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血腥的屠杀令贾拉索不由畏缩,然而与此同时,辛弗雷斗士将丹葛丽娜·特拉拉契割喉时的精准高效令他想要放声大笑。还有那份让贾拉索也感到犹豫的残忍,因为他似乎由衷享受这场杀戮。贾拉索注意到了其中的不同。辛弗雷斗士总能对入侵家族的平民战士——甚至也包括杜冯·特拉拉契——手下留情,却彻底摧毁了女祭司。
看见凶猛的辛弗雷战士转向丹葛丽娜的卫兵,贾拉索差点儿叫出声来。他想叫他住手,因为每个逃过一劫的男性卓尔都能加入他新生的佣兵团。但他十分确定辛弗雷战士并不在乎他的事业。不过他用不着担心了,因为两名守卫显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他们的斗士已经倒下,他们的女祭司已经惨死,他们转身就逃。
贾拉索为他潜在的新成员感到庆幸,但那份欣喜转瞬即逝。剑刃屏障消失了,辛弗雷斗士回头望来,先望向被四肢乱舞的蜥蜴压在身下,因为中了睡眠毒素而呻吟抽搐的杜冯,又望向贾拉索。这名强大的剑士认出他并非辛弗雷家族的一员。
他发起狂野的冲锋,鞭梢作响,长剑飞旋。
贾拉索转身跑向高塔。他跑到墙边,听见武技长正在迅速逼近。贾拉索一跃而起,使用自己的浮空能力尽可能迅速地爬上高塔。
在他身后,战士跳起来踩在墙上,然后向上一跳,挥出长鞭,差点儿抽中贾拉索的脚。与此同时,他灵敏地躲开了贾拉索扔向他的那一小片不断旋转的黑布。
辛弗雷战士因为没能击中目标而发出怒吼,他落回地面——然后又坠落了另外十尺。旋转的布片变大变宽,在他脚下的地上开了一个大洞。
贾拉索迅速飘下高塔,落在他刚刚制造的魔法洞口旁边,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
“让我们谈谈。”他朝下方黑暗中的战士叫道,希望这名杰出的辛弗雷斗士没摔得太厉害。
他的提议和他的担忧都得到了回应——漆黑的洞口里飞出一条长鞭,牢牢缠上他的脚踝。贾拉索大吃一惊,就这么被扯着脚踝拖进了黑暗里。
战场上方,胡卢迪索莫斯·索拉林正沉浸在这场好戏之中。看见总是神气活现的贾拉索摔倒在地,他不由哈哈大笑。佣兵重重倒地,滑进洞口,一路都徒劳地抓着地面。
但他什么都没抓住,只抓了魔法洞的边缘,抓着它掉进了洞里。突然之间,那东西整个向内收起,贾拉索直接消失了。眨眼之间,洞口重新变成了毫无特征的地面,佣兵和辛弗雷斗士全都不知所踪。
“贾拉索有个次元袋。”另一名法师对胡卢迪索莫斯说道,“他的腰包里装着个异次元口袋。”
这话令索拉林法师不由畏缩。将一个次元物体置于另一个次元物体的影响之下,可能会在物质位面撕开裂缝,往往导致使用者及其周围的东西被抛进星界,无助地飘浮在虚空之中,迷失到永远。
对于这种毁灭性的举动来说,那都可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次元魔法物品决不能被混到一起!
胡卢迪索莫斯感到一丝遗憾,甚至考虑在回到索拉林家族后想办法组织一场救援行动,把贾拉索找回来。
把贾拉索找回来,也把泽莉丝主母付钱让贾拉索抓住的辛弗雷战士找回来。
但胡卢迪索莫斯不得不承认,他更多是为了贾拉索。他永远也不会向别人承认这点,当然更不会告诉贾拉索本人。他对这名奇怪的佣兵颇有好感——他不仅风趣幽默,有时也能派上些用场。
当然,辛弗雷斗士的确引人注目——那么优雅,那么聪明。
没错,能把他也找回来就再好不过了。
“哎呀呀,”胡卢迪索莫斯对他的法师同僚哀叹道,“他们毕竟只是战士。”
“我们的任务结束了?”另一名法师问道。
胡卢迪索莫斯望向石桥,又望向下方的战场。入侵家族四散奔逃,一名贵族受伤倒地,另一名贵族一命呜呼。尽管敌人有索拉林法师的帮助——虽然他们故意没怎么尽力——辛弗雷家族还是顶住了攻击。依照泽莉丝主母的命令,这种事本不该发生。如果战斗就这么结束,她可没法得到她付钱购买的战士!
但现在,那名战士无论如何都已经消失了,战斗的结果也就无关紧要了。
“对。”他长叹一声,对他的浮空小队说道,“是时候回家了。”
另一个外来者悄悄穿过辛弗雷家族的领地,对高塔间战场上的变故一无所知。这名外来者也同样理解特拉拉契家族取胜的必要性——或者说,至少也是辛弗雷家族战败的必要性。
在辛弗雷家族的主塔里,阿拉瑟斯·胡恩从一个房间溜向另一个房间,从走廊走向台阶,影子般悄无声息。大部分家族守卫都跑上了石桥,在另一座高塔里的不同楼层中奋勇作战。辛弗雷家族的女祭司们用魔法增强了主塔的防御,再加上那团名为辛弗雷武技长的旋风,令特拉拉契家族的入侵者们望而却步。
底层的正门和与石桥相连的侧门都还完好,据阿拉瑟斯所知,特拉拉契的入侵者尚未攻入主塔。
他却进来了,用一瓶魔法药水变成了一团雾。他躲开了窗户上的咒文和法术,因为他根本没走窗户,而是从弧形石墙的一条缝隙里钻了进去。
他不知道魔法能持续多久——从这方面来说,药水并不可靠。他小心翼翼,始终走在转角或壁龛周围,或贴近其它能为他提供掩护的区域或家具,以防魔法突然消散。
他飘进一条高出石桥且接近塔顶的弧形走廊,听见前方传来人声。他飘向天花板,贴着高耸的顶角拉长身体,一动不动。三名女祭司冲进走廊,兴奋地讨论着石桥和战场上的胜利。
“蒂万主母打算发起反击,彻底摧毁特拉拉契家族!”其中一人满脸得意。
“前提是我们有足够的战士活下来。”另一人指出。她们继续前进,跑向石桥。
展开这场小小的冒险之前,阿拉瑟斯·胡恩在贾拉索的命令下做了大量研究,认出其中一名女祭司是蒂万主母的女儿。战斗会议上显然有她的一席之地。
也就是说,现在的会议桌边并没有坐满了人,但阿拉瑟斯的目标想必还在那里。
阿拉瑟斯·胡恩知道自己已经离目标不远了。他同样知道,胜券在握的辛弗雷女祭司已经不再结阵祈祷进行防御——这是卓尔家族遭受攻击时的通常做法。
因为攻击已经失败了,在她们看来,协同祈祷的强大威能已经失去了用武之地。
因此,蒂万主母放松了防御。
“他们的确被击退了!”一名年轻的女祭司争辩道。
“代价呢?”主母蒂万·辛弗雷嘶嘶地说。她刚刚得知她失去了她的配偶兼武技长,她本打算用这名年轻战士生下一大群辛弗雷子嗣。
“我们还不完全——”年轻的女祭司刚要开口。
“找到他!找到他!”蒂万主母对她劈头盖脸地大叫起来,“如果他死了,你也得死!”她的目光转向一侧,望向房间中的第三名女祭司。后者正站在从圆桌旁边拉开的座位前方,茫然地看着蒂万。
“你们两个都是!”蒂万怒吼。
女祭司的双眼一眨不眨,全身上下毫无反应,这让蒂万主母益发焦躁。“你听见了吗?”她尖叫,“找到他!我必须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据说他凭空消失了。”站在蒂万身边的年轻女祭司试图解释,但蒂万甚至没有转向她。她依然紧盯着房间中的另一个人,奇怪的是,那个女人始终毫无反应。
“找到他的手指,找到他的头发,找到他的任何一部分,这样我就能乞求罗丝女士将他复活。”蒂万主母低吼道,双眼始终盯在房间对面的女祭司身上。
但她的确回头扫了那个年轻女人一眼,只有一瞬间,只够让她大喊一句:“快去!”
年轻女祭司跑向房门。
另一个直接倒在了地上,就连迎面倒地都没能让她眨一下眼。
年轻的女祭司停下脚步,惊奇地回头望来,看到杀手之后,她的惊讶更是有增无减。他蹲在辛弗雷家族最神圣的圆桌下方,一个他本不该出现的地方。这不可能……
她理解不了这一切,因为她没看见那团从门下钻进房间,飘过岩石地面的雾——就像秋天聚集在湖面上的雾。
她又犹豫了一阵,因为难以置信而无助地摇了摇头。
她本该继续跑的。
圆桌下方,一张旋转的碟片——犹如一只餐碟,却在闪电能量的作用下不住闪烁——向她飞来。她抬手去挡,锋利的碟片深深刺进她的皮肤,劈啪作响的电弧窜过全身,灼烧着她的肌肉,吸引着她的注意。
她被它分散了注意力——太多注意力!阿拉瑟斯紧跟在碟片之后冲上前来。他通常用短剑和匕首作战,但现在,他一手持剑,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水枪,边跑边射。水枪中射出的不是圣水,而是能够解除魔法的神油。它洒在受伤的年轻女祭司身上,驱散了她为自己施展的防御性法术,甚至还暂时压制了衣服上的魔法防护。
她很漂亮。阿瑟拉斯暗忖。真遗憾,他是在这种场合下遇到她的。
但他接到的命令很明确:辛弗雷家族没有一个女祭司可以活过今晚。
阿拉瑟斯的淬毒短剑刺进了女人的小腹。
杀手立即转身,粗暴地从他难逃一死的受害者身上拔出锯齿短剑。他无暇观察面前的景象,而是直接钻回圆桌下方——明智的选择,因为蒂万主母在他头顶燃起一团烈焰,罗丝赐予的火焰从天而降。
圆桌挡住烈火,阿拉瑟斯从桌子另一侧钻了出来,迅速逼近主母。水枪再次出击。
感到魔法已经被解除,蒂万·辛弗雷不由惊恐后退。她抬起蛇首鞭,但它也失效了。激活三只蛇头的魔法并未顺应她的召唤。
“我的女士,”阿拉瑟斯说,抬起双手摆出一个威胁性不那么强的姿势,“你不该死在这儿。”
蒂万主母对他怒目而视。
“我是达耶特佣兵团的阿拉瑟斯·胡恩。”
“看来你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民,因为胡恩家族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击败了。”她又试了试她的蛇首鞭,发现一只蛇开始蠕动。
“后者没错,但前者并非如此,因为我现在属于达耶特佣兵团。”
“没听说过这个家族。”
“不是家族,主母。”阿拉瑟斯解释道,“我们是一群佣兵,在布里尔林发展壮大——”
“臭街!”她嗤之以鼻,用的是魔索布莱这一低贱街区的俗称,“你们什么都不是!”
“班瑞家族知道我们,也认同我们。”阿拉瑟斯反驳,“而且索拉林家族付钱让我们过来。”
“帮助特拉拉契?”现在蛇首鞭的三条蛇都开始蠕动了。
“不。不。”他顿了顿,房间对面的年轻女祭司开始痛苦哀嚎,令他不由畏缩;他用不着看就知道她正在吐血,“不是,而且这场战斗也不必以你的惨死收场。我们大部分都是男性,却并不绝对。我们的领袖贾拉索允许我为你提供一个大权在握的舒适职位。你的家族已经不复存在了,主母。”
她大笑起来。“你错了。特拉拉契贵族死在了战场上。我们依然控制着我们的家族。”
“但你失去了你的头号战士。那份控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绝对——你的防御塔已经被攻破了。你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跟我走,否则我会立即离开,让特拉拉契的大军抓住你,随心所欲地处置你。”
蒂万主母抬起她的三头蛇首鞭,那是一把强大的武器,她训练有素的双手更是令它威力大增。她狠狠盯着面前的杀手,他却毫不畏缩。
“我们必须走了。”他坚持道,看见她投来怀疑的目光,他又添了一句,“你也知道,我本能在蛇首鞭失效时向你发动攻击的。”
蒂万主母舔舔嘴唇,环视四周。她希望有哪个女祭司能立即返回她身边——那正是阿拉瑟斯·胡恩不愿看到的局面。但他显得一派泰然,这令主母如坐针毡。
“索拉林法师已经攻破了大门。”他说,“你肯定知道这点,因为特拉拉契家族没有这种魔法力量,也组织不了这么宏大的进攻。女士,我们必须立即离开。”
蒂万主母又一次环视四周,知道没人会来找她。她点了点头,放低蛇首鞭。就在她身旁,阿拉瑟斯·胡恩突然冲上前来,没等蒂万的鞭蛇有所反应,他就以娴熟的动作将短剑埋进了她的小腹。
她踉跄后退,步履蹒跚,可怜地抬起她软绵绵的蛇鞭,想要抵挡接下来的攻势。但杀手已经退到了她的触及范围之外。
“我说过,我本能在我刚刚来到你面前时就向你发动攻击的。”他实话实说,“只可惜,我的短剑要花上一会儿功夫才能重新涂满精妙的毒液。”
蒂万主母恨恨地瞪着他,但她已经开始咳嗽了,鲜血染红了她的双唇。她双膝一软,抛下蛇首鞭,脸朝下滚倒在地。
阿拉瑟斯·胡恩可不会放过这种宝藏。他从腰上解下一个口袋套住蛇鞭,然后等了一会儿,等着失去主人的鞭蛇归于平静。
他知道,低阶家族的女祭司愿意为它付上一大笔金子。一大笔。
他拿起装着战利品的口袋,自言自语道:“贾拉索用不着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