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这正是你一直想见到的局面。金穆瑞对雅拉斯科里克说道。
听见卓尔心灵异能者直率的提议，灵吸怪装出一副惊愕的样子。雅拉斯科里克曾向金穆瑞说明了抵御碎魔晶入侵的方法。它一直都期望着事情的局面能够发展到如今这步境地。
谁来持有它？雅拉斯科里克无声地询问。金穆瑞还是莱基？
莱基。卓尔回答。他和克林辛尼朋将完美地弥补彼此的不足——克林辛尼朋从远处为他提供能量。
这是你们两个的判断。灵吸怪回答。克林辛尼朋或许却将你视作威胁——一个不无可能的合理假设——它诱使你这么做，只为了彻底毁灭你和你的同伴。
我并未忽视那种可能性。金穆瑞回答，看来毫不紧张。而这就是我前来会见雅拉斯科里克的原因。
灵吸怪停顿了很长时间，忖度着这些信息。碎魔晶绝非寻常之物。灵吸怪说道。你要让我——
我只求暂时的措施。金穆瑞打断了他。而并没想让雅拉斯科里克和克林辛尼朋一较高下。我知道神器会将你毁灭殆尽。传达自己的想法时，他完全没有担心会让夺心魔觉得受到了侮辱。金穆瑞知道，绝对理性的灵吸怪们不会让自负的情绪膨胀出理智的界限。诚然，它们自视高于绝大多数其他种族，这其中不仅包括人类，甚至也包括卓尔。然而，他们合理无害的自信之下隐含着一种理智，灵吸怪们不会将逻辑完美的陈述视为侮辱。雅拉斯科里克知道碎魔晶能够摧毁神祇之外的所有生物。
办法或许有一个。灵吸怪回答。金穆瑞的笑意加深了。只要用坚固意志结界笼罩住克林辛尼朋，就能阻止它的心灵入侵，切断它对战场附近水晶塔的控制。但这只是暂时的。灵吸怪添道。我可不会不切实际地认为有任何心灵力量——除非它来自一整个军团的灵吸怪——能够一劳永逸地削弱伟大的碎魔晶。
“暂时的削弱对贾拉索的覆灭来说已经足够了。”金穆瑞赞同，“而这就是我的全部要求。”他鞠躬告辞。当他跨过传送门，步向他和莱基在卡林港中共享的那间私人住所时，最后的这句话依然在他脑海中回响不已。
贾拉索的覆灭！金穆瑞机会无法相信他竟然参与了这样一场阴谋。毕竟，是贾拉索为他提供了庇护，使他不致惨遭欧布罗扎主母和他残忍姐妹们的毒手；是贾拉索在班瑞主母宣布要彻底夷平欧布罗扎家族的时候接纳了他，令他免受整个城市的追杀。暂且不论他对佣兵头子可能怀有的任何忠诚，铲除达耶特佣兵团的首领还会引发另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带领佣兵团崛起的首领，早在一个世纪之前就为他们赢来显赫声名的人物，不是任何其他卓尔，正是贾拉索本人。在政治层面上，贾拉索对达耶特佣兵团的生死存亡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佣兵团中没有任何一个卓尔——其中也包括自信满满的莱基——对此抱有丝毫怀疑。
带着这些萦绕不去的思绪，金穆瑞回到了莱基的身边，发现后者正沉浸在推翻贾拉索的进攻计划里。
“你的新朋友能满足我们的要求吗？”金穆瑞刚一出现，神奥双修者就热切地询问道。
“很可能。”金穆瑞回答。
“只要压制了碎魔晶，我们就势不可当了。”莱基说道。
“不要低估贾拉索。”金穆瑞出言警告，“眼下他拥有碎魔晶，我们必须先摧毁那枚强大的神器。就算没有碎魔晶，贾拉索也在几百年间对达耶特佣兵团建立了坚固的掌控。在他取得克林辛尼朋之前，我根本就不会与他为敌。”
“但正是得到碎魔晶削弱了他的力量。”莱基解释道，“就连普通士兵们也在担心我们选择的道路。”
“我听见有些士兵说他们无法相信我们的崛起。”金穆瑞争辩，“有些则断言我们将会统治地表世界，贾拉索会让达耶特佣兵团在孱弱的人类之中横空出世，光辉万丈地回去征服魔索布莱。”
莱基大笑起来：“我并不怀疑那枚神器的力量，但它的力量也有其限度。难道夺心魔没有告诉你，克林辛尼朋的愿望就是想要达到自身控制力的极限吗？”
“他们幻想中的征服行动是否能变为现实对我们当前的局势而言并不重要。”金穆瑞回答，“重要的是达耶特的士兵们是否相信它。”
莱基无法反驳他的逻辑，但法师对此并不十分担心。“尽管伯殷永站在我们这方，卓尔士兵在战斗中却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他解释道，“我们现在不仅有人类可供驱使，还有上千只狗头人任我们处置。”
“许多人类是在克林辛尼朋的影响下才加入我们的阵营的。”金穆瑞提醒他，“如果雅拉斯科里克不能完全压制碎魔晶，它还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控制住那群狗头人。”
“我们还有鼠人。”莱基不为所动，“变形兽能够更好地抵御思维入侵。他们内心之中的争斗足以挫败外界的影响。”
“你已经将多摩招入麾下了？”
莱基摇了摇头。“多摩很难说服。”他承认，“但我已经说服了他的几个鼠人副官。只要除掉多摩，他们就会投效到我们旗下。所以我也派夏洛塔去告诉贾拉索，那个鼠人头领口无遮拦，向帕夏达达克兰吐露了太多关于达耶特佣兵团的信息。我们相信派人前来调查达拉巴德的公会头领正是达达克兰。”
金穆瑞点点头，但神色中依然充满担忧。在心灵对抗中，贾拉索一向是名棘手的敌人。他可能会看清隐藏在谎言之后的真相，反而利用多摩将鼠人招募到自己那一方。
“他现在的举动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莱基承认，“克林辛尼朋显然会愿意采信夏洛塔的说法，但在针对多摩采取措施之前，贾拉索将更希望谨慎行事。”
“你认为鼠人领袖今天就会死。”片刻之后，金穆瑞推论道。
莱基露出微笑。“碎魔晶给了贾拉索力量，因此也就成为了他的弱点。”他邪恶地笑道。
“先是手套，现在又是这个。”瓦维尔·泰格维斯长叹一声，“啊，恩崔立，要是没有你，我都没有外快可赚了呢。”
恩崔立并没有欣赏她的笑话。“动作要快。”他吩咐道。
“夏洛塔的行动让你坐立不安。”瓦维尔说道。她发现那个女人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忙碌奔走在街巷之间，和鼠人工会中数名广为人知的上层人士会面商谈。
恩崔立点了点头，不愿和瓦维尔分享他刚刚得知的消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他知道，形势的发展飞流直下，令他措手不及。莱基和金穆瑞在为他们的袭击打下根基，贾拉索显然是意识到了萌芽中的问题。就在不久之前，佣兵头子刚刚召唤了恩崔立，告诉杀手他必须要会见一名格外卑鄙的鼠人，名叫多摩。恩崔立怀疑，如果多摩也参与了这场阴谋，那么莱基和金穆瑞的阵线当中很快就会出现一个亟待弥补的空缺了。
“我会在两个小时内回来。”恩崔立解释道，“准备好它。”
“我们没有合适的材料来制作你要求的东西。”瓦维尔抱怨着。
“颜色和外形一致即可。”恩崔立回答，“材料无须相同。”
瓦维尔耸耸肩膀。
恩崔立快步踏进卡林港的夜色中，拉起斗篷紧紧裹住他的肩膀。在距离黄铜赌馆不远的地方，他转进一条小巷。杀手迅速检视四周，确认没有受到跟踪，便从一个敞开的下水井口悄然进入了盘踞在城市下方的隧道里。
片刻之后，他就出现在指定的房间里，站在贾拉索的面前了。
“夏洛塔告诉我多摩正在散布我们的秘密。”贾拉索说道。
“那个鼠人也会过来？”
贾拉索点点头。“而且很可能带着同伴。你做好战斗的准备了吗？”
恩崔立露出了几天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是否做好和鼠人作战的准备？他又怎么可能没准备好呢？但他无法忽视贾拉索的信息来源。他意识到夏洛塔正在打两手牌，不仅与莱基和金穆瑞关系密切，同时又没有公然切断她和贾拉索之间的联系。他并不认为这件事是夏洛塔和她的卓尔盟友们一起谋划的，也不认为他们在藉此拉开争夺达耶特佣兵团领导权的最终决战。复杂精密的叛乱计划本应花费更多时间，对于一场很快就会变得昭然若揭的战斗来说，卡林港的下水道根本不是什么合适的战场。
然而……
“或许你该在达拉巴德停留一段时间。”恩崔立说道，“在水晶塔里监视新的运作。”
“多摩不足为惧。”贾拉索回答。
恩崔立狠狠瞪视着他。难道他真的对达耶特佣兵团内部如此明显的叛变暗潮视而不见？这是否证明了莱基和金穆瑞的背叛的确是受到了碎魔晶的怂恿？还是说，或许是恩崔立太过多虑，他所预见的邪恶叛乱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杀手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厘清自己的思路。
“夏洛塔可能搞错了。”杀手说道，“她可能有她自己想要除掉多摩的理由。”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真相。”贾拉索回答，向一条隧道颔首示意。呈现出巨大的人形老鼠外貌的鼠人头子从隧道中出现，带着另外三名鼠人向他们走来。
“我亲爱的多摩。”贾拉索问候道，鼠人头子鞠躬致意。
“你能来会见我们真是太好了。”多摩回答，“我可不愿在这时候到地面上去，就算是巴沙多尼公会的地窖也不行。那种地方恐怕太让人兴奋了。”
恩崔立眯起双眼，打量着面前这个可憎的兽化人。多摩的回答在杀手看来未免有点奇怪，但他竭力抑制住展开各种分析的冲动。
“其他公会的探子也像我一样到下水道和你见面吗？”贾拉索问道，多摩顿时防备了起来。
恩崔立转而紧盯着卓尔，他明白了，是克林辛尼朋命令贾拉索让多摩提起戒心，让鼠人回想其他可能参与其中的叛变行为，如此一来，碎魔晶就能更加轻易地读取这些想法。但在恩崔立看来，贾拉索还是太过心急了。几句闲谈和寒暄或许就能取得大同小异的必要效果，根本无需用动智能神器野蛮的心灵入侵手段。
“在我不得不和其他公会的探子会面的罕见情况下，的确也通常是由他们前来找我。”多摩回答，试图保持镇静，但他在两脚之间变换重心的细节已经向恩崔立泄露了他的不安心情。杀手平稳的将双手落到腰带上，手腕搭住两把强大兵器的柄头。这个姿势看来更加轻松舒适，却也使他得以接触到自己的武器，随时可以拔剑出击。
“那你最近会见他们任何人了吗？”贾拉索询问。
多摩畏缩了一下，然后再次畏缩了一下。恩崔立渐渐领悟了其中的原因。此时此刻，神器正在尝试探寻鼠人的思维。
另外三名鼠人在他们的老大身后面面相觑，不安地挪动着身体。
多摩的面孔扭曲了，开始变成人类的形态，却几乎立即回到了鼠人身体的禁锢之中。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怎么回事？”他身后的一名鼠人问道。
恩崔立能够看出，贾拉索的神色越来越挫败。他好奇地望向多摩，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个丑陋的生物。
贾拉索和克林辛尼朋无法在鼠人的思维中找到固定不变的切入点。碎魔晶的入侵激起了兽化人的内心挣扎，那道痛苦和愤怒的红热高墙挡下了所有侵袭。
越来越挫败的贾拉索紧紧盯住面前的鼠人。
他背叛了我们。克林辛尼朋突然下定结论。
贾拉索的心中充满困惑和怀疑，他并未看出支持这个结论的原因。
我看到了瞬间的动摇。克林辛尼朋说道。我看到真相在折磨所筑起的愤怒高墙之后一闪而过。他背叛了我们……两次。
贾拉索转向恩崔立。这是个微妙的信号，一直对鼠人深恶痛绝，并因此而跃跃欲试的杀手立即领会了它，将之付诸行动。
多摩和他的同伴们也同样领悟了这个信号，长剑当即脱鞘而出。当他们拔出兵刃时，恩崔立已经展开了冲刺。查戎之爪在他面前的空中挥舞，留下一道黑色的烟幕。藉此，恩崔立得以分割战场，防止他的敌人们协同作战。
他从左侧绕过烟幕，并同时俯身躲开多摩向他挥来的窄刃长刀。杀手剑锋上挑，远远隔开多摩的兵刃，保持蹲踞的姿势快步逼近，刺出匕首。
距离多摩最近的那名鼠人猛力攻上前来，恩崔立不得不后移闪避，并放低长剑格挡对方的攻势。他向后一个滚翻，右手用力撑住地面，重新站直身体，同时迅速移动脚步，几乎恰好回到了他最开始的位置上。愚蠢的鼠人紧追而至，将多摩和他的两名同伴留在了烟墙的另一侧。
在恩崔立身后，贾拉索甩动手臂，一次、两次、三次。投掷匕首从紧贴着恩崔立的头颅呼啸而过，飞进烟墙，在飘忽不定的幕帘上留下一个个窟窿。
烟幕的另一侧传来一声呻吟，恩崔立知道多摩已经只剩下两名同伴了。
片刻之后便只剩一人——杀手当面迎上向他冲刺而来的鼠人，旋转着挑起长剑，格开对方刺来的剑锋。恩崔立迈步上前，而鼠人也采取了相同的举动，想要咬住面前的人类。
他很快就追悔莫及——恩崔立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口中。
匕首再次突刺，鼠人被迫仰起头颅。杀手当即脱离战斗，转过身来，看见另一只鼠人正快速冲过烟幕，也听见了多摩逃跑的脚步声。
他向前俯身肩翻到烟幕下方，抓住鼠人的双脚脚踝一把拉起，让他脸朝下趴在贾拉索的面前。
恩崔立的动作没有丝毫减慢，他继续向前滚翻，重新站起身来，全速追赶那只逃跑的鼠人。恩崔立对黑暗并不陌生，就连隧道里的全然漆黑对他来说也不在话下。实际上，他某些最为出色的任务正是在地下完成的。但面对着拥有红外视觉的鼠人，杀手还是将他强大的长剑抬到身前，命令它发出光亮——他希望这把长剑和许多魔法武器一样也能发光。
长剑发出的魔法光芒让他大吃一惊：光芒呈现出恩崔立从未见过的黑暗色调，令走廊看来恍如幻境。他低头望向长剑，想要看看这个光源究竟有多么璀璨夺目，却没看见任何明显的光芒。他希望这意味着他至少还能使用些许潜行的技巧，尽管他正是光芒的来源。
来到一个岔路口时，他猛然停住脚步，转动着头颅，将精神集中在他的感官上。
左侧传来一声细微的脚步声的回音，他追了过去。
贾拉索不断抖动双臂，将一把把匕首掷向不停蠕动的鼠人，很快解决了这个趴在地上的生物。他一只手伸进衣袋，放在碎魔晶上面，同时冲过烟幕之间的缺口，想要追上他的同伴。
带路。他对神器下令。
上方。回应他的是意料之外的答案。他们已经回到街道上了。
贾拉索困惑不解地停下了脚步。
上方！无声的呐喊变得愈发有力。在街道上。
佣兵头子转身冲向另外一个方向，沿着走廊回到通向下水道栅井的梯子面前。栅井外面，就是黄铜赌馆附近街区的小巷。
带路。他再次对神器下令。
我们太过暴露自己了。神器回答。躲在阴影之中，回到巴沙多尼公会去吧。阿提密斯·恩崔立和多摩也在那个方向上。
恩崔立转过隧道中的一处拐角，小心翼翼地放慢了速度。多摩和另外两名鼠人各自手持长剑站在他的面前。恩崔立认为他们已经看见了自己，于是动身上前，想要在三个鼠人来得及组织起有效防御之前发动攻击。但恩崔立猛然停下了脚步——多摩左侧的鼠人开始低声说起话来。
“我闻到他了。他就在附近。”
“非常近。”另一名下级鼠人附和道。他眯起双眼，眼中红色的光芒说明他正在使用红外视觉。
他们怎么还要用到红外视觉？恩崔立暗忖。在查戎之爪的黑色光芒下，面前的鼠人在他眼中清晰可见，就好像他们正站在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一样。他知道他应该直接上前出击，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转过墙角，进入对方的视野，毫无遮拦。
“他的气味很浓。”多摩赞同。三名鼠人纷纷不安地四下环视，长剑在手中挥舞。“其他人呢？”
“他们本该到了，可现在还没来。”他左侧的鼠人答道，“恐怕我们遭到背叛了。”
“让卓尔都下九渊魔狱去吧。”多摩说。
恩崔立几乎不敢相信他们真的无法看见他——这显然是强大的长剑另一个不可思议的用途。他不禁好奇，如果他们将视力转化为普通视觉，又是否能够看到他，但杀手意识到这个问题只能留作他日解答了。现在他全神贯注，无声潜行，在身前迈出一只脚，然后是另一只，移向多摩的右侧。
“或许我们应该仔细考虑那个黑暗精灵法师的意见。”多摩左侧的鼠人继续低语道。
“与贾拉索为敌？”多摩难以置信地询问，“那就全完了。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可是……”另一个鼠人刚要出言反驳，多摩就低声呵斥起来，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对方的脸。
趁他们分神，恩崔立闪到第三名鼠人身后，匕首的尖端顶住那只鼠人的脊梁。全身僵硬的鼠人听见恩崔立他耳边低语。“滚。”他说。
鼠人全速冲下隧道。多摩停止争吵，在他逃跑的士兵身后追了几步，高声威胁。
“滚。”恩崔立又闪到对面另一个鼠人下属的身边。
这只鼠人却没有逃跑。他尖叫一声，转过身来，齐胸挥出长剑。
恩崔立俯身轻松躲过剑锋，然后起身突刺，致命的宝石匕首从鼠人肋骨的下方向上挑起，刺进他的横隔膜。那生物再次哀嚎，然后剧烈地痉挛颤抖起来。
“怎么了？”多摩问道，连忙转身，“怎么了？”
鼠人摔倒在地，抽搐着死去了。恩崔立手持匕首毫无掩饰地站在远处，命令他较小的兵刃释放出魔法光芒。
多摩向后一跳，抬起长剑横在身前。“舞空剑？”他低声问道，“是你吗，卓尔法师？”
“舞空剑？”恩崔立暗自重复，低头望向他发光的匕首。这在他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他再次望向多摩，看见他从人形老鼠的形态变得和人类近乎无异，双眼中的红光随之渐渐消失。他的视力也从红外视觉变成了普通光谱下的视觉。
看见阿提密斯·恩崔立的身影时，他又一次差点从靴子里跳了出来。“这又是什么诡计？”鼠人惊喘。
恩崔立不知该如何回答。查戎之爪究竟使用它的黑色魔光取得了什么效果，连他自己也毫无头绪。它是否彻底阻隔了红外视觉，却又在普通光谱下发挥着照明作用？如此说来，尽管恩崔立并未感到长剑在发热，但它是否就像黑色营火一样，作为强烈的热源严重干扰了红外视觉的作用？
这的确十分有趣——一如呈现在阿提密斯·恩崔立面前的许多其他疑问——然而这个谜题也同样只能留待他日解答了。
“看来你没有其他同伙了。”他对多摩说道，“只剩下你和我。”
“贾拉索为什么要害怕我？”多摩问道；同时，恩崔向前立迈出一步。
杀手停下脚步。“害怕你？还是厌恶你？这可不是一回事，你知道。”
“我是他的盟友！”多摩反驳，“我站在他的一方，就连他手下的主动邀请都被我拒绝。”
“你的确是这么告诉他的。”恩崔立望向地上仍在抽搐呻吟的鼠人，“你都知道些什么？快点说清楚，或许你还能离开这里。”
多摩愤怒地眯起他那双啮齿动物的眼睛。“就像瑞西塔从你们最后一次会面中离开那样？”他问道。瑞西塔是多摩的鼠人工会中作为伟大的前辈之一，作为一名强有力的领导者，和恩崔立一同为帕夏普克效力。他后来死在了恩崔立的手里——卡林港的所有鼠人都会永远铭记这件事。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恩崔立平静地说。
他发现身边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移动，知道第一只鼠人已经回来了，在阴影中等待着跳出来偷袭的机会。他既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有感到丝毫畏惧。
多摩微笑起来，露出满嘴尖牙。“贾拉索和他的同伴们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紧密团结。”他挑衅道。
恩崔立再次逼近一步。“你必须说得更明确些。”他说。但话刚出口，多摩就嚎叫着扑向他，细剑当面刺来。
恩崔立几乎没有移动查戎之爪，只是斜过剑锋挡住多摩的兵刃，将它荡开到一边。
鼠人立即收回细剑，然后连续突刺。每一次恩崔立都几乎没什么动作，他以微小的角度调整着武器，不断作出精妙的格挡，令多摩的细剑从去不盈寸的地方与他擦身而过。
鼠人再次退后；这次，他将细剑猛力挥来。
但他退后的一步太大了，恩崔立只需轻轻后仰，就毫发无伤地躲开了在他面前挥过的细剑。
不出意料，多摩的同伴从旁边的阴影里向他冲来，多摩完美地扮演了自己在这场偷袭中的角色，上前猛力突刺。
多摩无法领会阿提密斯·恩崔立的精妙之处。查戎之爪再次拦下了他的攻击，但这回，恩崔立调转手腕，将长剑压到多摩的兵刃侧下方。他深吸一口气，把多摩的细剑高高挑向半空，并释放出另一道烟幕，隔断了自己和鼠人之间的空间。借助自身的惯性，恩崔立顺势转向右方。转到多摩的侧面之后，他抬起的右手飞快落下，查戎之爪随之拖出一道烟尘；于此同时，他的左手在长剑上方甩过身前，将宝石匕首刺进正向他冲来的鼠人的小腹。
查戎之爪划过一个整圆，在二人中间形成了一道圆形的宽阔墙壁。多摩冲出烟幕，固执地递出一剑，但恩崔立早已消失了。他俯身滚翻向一侧，然后站起身来，向腹中扎着匕首垂死挣扎的鼠人用力挥出长剑，砍向他的双腿。令杀手惊喜的是，强大的长剑不禁切断了鼠人较近处的那条腿，竟然连另一条腿也一并砍断了。那生物倒在岩石上，痛苦哀嚎，生命的鲜血四散飞溅。
恩崔立的动作没有丝毫减慢，他猛力转身站起来，再次远远隔开了多摩的兵刃，同时挥下查戎之爪，干脆利落地打掉了鼠人头领掷来的匕首。
多摩的脸色变了，他显然已经穷尽了所有伎俩，眼下轮到恩崔立发动攻势。杀手向鼠人的上方、中段和下盘接连刺出三剑，迫使多摩快步后退，勉强保持着平衡。
恩崔立跳上前去，不给这个远比他弱小的生物以喘息的机会。疾舞的长剑间或释放出重重烟尘，完美而巧妙地限制了多摩的视野和判断。很快，杀手就把鼠人逼到了墙边，只需向多摩投去一瞥，恩崔立就知道，被困入墙角的前景丝毫无法令多摩感到兴奋。
因此，恩崔立挥出两剑，筑起两道分别垂直和平行于地面的烟墙。两道烟墙组成L形的构造，令多摩既无法看到恩崔立，也不能看到自己的右侧。
鼠人以为恩崔立会利用烟幕的遮蔽绕到自己身边，于是怒吼一声，竭尽全力冲向右侧，狠狠刺出细剑。但他只击中了空气。接着他就感到杀手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恩崔立早已预料到了多摩的推测，于是直接转到了鼠人的后方。
多摩将细剑掷上地面。“我什么都告诉你。”他大叫，“我什么都——”
“你已经告诉我了。”恩崔立说道。鼠人浑身一僵：查戎之爪切过他的脊骨，深至没柄，从摩多的肋骨下方刺了出来。
“这……很疼。”多摩喘息着。
“理应如此。”恩崔立回答。长剑猛然一抖，多摩惊喘一声，死掉了。
恩崔立拔出长剑，跑回去取回他的匕首。多摩已经确认了达耶特佣兵团内部正酝酿着某种叛乱，而这又带来了许多疑问，令他现在的思绪一片混乱。多摩并未欺骗贾拉索，也没有参与针对佣兵头子的阴谋——至少这些是恩崔立可以确定的。然而，正是贾拉索本人发动了对多摩的攻击。
真的是这样吗？
碎魔晶又在多大程度上利用了贾拉索的最大利益来对付他自己？如此思忖着，阿提密斯·恩崔立匆匆离开了卡林港的下水道。
“漂亮。”莱基对金穆瑞说道。两名卓尔正通过一面窥探魔镜监视着返回巴沙多尼公会的阿提密斯·恩崔立。但法师几乎立即就切断了连接，因为从那个狡猾杀手的神色来看，恩崔立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窥探。“他在无意中执行了我们的命令。现在所有鼠人都会和贾拉索反目成仇了。”
“可怜的多摩。”金穆瑞笑道。但他突然住了口，露出一副严肃的神情，“可恩崔立又该怎么办？他很强大——有了那个手套和长剑就变得更加强大——而且也足够聪明，所以他并不认为投效我们会改变他的处境。也许我们应该在将目光转向贾拉索之前先把他消灭。”
莱基略作思索，然后点头同意。“必须由不如他的人来动手。”他说，“例如夏洛塔及其手下，反正他们在更重要的叛变行动中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如果贾拉索知道我们想要对付恩崔立，他可不会高兴的。”金穆瑞表示赞同，“那就夏洛塔吧，而且也不必我们直接下令。我会在她脑中植入一个念头，让她以为恩崔立打算消灭她。”
“如果她相信了，她可能会直接逃跑。”莱基说道。
“她太过骄傲，不会那么做的。”金穆瑞回答，“我还会通过暗示和其他渠道让她明白，达耶特佣兵团的很多成员都对恩崔立心怀不满，甚至连贾拉索都受够了他自作主张的风格。一旦她认为恩崔立在他针对自己的行动中孤立无援，而她又能调动军队来他消灭他，她就不会逃跑，而会猛力出击。”他再次大笑一声。“但我和你不一样，莱基。我可不确定夏洛塔加上巴沙多尼公会真的足以完成这项任务。”
“他们至少能让他分身乏术，使他无从妨碍我们的计划。”莱基回答，“一旦我们干掉了贾拉索……”
“那恩崔立可能早就逃之夭夭了。”金穆瑞说，“就像莫里克。就算仅仅是为了杀鸡儆猴地威慑阿提密斯·恩崔立，我们也应该解决莫里克才对。”
莱基摇摇头，显然是意识到他和金穆瑞还有更为紧迫的问题需要解决——远比处理一个无足轻重的遥远城市中同样无足轻重的逃亡者要来得重要。“阿提密斯·恩崔立逃不出我的手心。”他断然说道，“他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麻烦，我永远也不可能忘记他或是原谅他。”
金穆瑞觉得他的话有些太过夸张，但从本质而言，他却对此深有同感。或许，恩崔立最大的罪行就是他的能力，卓尔心灵异能者暗忖。或许，单是他超乎人类水准的事实本身，就已经构成了某种令莱基和金穆瑞恨之入骨的侮辱。和法师一样，聪慧的心灵异能者完全能够领悟到这一事实。
但他们的领悟对阿提密斯·恩崔立没有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