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作者:理查德·李·拜尔斯
翻译:lele、winner0630、洛玛萨战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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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瑞恩装扮成一个皮肤坚韧的瘸腿食人魔(滑稽的腿使得他显然不适合在贵族甚至商人家族中服务),他尝试性咬了一小口香肠和面包卷。肠衣里面无法辨认的碎肉好象是软骨,味道令人讨厌,而且象果核一样冰冷。

“深渊魔网在下!”他惊呼。

“怎么啦?” 瑞厄德回答。

武技教官看起来也象是肮脏贫民窟里一个地位低贱,身体有毛病的食人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狼吞虎咽没有任何反感地吃光了糟糕的饭。

“什么?”巫术导师挥舞着香肠。“这是拙劣的摹仿!这是令人讨厌的东西!”

他走向罪魁祸首(一个身材矮小埋在账单里的可怜的小家伙),注意不要走得太快。伪装的幻像能使得他看起来一瘸一拐地,但不能隐瞒跛脚的食人魔走路速度和双腿正常的食人魔一样快。

长腿扁脸的地精业主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个棒子。也许他已经习惯了抗议。

费瑞恩举起手说:“我无意捣乱。事实上,我是来帮忙的。”

地精眯起眼睛:“帮忙?”

“是的。我愿意为这份殊荣付一便士。”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铜板。“我只是想让你看样东西。”

厨师犹豫了,然后伸出带脏指甲的手说:“拿来。真的?”

“真的。”

费瑞恩交出硬币,令地精吃惊地转过柜台,挤进微小的厨房。他把外套折起来后,将装着肉的热铁烤架从托架上拿起来,放到一边。

“首先,” 费瑞恩说,“把煤均匀地撒在火盆的底部。”他拿起火钳做演示。“下一步,尽管我们现在没时间从头做起,但你可以等到它们烧成灰白色。只有那个时候你才能把烤架放在这,开始烹调。”

他把烤架方在托架上。

“香肠煎得太久了。”地精说。

“你有急事要办吗?现在,我认为你在某个地方买了这些可疑的东西,因此无法保证质量,但你至少可以用木头锤把它们敲软一些,为了烤透,用餐叉在上面戳几个洞,再在上面撒些调料。” 费瑞恩露齿一笑。“你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调料,是吗?你是怎么搞的,杀了大厨,然后占了他的位置吗?”

这个小家伙不自然地笑着说:“现在没事了,是吗?”

“还没有。最后一件事:在客人点餐后,把香肠再烤一下,而不是提前几个小时就烤好了。如果烹调得当,它的味道还不错,如果凉了,那就再热一下。祝你好运!”

他拍了拍地精的肩膀,然后走出厨房。

不知何时,瑞厄德已经逛了过来,观看这场教学。

“我在进行公益服务,”巫师回答,“防止布里尔林居民得消化不良。”

费瑞恩和他的朋友并肩向前走。

“你是在自己玩乐,这很傻。你费劲把我们乔装打扮,然后扮演美食家来暴露真实身份。”

“我怀疑一个小小失误会有那么严重吗?我们邪恶的追捕者不太可能很快来到这条街上,又恰好遇到那个小老板,就算遇到了,也不一定问这个问题。记着,我们乔装得很好。谁会想到这个东倒西歪残废的家伙会是英俊优雅的我呢?虽然我必须承认,你的乔装没有这么大的反差。”

瑞厄德皱着眉,然后狼吞虎咽地吃掉最后一口香肠和面包。

“为什么不在我们离开提尔.布里契时就开始乔装改扮呢?”他问。“别介意,我想我知道。剑术家不会在决斗刚开始就露绝活的。”

“情况类似。格瑞娜和她的下属曾按原来的样子寻找我们,所以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不会想到要寻找相貌截然不同的我们。这个把戏不会迷惑她们太久,但时间也许足够我们完成任务,重返平静的隐居生活了。”

“这就是说,你还想到了其他事?”

“还没有,但你知道我是属于灵感型的。”

两位教官走出了价格低廉的酒馆(里面一个豺狼人咆哮、吠叫的歌声震撼着方解石墙壁),来到拥挤的街道。费瑞恩从来没有隐姓埋名行走在下层民众间,他为了避免碰撞推挤,前进时需要迂回、停顿、转身。如果他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些步行的家伙会立刻让路。

当这两个卓尔来到拥挤群众的外围,瑞厄德转身发了个短直拳。一个驼背的杂种——可能是地精和食人魔交配的后代——向后摔了屁蹾。

“小偷!”战士解释。“我恨这个地方。”

“没有思乡之情吗?”

瑞厄德怒目而视:“这并不可笑。”

“不可笑吗?那么请原谅,”费瑞恩笑嘻嘻地说。“我奇怪这个地方为什么总是这么肮脏,甚至是在广场和大道上的重要场合里也是这样。嗯,当然是指这股味道。我们只能叫它们是臭街,但这些建筑,虽然大部分比城市其他地方的建筑更小,但还保持我们祖先在正在生长的岩石上雕刻的优美形貌。”

教师们停下来让一只蜘蛛穿过街道,它的腿象腰刀一样长。布里尔林以藏匿了成群的蜘蛛圣物而臭名昭著。它还是不是圣物呢?费瑞恩在心里回顾了一下准备好的魔法名单,但这只蜘蛛没有理会伪装过的黑暗精灵。

“这是个愚蠢的问题,”瑞厄德说。“为什么布里尔林看起来很脏?是因为这里的居民。”

“啊,但是,是生存方式不许我们的社会分区域产生空气?还是邪恶的幽灵从开始就存在,将可怜的生物诱惑到它的领域呢?”

“我不是玄学家,”瑞厄德说。“我所知道的就是,没有谁要将这些肮脏事物的嗜趣者从这儿赶走。”

费瑞恩咯咯地笑。“如果说,在你还是乡巴佬时就发生了大清理会怎么样呢?”

“我不是说要消灭他们——除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但为什么让他们占据这里?他们肮脏得象是城市化脓的下疳。为什么不找些对他们有好处的事让他们做?”

“啊,但他们已经很有用了。地位就是一切,不是吗?如果没有他们,那么,魔索布莱城居民就不会因为地位优越而感到满意了。”

“我们有奴隶。”

“奴隶起不到这个作用。你们的自尊心要求他们存在,你们心照不宣地知道自己只比自己的奴隶强一点点。幸运地是,在这些臭街中,我们发现这些贫民挨饿、污秽、身无分文、疾病泛滥,二三十个挤在一个房间里,而表面上还是自由的。地位卑微的平民在民众中,或甚至东区也能对他们嗤之以鼻,感到沾沾自喜。”

“你真认为这就是班瑞主母没有命令将贫民窟清除干净的原因吗?”

“嗯,如果这个推测不值得相信,那还有一个:不时有谣言说,有卓尔在布里尔林见到了女神。大概她喜欢微服走访这里。在某种意义上,主母们可能认为这块邻近地区也在她的保护之下。”巫师犹豫了一下。“但如果罗丝永远离开了,也许她们不再需要再担心这一点了。”

瑞厄德摇摇头。“这还是很难相信——”

费瑞恩指着说:“看!”

瑞厄德转过来。

在一面墙上,黑暗精灵齐眼高度下方是一个素描,这次是蓝色的。由三个交叠的椭圆形组成,相信是代表一个链。

“是不同的标记,”瑞厄德说。“可能是大地精,虽然我说不出是哪个部落。”

“不是故意弄模糊的。与上次同样,是少见的鲁莽、没有意义的犯罪活动。”

“有道理,这还是与我们的任务无关。”

“从来都不跳出实用主义太傻了。两个符号,代表两个种族,意味着俩个下等种族各有一个家伙按同样的方式发疯吗?不太可能,而且,为什么不会是画家画了一个别的种族的标志呢?”

“是巧合吧?”

“我很怀疑,但迄今为止,我还没有更好的答案。”

“那天我们也为此困惑,记得吗?”

“当然!”

两个教官继续向前走。

“但是,”费瑞恩劝说,“你不想知道有多少个潦草的符号,我们路过却又没有注意到吗?还有,它们是什么样子的呢?”

瑞厄德不理会这个问题,指着前面说:“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房子的石灰石门开着,很可能是为了通风,因为里面明显散发出热气,这是很多顾客都挤在里面的结果。里面还有混乱的嗡嗡声,比布里尔林更浓烈的臭味。

瑞厄德出生在类似的贫民窟里,象与恶魔战斗般努力离开这里,他非常不愿意再踏入这样的地方,好像觉得这里不会让他再次逃脱。他不愿意在朋友面前露出胆怯和愚昧,把这种感觉藏在战士冷漠的表情下。

而费瑞恩则坦率地表现出厌恶之情。他乔装的食人魔猪眼里涌上泪水,他吞咽了几口,无疑是试图压下一波恶心的感觉。

“习惯就好了。”瑞厄德说。

“我会好的。我已经来过布里尔林很多次,足够让我对地狱的样子有概念,尽管我承认从来没进去过。”

“那么跟紧了,让我来讲话。不要盯着他们,不要看他们的眼睛。他们可能会认为那是羞辱或者挑战。如果能避开的话,不要碰任何生物或任何东西。这里半数居民都有病,可能会接触传染。”

“真的吗?他们的宫殿里散发着这么清爽的空气!啊,嗯,带路。”

瑞厄德以身作则。从门槛开始就是他记忆中的噩梦。狗头人、地精、食人魔、豺狼人、熊地精、大地精,还有其他各种想得到的低级生物挤在一起。战士知道,其中一些是逃跑的奴隶。有些是从事魔索布莱城服务业的外来客,他们被从世界各地抓住,带回到这个城市,打消了他们任何可能回家的想法。剩下的就是前面两种不幸生物的后代。

陷入布里尔林的贫民(不管他们来自哪里),乞讨、偷、翻垃圾、捕猎对方——通常就真是字面上的意思——受雇干任何危险、肮脏的工作。这就是他们生存的唯一方法。

这特别的一对也同样挤进了这个没有一处安静的公共场所。低等生物的说话声、烹调声、进食声、喝酒声,加上吵闹、争夺和患病的呻吟声,安抚哭闹的婴儿、掷色子、嫖妓…….在他们面前到处都是这些不幸的生物。

就象瑞厄德预料的那样,他们刚进来,一对恶棍(熊地精)没精打采地走过来与他们攀谈。他们头发粗糙浓密,下鄂方正突起,熊地精可能是最大最强壮的地精了,比其他种类地精高很多,这两个也比黑暗精灵高。就他们贫困的家庭而言,这两个喂养得相当好,穿着也不错。他们可能是恶霸,享用其他地精的贡品。

“你们不是这儿的。”较高的一个隆隆地说。

他强壮脖子上挂着的显然是一个地精的断手。卓尔偶尔也带相似的饰品,通常是最痛恨的敌人的纪念物,但都先做成标本,这样会避免腐烂和尸臭味。这个熊地精没有进行加工就这样带真是太糟了。

“是的,”瑞厄德说,扔给这个熊地精一个光亮的硬币,付了进出房屋的通行费。“我们要去见斯蜜拉·纳瑟丝。”

这个笨重的地精看了看他,同时其他几个生物也这么做。一个光着身子,有鳞的小狗头人吃吃狂笑。

事情有些不对头,武技教官不知道问题在哪里。他突然感到紧张,就做个深呼吸平稳情绪。露出紧张情绪可不是件好事。

“这不是斯蜜拉的家吗?”他问。

较高的熊地精(他看起来几乎和食人魔一样高大)笑着说,“不,不再是她家了,但她还住这儿……”

“我们可以见她吗?”瑞厄德说。

“为什么?”带着地精断手的熊地精问。

武技教官犹豫了。他打算说,他和费瑞恩希望借助斯蜜拉杰出的商业才能分析些信息。这基本是真的,尽管这并不重要。但他想到这么说会引起敌对反应。

费瑞恩从后面上前一步。

“斯蜜拉卖给我们姐姐艾格拉一个如何闯入商人保险库的秘密,”巫师以令人称叹的粗嘎嗓门不友好地说。“关于如何绕开所有陷阱……但有一个陷阱她没说,明白吗?酸喷到西丝身上,把她烧死了。逐渐地,几乎也把我们都烧死了。这是斯蜜拉的错,我们来和她‘谈谈’这件事。”

较矮的熊地精点点头。“你们不是唯一要和她谈这类事的伙计。我们也是,但我们够不到这个母狗。”

费瑞恩歪着头。“怎么回事?”

“二十天前,”脖子上挂着断手的熊地精说,“我们决定不要她来领导我们,她的光线弄痛了我们的眼睛。我们跳过去,打她,但她抚弄一块能发光的石头,里面的光线使我们眼盲,她就跑回了房间。”他点头指了一下螺旋楼梯尽头的房子。“我们穿不过那扇门。她用魔法或者什么东西锁住了。”

费瑞恩喷鼻息。“还没有我和我兄弟打不开的门呢!”

熊地精交换了一下眼神。较矮的一个(瑞厄德注意到他缺了几颗下牙)耸了耸肩。

“你们可以试试,”较高的一个说。“只是,斯蜜拉属于我们。你们可以打她,放她的血,凌迟她,吃了她,但她属于我们。”

“成交!”费瑞恩说。

“那么,跟我来。”

这两个熊地精领着他们穿过拥挤的房间,上楼,在这里他们也要小心穿过懒洋洋靠着的贫民。中途,带着正在腐烂断手的暴徒把断手放在嘴里开始吃起来,还在上面吸允。

楼梯上面是个小平台和顶部是圆形的石灰石门。两个警卫(一个食人魔,一个口鼻溃疡的狗脸豺狼人)无聊地坐在地板上。

乔装的教师们做出检查这扇门的样子。

“你能把它撞开吗?”费瑞恩低声说。

“熊地精没试过吗?别指望这个了。你能用魔法打开吗?”

“也许能。这是个密封魔法,所以反制法术应该好用,但我不希望我们的朋友看见我用魔法。这可真的会暴露我的伪装。站在能当住他们视线的地方,做点什么事分散注意力。”

“好。”瑞厄德占在恰当的位置,对两个熊地精怒目而视。

“我们能打开门。怎么分里面的战利品?”

较高的熊地精皱着眉,那个讨厌的东西在他嘴里,有点影响说话。“我们作了个交易。没有说到战利品。”

“斯蜜拉拿了西丝的宝贝,”瑞厄德回答。“我们想把它拿回去,还要额外的东西,做补偿。”

“然后就去死吧!”

缺牙的熊地精伸手去拿挂在腰上的刀。瑞厄德看出来这是屠夫的工具,不适合战斗,但无疑也能做战斗用。

瑞厄德把手放在短剑柄上(这是把为小空间作战精选的武器),说:“你要战,我们便战。我要把你的脸从脑袋上切下来当腰布,但我兄弟和我要去杀斯蜜拉,不是你。让我们谈谈吧。如果你从没进过这个房间——”

“开。”费瑞恩说。

白光照在瑞厄德背上,使得熊地精退缩了。战士眯起眼睛,转身快速走向开着的门。

“嗨!”较矮的熊地精喊。

瑞厄德感到一只大手摸到他肩上,试图抓住他,但太慢了。他随着费瑞恩跨过门槛,嘭地关上门。

“你需要让它关着。”巫师说。

“我支持不了太久。”

瑞厄德把手放在石灰石门板上,身体前倾,用身体顶着门。

门向里拱起。片刻,黑暗精灵的脚就在方解石地板上向后滑,然后停住了,他勉强地顶住了门。

同时,费瑞恩正四处寻找。他满意地轻轻叫了一声,捡起一个小铁棍,把它顶到门和侧墙间。当他松开手时,魔法力量留在那支持着。

“这是个相当好用的小装置,”巫师说。“噢,现在你可以松手了。”费瑞恩用这个机械锁关上了正要打开的大门,金属棒两边分别发出了啪的声音。金属棒的实际魔法长度伸出来,将地精oid拒之门外,他认为他和瑞厄德要做到越安全越好。这似乎也是有礼貌的做法。

然而,这个房间的女主人似乎并不欣赏这种做法。

“滚出去!”她低沉沙哑地说。“滚出去 ,否则我就用魔法杀了你们!”

两个教官转过身来。斯蜜拉.纳瑟丝的房间家具很少,她用两个黄铜法杖(顶端发出稳定的魔法光)作照明。它们从腊封的酒瓶颈上伸出,象是分支烛台上的细蜡烛,也许它们真的是分支蜡烛。也许斯蜜拉遗失了施法者传统的照明方法,但又再也做不到的权宜之计。

房间尽头很阴暗,她躺在里面的吊床上,身处灯光范围之外,费瑞恩几乎没有发现她。

“下午好,小姐,”巫师说,鞠了个躬。“忽视您的要求让我感到很羞愧。然而如果我和这位先生如果再次穿过这扇门,熊地精和他们的亲属就会冲进来,我想,如果那样,您很可能需要先发制人。”

“你是谁?你的谈吐不想是个食人魔。”

“您真是冰雪聪明。实际上,我们是卓尔贵族,来与您商讨件重要的事。”

“你们为什么要乔装?”

“平常原因:为了迷惑我们的敌人。我们可以走近些吗?离得这么远谈话很烦。”

斯蜜拉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过来吧。”

费瑞恩和瑞厄德开始向前走。熊地精在他们后面诅咒、叫喊、威胁,请求,在另一侧嘭嘭敲门。

走了四步,巫师的胃在另一股恶臭中又开始翻滚,这次是潮湿和生坏疽的味道。他预料到会有这类事,但没有采取防御措施。甚至迟钝的瑞厄德也有片刻看起来很难受。

“够近了。”斯蜜拉说,费瑞恩也这么认为。

即使附在他和瑞厄德斗篷上的魔法和矮人铠甲能防止他们被感染,费瑞恩也不想和那个形容枯槁有脓包的身体靠得更近了。

“您能帮助我们吗?”瑞厄德问。

病妇睨视。“你能把背上的巨剑当报酬给我吗?”

费瑞恩有点惊讶。他朋友乔扮成大脸食人魔,背着的分裂者看起来就象是背着战斧,但斯蜜拉混浊凹陷的眼睛能看透乔装的表象。

当瑞厄德从惊讶中恢复正常时,他摇摇头。“不行,我不会把剑给你。我费了很大劲才得到它,我需要用它来保命,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用它收拾外面的地精。我和同伴也带了很多金子。”

斯蜜拉干枯的白发落在脸上,依着一堆发霉的脏枕头躺着。她努力要坐直些,然后又放弃了努力。显然是她力所不能及。

“金子?”她说。“你知道我是谁吗?剑士?你知道我的历史吗?”

“我知道,”费瑞恩说。“至少是梗概。这发生在我退出贵族家族事物后。”

“你知道什么?”她问。

“一个费恩-特拉巴家族的远征队,”巫师回答,“到光明地域去捕猎和掠夺。当他们回来时,一个可爱的人类女术士和他们一道返回,不是作为俘虏,而是宾客。”

“你为什么要来?也许是为了逃避劲敌?或者被我们族人的教养和优雅迷住了,想要生活在异国情调的地下城?我预感你是要学卓尔魔法,但这纯属推测。别人没法知道。”

“就此而言,为什么费恩-特拉巴没有答应你呢?这甚至是个更大的谜团。相信有卓尔对你怀有爱慕之情,或者,你也爱他,已经秘密教授过了。”

“我有办法说服他们。”斯蜜拉说。

“当然。你一到魔索布莱城,就让自己显得对费恩-特拉巴家族很有用处,就象下等种族无数臣仆曾作过的那样。不同的是,你有一定地位,甚至是放纵的程度。甘妮主母让你参加家族宴会,参加社交盛会,据说,你表现出卓尔般的自信和魅力。”

“我是他们的宠物,”斯蜜拉说,嘲笑这段记忆,“狗穿上礼服,被训练用后腿站着跳舞。只是那时我不知道。”

“我相信,很多卓尔也这么看你。也许有些卓尔看法不同。根据各种流传的说法,甘妮主母表现出好像认为你是受保护的人,就象对待女儿,有第四家族的主母纵容你,几乎没有谁会质疑你享有魔索布莱城贵族般生活的权利。实际上,没有一个卓尔这么做,直到主母敌视你。”

“直到我得病。”女术士说。

“对。这是自然疾病,也许,是由于缺少你们种族生活条件下的强烈阳光?或者是敌人用毒品或魔法让你受到感染?如果这样,罪犯在费恩-特拉巴家族内部,谁和你在甘妮面前争宠?或者是敌对家族的间谍,要减少对手的资源?”

“我永远也不能查明真相了。拿我取乐,是吗?”

“挖苦,也许是吧。至少,几个女祭司试图治好你,但由于某种原因,魔法失效,于是,甘妮立刻把你从城堡里赶走。”

“实际上,”斯蜜拉说,“她派了两个巨魔,奴隶战士,要杀我。我逃开了杀手,也逃离了城堡。后来,我试图服务其他家族,贵族或商人,但没有一扇门向失去费恩-特拉巴宠爱的人类打开。”

“小姐,”费瑞恩说,“如果这么说对你有所安慰,就是我们对同胞也会采取同样的做法。没有黑暗精灵会一直和得绝症的朋友在一起。蛛后教导我们:弱者必死,不管怎样,如果这病是传染性的呢?”

“这不是传染性的。”

“有道理。继续讲故事:你到处不受欢迎,就来到布里尔林。你尽管虚弱,还是能使用些魔法,你用这个要挟贫民窟里的居民为你提供居住的私人空间。我猜想这很不容易。然后,用你的天赋占卜术和你在费恩-特拉巴家时发现的秘密,建了个商店卖信息。开始,只有下层民众买你的服务,后来,渐渐地,随着你声望的增长,甚至一些我的族人也来向你咨询。我们不让你住在我们中,但如果有足够的利益驱使,有些卓尔还是愿意冒短暂接触的危险。”

“我从没听说过你,”瑞厄德说,“但在这片区域,你似乎相当有声望。我们整天到处打听,不只一个家伙建议我们来找你。”

门响得特别厉害,费瑞恩瞥了一眼,确定熊地精还没有把它搞坏。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你的英雄事迹,”费瑞恩说,“但我从你同居者的敌视推断,新的诗章又要开始了。”

“我想我不可能永远骗过他们,”斯蜜拉说。“我的力量要病折磨光了,巫术和占卜都一样。我用于占卜的基本原料用光了。近年来,我从来一个访者处骗到信息,再告诉另一个来访者。”

这个憔悴的生物嘻嘻一笑。

“嗯,”瑞厄德说,“我希望你欺负过我们要找的卓尔。”

她咳嗽。不,是笑。“即使我那么做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黑暗精灵?”

“我告诉你,”巫师说,“我们能在熊地精和地精中保护你。”

“我的小铁玩艺儿也能。”

“但最终,如果你还是留在这,你会死于饥渴。”

“反正我也要死了。没告诉过你吧?我不是个老妇人——我是个孩子,按你们卓尔的算法!——但我看起来象个老巫婆。我只是不想死在那些讨厌的地下生物手里。我已经在这待了十五年了,如果我在落到他们手里前死了,我就赢了。你明白吗?”

“嗯,那么,小姐,”费瑞恩说,“你的愿望使我想到了一桩交易。帮助我们,我们会制住要闯进来的熊地精。”

她呸了一下说,“如果你希望就让他们进来。我讨厌那些暴徒,但我更恨黑暗精灵。是你们让我变成这样的。如果没有好处我是不会和你们交易的,但现在疾病终于要要了我的命了,你们都去无底深渊,你们女神住的地方交易吧。”

斯蜜拉在决定进入地下城时,就注定了她今天的命运,但费瑞恩尽可能反驳这种说法,他怀疑这样可以软化她的决心。

“我不会责备你,”他说,露出同情的表情。这骗不了任何一个卓尔,但即使斯蜜拉与他的同族交往了几十年,也许还有人类本性。“有时我自己也恨其他黑暗精灵。如果他们象对待你那样对待我,我当然也会鄙视他们。”

她怀疑地看着他。“但你会与其他卓尔不同吗?”

“我不确定。我是女神的孩子。我遵从她的方式。但我曾到过看得见太阳的世界,在那里我了解到其他种族不同的想法和生活方式。我知道以你们人民的标准来看,我们对你太糟了。”

有片刻时间,她看着他,好像自从久违的时期以后就没有谁同情过她,那时她是欢宴和舞会上的美女,或者至少是大家渴望得到的珍品。

她说:“你以为几句好话就能打动我来帮助你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的痛苦影响了你的好见地。如果你不理你的救星,那就太遗憾了。”

“你在说什么?”

“我能去除你的病。”

“你撒谎。女祭司都做不到,你怎么能做到?”

“因为我是巫师。”费瑞恩打着响指,卸下伪装。“我是费瑞恩.米兹瑞姆。你可能听说过我。如果没有,你也一定听说过巫术学院。”

她很惊讶,尽管极力掩饰。

“他们不是医师。”她说。

“他们是变形者。我能把你变成卓尔,或者,如果你喜欢,可以是任何其他种族。不管是选中哪个种族,变形会将疾病从你的新身体里净化掉。”

“如果这是真的,”她说,“那为什么你们会害怕得病?”

“因为我们不能用这种方法治疗。对卓尔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一个女神的选民,长期变成一个下等种族,除了是作为惩罚。而且,大多数巫师还不能灵活地施放咒语,同时净化疾病。这需要一定的技能,幸运的是,我能。”

他露齿一笑。

“你要用这种方法来帮助我?”

“嗯,实际上,是帮助我自己。”

这位占卜者皱着眉,考虑这个提议。

终于她说,“我还会损失什么吗?”

“很好。”

“但你必须先把我变形。”

“不,首先,我们必须确定你确实知道我和我伙伴想知道的信息。我们正在寻找大批贵族和贫民男性逃亡者。”

“有很多卓尔藏在布里尔林。有些是象我一样生病的。有些是因为犯错被驱逐的。有两个正在享受非法长假,逃离责任和女性亲属。我能告诉你们在哪里找到他们。”

“我相信,”费瑞恩说,“但我想他们会在这住段时间,不是吗?我们找到了很多喝了新酿葡萄酒的酒鬼。近几十天,魔索布莱城移出大批移民。”

斯蜜拉皱皱眉。巫师从这个细微的表情上就知道,她正在决定是否要说谎。

“到布里尔林的男性卓尔比平时多,”她说。“沉溺于他们最下贱的冲动,我推测,但据我所知,他们不住这儿。如果住这,我也不知道住在哪里。”

瑞厄德叹了口气。费瑞恩知道他的感受。一般地说,这位巫师喜欢费脑筋的难题,但即使是他也对事情毫无进展感到厌烦。

考虑到缺少明智的方向,他决定跟着感觉走。继续扮演同情者的角色,他冒险走到帆布床边,拍了拍斯蜜拉骨瘦如材的肩膀。她张大了嘴。极可能,很久没有人碰过她了。

“不要放弃希望,”费瑞恩说。“也许我们还可以做个交易。幸运的是,我的同伴和我还对其他事情感兴趣。最近布里尔林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吗?”

占卜者发出了另一阵恼人的笑声。

“你是指近十天来除此之外,那些畜生起来反抗我吗?”

“我确实很感兴趣。就你所说,你的魔法天分一段时间前就没有了。从那时起,你就用假象和个人力量统治那些地精,一直到几天前。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低等生物从哪找来勇气反抗你?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引起的吗?”

“嗯,”斯蜜拉说,“可能只是他们看见了我身体虚弱了,但——”她干裂的嘴唇抿开来,露齿一笑。“你很好,米兹瑞姆教官。你对我微笑,友好地谈话,温柔地触碰我,而我的话匣子就要打开了。但在我说出重要内容前,我要求先治好我。”

“非常合理。”费瑞恩从一个口袋里拿出一个空茧。“你希望变成什么样子?”

“你们的一员,”她说,睨视。“我曾听一个哲学家说每个人都变成她最痛恨的东西。”

“他必定是个活泼的家伙。现在,做好准备。这只会用一点点时间,但可能会有点痛。”

他表现出比平时更关心,念了咒语,用茧在空中写了个符号。

魔法在空气中发出尖啸,温度下降。片刻间,整个房间气流荡漾,微光闪烁,然后扭曲集中到斯蜜拉干枯的身体上。绕在她的脖子上,她大声尖叫。

门外传来一个熊地精的喊声,“我们也要参加!我们说好了的!”

斯蜜拉的疼痛消失了,她憔悴的模样变成了健康的苗条。她灰白色的皮肤变成发亮的黑色,蓝眼睛变成红色,耳朵变成尖的。她的容貌变得更加娇美。她厚厚的白头发从脆而无光泽变得有光泽且波浪起伏。

“不疼了,”她吸了口气说。“我觉得强壮多了。”

“当然。”费瑞恩说。

她看看双手,然后从帆布床上站起来,试着走路。开始她象病人般小心,但渐渐地,她证实自己不会摔倒,就不再犹豫了。几秒钟后,她大步走、跳,象个生气勃勃的小姑娘一样旋转来证明自己的力量,她污秽的长睡衣在身边拍打。

“你做到了!”她说,深红色眼睛里闪着真诚的未加考虑的感激之情,说明即使她有黑暗精灵的外貌,仍然是人类的本性。

尽管有些不和本性,费瑞恩发现她的感激还是令人满足。然而,为他变形不是为了让她高兴,而是为了得到一些答案。“现在,”他说,“请告诉我们吧。”

“好。”她深呼吸一下来稳定情绪,说:“我相信鼓励了这栋房子里的下等生物。而且,我想它已经影响了整个布里尔林的地精。”

“是什么事呢?”瑞厄德问。

“我不知道。”

战士扮了个鬼脸。

“你怎么办的这个办事处呢?”费瑞恩问。“我推测你是足不出户的,甚至在你为房间设置路障之前也是这样。”

“我在住在这里的暴徒中看到了机会。他们粗鲁、傲慢、肮脏,准备为小小的挑衅打残杀死对方。”

瑞厄德扭动肩膀,可能是因为感到身体僵硬,或是为了把分裂者移到更舒服的位置。

“不同之处在哪里呢?”武技教官问。

斯蜜拉对他皱着眉说,“所有事情都是相关的。这些生物比以前在更大程度上表现出这些劣行,不管什么时候我听到房间外面的声音,都会让我想到整个地区都充满了好勇斗狠的气氛。”

费瑞恩点头。“你听说过街道上的部落问题吗?”

“是的,”她说。这是种疯狂的预示,你不这么认为吗?”

“也许是一两个奴隶干的,”瑞厄德说。“它是什么呢?你答应向我朋友提供信息。说些我们还不知道的事,我指的是事实,而不是你的猜想。”

这位占卜师笑了。“好吧。我会履行诺言。有几个晚上,布里尔林某处的鼓声召集下层民众参加某种集会。很多居民都参加了。我用残存的鹰眼术,了解到有很多生物行走在街道上,都奔向同一个目标。”

“不可能!”瑞厄德说。“为什么没有卓尔巡逻队听到鼓声来调查?”

“因为,”费瑞恩说,“这个城市用了消声魔法。”

“嗯,也许。”瑞厄德转向斯蜜拉。“这些生物去哪里了?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说,“但也许,如果我恢复健康和神秘的天赋,我会了解到的。”她笑着对费瑞恩说。“我很愿意去做。我完成了我们的交易,但相对于你给我的无价礼物,我的回报太少了。”

“这个说法涉及到你将来的发展,”巫师说。“你在恶臭街这里建立你的统治没有困难了,但为什么要这么卑贱地活着?我可以用你当副手。或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安全地回到地面世界。”

当他说话时,暗中弯曲左手手指,对同伴打出黑暗精灵寂语,象声音语言一样有效且能表达复杂含义的手语。

“我想–”斯蜜拉开始说,然后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抽噎了一下。瑞厄德把短剑从她后背拔出,她倒下了。费瑞恩向后跳,免得她倒在自己身上。

“尽管她有原来的教训,”瘦长的巫师说,“她还是无法停止相信卓尔。我想这说明,你可以带人类离开阳光,但阳光永远在她心里。”他摇了摇头。“这是我在冒险开始的短暂时间里自己杀死,或让别人杀死的第二个女性了。我没有特别想要杀死她们。你认为这里有其他含义吗?”

“我怎么知道?我给了你让我杀的这个告密者一刀,因为她对我们说谎。”

“噢,不是的。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问题是我骗了她。变形不能真的过滤掉她的病。这种表面现象只能持续几分钟。”

费瑞恩又向后退了几步,免得地上扩散开的血脏了他的靴子,瑞厄德在死人的床上擦干了短剑。

“你不想让她活着,气愤地把这事告诉格瑞娜。”武技教官说。

“她们应该不会找到对方,但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

“你问过斯蜜拉墙上标记的事。你就是该死的太好奇,不肯让这事过去。”

费瑞恩露齿一笑。“别傻了。我是典型一心一意的,我是为我们更长远的任务问的。”

瑞厄德瞥了一眼门和铁棒。它们还很牢。

“这些恶棍地精男性的奇怪行为怎么理解?”他问。

“我也不知道,”费瑞恩回答,但两件奇怪的事在同一地点同时发生。它们之间会没有联系吗?”

“不一定。魔索布莱城任何时候诡计和阴谋都层出不穷。它们之间不都有联系。”

“就算这样。可是,如果这两个情况相关,调查了一件事,我们也应该调查另一件。你和我已经在追踪逃亡者上缺乏进展。因此,我们应该调查这些下层民众,看看会发现什么。”

“我们要怎么做呢?”

“当然是跟着鼓声。”

门嘭嘭作响。

“首先,”瑞厄德说,“我们要离开这里。”

“很容易。我会解除门上的魔法,然后使用幻术使我们看起来和墙一样。过一会儿,门就要被打开了。当他们急着伤害斯蜜拉尸体,搜查她财产时,我们就装成地精的样子乘乱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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