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魔宠

作者:David Cook
翻译:glenrice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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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非常复杂,知道么……?”

灰胡子老惑控师带着浓重的安克海普*口音,将“知道么”的尾音拖长,并重新摆弄桌上杂乱放置的玻璃杯,弄得“叮叮”作响。炼金术士、戏法师、咒法师、咒法召唤师和铸造大师,所有这些人像蚊蝇一样聚集在他周围,等着他说话,准备寻找他理论中蛛丝马迹的漏洞。

他清楚地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但老惑控师还是像导师教导自己愚钝的学生一样,显示出一付自信满满的样子。他手指轻动,将五滴血色的红酒滴入黄色的蜂蜜酒。“尝一下这液体——别多尝!这液体添加了助融剂,从银炉内蒸馏得到的。一旦冷却了以后,我再放入……”说着,他小盒里挤了三下,加入了液体内,“适量的龙鳞粉然后搅拌,等到溶液沉淀……”

“太荒谬了!”一个畸形脸的卡林杉人叫道,他最近才刚成为卡林港的炼金术士领事。“龙鳞粉会沉淀?可笑!你大概也能用沙子作为龙鳞粉沉淀的替代物吧。你的理论完全不可靠!”

生硬直接的言语攻击使得其他旁观者开始低声议论。听到第一次有人开始质疑老惑控师理论的漏洞,有的法师挤向前,让其他那些讲究礼貌的法师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

卡林杉人低沉的声音盖过了议论声,充斥在皇家大厅内。他故作不明,继续言语上的攻击:“呵,毫~~无疑问这是另外一种反应,也许你的鳞粉内里面含有其他杂质成分……”

卡林杉人直接嘲弄了安克海普老法师,但老人高傲的回击:“我的粉末绝对纯净。假如你从卡林杉带来的粉末无法产生反应的话,我倒是很愿意借给你一些。”老人用桌布擦了擦湿手指,从容自若地以智慧和优雅回击了卡林杉人和他的那些支持者。

“龙鳞粉从来不会沉淀!连法师学徒都知道这个!”炼金术士低声愤怒的嘶嘶说。他在桌子的另一端,挥舞着苍白肥嘟嘟的手指。酒精,受伤的自尊,都使他的话语梗塞在喉。最终,他气急败坏、不假思索的说:“要问为什么?该去问问你们的皇家导师!”

全场的气氛忽然凝固住了,整个法师执委会显得寂静无声,后排坐在板凳上的学徒们中间传来一些放肆的嗤笑。其他人都摆弄着面前的高脚杯,对自己杯中的红酒显出极大的兴趣(显然忘记了刚才正值辩论的最火爆阶段),努力地克制笑容爬上自己的嘴角,活像是一排刚拿到食物,忍不住偷笑的猴子。

只有灰胡子惑控师还看起来泰然自若,狡猾的假笑了一声,示意不明就里的卡林杉人看向旁边的一桌——这群法师中的一个孤岛。一位年长的女性,穿着既不适合她的年龄也不适合她本身的一套笨重奢华的衣服,麻木的盯着空气,或者说盯着她自己半空的酒杯。

“我们的皇家导师,”惑控师故意的大声讥笑,“女冒险家——只不过是一个半吊子法师。从来没有受过正规的法师教育。”最后,他特别指出:“而且非常喜欢喝酒。”

另一桌上,布朗·麦伊芙——国王贾诺尔·阿卡·平契一世的导师、巫妖克星、受晨曦之主洛山达的祝福——早已经在老法师开口之前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法师执委会里的法师们向来看不起她,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她早就听到过他们风言风语:半吊子法师,暴发户, 游荡者般的娼妓冒险者!不是个真正的法师——没有学术天分,没有正规学习,甚至不知道坩埚和蒸馏器。更糟的是,这些大部分都是真的。但她决不是一个奥术弄臣。

但她并不能改变其他人的话语。他们不过是一群靠吹嘘拍马的学术骗子,显得好像技高一筹。她实际做过的事情比法师执委会中的大多数人都强,包括帮助平契国王消灭了强大的巫妖曼弗利克,执委会没有任何理由看不起她。

其他法师的惺惺作态让她恶心,因此她必须要让执委会能了解她所研究的法术而正视她的存在——她也能创造法术,他们很快就会记住。一个简单的法术,但决不像执委会法师们研究贤者之石之类的那种“温和”的法术。麦伊芙一直记忆这个法术,就是准备现在用来教训那群傲慢的混蛋。

想到这里,皇家导师不禁暗暗地偷笑,她将自己的酒杯摆到一边,庄严地站起身来,从容地缓步走向大厅的出口。当她慢步经过法师的那一桌时,那些伪善的法师们一下子安静下来,装作好像他们刚才只是在谈论天气一样。麦伊芙微笑着点头,极其礼貌地向每一个人问好,然后缓缓地伸出手与那些刚才胆敢放肆嘲弄她的法师们握手。每一次握手,一阵来自魔法的微弱暖意便流过她的手指。麦伊芙感到心满意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明天见,愿黎明带给你们新的发现。”最后她说道,离开了执委会法师的那桌。哦,他们当然会发现。她差一点忍不住要大声说出来。整夜全身肿痛一定会让他们终生难忘,那些恶心的毒疮肯定会让他们的妻子和情人极度厌恶。“老醉鬼,我么?”她嗤嗤地笑着离开了人群,接着,麦伊芙离开大厅,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愉快的笑声一直伴随着皇家导师。

棕小精灵费德诺斯在尤斯图先生的谷仓背后,躲在一大片蕨类植物的阴影里,打了一个超级大号的哈欠。他打哈欠时嘴张得如此之大,如果一个小一号的棕小精灵在它旁边,一定会不小心滑进他的嘴里。他实在很无聊,那个超级大号的哈欠只是表现之一。回过神来,费德诺斯生气地皱起眉头来。

那只该死的猫在哪儿?

棕小精灵费德诺斯受够了将他的整个早上的时间像一个又瞎又迟钝的猎人蹲点狩猎一样浪费了。这应该很有趣的——报复老农夫的那种大花猫。那只小野兽简直是夜晚恐怖的化 身,就是最该下地狱的猫,它使得善良诚实的费德诺斯不得安宁。这猫活该受到双倍诅咒, 噢不,三倍的诅咒。每天夜里,它游荡着、嚎叫着、嘶嘶做声、一直吐口水,折腾得棕小精灵连一丝安静休息的时刻都没有。太多次了,当他想去厨房吃些烈酒和果酱时,这只可恶的猫总把厨房弄得臭气熏天;而当他想回到自己的干草床上时,这只可恶的猫又在床上到处乱窜追捕仓鼠。可怜的费德诺斯再也受不了了。根据棕小精灵愤怒的逻辑,费德诺斯设计了一套复仇方案。

只是那只天杀的猫不合作。他带着一捆藤蔓绳和恶臭炸弹(其实就是某种植物的腐臭水囊)呆了一个早上了,而那只猫还是不肯出现。蕨树底下的阴影又脏又臭,费德诺斯的眼皮耷拉下来,他都快睡着了。

在别处,在安克海普城偏缘的一个阴暗小酒馆,另一个棕小精灵,投机分子威尔·奥·山克正独自生着闷气。

老天都和我对着干,他不禁暗自咒骂道。两天之前,他以为自己今天能穿着漂亮的丝绸裤子,喝着上等的火焰酒。靠着盗贼之神马斯克赐予的智慧,他过去一直是个成功的家伙。然而,这天早上,他穿着一条从儿童洗衣店偷来的破烂长筒袜,斜倚在克里斯酒店岌岌

可危的旧板凳上。山克用自己的小手紧紧地抓着砸扁了的白镴酒杯,就像那些北方佬抓着喝酒的角杯一样,里面装着半杯克里斯酒店最最低等便宜发酸的啤酒。不过,考虑到他口袋里面半个铜板也不剩了,这已经是山克能得到的最好的酒了。棕小精灵不比码头上的猫重多 少,个子也只有正常人类大腿的一半都不到,所以,这半杯啤酒已经让他原本就不怎么大的脑袋瓜子昏昏沉沉了。

伴随着每一次举杯痛饮(不下二十次),山克感叹幸运女神泰摩拉的命运转轮无常,造成了他现在这种悲惨的境地。一个星期以来,他编织了一个完美的故事,主要是关于不诚实的守卫队长、强盗、走私货物和一条叫做“敏捷火焰”号的快船,欺骗了一个外地佬商人, 花所有的金币来购买山克子虚乌有的货物。只要再等一天,那个傻子就会把所有的钱付给山克——哟吼——以后山克就再也不用骗人了。

但是事情就这么顺利么?不是——那个贪婪的白痴四处夸耀他即将买到的货物,导致山克的谎言穿邦了。根本就没有守卫队长,没有走私品,没有“敏捷火焰”号,最关键的是, 没有黄橙橙的金子让山克赚了。取而代之的是,当山克准备来收钱的时候,他遭到了一顿毒打。这太不公平了,山克应该好好地给那外地佬上一课,假如他能够成功卷走所有的钱的话。

山克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大口发酸的啤酒,虽然这对他现在的处境没有任何好处。啤酒糟糕的味道提醒了山克,他的荷包里面已经没有一分钱了,而克里斯还等着为那破啤酒收他一个铜板呢。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悄然无息地从酒馆门口溜走,然而,在这个肮脏狭小的小酒馆里面显得是那么不现实。

“玩够了?还是喝多了?或者两者都有一点儿?”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好像为了错过了那些好玩的事情而忿忿不平。

麦伊芙走在大理石的大厅中,一下子停下脚步,被阴暗处传来的质问搞得措手不及。其实,躲在柱子间模糊的阴影并不难,尤其是考虑到这声音从麦伊芙腰部以下传过来。

一个半身人,穿着皇家裁缝所能制作最华丽的衣服,忽然像似凭空一般出现在法师背 后。他穿着一间镶嵌玫瑰和天鹅绒式样的紧身上衣,上面的蕾丝花边简直堪比国王的宴会 桌;下面则搭配着一条色彩鲜艳却不怎么搭调的背带裤。显而易见,这家伙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品味。小家伙的眼睛上蒙了一个黑色的眼罩,手里紧紧握着一根短藤棍。

麦伊芙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她才意识到那不过是“调皮鬼”希尔斯——准确地说,是荣誉皇家守卫队员,聪慧的“调皮鬼”希尔斯爵士(这位游荡者在跟随平契国王冒险以后,获得了一个皇家守卫队员的职务)。这回,半身人又悄声无息的来到麦伊芙身边。即使与半身人相识多年,麦伊芙还是不习惯半身人这种比猫还轻盈的脚步。虽然一年前半身人的眼睛已经瞎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潜行的能力。

调皮鬼故意斜着脑袋,好像在听麦伊芙刚才的回音,“那是你放肆的笑声,就在你和那群穿着体面的白痴握手之后。你现在不应该再玩那些小把戏了,是吗?假如我们的平契国王知道了他过去的老伙伴对那些人施展诅咒法术,他会怎么说?”

“他很可能说我这么做必然有我的理由,你也一样会这么说。”麦伊芙反讥,“他们是自作自受。”

“可不是么!”半身人带着的短藤棍“跥哚”地敲着地快步走着,跟上的女麦伊芙的脚步。“又是那些法师?”

“是啊,‘那群’法师。”麦伊芙的脸憋得通红,比她平时喝醉了都还要红。她带着一股愤怒的旋风,快步走出大厅。“他们根本没权利那样的说我!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为安克海普做了什么。他们之间没有人能够在巫妖曼弗利克手上走过一个回合!!让他们全身长点脓疱,已经是给他们最轻的惩罚了。”

“哦,当然,麦伊芙。”半身人玩世不恭的口气掩盖了他内心对麦伊芙的同情。“不 过,你看,你让他们每个人都长了脓疱,人们一定会问起这个。你可以把这次的事情说成是一次小范围的性病传染。”半身人的藤棍有节奏的敲打着光滑的石地板,使他的声音听起来额外抑扬顿挫。

“我要让每一个说我坏话的贱货全身都长脓疱。”

“说不定我和平契就得改行做医生去了。”麦伊芙并不经常这么怒火中烧,可是每次她这样时,调皮鬼就知道她不会很快平静下来。“麦伊芙,平契知道了会怎么说?”

“愿国王平契也浑身长脓疱!”

“可能很有趣呢。”

两人无话地又走了一段路,脑中浮现的是他们的国王浑身长满脓疱的样子。这实在是很好笑,不过两人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成真。

“喝酒吗?”调皮鬼像是能看见似的,不可思议的走向自己的房间。            

“干嘛不呢?”麦伊芙断然同意道,即使现在都接近天亮了。总有时间再来一个杯。

几乎摸都没有摸,调皮鬼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锁,把麦伊芙带进了黑暗的房间。

当法师和半身人回到尊重这个话题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喝了一整瓶酒了(或者两瓶,因为两个人都没有数)。

“他们没权利说那些,”麦伊芙嘟哝了不下五百次了,或许更多。她碰翻了自己的高脚杯,酒全泼翻在了古董桌子上,那张桌子是用上好的青铜木做的,上面还雕刻着异国的某种魔法生物。天已经亮了,早晨的阳光斜斜的照了进来,在带着酒精的桌面泛起金色的光来。

“麦伊芙,我觉得你需要一个那啥——噢,老鼠,小宠物,”半身人有气无力的建议道。他抬起了沉重的头,刚才法师把酒打翻到桌子上的时候他的头碰巧在那儿休息。虽然他看不见,但法师又第二次打翻了杯子弄脏了他的古董桌子不禁使他脸色难看。

“老鼠?”

调皮鬼想点头同意,不过满腹的酒精使这个动作差点让他吐。“老鼠,你知道的。老 鼠、猫头鹰、青蛙——这些都是法师的小宠物。”

“魔宠。”她又喝了一大口酒。                      

“就是魔宠,其他法师都有。你也应该找一个,麦伊芙。”

“魔宠?”法师回味着这个词,琢磨这是否是一个好主意。“我一定要一个特别的。不要癞蛤蟆。”

“不要癞蛤蟆。”半身人附和。

“我那儿有一个卷轴。”麦伊芙琢磨着,好像真有了养魔宠的想法。调皮鬼满意的向后靠到椅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身人醉倒了,所以也就不可能听见麦伊芙走出了他的房间(当然他更不可能看见)。她走到阳光中,享受着清晨阳光的沐浴。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早晨的阳光了,她几乎没有在中午之前出过门。虽然如此,麦伊芙仍然决定克服早起的不便,实现她的目的。

既然决心已定,麦伊芙向安克海普污秽不堪的码头区进发。码头区是整个城市中最堕落最肮脏的区域,即便如此,那些唾弃码头区的“好市民”每天还是来到这儿,享受这儿的小酒馆和美食。码头区的妓院一般都有又灰又小的门面,很难被人发现,让来到这儿的客户相信他们的隐私会被保护的很好;而实际上,妓院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监视着。在码头区,弱者受到胁迫,笨蛋则被勒索,在这里,安克海普“好人”,甚至那些生活在码头区的“好 人”,根本没有办法生存下去。不过,这里正是麦伊芙想要来的地方,她真正的家。

虽然她曾在费伦大伦四处游历,但是,码头区才是她最为熟悉的环境。每一个城市,总有一个区域折射出安克海普码头区的影子。如果没有这样一个肮脏的角落,城市不能够被称为大都市,没有这样一个如脓疮似的区域,这个城市的灵魂是不完整的。城市雕像,纪念碑,宫殿这些只是城市光辉的一面,而阴暗的码头区隐藏了城市在建立之初所有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麦伊芙在这种环境中才能完美进行召唤魔宠的法术。皇家试验室(由她皇家导师封号所得到的试验室)不够隐秘,不适合来做这个。她才不会在皇家试验室做任何试验,因为麦伊芙很可能失败,而那儿人多眼杂。麦伊芙可不想冒名誉扫地的险。在一间早无人知晓的房间内召唤魔宠会好的多。再说,那儿都是跟她一类的人,她可以平静地施展法术。在码头区, 麦伊芙的出现可能会让某些人稍稍有点吃惊,不过因为害怕法师将他们变成青蛙或什么更糟的东西,他们可不会来招惹她。

至于码头区的恶臭、流氓、敲诈犯和放纵的妓女,麦伊芙不在意这些,酒精使她更加自以为是。她觉得自己能够无声无息地回到码头,虽然一年的宫廷生活使她的街道危机意识略为迟钝了些。实际上,她对安克海普码头区的那些小伎俩了如指掌。

麦伊芙拿着一个样子难看的袋子,里面装着她的魔法粉末,设备和其他瓶瓶罐罐。清晨的路上,有匆匆回家的少女;有对麦伊芙手中的酒瓶虎视眈眈的醉汉;还有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无辜的那群小孩。她穿过重重小巷,最后来到了一间她熟知的酒馆,克里斯酒馆。那里的老板克里斯嘴巴很严,而且,小酒馆的主顾也不多。克里斯有些房间,只要你预付足够的钱,而且保持适当的安静,他才不会管你在那房间里面到底干嘛呢!

当酒馆的门被推开时,山克正坐在冰冷的壁炉边上,拿着那杯对他来说太大的啤酒,双腿悬空在石头台阶上晃悠着。早上这个时候进来客人非常不寻常,自然而然,也就引起了山克的兴趣。山克把酒杯挡在自己面前,偷偷的从啤酒把手里面看那位女客人。那女人显得又老又臭,接着,她走进的酒馆的大堂。她带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她每走一步,里面的东西都好像要晃出来似的。山克觉得这个女人实在不值得他去偷,所以,饶有兴趣的观察下去。

直到——老板桌上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金币的声音。当那个女人一枚一枚付金币的时候,他的耳朵马上竖起来,仔细听。一个,两个,三个——这对破酒馆里面的任何东西来说都太多了。这事情绝对不简单,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在酒馆后面的房间里面发生,山克必须知道。他马上吞下了最后一口啤酒,小心地躲进了壁炉内部的大裂缝里面。

费德诺斯被一声野猫的叫声吵醒了,他马上兴冲冲地跳了起来,弄到蕨树丛内沙沙作响。那家伙已经出来了,而他却在一大早上睡着,真是该死!他用他所知道的所有恶毒的语言诅咒了自己一遍,看到脚边原本缠起来的藤蔓绳正在不断地放开,他马上伸手捡起了藤蔓。陷阱已经启动了,而从那种该死的猫发出的声音来判断,他抓住了它!

他抓着藤蔓绳,用力地拉扯着,几乎都要把自己的脚跟埋到地底去了,想把那只强壮的公猫拉过来。他只能够勉励维持拉力的平衡,一点一点地被拉了过去。他的脚快要接近影子的边缘了,只差一点点他就要被拉到阳光底下——那样,农夫尤斯图就会看见他了——全部都因为那只该死的猫!

费德诺斯转过身,把藤蔓绳绕过自己的肩膀,使劲地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挪——那只被抓住的公猫正在被他拖向树荫里。经过一番大汗淋漓的搏斗,他终于成功地把绳子拴在了小树桩上,然后迅速地打了一个结。完成了!棕小精灵胜利了!那只天杀的猫被他抓住了!

他马上疲惫不堪地坐倒在小树桩上,心满意足地等待尤斯图的花猫放弃挣扎,准备开始他下一步“噢!太他妈的狡猾”的计划。

三个金币,麦伊芙在心里嘟囔着。这实在太贵了,不过偶尔这么大方也使她感觉良好。干嘛不呢?这又不是她的钱。多亏了平契国王给了她高额的俸禄。这些俸禄都来自于国王的金库,而国王的金库来自于所有的人民。所以,她不太愿意费功夫和老克里斯讨价还价,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提供了最好的房间,况且提前预付的三个金币,再加上一会儿的两个金币,已经能够保证麦伊芙所期望的私密性了。这样,带着显而易见的过分自信,麦伊芙拾阶登上摇摇欲坠的楼梯,走向她的房间。

当她登上楼梯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阴暗的壁炉里窜出,沿着大厅的边缘,安静而快速的移动。棕小精灵飞奔到了柜台的正下方,刚好躲开克里斯警惕的目光。为了对得起刚刚到手的金币,老板正尽其所能地保持警觉,不过山克高超的潜行技巧还是帮助他躲过了老板的监视。紧接着,飞身如箭,山克躲进了积满灰尘的楼梯下面。接下来的便没有什么困难的了,根本不难猜想那个女人进了哪个房间——山克径直走向了最大的那间。

接着,他来到了麦伊芙房间的门前(他听见门另一边传来稀里哗啦的响声)。门的顶端有一个气窗,能够使房间内的空气流通。即使喝了那么多的酒,他还是能够敏捷地爬上门 柱。他的手脚攀爬在人类根本不可能触及的狭小缝隙上,转眼之间,山可就挤进了天花板和门之间的气窗内。他趴着观察麦伊芙,两个眼睛在黑暗中扑腾扑腾地闪亮。

就在此时,麦伊芙已经要准备开始了召唤魔宠了。那张卷轴已经褪色,上面还占着油 渍——她好像依稀记得有一天晚上曾用卷轴包过一只烤鸡——现在她只能乞求卷轴上的魔法文字还能够起作用。这卷轴和她以前经常使用的卷轴不一样——那些全部都只是蜿蜒的魔法字符——这个卷轴需要法术材料和适当的仪式才能够生效。在尽可能的解读了卷轴以后,麦伊芙将魔法粉末,蜡烛和其他的所有召唤仪式所需的必需品都放置好。

麦伊芙在法术材料的清单里加上了一瓶酒,把它现在桌子中间显著的位置。她想要一个特别的魔宠,不要该死的青蛙和老鼠,她要用她自己方式来召唤魔宠,对法术增加一点额外的“刺激”应该无伤大雅。她又在桌子上摆了第二瓶酒,这瓶是给她自己的——施展这么一个耗时间的法术肯定需要一瓶强力的“滋补剂”。酒瓶上的木塞已经打开,在进行法术的时候,她又大大的喝了一口,低声不停地嘟囔着,好似在上演一出关于不公与复仇的独角戏。山克躲在角落里,很快就发现事情大出他所料。当他爬上门柱时,他想象了门后面会发

生些什么,不过事情与他想象的不一样。那个老女人显然不是在为情人的约会做准备,如果是的话,便是勒索的最好材料了。他所能想象的就是:她是某个富有的干瘪老太婆,正等着和她的绅士情人约会呢(山克的逻辑就是:既然她这么丑,那她一定很富,不然怎么能吸引别人?)。山克希望能听到一个情人的名字,这样的话,日子就开始好过了。

很不幸的是,那老太婆显然不准备约会情人。她准备施展一个法术。尽管事情不像他猜想的那样,山克还是用心的看着。不管那老太婆准备干什么,很显然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样也就意味着威尔·奥·豪斯山克先生有钱可赚了!她可能会对某个人施展一个诅咒——那样也能让他赚钱。假如她是个传播邪恶的女祭司,或是一个法师间谍,那样告发她也能领到奖赏。据说平契国王对于有利自己统治的事情从不吝啬。当然,她也可能是一个野法师,正在尝试一些危险的法术。山克可不喜欢这个可能性。作为一个棕小精灵,山克一直对自己天生对魔法的理解力备怀感激。山克看着老太婆一点一点地进行仪式,终于明白了她要干什么 了:她要召唤魔宠。

啊,太好了。一个狡猾的计划马上出现在了山克的小脑袋瓜里。忽然,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即将充满各种他钟爱的东西:红酒、面包、新衣服和奶酪。他看着女人进行着仪式——画好了复杂曲折的魔法阵,放上了蜡烛,以及念着奇异的魔法咒语。他平静地等着,等待着时机的来临。额的神阿,她假如想要一个魔宠,山克绝对保证她能成功“召唤”一个。

麦伊芙又喝下一口酒,继续研读着卷轴。这该死的法术太他妈的繁复晦涩了,比她开始以为的要复杂的多。她逼着自己在喝下一口酒之前,念出更多的咒语。她就快要完成法术 了,而且,她很确信法术将正常生效。不过法术是否生效还很难说,特别是她在大清早又喝了那么多酒以后。

终于,她刚好赶在蜡烛烧完,红酒喝完之前念完了最后一句咒语。虽然房间不热,法书已经让她满头大汗。念完最后一个音节以后,麦伊芙向后退了一步,静待法术起作用。

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烟雾,也没有生物凭空出现。她一个人站在房间中间,站在一个她自己用粉笔画的乱糟糟的魔法阵的中心——画魔法阵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她只听到楼下喧闹的声音,焦急地等待。

突然间,一阵杂乱的沉闷声从麦伊芙背后传来,她转过身,看向房门。在那儿,魔法阵的边缘,站着一个长着尖耳朵和尖下巴的小人,不搭调地穿着破烂的小孩衣服。棕小精灵夸张地挥舞手臂(她召唤了一个棕小精灵,远远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向麦伊芙深深地鞠了一躬,宣布道:“强大的威尔·奥·豪斯山克,作为您最贵法师的魔宠,为您服务!”

麦伊芙不禁眉开眼笑。法术成功了!

那只老花猫终于顺从天命似地安静下来了。时候到了,费德诺斯知道是该开展他计划的第二步了。

当他正收集他的“恶臭炸弹”的时候,他周围忽然发出奇怪的嗡嗡声。这声音听起来平和柔顺,不过那只老猫听到了以后,又立即叫了起来,虽然这次老猫的叫声听起来充满恐 惧。这儿有些事情不对劲,费德诺斯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更糟的是,他忽然感到一种奇怪的冲动——他想到某人身边去,某个人在远处召唤他。

热空气聚集在他周围,厚实的像变质的燕麦粥。嗡嗡声越来越响,甚至盖过公猫尖锐的咆哮声。费德诺斯周围的世界开始便淡,他既激动又困惑,最后一个在他脑中的念头是:我为什么想要服侍一个我根本都不认识的人?

接着,一切都消失了。

“奶酪。我得来点儿奶酪。”麦伊芙的魔宠坐在椅子里大声宣布。他的小脚晃悠着悬在半空,而他几乎都够不到桌子,但这丝毫不影响棕小精灵一杯接一杯的饮用皇家红酒。“上好的奶酪,不要那种就模子里做出来的——我的意思是,不要人类普通的奶酪。我们魔宠的脾气很敏感。我相信你不想让你的魔宠感到不舒服吧,对吧,亲爱的麦伊芙?我敢说再来一丁点儿奶酪,我绝对能保持良好的状态随时为您服务。”

麦伊芙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地,法术的效果和她预期的不太一样。她所理解的魔宠,应该是召之即来,唯命是从的。可是自从威尔来了以后,他点了红酒,烤肉,好看的新衣服,他甚至要给酒店老板买一份礼物——用威尔的话来说“必须为更好的执行她的命令作好充分的准备。

“我觉得你休息够了,”她发火了,“你是我的魔宠。我要你展现你的能力。”

山克听着她的发火的语气,觉得他不能在把这个问题搪塞过去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即使他能做到,他也根本不知道做为一个魔宠,他该表现出,或者为麦伊芙该来怎样的力量。

“力量?比如说?”他吞吞吐吐的问。

麦伊芙皱着脸,她被问倒了。她不是很清楚魔宠该有怎样的力量;她以前从来没有召唤过魔宠。她开始绞尽她那充满酒精的脑汁,搜索她大脑当中关于魔宠少得可怜的知识。

“第一,你应该能够和我心灵相通,并且听我的命令。”

“哦,这个,”山克放慢语速,试图找个一个合理的解释,“额……这需要时间。嗯……对,需要时间。我们才刚刚见面,而且我非常,非常的紧张,所以我的意识和你的意识有点不相容。我肯定这会好起来的,特别是……你还有这种酒么?”他戳了戳桌上已经喝光了的酒瓶,意味深长地扫视了房间一圈。“我肯定这大有帮助。”

麦伊芙又叹了口气,没什么还好争辩的了,所以她把脑袋探出房间,叫克里斯再上更多的酒。没人告诉过她魔宠的要求会有这么多。“感官,”她回来的时候又说道。“我应该有更敏锐的感觉,像是听力啊什么的。”

山克茫然地瞪着天花板想,这牛是越来越难吹了。“难道你没感觉到么?”他最后利用麦伊芙地自大,说道:“你的感觉看起来绝对一流棒。这太明显了。我觉不认为有人能从你这儿偷……”

突然,房间里面的问题骤然升高,变得闷热。凭空出现的魔法气息刺痛着二人的皮肤。麦伊芙看得目瞪口呆,山克手里的酒瓶“嘭”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把安克海普最好的红酒洒得满地板都是。

在房间的中心,另一个棕小精灵出现了,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高兴,还带着惊讶。他穿着花瓣和青草编织成的短袖上衣,头发上还粘着突起的蕨树叶子,手里面还拿着一颗植物的水囊——还差点掉在地上。他一脸生气的表情,转向麦伊芙,像是被强迫似的对麦伊芙笨拙的鞠了一躬,说到:“我是费德诺斯,为您服务——强大的法师。”最后一个字勉强从他的牙缝里挤了出来,好像这些话语扭曲了他存在的根本一般。

麦伊芙咯咯的笑了。两个棕小精灵!额滴神呀,她召唤了两个棕小精灵!

山克迅速地瞟了门和窗户,正在琢磨着他该从那个地方开溜。小山克该开溜了。

费德诺斯发现自己被强迫服侍法师,他的脑袋里忽然充斥着与他本性相悖的奇怪想法。他在这儿干嘛?他怎么会说那些。

麦伊芙看看山克,有看看费德诺斯,又看看山克,慢慢地,她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没有召唤两个棕小精灵。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

她指着新来到:“你,费德诺斯。你说你来这儿为我服务?”

“是的,主人。”小精灵嘟囔着说。

山克悄悄地离开了他的椅子。            

“不要奶酪,不要红酒,不要好看的衣服?”

山克踮着脚走过没有铺地毯的地板,来到床边,希望能够到半开的窗户。

“只要您满意就行。”费德诺斯痛苦地又忠实的回答。              

“而你——”麦伊芙转向山克空空的椅子。

这就是起跑的发令枪。他飞奔向门口,希望能够在她抓住自己之前越过门槛。刚才一直很有趣,不过现在该逃跑了。

还没等山克跑出两步,一阵咒语响起,麦伊芙的手指尖射出一道光线。

魔法光柱完全击中了山克,如火焰般灼烧了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块骨头。顷刻间,他向前倒下,他的身体脆弱地像只被斩首的母鸡,在地板上摔做一摊——像是全身的肌肉失去了生命和控制一样。

他至少没放弃生命,不过控制……?他被麻痹了。趴在地上,他用余光看到,麦伊芙正得意地微笑着。说不定现在还活着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他能够闭上眼睛,他早就闭上眼睛向他所知道的所有的神祈求宽恕了。

确定山克是假的了,麦伊芙转身面对她真正的魔宠。毫无疑问,她确实感觉敏锐了些, 她的脑袋瓜子稍稍清醒了一点点。她喜欢这种感觉,这很棒。安克海普的其他法师能够向她这样拥有一个棕小精灵魔宠吗?

“主人?”她的注意力回到了面前的森林小精灵身上。她看着费德诺斯——她的棕小精灵,发现了他有多么沮丧多么生气。“主人,你要我干什么?”

“你是我的魔宠?”                            

“是的……主人。”再一次的,小精灵被迫说出这些。

“你从哪儿来?”

“尤斯图先生的农场,靠近石木林(Woodrock)。”这个问题使小精灵稍微高兴了一 些,不过小精灵想到他可能再也回不到哪儿去了,脸上高兴的神色迅速消失。“你能放我走么?”

麦伊芙不太确定该说什么了。“你……愿意做魔宠么?我的意思是,我怎么召唤到你的?”

费德诺斯看起来对陌生的环境非常不舒服,他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像这样的一个人类的地方。老尤斯图德农场只是一个森林边上的小木屋,一点儿也不像这里。“我一点也不想。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我就到这儿了。”

麦伊芙听出了小精灵话里的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她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桌上的空酒瓶,真希望她现在能够来上一口。她真的很想要一个魔宠,一个特别超级以及极其棒的魔宠,但现在她所做的反而像是绑架——甚至更糟。她把可怜的棕小精灵从温暖的家和亲密的朋友中带走,还强迫他来服侍她自己。这根本不像召唤一个青蛙或是老鼠魔宠那样简单。

她真的很想要一个魔宠,不过看看现在发生的一切。她该怎么办?

地板上,山克的嘴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和沙滩上快死的鱼发出的声音差不多。全身的麻痹使他无法发声求救,只能任由口水流下来。不过,山克发出的声音提醒了麦伊芙—— 她法术小小的受害者的存在,接着,一阵邪恶的笑容掠过她的面孔。山克感到浑身发颤,虽然在这麻痹的状态他根本不可能发颤。

忽然,麦伊芙显得头脑清醒,十分坚决,她从椅子上站起,说:“费德诺斯,”她由心底感到轻松,“我放你走。回家吧,小精灵。不过我不能送你回去,你自己可能需要经历一番小小的冒险才能够回到你的农场。从这儿往西,走上一周左右,你就能到达石木林。只要你沿着河岸走,你不会迷路的。我只能帮你这些了。”

森林小精灵惊讶的目瞪口呆:“可是你怎么办?我是你的魔宠。你不是很想要一个吗?”

麦伊芙摇了摇头,她棕灰色的头发晃动着:“走吧。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现在快走,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快走!”

棕小精灵已经走向了房门,“谢谢你,主人。”这次,他的话语中带中衷心的敬意与欢乐。然后,他一下子跑了出去。

一个走了,麦伊芙便转身看着另一个。“现在,我该怎么处置你呢?”这个问题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不仅仅是因为山克根本没办法回答,麦伊芙也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办了。

“或许你不知道,我是安克海普的皇家魔法导师。”麦伊芙继续说道,看着山克眼中惊慌的神色,“那意味着我的主人,也就是平契国王,能够把你驱除出境,很长很长很长时 间。哦,或许,把你处决了来杀鸡儆猴。亲爱的,听起来公平么?”

山克的瞳孔越瞪越大。

“或者,”这次她跪到小精灵身边,“你也能当我的魔宠,服侍我,好好扮演你的角 色,你想要多少就能够得到多少,红酒,奶酪和上好的衣服,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把你的舌头伸出来表示同意。”

山克急得满头大汗,不过他还是努力把舌头顶开了紧逼的牙齿,伸出来了一点点。

“很好。”麦伊芙微笑了一下,接着她的脸又阴沉下去。她在宫廷里学到的所有礼仪被消失地无踪无影,她回到了以前在码头区说话的方式,“记住,威尔·奥·豪斯山克,假如你改变主意了,或者背叛我,再把我当傻子一样耍的话。我会叫平契国王把你吊死在光秃秃的树上,把你的尸体留下喂狗!如果你敢逃跑,王国里的每一个法师都会施展法术来侦测你, 我会悬赏你,让所有恶棍和小偷都来找你。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而且我肯定会做到的。明白么?”

他的舌头又伸出来一次。

麦伊芙笑了,挥手解开了加在小精灵身上的麻痹效果。他又能感觉到自己四肢了,能够控制身体。“那么我们就说好了。”

她拿起了一个空瓶,高举着假装干杯,而山克还趴在地上没缓过神来呢。“为我们特别的魔宠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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