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丽莎·斯麦德门
翻译:不明
萨瓦棋盘在位面之间占据一域,构成一座连接一对互敌女神之领域的桥梁。
一端是罗丝的领域——深坑魔网——一处黑石乱行的荒凉废墟,黑暗的天空为一道伤痕般的阴影所覆盖。八缕赤红的光芒断断续续的闪烁,将在风中飘荡的蛛网映为血红。而灵魂亦随之飘荡,求饶的尖叫和嚎哭在空气中震荡来回。
另一端是伊莉丝翠的领域,一处被光影点缀得斑斑驳驳的树林。茂密的枝桠将此地唯一的光源——月光——遮掩筛滤。月亮悬于天空中静持不动,一道如剑般笔直的线条将月面一分为二。一半发光于空,一半藏身于影——仿佛月长石化为果实,藏在枝叶之下一般。
歌声在森林里半月的月光所及之处飘荡:一曲仿佛众人共奏的二重唱。女高音与男中音相合。但男声不时转为尖锐,听起来勉强而痛苦,仿佛窒息,就像被强迫着唱出更高的音阶,而不是他们所习惯歌唱的曲调。但还有其他男声转为低音,顽固的一次次重复着旧时音调。
伊莉丝翠的领域曾经是一处完美和谐之所。它因近日涌入的灵魂变得宽广强大。尽管这力量不那么容易妥协。
女神本身也产生了变化。伊莉丝翠赤裸的站立着,她的齐踵长发是唯一覆盖在她黑天鹅绒色肌肤上的事物。她的双剑悬浮在空中,分立在两腰之侧。一柄仍旧银光闪闪,但另外一柄却转为了黑曜石的颜色。女神的下半张脸被一团模糊的阴影覆盖,这是一件她新近胜利的战利品——维瑞雯的面具。
在伊莉丝翠等待她的对手移动她的萨瓦棋子之时,一丝猩红在她如月般的银眼中闪烁。
罗丝以其卓尔之姿安坐于其钢铁黑座之上,对女儿眼中因恼怒而闪过的光芒报以微笑。并不移动棋子,而是观察战局。罗丝懒慵地,轻松地观察着,一只蜘蛛在其舒展的指间结网。其他蜘蛛快速掠过她的黑色皮肤,又或者在她长而凌乱的头发里筑巢。其中一个巢几乎像一个疖子,随着罗丝的轻挠将一股红色小蜘蛛组成的红烟喷入空气中。它们被风吹散,细如发丝的丝线拖曳在它们的尾端。
在她指间的蛛网终于完工时,罗丝将蜘蛛弹开并将它的作品由手指上拂去,享受着粘稠的触感和对手渐渐增多的怒意。
“耐心点,女儿。”她责备的声音被她的七个分身重复。“耐心点。想想你哥哥的轻率之举给了他什么下场。”
罗丝打了个手势。一扇通往星界的窗户大开。在远处的银色空间中,飘荡着腐朽的残肢:那是一具神祇的尸体,被伊莉丝翠的长剑切为碎片。一块似乎曾经是头的碎片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然后不再动弹。
罗丝凝视着尸骸,故作戚容。“他万劫不复。至少现在如此。”
伊莉丝翠的下巴紧了紧。在她兄长的面具之下,她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但她决不让自己的母亲称心如意。
“有时牺牲是必要的。”她说道,“维瑞雯让我别无选择。”
罗丝再次让蜘蛛在指尖织网,同时窗户关闭。她的目光越过萨瓦棋盘注视伊莉丝翠,讥讽地挑起一根眉毛。“你越来越像他了,每一天都更胜昨日,”她奚落道,“对你自己的利益‘聪明’过头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犯和他同样的错误。
说完,她随意的探身将一枚她的女女祭司棋子捻起。这枚棋子——形如卓尔女性,但是有一张疯狂的面孔,和八只由胸部生出的蜘蛛长腿——在罗丝的碰触下畏缩。罗丝将之移向她另一枚棋子。一枚她千年来不曾移动的棋子。事实上,从这场游戏开始就不曾移动。那枚棋子是一个魁梧的战士,生有蝠翼与角,仿佛罗丝之手的碰触点燃了他的生命一般。可怖的橙色火焰在其黑色的身体上舞动,伸展的双翼开始发出咯吱声。
“还不到时候,亲爱的。”罗丝轻声说,深吸一口蜘蛛麝香,“还不到时候。”
恶魔战士的棋子停止下来。它的双翼折回背后。火焰变为暗红,然后消失。
伊莉丝翠研究着棋盘,找到了一条蛛网般的路线,一条可以让她吃掉罗丝刚刚拨弄的那枚棋子的路线。她可以让自己的一枚女祭司棋子来完成这工作。打击罗丝的战士涉及棋局的千丝万缕,包括一些很危险的诱敌之举,但最终女女祭司棋子可以到达一处可直击战士棋子的地带。
正当伊莉丝翠打算走下这布局的第一步,一缕波纹在她与罗丝领域相交之处成形。两位女神同时从游戏中转移注意力。伊莉丝翠完美的鼻子因从这波纹里溢出的气息皱起,这气息仿佛固化为一道黑暗的裂隙——一股病态的甜香,含着千年的尘埃和灰烬——死亡的气息。
一个声音从两个领域之间的裂隙中发出低语。这让人觉得发出这声音的声带早已紧绷和干枯。“你们进行游戏……却不邀请我?”
伊莉丝翠和罗丝的目光在棋盘上交汇。
“齐雅温纱丽。”伊莉丝翠轻轻说。
罗丝对这打扰的方向偏了偏头并扬起一道眉毛。“我们要让她加入么?”
伊莉丝翠对此仔细考虑。齐雅温纱丽,复仇女神与不死者之后,憎恨罗丝的程度就和伊莉丝翠鄙视她一般。她曾经是个凡人死灵法师王后,在她升为半神之后,加入了罗丝对阿梵多的攻击,但她对蜘蛛神后的忠诚里却满含逼迫奴役,断断续续。而自从罗丝赢得摩安多的洞穴、死亡与衰弱神职之后,齐雅温纱丽妒火中烧——而且不止一次通过对抗她昔日的盟友以泄愤。如果齐雅温纱丽加入游戏,罗丝必须得盯紧她。
“你站在哪一边?”伊莉丝翠问道。
“都不。”齐雅温纱丽嘶哑的说道。一阵咯咯笑声在领域之间的裂隙中爆发:一个干枯的声音,就像骨头刮擦杯子。“我与你们同时为敌。”
伊莉丝翠点点头头,她诚如她所料,齐雅温纱丽知道伊莉丝翠和罗丝绝对不会联手。而她对她们两人的仇恨也同等深厚。伊莉丝翠相信这必将演变为一场三方之争。
罗丝的一只手扫过棋盘和上面成百上千的棋子,向齐雅温纱丽发话。“卓尔对你有何意义,女妖?莫非你的品味突然转向了生者么?”她嘲笑道。“我以为你更喜欢和没脑子的僵尸躺在床上温存。毕竟……你还有的选么?”
口齿不清的愤怒之辞从领域间的裂隙里沸腾而出。却唐突地转变为狂野、嘲弄的大笑。“蜘蛛神后,”大笑由裂隙中窜出。“那你有除了虫子之外的选择么?”
罗丝懒洋洋的躺在她的王座。“你的无知出卖了你,女妖,”她反驳。“蜘蛛不是虫子。它们是独立的生物,蛛形纲。”
片刻的沉默,“或许是‘蛛形纲’没错,但压扁它们就和压扁虫子一样简单。”
愤怒在罗丝煤炭般火红的眼中燃烧。“你再敢胡说八道。”她嘶嘶威胁。
“我已经这么做了。”齐雅温纱丽得意万分。“压扁~压扁~压扁~”一个故作孩童般声音的笑声随至。“你现在后悔了么?后悔把我的领域拉到自己的领域内?”
伊莉丝翠打断了这些口舌之争。“让她加入吧。”
罗丝猛地抬头。她双目紧盯伊莉丝翠一段时间。然后将目光转向萨瓦棋盘。她假作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但伊莉丝翠很清楚罗丝在全神贯注的研究棋盘。蜘蛛神后从不愚蠢。她很清楚伊莉丝翠的想法:齐雅温纱丽毫无章法的棋步将为伊莉丝翠自己形成一个帷幕,让她可以更小心的作业。
罗丝微微一笑,一滴蜘蛛大小的汗水划过她的上唇,然后消失在她毒牙的缝隙间。“好吧,当然如此。”她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不呢?”
“在艾欧的见证之下。”伊莉丝翠补充道。“而且遵守与我们相同的条件。至死方休,胜者得到所有。”
“至死方休。”齐雅温纱丽的声音由领域间的缝隙宣布道。
裂隙扩大,展示了女神与她所在的领域。
目睹齐雅温纱丽是件可怕的事情,她比任何凡人巫妖都更恐怖。煤黑色的皮肤在骷髅般的脸庞边拉紧,头发黯淡无光宛若白骨。挂在她身上的腐烂丝绸几乎褪色成了灰色,破破烂烂的勾出形体。一大堆银戒指松松垮垮的挂在她骨指上。她盘坐在一块大理石板上:一个铭文被苔藓覆盖的墓碑。后面是一个镶嵌着无数延伸向远处的墓碑的世界,笼罩在冰白色的天空之下。
齐雅温纱丽从她的肉中扯出一条蛆虫,然后将之轻柔的由一个肉团塑为一个主母棋子,给予它属于它崇拜者的外形:一个美丽的卓尔女性。在棋子由暗色转黑时,她将其放于萨瓦棋盘上,随即将一条手臂如镰刀般扫过。大量次要棋子出现在她手臂的缝隙中: 骷髅奴隶,流口水的食尸鬼战士,貌似巫妖的法师,以及裹在黑袍兜帽中的女女祭司。她将之散布在棋盘上,让它们如灰尘落入开口的坟墓一般。
“我的回合。”她高叫。从她所在的墓碑上跳起,她同时将两枚棋子分开,向伊莉丝翠打算移动的女祭司棋子的侧翼进攻,让它只有一条生路可走:那条路会让女祭司棋子面对罗丝的战士,远在伊莉丝翠的计划之前。
伊莉丝翠将举目望向萨瓦棋盘之上。“您允许如此么?”她怒道。
艾欧毫无回应。
罗丝回以大笑。“她同时与我们两者为敌,女儿。走两步只是有鉴公平罢了。”
伊莉丝翠的面具挡住了她双唇紧闭构成的直线。
罗丝探身向前。“现在到我了。”品味着伊莉丝翠增长的不安,她恶意地抬起了恶魔战士棋子。举起它让伊莉丝翠看看,然后将它滑到了伊莉丝翠的女女祭司之前,切断了她的生路。
伊莉丝翠感到一阵眩晕。如果她的女祭司棋子败落,大量她其他的棋子也会如此。罗丝的战士,再一次活动起来,闪烁着邪恶的喜悦,准备穿过它们将之切为碎片。
她是否已是穷途末路?
她的目光落在一枚在她棋域外的棋子。半张棋盘之远,它似乎曾经从游戏中被剔除。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如果她的对手如她所想的运棋,那这棋子与齐雅温纱丽之间最重要的通路很快就会被打开。
大量伊莉丝翠自己的棋子会为打开这道路而牺牲。但是如果成功了,那结果会是值得的。
她将一个女祭司移动向前——一个带着维瑞雯面具的棋子。这并不算是一步完美的走法,很可能被轻易反击。但这能为她争取时间。如果她走运,这能作为她之前打算走出棋步的诱敌之举——足以结束这场游戏的棋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