她感觉到渴望挣脱束缚的巨大能量在体内涌动，却不知该如何释放它们。
她无法维持住那层动能护盾；刚一意识到这个问题，恐惧之情就在瞬间化作了困惑。伯殷永造成致命伤害当即现形。所有挥砍、突刺、迎头重击和穿心扭刺在这名无助的女人身上猝然迸发。在旁观者看来，她仿佛突然变得支离破碎，无数鲜血从她脸上、头上和胸前喷涌而出。
她立即就跌倒在地，但在任何人能够做出任何反应之前——逃跑，或是冲过去帮助她——莱基的最后一个法术发挥了效果。一个延迟火球爆炸开来，吞没了女人的实体和她周围的许多人。
在火焰之外，女人的同伴和不明就里的旁观者们向烧焦的尸体投去震惊的目光。他们的脸上露出纯粹的恐惧，令三个残酷无情的黑暗精灵倍感愉悦。
精彩的表演。的确值得一看。 对伯殷永来说，面前的景象还达到了另外一个目的。它提醒着他要小心周围的这些副官同僚。就算以卓尔们对待残虐和谋杀的标准来看，面前二人也是格外精于此道的个中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