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的方式

作者:伊莱恩·卡宁哈姆
翻译:pksunking

上一篇目录下一篇

头骨港是一座埋藏于深水城街道和码头之下的地下城。比起上面那声名显赫的港口,这里是剑湾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心翼翼的接纳卓尔的地方之一。在别的地方,由于黑暗精灵的恶名,人们像对待掠夺的兽人部落一样对待他们。而在头骨港,一个卓尔黑夜般的肤色也仅仅保证她可以随心所欲的走进一家酒馆并且不用等座罢了。

尽管这里危险又肮脏,头骨港依然吸引着丽芮尔•班瑞(Liriel Baenre)。短短几个月之前,她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了那座传奇的卓尔城市魔索布莱。她刚刚结束了一段横跨北地的危险旅程,并成功的奇袭了一个敌对卓尔的据点。下一段旅程即将开始,但丽芮尔还有几天时间可以用来修整和享受生活。在她看来,头骨港正是这样一个度假圣地。这里像她的故乡一样充满了混乱,却不像那里气氛压抑,到处都是祭司警惕的眼睛。丽芮尔只在这里作过短暂的停留,却足以使她了解头骨港可能发生的种种意外。并且,它们通常都会发生。

即使如此,丽芮尔对她午夜的访客依然缺乏准备,或者说,对她奇特的到达方式缺乏准备。

这一晚的早些时候,丽芮尔在“胃与吊袜带”酒馆楼上一个舒适的房间里安顿了下来。这是一家嘈杂的酒馆,以矮人酿造的淡啤酒和色情表演而文明。这是她到达头骨港后第一个宁静的夜晚,也是她第一次有机会研究一种几乎失传的符文魔法,这魔法源于一个古老的野蛮人部族,人们只知道它的名字叫茹斯(Rus)。丽芮尔如饥似渴的寻求关于这种魔法的知识,因为两天后她就要航行到遥远的鲁斯姆。那里居住着茹斯的后代,到时,丽芮尔就会知道,这种符文魔法是否能改变一个卓尔的命运。她的成败事关重大,因此她决定尽一切可能了解那里的人民和他们的魔法。

几个小时的钻研之后,她停了下来,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酒馆里的声音飘了上来:扬扬自得的舞曲声、嬉笑怒骂声、觥酧交错声、偶尔还有争吵声,这一切透过厚厚的石墙变成了让人愉快的呢喃。丽芮尔并不想加入到这欢庆之中,但一想到她随时可以这么作就让她心满意足。此外,这噪音对她的阅读也是一种不错的伴奏。满意的叹了一口气,年轻的卓尔点亮了一只蜡烛,又回到了她的书里,当她低头看着那些奇怪的符文时,一缕白发垂了下来, 她心不在焉的把它甩了回去。

无论何时,黑暗精灵只有永远保持警觉才能生存。尽管沉浸于她的研究之中,丽芮尔依然对可能到来的危险充满警惕。所以,当远处墙上华丽的挂毯抖动起来并开始褪色时,她迅速作出了一个卓尔应有的反应。电光石火之间,她已经站了起来,一手握着匕首,另一支手上小小的魔法球闪着危险的光。

呼吸之间,那墙壁就变成了一个闪光的漩涡——一道通向远方的魔法门。丽芮尔的第一个想法是她的敌人发现了她,接着,她想到他们确实变得更强大了。

尽管丽芮尔本人受过良好的黑暗精灵巫术训练,对于魔法旅行也不是门外汉,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像眼前这样猛烈而静寂的魔法风暴。那旋转着的光亮仿佛上千个星辰发出暮霭般的光。有一件事情很清楚,无论是谁穿过这道门,他一定不可小视。卓尔金色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火焰,她纤细的身体上每一块肌肉都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绷紧了。

接着,在诡异的静寂中,那通道炸开了,如七彩的烟花般散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魔法门消失了,被平凡的挂毯所代替,在那前面站着一个奇特的武士。

有那么一瞬间,丽芮尔眨着眼,怀疑这野蛮人掠夺者是不是从挂毯上的战争场景中走出来的。眼前的人物更像是古代的画卷活了过来,而不像她遇到的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卓尔仰头望着那人类女战士。这女人比精灵女孩高了一尺有余,并且至少有她两倍宽。火红色的粗大发辫从带角的青铜头盔里钻出来,又消失在她肩上披着的熊皮下面。除了这件衣服和一双齐膝的翻毛靴子外,武士几乎一丝不挂。一条皮带把武器绑在身上,并把几片镶着金属的皮革绑在一起,护住要害。这女人皮肤白皙,肌肉圆润,有着思春少年和色情画家常常幻象的诱人曲线。事实上,这战士的身材、装束和略显做作的冷酷表情让丽芮尔认为她属于某个晚会的表演。显然,在银色的魔法通道里她迷失了方向。

“漂亮的着陆,”丽芮尔调侃地评论道,“但是酒吧表演在一层。”

野蛮人天蓝色的眼睛里闪着怒火。“你当我是酒吧女招待吗?”她吼道,挥开未散尽的炽热烟雾斜睨着丽芮尔。武士慢慢地、示威般的拔出一柄古老的阔刃剑,接着扬起带着角盔的头,深深地、骄傲地吸了一口气,几乎把她那简陋的革甲撑破,然后,挑战般的举起了长剑。烟火的余烬缠绕在她周围,使这一切显得更加意味深长。

“吾乃红色瓦莎(Vasha the Red),汉尼格德(Hanigard)之女,冰河奇兵(ice water raiders)之王,罗斯格林(Hrothgarian)卫队长,红熊部落(Red Bear Clan)的佣兵。”武士的宣言把玻璃窗震得嗡嗡作响,预示着敌人的厄运。

丽芮尔觉得这段开场白一定曾把不少人吓得丢盔卸甲,不过她对这一大串头衔到并不在意。然而,对于那柄阔刃剑,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烛光闪烁在刻满符文的长剑上,使它的双刃都闪着金色的寒光。丽芮尔细长、锋利、浸着卓尔睡眠毒药的匕首在它面前显得渺小可怜。卓尔注意到野蛮人扫视房间的目光畏缩、慌乱,猜测她一定被魔法门耀眼的强光晃得一时看不清。不过,有这样一把巨剑,精确并不是取胜的关键。看起来,卓尔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扔出手里的火球,稍后再向老板赔偿损失。这么做的确不够漂亮,不过对于眼前的麻烦不失为一种快捷的解决方法。于是,丽芮尔扬起手臂,扔出了火球。

“符文师!”野蛮人轻蔑的呸了一口。剑光一闪,她把炽热的魔法球朝丽芮尔的方向打了回来。让卓尔大吃一惊又如释重负的是,火球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炸得四分五裂,而是愧疚的嘶嘶响着然后便消失了。

武士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你的雕虫小技难以得逞,”她有些得意忘形。“认命并颤抖吧,即使你穿越了时空,也逃不过茹斯的审判。和我回去受审吧,符文师,或者现在就死在我手上。”野蛮人握剑的手臂上的肌肉急切地跳动着,显然她更喜欢后一种选择。

但是,这并不能让丽芮尔有一丝害怕或屈服的意思。这女人也许比食人魔还高大,不过,任何一个够格的卓尔巫师都有数不清的法术可以对付这种不受欢迎的访客。尽管如此, 丽芮尔并没有出手,因为这女人话中有些东西引起了她的兴趣。

“茹斯?穿越时间?”她兴奋地重复着,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魔法门可以把人传送到遥远的地方,可以穿过坚固的物体,甚至可以达到不同的位面。那么,它们是不是也有可能使人跨越几个世纪呢?是否这个女人真的是一位古代的武士,而不是某个品味低下的廉价妓女?“九渊地狱在下,你到底是谁?”

那女人皱起白色的眉毛。她冷若冰霜的蓝眼睛里闪着一丝疑惑,她瞥了一眼阴影中的敌人。“我没告诉你吗?还是你没有听?吾乃红色瓦莎,汉尼格德之——”

“省省吧,”丽芮尔打断了她,没心情再听一遍家谱。“你说过了,我也听到了。问题是,你从那里来?更重要的是,从什么年代?”

“现在是罗斯格(Hrothgar)陛下在位的第十二年。也是他治下的最后一年,你比谁都清楚!猎人之月的阴影啊,罗斯格正是被你卑劣的魔法杀死的!”

卓尔考虑了一下这个指控。近来她确实很忙,不过她相当确定并没有杀过一个叫这名字的人。接着,她想起罗斯格国王的历险就记载在她那本符文书里。他中了一个十分强大而黑暗的变节符文师的诡计。不过,按丽芮尔的计算,这发生在大约——

“两千年以前!”她说,这让她对女剑士刮目相看。“我不得不说:你可真能记仇!”

瓦莎可不觉得这是恭维或者幽默。野蛮人怒吼一声,把长剑挥过头顶,瞄准阴影中朦胧的身影,照着两眼之间直劈了下来。这势大力沉的一招若是砍在身上,一定会把丽芮尔一劈两半。不过敏捷的精灵向旁一滚,一个鹞子翻身站了起来,好整以暇的看着长剑劈了下来。这一击带着瓦莎的愤怒正砍在丽芮尔的床上,把床单、床垫、被罩乃至床板都一切两半。床铺顿时散了架,仿佛一个马勃(译注:一种蘑菇,可以喷出烟雾一般的孢子)释放了孢 子,散开的羽绒喷了女剑士一脸。

野蛮人踉跄着退了一步,不停地打着喷嚏。丽芮尔借这个机会施展了一个禁锢魔法,把打了一半喷嚏的瓦莎定了起来。接着,丽芮尔昂首阔步地走到毁掉的床旁,把她的符文书从满天的羽绒中刨了出来,把它拿到女剑客扭曲、固定的脸前晃了晃。

“就是它把你引到这儿的,你这爆脾气的白痴!这本书描述了一种几百年没人施展过的符文魔法。我不是你要追捕的那个该死的巫师!”

丽芮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平息怒火、恢复理智。接着,她打个响指,一团白色的妖火升了起来,立刻让屋里昏黑的烛光黯然失色。再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之下,她精致的精灵脸孔如同磨光的黑檀木。她把一头浓密的白发拢到揭示了她种族的优雅尖耳朵后面,插起了 腰。

“告诉我,”卓尔酸溜溜地嘟囔道,“我看起来真的像一个红熊部落的符文师吗?”

瓦莎没有表态,不过她被定住的眼睛里的杀气减少了。丽芮尔把这当作一个好兆头。不过,她还是把野蛮人手里的长剑夺了下来,远远地抛到了房间的角落,然后才解开了禁锢魔法。她有个提议给瓦莎,以她的经验,手无寸铁的人更容易讲价。

“我告诉你,丽芮尔,索斯德瑞丽(Sosdrielle)之女,罪恶之女,符文师就在附近,”瓦莎坚持道。“卑劣的托斯(Toth),阿弗加(Alfgar)之子,与野猪女神海尔达(Helda)交媾的产物,当她还是人形的时候——或者这只是阿弗加的说法——就在这座城市里。”野蛮人的舌头有点大了,她的脸由于酒店温暖的炉火和太多的矮人酒而红光焕发, 然而她的声音依然充满自信,掷地有声。

卓尔往椅子上一靠,又叫了一巡酒。一个半兽人侍者急忙端上了两大杯冒泡的饮料。瓦莎一仰头,把她那一杯一饮而尽,然后砰的一声把空杯放在桌上,打了一个响嗝。

丽芮尔叹了口气。野蛮人的酒量深不见底。尽管每一杯下肚,瓦莎的口风都会松动一 些,但丽芮尔害怕在套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之前,这里的酒窖早被喝干了。

“相信我,魔法旅行是很复杂的,对你来说,一定有什么东西出了错,”卓尔第十一遍解释道。这样已经两个小时了,丽芮尔不耐烦地咬着指甲。命运给了她一个无价的机会,让她可以得到关于茹斯的第一手资料,然而她发现自己并不像应该的那样感激。“听着,瓦莎:我会尽力帮你回家,但首先,我必须更多的了解你们的魔法。”

女剑客板着脸,把手伸向丽芮尔的酒杯。“吾乃瓦莎,汉尼格德之女——”

丽芮尔的双拳猛击在桌子上。“我知道你是谁,为了罗丝之爱!说该死的重点!”

“有些茹斯武士了解符文魔法。我的家族不在其中,”女剑客坦率地说。“我们唾弃魔法,以及那些依赖它胜过诚实的武器的人。即使我带着的这把剑,也来自已故的伟大的汉尼格德,冰河奇兵女王——”

“说那把剑!”丽芮尔咬牙切齿地催促道。                                    

“像你看到的那样,它可以劈开魔法。这是我知道的唯一符文,也是唯一想知道的。

” 事情并没有向她预期的方向发展,这令卓尔十分沮丧。作为获得这些符文魔法知识的交换,她不得不做瓦莎在头骨港的保姆。瓦莎承认这样的向导会有帮助,但在找到那个托斯之前,有关魔法的秘密她是金口难开了。

“让我们再来一遍,”丽芮尔疲倦地说。“为什么你坚持你的符文师一定在头骨港?还有,如果你自己一窍不通,你凭什么承诺给我符文的知识?”

瓦莎把手伸到靴子里——这是她身上唯一能存放物品的地方——掏出两件东西。一件是一本革面的小书,另一件是一小块扁平的石头碎片,上面篆刻着精致的符记。丽芮尔一把夺过那书,带着几乎是崇敬的表情望着那光滑的牛皮纸书页。这确实是一本古代的魔法书,尽管它的书页雪白,上面的字迹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写上去一样。

“这是托斯亲手写的,”瓦莎说道,“因瓦莎,汉尼格德之女,以及等等的誓言,这本书现在是你的了。根据送我到这来的符文师的说法,托斯逃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到处是邪恶的流民和堕落的法术,在那里,一个像他那样的家伙可以走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不比森林里的一堆熊粪更引人注目。”

“不错,听起来像是头骨港,”丽芮尔一边回答一边把那本宝贵的书塞进包里。“不过这并不足以说明托斯在这里。”

野蛮人拿起那块石头,递给了丽芮尔。那碎片比发红的木炭还烫,卓尔骂了一句,连忙扔下了。她一边吹着烫伤的手指一边瞪着瓦莎。

“离符文师越近,石头就越热,”瓦莎解释道。“这是一块时间之币的碎片,罗斯格陛下正是因为这东西谴责托斯,没想到却遭到不测。有了这块石头,卑劣的符文师就可以随心所欲的穿越时间。”

“怎么做到这点?”丽芮尔追问道,眼里闪着渴求的光。她总是热切的寻求新的魔法, 而这块时间之币胜过所有她掌握的旅行魔法。

瓦莎耸耸肩。“秘密在这块石头和它上面刻的符文里。对此我既不知道也不关心。我能告诉你的只是:托斯拿着半个石币,这是他早晚要归还的。剩下一半的一部分在红熊部落的审判大厅里。其余的就在你眼前。只要我抓住拿着那半个石币的托斯,就可以和他一起回到我的家乡和时代了。一旦时间之币完整了,守序的符文师们就会把它一次毁掉。”

卓尔默默地思索着。她惊愕于如此超凡的魔法将会失传,不过她很快把沮丧放到一边, 考虑起更实际的问题来。“那么,有没有可能托斯已经从头骨港逃到了别的时空,只是留下了手里那半块石币的一部分?”

想到这种可能,瓦莎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确实有可能像你说得那样,”她承 认,若有所思的看着丽芮尔。“也许神是有意把我带到你这儿的。没有一个诚实的武士可以像卓尔那样诡计多端,不过对付托斯这样的卑鄙小人,这可能是最直接的办法。”

“你的恭维真让我受宠若惊啊,”丽芮尔讽刺地说,“不过,要想在你那个逃亡的符文师跑到别的地方或时代之前找到他,我们最好马上就开始。”

野蛮人点头称是,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猛地站了起来。她的椅子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沿着地板滑了出去,向着一个刚走进酒馆的客人身上撞去。

丽芮尔预见到了这个灾难却无能为力,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椅子轰的一声撞在一个紫袍的灵吸怪身上。那生物的手臂如风车般摆动以维持平衡,下巴上的四条触手胡乱地伸着想要扶住什么,然而却抓了个空,于是灵吸怪狼狈不堪地摔倒了。

酒馆里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假装忙着自己的事。灵吸怪,又叫夺心魔,总是被敬而远之,因为它们奇特的心灵异能,也因为它们嗜食人脑的习性。灵吸怪笨拙地爬了起来,向着野蛮人滑了过去。而她却对这危险浑然不觉,大踏步地向酒馆门前走去。

瓦莎几乎和那人形的怪物撞了个满怀。她冷若冰霜的眼睛上下扫视着灵吸怪,带着事不关己的好奇心看着他驼背畸形的身体,紫色的光头,无瞳的白眼珠和那扭曲的、让他看起来更加丑恶的触手。但是,当她注意到绣在怪物袍子上的神秘符号时,她的嘴轻蔑地撅了起 来。

“想要命的话就站一边去,符文害虫,”她命令道,把手放到了剑柄上。

卓尔了解灵吸怪就像奶酪了解老鼠,因此,丽芮尔预见到了将要发生的事,她推开桌子站了起来,发出一声警告。太晚了:夺心魔发出了一波心灵攻击,把瓦莎的褐色斗篷向后吹了起来。女剑客无助地站着——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强健的肌肉被定在原地——灵吸怪凑了上来准备进食。一条紫色的触手卷了上来,打掉了女人带角的头盔。酒馆里一片静 寂,那青铜头盔砸在石头地板上的声音仿佛雷鸣一般。

但这声音马上被瓦莎的战吼所掩盖。完全凭着意志的力量,武士从夺心魔的控制中挣脱了出来。她挥剑出鞘,粉碎了心灵攻击,斩断了探出的触手。那紫色的附肢带着脓血飞了出去,灵吸怪蹒跚着后退,空洞无神的眼睛古怪地凸了出来。

瓦莎可不会就此满意,她向前一跃,把怪物扑倒在地上,只一招就制住了挣扎的夺心 魔,接着顺势骑在它的胸口,利落的把剩下的三只触手辫了起来。

这荒谬绝伦的行为让卓尔惊得目瞪口呆。丽芮尔一个箭步冲向野蛮人,把她从摔倒的灵吸怪身上拽了起来,以防他们互相报复。她把这大两号的女人推向门口,急于要在震惊的顾客想到头骨港所谓的法律之前逃走。

在门口,丽芮尔停了下来,转身扫视着依然安静的酒馆。“她是新来的,”卓尔宣称, 算是解释和道歉,接着,闪身融入了外面的黑暗之中。

头上滴着脓血,嘴上却带着得意地笑,瓦莎跟着她的黑暗精灵向导走上了头骨港的街道。

这地下港口城市环绕在海平面以下数千尺的一个L型海蚀洞的深处。不难想象,这里潮湿、黑暗并且十分阴郁。建筑物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石墙和发霉的木头上长满了真菌和地衣,发出诡异的光,成了洞穴里光线的主要来源。一些发光的真菌掉了下来,粘在铺着石板的人行道上,向前爬行着,直到被清扫或是踩在脚下,成为闪着绿光的一滩。路旁的灯笼周围笼罩着一层薄雾,发出昏暗的光,点缀着狭窄、扭曲的街道,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海盐的气息和城市的恶臭。鱼龙混杂的旅客和商人——他们很少会在别的城市受到欢迎——趟过坑 洼、泥泞的路面。

每走一步,瓦莎的皮靴就溅上更多的泥渍,她的表情也变得更加阴沉。然而她依然大步流星地向前,手里紧握着石币,根据上面散发的热量选择她的路线。

要不是这么做很可能会使他们两个都送命的话,丽芮尔几乎被这女人一根筋的热情感染了。她紧跟在瓦莎身后,扫视着拥挤的街道和阴暗的小径,寻找野蛮人难以察觉的危险。这可不是个轻松的任务,假如丽芮尔坐下来仔细想一想的话,她会发现很难想象有人会比红色瓦莎更不适合头骨港的生活。

女武士手握长剑,直面头骨港的挑战。这并不明智。这城市阴谋重重,尽管在安全第一的政策下这一切有所收敛,使得敌人之间的贸易成为可能,但这城市的创建者,一个极端疯狂的巫师所遗留下来的奇异魔法又使情况变得更加复杂。瓦莎刻满符文的剑锋也许是为了驱散魔法攻击而铸,但它也可能会有弱点,丽芮尔可不想如此找出那些弱点。

正在这时,瓦莎满不在乎地从一群争价的狗头人中间挤过,把这些长着鼠尾巴的商人撞得散了开来。于是他们讨价还价的对象——一个清秀的半身人奴隶女孩,得以逃进了邻近的一家妓院,虽然那里也未必安全多少。吃了亏的狗头人们哀嚎着,向经过的野蛮人挥着拳 头。瓦莎看也没看那些地精般的怪物一眼,就一头钻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

丽芮尔认出了这条通道的开口,一条尤其黑暗、危险的小路,曲折地穿过坚硬的岩石, 到达港口。她低声咒骂了一句,抛了一把硬币给喋喋不休的狗头人们,然后飞奔着追了上 去。

卓尔沿着通道疾跑,靠着她的精灵视觉以看清黑暗中的道路。她从全速前进中猛地停了下来,脸孔堪堪埋在了瓦莎熊皮斗篷的厚毛里。

一撞之下,野蛮人晃也没晃,丽芮尔却向后弹了出去,摔了个仰面朝天。从这个不雅的角度,她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那魔法奇观,头骨港因此而命名,瓦莎也因此而突然停了下来。空气中轻轻浮动着三个虚无飘渺的头骨,比任何活着——或者,更准确的说,死去的头骨都大,它们发出微弱的、玫瑰色的光。丽芮尔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头骨,但她听过足够多的小道消息使她知道这是什么。作为疯巫师留下的守卫,这些头骨随机的出现,给旅客一些荒唐的任务,或是惩罚那些破坏了城市暂时的宁静的人。无论如何,不留意它们的人总会倒 霉。而无论如何,瓦莎看起来都没有心情留意它们。她长剑出鞘,肌肉紧绷,打量着这个新对手。

这怪异的三重唱中间的那个飘向了女武士。“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陌生人,你不属于这些隧道,”它用低沉、冰冷的声音说道。它的下巴一张一合,随着每一个字发出微弱的喀喇 声。

“在我的家乡,坟墓里传来的话语值得一听。”武士宣说道。她举起剑,轻蔑地捅了一下浮动的骷髅头。“说点儿我不知道的,要不就滚蛋。”

“嗯,瓦莎——”丽芮尔开口说,她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根据酒馆里的流言,向头骨们挑衅可不是一个好主意。果不其然,那幽灵般的骨头发出了更强烈的光,激动地叩着牙齿。

“为了你的傲慢无礼,也为了惩罚你破坏了安全规则,将给你一个艰难而痛苦的任务,”头骨宣判道。“首先,你必须捕捉一千只蝙蝠并清洗它们。收集松软的毛发,把它 们和羊毛一起纺成线,然后把一半染成黑色,一半染成红色。用这些线织成一小块黑色的壁挂,上面绣出三个红色的头骨,把它挂在你残杀了灵吸怪的那个酒馆里。”

瓦莎轻蔑地笑着。以她的性格,她只注意到了这长篇大论里她感兴趣的内容。“那鱿鱼头受了这么点小伤就死了?呸!”

“接下来,你要找出一群地精,请它们去酒馆,供给它们酒肉,”头骨接着说。“我红色瓦莎,给地精做仆人?我还不如去和兽人上床!”      

“我会考虑的。”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怒气。

丽芮尔爬了起来,使劲拽着野蛮人的毛斗篷。“什么都答应下来,让它离开这儿吧!” 她急切地低声说。“并且,为了所有的神,别再给它出主意了!”

“关于这点,我会给它一些教训的,”女剑客沉着脸发狠道。“没有人,不管活着还是死了,可以命令红色瓦莎!”

说完,瓦莎把握剑的手臂猛地向后一挥,准备给飞扬跋扈的头骨们一次新的死亡——顺便也让丽芮尔又摔了一个跟头。她向前一砍,把三个漂浮的脑袋都打成了齑粉,骨头的碎片如同一闪即逝的粉红火花一般洒在石头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就像被打碎时一样快,这些碎片又飞回到空中,组成了一个更大的头骨,那幽灵在那里悬了一会儿,发出强烈的、狂暴的红光,然后一闪消失了。

丽芮尔翻身站了起来,由于恐惧和愤怒而脸色铁青。“该死的,瓦莎,你不能一有东西挡路就把它打碎!”她尖叫道。

“我没看出为什么不能。”

“噢,你会的,”卓尔嘟囔道,注意到头骨消失的地方开始微微发光。当这微光炸开成为发出五彩光芒的巨大漩涡时,她连忙俯身躲开。

从这魔法通道里踱出了一个巫师,留着长长的胡须,戴着尖帽,穿着年代久远的飘逸法袍。酒馆里流传,所有的阴影巫师都肖似一位现居阴影谷的贤者。对此,丽芮尔无从考证。但她不由得注意到,这鬼魂巫师的头发、法袍、皮肤都是鲜艳的绿色。

红色瓦莎,遭遇绿色阴影巫师。

这黑色幽默仅仅在丽芮尔脑海里一闪而逝。她几乎抓狂的检查自己储备的魔法,但是, 据说阴影巫师的法力远远超过大多凡人巫师,丽芮尔怀疑所有她准备的这些魔法是否能派上用场。

自然,瓦莎选择了更直接的方式。武士奋力挥剑砍向绿色巫师的脖子。长剑呼啸着穿过阴影巫师,却没有像预期的那样砍掉他的头。她回剑再砍,阔刃剑再一次穿过看起来真实的巫师,却连他一根绿色的胡须也没砍断。

野蛮人退后一步,疑惑的望着丽芮尔。可是卓尔同样摸不到头脑。根据酒馆里得来的知识,魔法武器应该可以给阴影巫师造成真正的伤害。可是瓦莎至今为止在魔法面前势如破竹的阔刃剑,却连一滴绿色的血也没沾上。更糟的是,阴影巫师绿宝石般的手指开始不祥的画起符来。

丽芮尔突然明白了事情的关键。这阔刃剑被用来破坏魔法攻击,本身却没有魔法力量。严格的说,这并不是一件魔法武器。但是她拥有合适的武器——一件蕴涵着幽暗地域独特魔法的奇异装备。

丽芮尔从腰上的带子里掏出一个蜘蛛型的东西,把它抛向正在施法的鬼魂。那蜘蛛飞标在鬼魂舞动着的绿手间旋转,接着把带刺的腿深深地扎进巫师的肚子。那幽灵尖叫一声,一把拽掉那武器扔在一旁,转身钻回了漩涡,被卷入七彩的光亮中,接着便消失了。

瓦莎收起了长剑,赞许的对丽芮尔说:“看到没?魔法在诚实的金属面前是站不住脚 的。”她俯身捡起那蜘蛛飞标,检查着。“即使是如此奇形怪状的金属,”她沉吟道。

卓尔决定不浪费时间解释。她从瓦莎手中拿回了魔法武器,把它收入包里。“快走,” 她催促道,知道不可能总是对头骨们的命令置之不理。“如果不在天黑之前找到你的符文师并离开这座城市,你下半辈子就都要刷蝙蝠了!”

“我宁可和半羊人上床”瓦莎嘟囔道。                    

“当然,谁不是呢?”卓尔同意,一边使劲把野蛮人推向通道。

女剑客早已习惯了精灵的黑色幽默,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然而卓尔脸上严肃、忧虑的神情让她大吃一惊,恍然大悟。

“这确实是个奇怪的地方,”她惊叹道。

丽芮尔点头称是。“赞美黑暗女士,你终于明白了。”

但是红色瓦莎的清醒仅仅维持了一会儿。女武士依然用出鞘的长剑和轻蔑的咆哮迎接任何一个障碍。到了正餐的时间,在寻找那个神秘的托斯的道路上,她们依然毫无进展。而另一方面,瓦莎已经把一只敏感的果冻怪砍成了一团颤抖的烂泥,和一个无礼的双头巨人决斗并杀死了他,用外科手段平息了几个上岸休假的海盗的欲火,并把一个幼小却好斗的双足飞龙的翅膀从肩上切了下来,然后建议它的主人——一个目瞪口呆的巫师,把它鞣化制成一双体面的皮靴。简而言之,只是靠着狗屎运和蛮力她和丽芮尔才挨过了这一天。

终于,卓尔忍无可忍,把她的委托人拽进了“燃烧的巨魔”。这是一家昂贵的酒馆,但却有可口的食物、殷勤的半身人侍者和喜欢看热闹的顾客。她们一坐下,丽芮尔就叫了烤 鸡、面包、红酒和一碗冷水。她一把从瓦莎手里夺过石币,把它扔进碗里。那发烫的碎片在水里发出兹兹的声音,然后沉了下去。丽芮尔希望瓦莎也能这样冷静下来。

“暂时忘了那石币吧,”卓尔坚持道。“你不能一直追着块石头在头骨港乱窜,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为什么不?我已经这么做几个小时了。”          

“这真值得我们大大炫耀一番啊,”丽芮尔尖酸的回道。

对此,野蛮人无法反驳。“那又怎样?”她粗暴的说。

“我了解巫师,”卓尔宣称。“这个托斯看起来比泥鳅还滑。要抓住他,我们需要工于心机、阴险狡诈。我认识一些人,如果开价合理的话……”

她停了下来,因为显然女剑客没有在听。瓦莎危险的眯起了眼睛,盯着用来冷却石头碎片的那碗水。它已经完全沸腾了。蒸汽从水面上冒出来,石币在沸水里翻滚。

“我们需要!”野蛮人咆哮着回答,猛地把头转向酒馆的入口。“除了我的剑,我什么也不需要。看啊,托斯,阿弗加之子!”

丽芮尔看去。当她这么做时,一丝不经意的笑容出现在嘴角,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瓦莎的男性版:高大,健壮,红发,穿着和武士一样不检点。卓尔不得不承认,他看起来很帅。有一瞬间,她不禁好奇,他在哪里放他的施法材料。

符文师一点儿也没被气势汹汹的瓦莎震住。他径直踱到她们的桌前。带着轻慢的态度, 召唤出第三把椅子,跨坐在上面。

“你用什么下流的魔法找到了我?”武士质问道。她的表情和声音像平常一样狂暴,但丽芮尔猜想她由于自己的大意而窘迫不安。丽芮尔自己对此也不满意。她花了一天的时间跟在瓦莎后面,疲于奔命,以至于没有意识到是符文师引导了这场滑稽的追捕。他显然在兜圈子,这是卓尔惯用的伎俩,她早该意识到的。

“致敬,红色瓦莎,”托斯亲切地说。“我听说你在城里,猜想你正在找我,所以就顺着一路狼藉来了。”

“如果你这么想要战斗,那就来吧,”女剑客吼道。“我要和你用诚实的钢铁对决!” 托斯向丽芮尔的方向作了个鬼脸。“你瞧,她没有建议来一场智慧的对决。我们的瓦莎也许急切,但却不会赤手空拳的去战斗。”

这侮辱让瓦莎一跃而起。桌子哗啦一声掀翻了,引来几声喝彩。目前为止,对于酒馆里的客人来说,这个夜晚过于平静了。

武士挥舞着她的长剑;托斯从虚空中拔出了一把同样的武器。当的一声,双剑相交,战斗开始了。

两个战士势均力敌、生死相搏,有几分钟,酒馆的客人们满足于观望和下注。但是空气中的某些东西把他们引向狂乱,就像把蜜蜂引向花朵。小规模的冲突四处爆发。有人拔剑出鞘,其他人则因地制宜,抄起趁手的东西作为武器:人类和半兽人拳脚相加,地精和鬼婆(hags)互相抛着酒杯和面包,混血种(mongrelmen)把半身人侍者抛向食人魔,后者则马上把家具扔回来作为反击。一时间,整个酒馆陷入了狂野的混战之中。

丽芮尔慢慢地向房间的一边挤去,绕过激烈的争斗,不时俯身躲过飞来的半身人。尽管卓尔天生对魔法具有免疫力,她还是能感到有种未知的魔法力量把她引向争斗。这个托斯是个高手。

不管怎样,如果符文师想要通过酒馆里的混乱转移瓦莎的注意的话,他都低估了她。确实,地精抛出的酒杯不时把啤酒洒在她身上,约堆越高的尸体阻碍了她的脚步,但女剑客看起来毫不在意。当她挥剑砍向追寻已久的猎物时,表情由于狂喜而扭曲。丽芮尔严密的监视着,感到托斯正设法对这狂暴作出反击。不过卓尔法师也是个训练有素的战士,她知道这样的剑法不会对施法构成威胁。

在这酒馆里施法通常是被禁止的,但这场混战完全吸引了剩下顾客的注意。因此,只有卓尔注意到地板上的水坑里那块被人遗忘的石头升了起来,飞到符文师的手里,和他手上的那半块合在一起。只有她看到托斯悄悄把时间之币塞进了腰带,念了一句咒语。有那么一瞬间,丽芮尔看着英俊的符文师,希望从前那个半身人扒手想要教她手艺的时候她能认真点 儿。不过,没时间后悔了。她迅速的念了一个自己的咒语,然后自信的等着接下来一定会发生的事。

不出所料,托斯消失了。

随他而去的是那使人好斗的魔法。大多数战士立刻停了下来,对着自己举起的拳头或拔出的刀剑发呆。一个把半身人高举过头,正准备扔向敌人阵地的食人魔猛地停了下来,向后一拽,以至于那倒霉的侍者向反方向飞了出去。他尖厉的惨叫划破了酒馆突如其来的宁静, 显示出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命运有什么改善。半身人大头朝后撞在酒馆木制的门上,挂在门 框,一半门里,一半门外,无力的呻吟着。

突然间,大家都向装饰着半身人的大门冲去。所有能够离开酒馆的人都走了,因为参与如此大规模的争斗通常意味着要在头骨港的地牢里过夜。眨眼间,瓦莎和丽芮尔成了屋里唯一健全的人。

野蛮人受挫的吼叫震得屋里仅存的瓷器嗡嗡作响。“懦夫!无信小人!卑鄙的野猪之 子!”瓦莎尖叫道,一边挥着长剑,气得跳脚。

“你早该预料到。”卓尔平静地说。

“我,红色瓦莎,一个诚实的武士,预料到这种背信弃义?我靠诚实作战!你看我站在这儿,身上沾满敌人的鲜血——”

“那是啤酒,”丽芮尔指出。

瓦莎突然停止了咆哮。她低头看着湿透的衣服,发现确实如此。这平凡的发现冲淡了野蛮人眼中的怒火和骄傲。她还剑入鞘,双臂交叉在雄伟的胸前,悻悻地站着。

“血,啤酒,管它呢。问题是托斯逃到了只有我们女儿的女儿才找得到的地方去了。” “哦,我不这么想,”卓尔得意地说。她摊开手掌,露出一块几乎完整的石币,只缺了一角。

瓦莎的眼里充满了惊喜。“这是时间之币!但你怎么——?”

“卓尔惯用的伎俩。我用一个简单的魔法从托斯身上偷的。毕竟,有时魔法才是最直接的方式。”

地上成堆的碎木头和受伤的顾客有力的证实了丽芮尔的观点。瓦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魔法胜利了,力量失败了。”她苦涩地承认。“但是那个托斯去了哪?如果他不能穿越时间的话。”

“一个强大到可以建立时间隧道的巫师几乎可以去任何地方,”丽芮尔说。“但是我猜他还在头骨港的某处。旅行到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是极端危险的。况且,一旦他发现丢失了石币,就一定不会走远。”

这推理燃起了瓦莎脸上的希望。“就是说我们还有机会把他捕住!”

丽芮尔冲过去,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野蛮人的熊皮斗篷。“够了!我有另一个主意,但你必须同意使用魔法。”

女剑客泄了气,顺从地垂着头。“我怎么能反对?红色瓦莎已经失败了。我让位给卓尔的智慧。”

丽芮尔举起符文师的书。“这里讲述了怎么使用石币。我们让时间倒流,回到托斯进入酒馆之前。这一回,我们是有备而来。”

瓦莎同意。她守卫在丽芮尔身旁,让她研究并施展那复杂的魔法。当她发现自己又和丽芮尔坐在完好无损的酒馆的桌前时,她设法保持了冷静。但接着,她看到了那碗水底部沉着的石币碎片,不由得咽了一口苦水。

“我们失败了!托斯仍然拿着他那半石币,他可以逃走!”

“他为什么要逃?”丽芮尔反驳道。她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刀,用它把石币从正在沸腾的水里捞了出来。“他正过来找我们,记得吗?他并不知道我要拿走他那半块石币。”

卓尔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指伸进袖子里的一个小口袋,那块几乎完整的石币和她一起回到了过去,被藏在这里。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也不明白一块石币怎么能同时以过去和现在的形式存在。但她没看出有什么理由要把这一切说出来,也没发现保持沉默有什么害处。只要瓦莎抓住了她的符文师,把他带回古老的茹斯去审判,一切就搞定了。

瓦莎看起来仍很迷惑,不过她同意卓尔把她安置在酒馆大门附近的位子上,好让任何走进来的人可以一眼就看到她。丽芮尔自己坐在更靠近入口的地方。“托斯是在找你,所以我有更多的机会发出第一击,”卓尔解释道。“如果我失手了,那么请你自便。”

野蛮人摇着头。“我不怀疑你会成功。你打算怎么做——用某个神秘的黑暗精灵魔法把符文师制住?”

“大概如此吧,”丽芮尔心不在焉的回答。她静下心来,利用黑暗精灵的天赋魔法能 力,召唤出浮空术,高高地升到门框楣的上面。

这对丽芮尔来说轻而易举,每一个幽暗地域的卓尔都可以做到。但是这里不是幽暗地 域,一般在一个黑暗精灵如此接近地表的时候,就会失去这种能力。因此,一个漂浮的卓 尔,是一个如此不寻常的景观,足以吸引酒馆里的每双眼睛,即使瓦莎也看得目瞪口呆。

正在这时,托斯进入了酒馆,发现大家一片迷惘,本能地顺着顾客们齐刷刷的眼光看 去。当他抬头看时,丽芮尔已经准备好了——不是什么魔法,因为她不知道强大的符文师会有什么样的魔法防御。这一次,她从瓦莎那里学了一招:用匕首的刀背猛地击在那可怜家伙的两眼之间。

强大的托斯倒了下去。丽芮尔轻轻地落在地板上,蹲在摔倒的符文师身旁,拍了拍他的身上,找到了他的那半块石币,和另一半对在一起。两块石头像两滴水一样光滑地融合在一起。

卓尔把复原的石币递给瓦莎。“虽然我很想保留它,但你要在头骨们开始找你之前回 家。”

“我的谢意,丽芮尔,索斯德瑞丽之女,罪恶之女,”野蛮人郑重地说。“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智慧,并且再也不会藐视魔法的力量或者阴谋诡计的重要了。”

丽芮尔耸耸肩。“只要不失去自制。虽然我从不欣赏它——特别是在经历了这样一天 后——但有时最好的方式就是最直接的那个。即使那不过是漂亮的一击。”

女剑客点头,沉思着这些话仿佛它们出自先哲之口。“卓尔的智慧确实深不可测,”她惊叹道。“尽管我活了一百年了,也不能完全了解它们。不过,”她的语气变得不那么尊重了,“有些事情即使像我也能够学会。”

瓦莎的长剑突然出鞘,直指在丽芮尔的喉头。“第二块时间之币。”女剑客冷冷地说。“你拿走的那块,把它给我。”

丽芮尔一度想要狡辩。不过最终叹了口气,把它交了出来。“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瓦莎微微一笑。“你一直想要了解茹斯。还有什么方法比穿越时间亲自回到那里更好、更直接呢?既然你如此轻易的放弃了石币,我就知道一定还有另一块。”说着,她扛起不省人事的符文师,掏出其中一块时间之币,说出咒语,打开了通往她的时空的隧道。

随着瓦莎的消失,酒馆里一片沉寂,顾客们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丽芮尔想起了那场壮观的混战,无畏地面对那些敌意的目光。“相信我,本来会更糟的,”她说。

那一夜晚些时候,她想起这句话,觉得是这一天冒险的绝妙脚注。她与瓦莎的遭遇可能以一千种其他的方式进行,每一种都比现在致命的多。确实,丽芮尔没有获得穿越时间的能力,不过她却得到了一本新的符文书。并且,她还学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直接的方式,无论是魔法还是别的什么,最大的问题就是,它实在太容易预料了。

上一篇目录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