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丽莎·斯麦德门
翻译：不明
蕾莉安娜发现布林黛儿正从隧道深处跑回来，立刻示意队伍停止前进。半身人睁大的眼睛里露出深深的恐惧。和卓尔不一样，布林黛儿不善于掩饰，她脸上的表情将内心的真实想法显露无疑。
布林黛儿滑着停在蕾莉安娜前面，红铜色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一股浪潮，”她喘气着，恐惧得让她忘记了使用手语交流的命令，“腐肉形成的浪潮。正往这边涌来，所到之处任何东西都被消融。”
“主母之血啊，”蕾莉安娜低语。她已经能够听到有动静传来。泡沫沸腾的声音里夹杂着微弱的嘶嘶声。她转向背后几步开外的法师们，示意他们后退。
但我们马上就到目的地了，基克利泽抗议。
按照地图……他忽然停下正在打手语的双手，盯着蕾莉安娜后面的东西。
蕾莉安娜猛转过身。布林黛儿说的东西已经出现在视野。看上去就像一股齐腰深的肉海，宽度足以将隧道完全堵塞。大腿般粗细的血管随着肉海的涌动而起伏——其中一根血管忽然破裂，喷出的东西将墙面染成血红色。表面不断有泡沫生成然后碎裂。尽管怪物还在百步开外，但蕾莉安娜已经能够闻到浓重的腐臭味。
“加入我的祈祷！”她高呼。“把它迫退。”
女祭司们高举圣徽唱起圣歌。“以歌与剑之名，吾命令汝。在月光面前后……”
怪物继续向前涌动，丝毫不顾女祭司们的魔法。
蕾莉安娜将圣徽放下。如果她们无法阻止这个东西，就只能选择后退到竖井。那个很深的竖井只有往下一条路，在他们降到底部之前，怪物就会落到他们头上。
一股寒霜射线擦过蕾莉安娜肩膀向前飞去：某个法师的法术。霜晶在肉浪上爆炸开来并冻结。但仅过了片刻寒冰就碎裂，怪物继续前进。一只老鼠忽然从石缝里窜出来想要逃跑。肉浪攀上墙壁将老鼠吞没。老鼠尖叫了一下迅速消融，老鼠所在的木梁也裂成碎片很快也被溶解。
“让开！”基克利泽推开蕾莉安娜走上前，“库格（Kulg）！”他大喊，双掌一拍做出一个关门动作。
砰地一声，忽然升起的一面石墙将隧道堵塞，把怪物阻隔在外。
布林黛儿高声欢呼。“赞美伊莉丝翠！我们安全了。”
其他人则比较含蓄，轻轻松了口气。
“那么接下来，”蕾莉安娜转身背对石墙说道。“我们得找一条别的……”
她忽然停下来。刚才是什么声音？
声音又出现了一次。一个微弱的响声，从竖井传来。
塔西卡拉跑到井口往下望。另一股肉浪！。她比划着手语——似乎这样就不会引起怪物的注意。正沿着竖井往上爬！
“基克利泽！”蕾莉安娜高喊。
咒法师点点头。他跑到塔西卡拉旁边再次招来石墙封住竖井口。
布林黛儿来回看了看堵塞的隧道和竖井。“现在怎么办？”
蕾莉安娜打量着四周。是啊，现在怎么办？
她发现那个人类法师正站在离众人稍远一点的位置，专心研究着某块墙壁。“怎么了，达菲尔？你发现了什么吗？”
他转过身，倚着手杖。“一个入口，被魔法隐匿。”他指了指。“这里。”
墨镜遮挡了他的表情，但他声音中的一丝紧张让蕾莉安娜感到不安。“通往哪里？”
“通往死亡。还有……自由。”
“谁的死亡？”基克利泽大步走过来问道。他看着墙壁，脸上反射着地脉辐射的亮光。
达菲尔耸耸肩。
“我们不能呆在这里，”塔西卡拉说道。“空气很快就会耗尽。”她双手举剑放在身前，长剑轻声嗡鸣。“我已经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只要能避开这些怪物。”
“我也是，”布林黛儿拨弄着圣徽说道。
“或许预言里的措辞另有它意，”伊尔德林说道。“‘死亡’也可能指的是死者老妪，所以这扇秘门可能是通往死灭卫城的另一条通道，所以才会是‘自由’。”他转向旁边的法师。“你觉得呢，卡林德？”
“为什么不试着打开它，达菲尔？”卡林德走近几步建议道。“看看门后面有什么，然后再做决定。”
蕾莉安娜注意到，卡林德的眼睛一直盯着达菲尔手中的手杖。
“做好准备，”她告诉众人。“门那边可能钻出任何东西。”她举起长剑。“开门，达菲尔。”
达菲尔单手握成拳头举到双唇，朝拳心喝出一个字节。
什么都没发生。墙壁没有任何变化。
“我需要协助，”他说。“基克利泽，卡林德，能帮帮我么？”
咒法师点点头。卡林德也一样，但有些勉强。
“我数三声然后一起，”达菲尔说道。“一……”
基克利泽把拳头举到嘴前。卡林德示意伊尔德林退后一步，然后同样举起拳头。
“二……”
女祭司们也纷纷警惕着后退一步。
“三！”
三名法师同时吼出字节，一扇铁门忽然浮现。斑驳的铁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中央一个山羊头形状的门环。山羊头后仰，羊角撞上铁门发出一声隆隆的轰鸣。铁门缓缓向内开启，满是尘土味道的空气扑鼻而来。
蕾莉安娜迈步上前。铁门只到她的胸部，所以她需要弯腰才能进门。就算不需要侦测魔法，她也能感觉到房内弥漫着冰冷的邪恶气息。当看到远处两扇拱门中间一座靠墙树立的雕像后，她知道了原因。和门环一样，这座雕像也是一颗山羊头。血红色宝石镶嵌成的眼睛因为无处不在的地脉辐射而反射出红光。雕像下半身的比例类似杜加矮人，但整座雕像却有两个蕾莉安娜那么高，弯曲的羊角几乎挨到了天花板。雕像双臂叠在胸前，往下看着一池银色液体：水银。
众人围在蕾莉安娜身后，好奇心战胜了恐惧。“那是什么？”塔西卡拉轻声问道。“一个魔像？”
“胸口处有个符文，”基克利泽说道。“是杜加矮人语。虽然已经褪色，但我还是能认出来：‘奥库斯’。”
蕾莉安娜立即唱起一则祷文。她听到身后的女祭司也这么做了。
“这三个字对你们有特殊的意义？”咒法师问。
蕾莉安娜点点头。“奥库斯现在是一头恶魔。死亡主君。齐雅温纱丽杀了他。”
卡林德在她身旁蹲下。“你说他‘现在’是一头恶魔。这么说他是死后又复活的？”
“是的，尽管齐雅温纱丽竭尽全力阻止。她不但杀死了他，还将他统治的那层名叫桑那托斯的无底深渊据为己有。她的女祭司们将最重要的神殿以桑那托斯命名正是为了纪念那次胜利。但是那头恶魔主君最终还是夺回了他的领域。”
“一部分杜加矮人崇拜奥库斯？”基克利泽问道。
“挖掘出这条矿井的杜加矮人肯定是，”蕾莉安娜回答。“不过很奇怪，这座祭坛竟然保持完好。齐雅温纱丽命令她的的信徒抹消那个恶魔主君存在过的一切痕迹。据传，女神用魔法将奥库斯的名字从所有记录上全部抹消了。”
“然而这个符文却还存在，”基克利泽说道。“或许我们该把那些门关上。”伊尔德林忽然说道。
卡林德看着远处的墙壁。“我很好奇这些走廊通往哪里。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些走廊并没有发光。地脉辐射在那两扇拱门处就消失了。我想它们可能是传送门。”
“那你就找扇门钻进去试试，”基克利泽建议，声音柔滑。“反正我们还有其他预言师。”
卡林德怒发冲冠，手指轻扯。
“够了，”蕾莉安娜斥责道。“我做好了决定：我们把这些门封印，然后去和那个怪物战斗。就像基克利泽之前说的，我们马上就到目的地了，当——”
“夫人，”达菲尔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请站到一旁。”
蕾莉安娜转过身。“怎么了，达菲尔？你预见到了什么东西么？”
“是的。我的命运。”
他走到门旁边看向里边。他的脑袋倾斜，仿佛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什么事物。然后他点点头。他站直身体把手杖递给伊尔德林，这个动作让男孩吃了一惊。接着达菲尔低下头走入门内。
“停下来！”蕾莉安娜大叫。她想去抓他的长袍，却没有抓到。“我们需要你。你是唯一一个……”
达菲尔义无反顾的大步跨进门。
“歌卫们，”蕾莉安娜高声命令。“做好战斗准备。”
女祭司们举起长剑，握住圣徽。
没有丝毫犹豫，达菲尔走进雕像左侧的走廊然后消失。
一段时间过去了。
基克利泽的轻哼打破了沉寂。“预言师都是，”他喃喃低语。他举起手在鬓角摇了摇手指。疯子。
蕾莉安娜原本以为伊尔德林或卡林德会出言反驳，但这两人却离得远远的。她看到卡林德手臂在动——他正在飞快的朝年轻法师用手语说着什么——由于背对着她，她看不到具体比划的动作。男孩先是睁大了双眼，然后点点头。他仿佛担心被夺走一般用双手紧握手杖贴着胸膛。
蕾莉安娜看着基克利泽的眼睛。“封印那扇门，”她命令。正当她打算查明卡林德和伊尔德林谋划的内容时，葵露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蕾莉安娜，有重要消息。卡拉斯混进了死灭卫城。他知道死灭老妪们打算做什么。
基克利泽正在施法，他的咏唱让她有点分心。蕾莉安娜双手捂住耳朵，倾听葵露讲述卡拉斯的发现：死灭卫城中心有颗巨大的虚空石球，一个死灭老妪灵体保护着它。而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
根据卡拉斯的叙述，死灭老妪们试图打开一扇连接着负能量位面的异界之门，就跟她们之前在玛瑞莫达做的一样。葵露告诉她。我想我已经知道她们打算带来的东西。一支由牛头人吸血鬼领导的不死生物大军——亡心（Death Heart）军团。
“亡心，”蕾莉安娜重复着，声音严肃。
我们必须阻止她们。这次，我们得不到守卫者（Guardians）的帮助。还有夜歌……
声音忽然中断。
“葵露？”蕾莉安娜问道。“你还在吗？”
其他人全部安静下来，紧张的看着蕾莉安娜。
我无法感应到夜歌。我担心发生了最坏的事情。
蕾莉安娜感到，而不是听到，葵露痛苦的叹息。
现在只能靠你了，蕾莉安娜。你们必须找出一条前往死灭卫城的道路。赶在死灭老妪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前阻止她们。
“夜之影没有和我们一起，”蕾莉安娜回答。“他们走的另一条路。而且我们——”
这些卡拉斯都告诉我了。你们需要增援。我会派其他人穿过月之泉的传送门，但我要你们立即赶往死灭卫城。卡拉斯说他已经可以看到虚空石里的人影。甚至已经有一个怪物钻了出来。要不了多久那扇异界之门就会完全开启。
蕾莉安娜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女士，”她大着胆子问道。“你会亲自率领援军过来么？”
我……不行。这里……有别的事情需要我处理。
“我知道了，女士，”蕾莉安娜说道。“我们会尽力而为。”
愿伊莉丝翠让你的长剑变得更锋利，圣歌变得更强大。别了。
别了？这个词让蕾莉安娜肚子一阵抽搐。葵露就对她这么没信心，已经认定她会牺牲？有那么一瞬间，蕾莉安娜有些懊悔当初自愿提出加入这次远征。但很快愤怒就压制了恐惧。她要向葵露证明她错了。她要让至高女祭司刮目相看。在没有增援的情况下占领死灭卫城，摧毁虚空石。
就算她失败了，好吧，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她以前已经把生命奉献给女士一次了。她冷冷的笑了笑，回忆起迷雾森林的战斗。
其他人都在等着。蕾莉安娜让自己平复了一下。她迅速将葵露的话重复了一遍。“葵露女士命令我们强攻死灭卫城然后摧毁虚空石。她会派出增援，但援军很可能无法及时赶到。所以只能靠我们自己。”她看着之前被基克利泽堵塞的隧道。“我们从那头怪物那里杀出一条血路。”
其他歌卫庄重地点了点头，表情肃穆。
基克利泽深吸口气，看着他唤起的石墙。“你们准备好了就告诉我。”他举起双手。
“等等！”卡林德说道。“我们或许可以用其他方法前往死灭卫城。”
蕾莉安娜转身。“什么方法，卡林德？说出来。”
“我想到一个主意，女士，刚才我们三个合力开启铁门时得到的灵感。”他指着墙壁。铁门已经关闭，隐匿它的魔法已经再度生效。
“接着说，”蕾莉安娜说道。
“你们会用正能量摧毁虚空石，对不对？”
“一般来说是这样。依靠伊莉丝翠的祝福，足够多的人靠近虚空石，用正能量摧毁它。”
卡林德笑了。“如果我告诉你，我能带着所有人前往死灭卫城呢？”他弹了弹手指。“就像这样。”
“我正听着。”
卡林德一只手放在墙上。“唯一阻碍我们用传送魔法进入死灭卫城所在洞穴的是地脉辐射。然而，说不定有种方法可以绕过它。”
基克利泽扬起眉毛。“你忽然就变成地脉辐射专家了？”
卡林德笑了笑。“当我被留在深月海时，我做过一次试验。我施展了传送术。妖火没有像在沙玛斯城一样从我体内出现，而是出现于我……不小心碰到的墙壁。从地脉辐射中出现。我的身体不知如何把地脉辐射从岩石内部拉了出来。我认为问题就在我们体内——我们卓尔与地脉辐射之间一定有某种特殊的联系，地脉辐射以妖火的形式释放出来。若我的猜想没错，一旦让我们身体充满正能量，我们就能将地脉辐射逼出。然后我就能——”
忽然，蕾莉安娜明白了他的用意。“把我们所有人传送到死灭卫城，”她赶在卡林德之前说了出来。
“正是如此。”
“理论上没问题，”基克利泽干巴巴的说道。“但是卡林德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死灭卫城。”
“我仔细研究过地图，并且听过别人详细的描述。对我来说，这些就够了。”
蕾莉安娜点点头。“我认为值得一试。”
其他人纷纷点头——除了基克利泽，他双手相叠，手指不安的摩擦着袖口。
“那么接下来。”卡林德晃动肩膀让魔斗篷滑下去，活动着手指。“伊尔德林，站在我旁边；施法时我可能需要你协助。其他人围着我们手牵着手站成一圈。当我完成法术，我会碰触其中一人，然后所有人就会一起传送离开。”
“伊尔德林是个学徒，”基克利泽抗议。“他如何协助你？”
“你错了，”卡林德回答。“伊尔德林以前就曾协助过我传送。他完全知道什么时候要做什么。只管握住其他人的手，基克利泽，然后你就会和我们一起。除非……”卡林德扬起一边眉毛。“除非你宁愿呆在这里，在你唤起的石墙中间领略优美的风景，直到一切结束后我们再派人来救你。”
咒法师眼冒精光，但他还是加入了其他人。“我还是不相信这个计划能行，”他喃喃低语。
“你以前没见过我传送。”法师朝蕾莉安娜方向点点头。“她见过。”
基克利泽没有说话。
“记住，”卡林德告诉女祭司们，“在我们抵达死灭卫城后继续维持正能量一段时间。至少再维持片刻。否则我们可能会偏离目的地。如果传送出现偏差，我们可能会陷入岩石里。那样的话，呃……会很不幸。”
“怎么个‘不幸’法，”蕾莉安娜说道。
卡林德做了个鬼脸。“最少失去一大块肉。最坏的情况，你会提前去见伊莉丝翠。”
蕾莉安娜转向其他女祭司。“做好准备。如果卡林德的计划成功，片刻之后，我们除了面对死灭老妪和她们的不死生物仆从之外，还有一个灵体。”
歌卫们纷纷检查武器。
蕾莉安娜看着半身人。“布林黛儿？”
半身人将一枚寂静石放进投石索。“我马上准备好。”
女祭司们面朝内围成一个圆圈。右手持剑，左手放在旁边同伴的肩膀。她们的长剑轻轻嗡鸣。基克利泽站在布林黛儿身旁，后者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碰到法师的肩膀。
“好的，”蕾莉安娜说道。“我们开始。”
女祭司们开始歌唱，专注着内心深处，留意着体内召唤出来的能量然后引导它们流向圆心的卡林德和伊尔德林。在圣歌的第二篇章，每位女祭司身体发出微弱的月光。慢慢的，流动的月光向圆心扩散。每束月光沿途都留下一缕阴影：阴影让地脉辐射的变得黯淡。
“真的可以！”伊尔德林大叫。“我能感觉到！”
卡林德抓住男孩的手腕。他举起另一只手放到蕾莉安娜肩膀上方。她感到身体充满了正能量，如悠扬的赞歌一般让她温暖安详。她朝卡林德点头发出信号。他吟出最后的咒文然后将手落到她的肩上。
她的胃忽然收紧，仿佛脚下的地面一下子变得倾斜。忽然，她和其他人出现在一座通体漆黑的建筑旁。死灭卫城的顶端！满脸惊愕的死灭老妪们纷纷转身朝向他们，愤怒的尖叫。歌卫们的长剑回之以欢快的音鸣。
正如卡林德强调的那样，歌卫们延长了圣歌的尾音。卡林德松开蕾莉安娜的肩膀。他看着她的眼睛，脸上露出奇怪的歉意。然后他和伊尔德林消失无踪。
蕾莉安娜惊讶的眨了眨眼。难道他的法术出错了？
“懦夫！”基克利泽朝空无一人的圆心大叫。
死灭老妪们高举着手如波涛般涌来。秽恶的魔法能量在指尖劈啪作响。蕾莉安娜一声令下，歌卫们纷纷转身面对敌人，高举长剑口唱战歌，迎向扑来的死灭老妪。
当歌卫们用长剑和圣歌战斗时，布林黛儿滑出战团朝神殿跑去，投石索在头上急速旋转。她一定发现了建筑里的某个东西。很快，一个巨大的身形从神殿大门冲了出来，两倍卓尔高度，蜘蛛腿在胸口不断扑打。
“赫莉丝卓？”蕾莉安娜传了口气。“可是怎么……？”
布林黛儿扔出石头，正中赫莉丝卓胸口蜘蛛腿中央。赫莉丝卓蹒跚了一下张嘴大叫，但声音却被魔法造成的沉默所吞噬。
一只手掌擦过蕾莉安娜身体侧面抓出一个伤口——某个死灭老妪趁她分心时偷袭成功。蕾莉安娜举剑猛砍将死灭老妪的手臂斩断。死灭老妪咆哮着蹒跚后退。
蕾莉安娜不经意的一瞥让她面无血色。幽灵般的人影从布林黛儿身后的石头里飘了出来——一个身体呈半透明的死灭老妪。正是他们被警告需要特别小心的那个灵体。半身人的后背暴露在灵体面前，布林黛儿却没有发现即将降临的。
蕾莉安娜从两名死灭老妪之间闪过，冲向灵体，唱出一曲战歌让长剑泛起微光。但是就在她的长剑下劈时，灵体仰起头开始哭嚎。
声音如结冰的手指刺入蕾莉安娜体内，让她失去平衡。她的长剑碰到了什么东西——但因为慢了半拍只从对手身边擦过。蕾莉安娜摇摇晃晃的穿过灵体，心脏剧烈的跳动。在她周围，她看到同伴们脸色死灰的倒向地面。只有蕾莉安娜和塔西卡拉还能勉强站立。塔西卡拉弯着腰身体几乎对折，手臂紧紧抓住胸膛，长剑无力的垂下。
灵体发出幽灵般的大笑。“干掉他们，”她低语。
死灭老妪们逐渐逼近。
夜歌看着前方蜘蛛模样的身形。怪物有公牛大小，正站在指引着她前进路线的绳索粗细的月光束的末端。她曾经遭遇过这种怪物：猎魔蛛。它们经常前往主物质位面猎杀招来恶魔领主愤怒的目标。在传送门旁边出现这种怪物并没让夜歌感到意外。
让她意外的是猎魔蛛并没有移动。她已经观察了一段时间。怪物甚至连腿都没有动过，像座雕像一般立在那里。它或许会在那里静静的呆上一天，也可能是一千年，等待有人靠近传送门。
夜歌深吸口气平复内心。与温德奈的战斗让她精疲力尽。她身无片缕，唯一的装备就是歌剑。所以她得万分小心。
她手持长剑小心地接近猎魔蛛。怪物旁边一两步远就是传送门：坚硬石地里的一个圆洞。传送门旁蜷缩着一个人。等她靠近，夜歌从身上的长袍认出了他：达菲尔，远征队里唯一的人类预言师。
尽管还隔了好几步远，她也能看出达菲尔已经死了。火焰烧光了他的头发和大部分头皮，露出了头骨。原本盘旋在他眼前的墨镜掉在尸体旁边。沾满鲜血的长袍破烂不堪。他一只手伸向前方，手中紧紧捏着一块小小的银质圆盘，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夜歌继续潜行。猎魔蛛仍然一动不动。
她绕过达菲尔尸体来到恶魔旁边，用剑尖刺了刺猎魔蛛其中一条腿。
钢铁与石头的碰撞声立刻响起。
她看了看身后的达菲尔。“所以你设法将它发出的其中一道射线反转了，是吧？”她举起长剑向死去的法师致敬。“干得漂亮。”她唱起祷文，恳请伊莉丝翠接纳达菲尔的灵魂——如果他还没有被其他神祇接纳的话。
在满是盐粒的坚硬粗糙的平原走了这么久，她的脚早已疼痛不堪。长期拿着长剑也让她的手有些酸软。达菲尔穿着鞋子和腰带。她把他们取了过来。她砍断他用来固定匕首的皮革护套底部，改装成匹配歌剑的剑鞘。然后她将带子系在腰上。法师的衣服已经破得不能使用，所以她就没有扒下来。她捡起墨镜和镜片，用一块布匹包裹，然后把它们系到他的腰上。如果漫步闲庭的女祭司最后复活了达菲尔，他会需要这些东西。
做完这些，她抓住达菲尔的脚踝将他拖到传送门。这么做或许有损死者尊严，但她别无办法。如果传送门对面有敌人，她需要空出双手与之战斗。
咕噜了一声，她把达菲尔扔进了洞里。
尸体立刻消失。
夜歌拔出长剑双手紧握。“庇护我，伊莉丝翠，”她低声祈祷。“指引我的脚步。”
她跃进传送门。
“坠落”结束得非常突然。她后背着地摔在冰冷的石头地板，冲击力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她飞快的爬起原地旋了一个圈，长剑发出急迫的警告。她出现在一个房间，旁边是盛满水银的池子——房子中心是一座有她两倍高度的山羊头怪物雕像。
恶魔主君奥库斯的雕像。
“伊莉丝翠！”她高呼。“保护我！”
夹扎着阴影的月光从她皮肤上爆发，盖住了墙壁、天花板和地板上地脉辐射的微光。
雕像没有移动。看上去它只是一座石头雕像。但眼见并不一定为实。
她正站在一座通向黑暗的拱门前，雕像的另一头还有座拱门。房间对面是一块看上去像门的斑驳铁板。她小心的从雕像前退开，半转身面对铁门，一只手伸上去搜寻门把手。
没有。
“看来只有一条路能出去，”她低语，既是说给达菲尔的尸体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另一扇传送门。我真希望你还活着，那样就能告诉我它通向哪里。”
她把他的尸体拖到第二座拱门前。她将长剑放在地上，双手伸到他的尸体下，开始推着他滚进传送门。在她完成前，她感到对面有东西在拽着达菲尔。她立即警觉，用力回拉，很快从传送门那头伸进一双抓着达菲尔长袍的手。每一根乌黑的手指上都戴着一枚银戒。
一个死灭老妪！
夜歌抓起长剑。赶在那双手拽着达菲尔缩回传送门前，她从那双手的方向估算出对面死灭老妪的位置，长剑猛刺。歌剑低沉黯哑的愉悦嗡鸣从传送门对面传来。她感到武器命中了敌人，接着猛力一拉。沾满鲜血的剑刃反射着红光。
“伊莉丝翠！”她高呼。
长剑嗡鸣，她朝传送门冲去。
卡林德脚步一歪落在石头地面。一阵被狂风吹来的温热浓烟立刻将他包围。在他旁边，伊尔德林没有抓紧卡林德的手，脚步蹒跚的朝侧面退了几步。卡林德听到手杖连续触地发出的咔嚓声。然而他看不到任何东西。烟太大了，每次呼吸喉咙和肺部都呛得发疼，眼泪直流。
“伊尔德林！”他咳嗽道。“手杖！”
他听到的还是手杖触地的咔擦声。
“在我手里，”男孩喘咳着回答。
透过浓烟，卡林德看到地面和墙上传来蓝绿色的微光。地脉辐射？焦虑立刻占据了他的内心。难道他的传送出错了？或者只是地脉辐射的能量增强了而已？
“走廊里有人，”卡林德左边某个地方传来高昂的女声。“在浓烟里！”
“阿勒科丝？”伊尔德林喊道。“是你吗？”
“是伊尔德林！他回来了！”
更多交谈声响起，但声音太小卡林德听不清内容。
“卡林德——也就是我——也在这里！”他大叫。他可不想被某个人的法术炸成灰。直到没有法术袭来，他才松了口气——很快就变成了一阵咳嗽。
伊尔德林从侧面撞上了他，卡林德赶紧抓住男孩的魔斗篷。他拖着伊尔德林，迎着狂风朝声音传来方向艰难走去。
他们终于走出了浓烟。卡拉法尔之门就在前面，阿勒科丝，博塔克，皮瑞和扎瑞法也在门前。卡林德的传送术完全精确，毫厘不差。
“九层地狱啊……”他咳嗽着，“……你们这几个学徒在……”又一阵咳嗽，“……搞啥？”
皮瑞蹲在地上，正把一根燃烧的铁棍伸进门旁石墙的洞里。热浪顺着铁棍滚来。如果不是他的恶魔皮肤，双手早就被烧起无数水泡了。浓烟从烧黑的洞里源源不断的涌出。
扎瑞法站在皮瑞旁边，食指微动操纵浓烟涌进卡林德刚传送抵达的走廊。他朦胧的看着自己法术召唤的狂风把浓烟吹入走廊。
博塔克和阿勒科丝站在一大堆工具旁。几条被子铺在地板上。阿勒科丝迅速冲过去扶着伊尔德林，后者正弯着腰剧烈咳嗽。博塔克则站在原地没有动，双手放在臀部。他已经抛弃了之前的枭头熊特征，换上了新造型。他健硕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铜币大小的雪白鳞片。卡拉法尔之门上的巨龙图案或许就是他这次变形的灵感来源。
“你们回来得很是时候，”他大吼，声音在胸腔里回响。“我们马上就要完成了。”
“那让我们看看你是否正确。”皮瑞把铁棍从洞里抽出来。金属刮擦石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铁棍末端绑着一个燃料用尽的石火炸弹弹体，挨着弹体的金属棍身已呈白热状态。皮瑞油腻的绿色皮肤在白光下泛着光。
“斯琴达莱恩城怎么样？”阿勒科丝问道。
伊尔德林一愣。“哈？”
“到处都是旅行者，和平常一样，”卡林德迅速回答。
“生意谈得如何？”博塔克问。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贸易协定就正在签署，”卡林德看了伊尔德林一眼说道。
“没错，”伊尔德林反应了过来。“很成功。那里不再需要我们了。谈判顺利程度超出预期，所以我们可以提前离开。”
卡林德用点头和微笑掩饰住内心的真实想法。男孩的表现让人生疑。不过幸运的是伊尔德林这次反应还算及时。男孩刚开始没搞清楚状况，还好最后总算理解了卡林德的提示。
卡林德在传送前给伊尔德林解释过，他们两人都不会引导正能量的法术，所以在摧毁虚空石的过程中起不了任何作用。一旦卡林德将女祭司们传送到死灭卫城，他俩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在此期间，卡拉法尔之门才是他们应该关注的东西。必须在地脉辐射变得更强，完全阻隔预言系法术之前使用手杖。如果卡林德和伊尔德林继续呆在死灭卫城等女祭司们完成工作，或许需要好几天时间。而到那时，一切很可能都已太晚。
凭着卡林德的传送魔法，女祭司们可以打死灭卫城一个措手不及。即便如此，几把歌剑要想解决一大群死灭老妪也得花好些时间。更何况按照计划，蕾莉安娜和她的女祭司们还得摧毁虚空石。
所以卡林德对临阵脱逃毫无内疚。
完全没有。
皮瑞丢掉铁棍，来回舞动双手让它们冷却。虽然不会造成伤害，但他仍能感觉到烫手。“我听说地脉辐射也影响到了斯琴达莱恩城。”他朝墙壁点了点头。“这里也变得更糟了。”
卡林德模棱两可的咕噜了一声作为回答，然后走到门前。烟气仍从门边的洞里飘出，尽管和之前相比淡了很多。扎瑞法还在操纵着狂风，所以在呼啸声中很难听清说话的声音。
卡林德抓住他的手臂。“让风停下。”
扎瑞法放下双手眨了眨眼。“噢，你好，卡林德。你从哪里来的？”
卡林德蹲下来看着墙上的洞。尽管石火炸弹熔化了周围的石头，但卡拉法尔之门却没有任何损伤。甚至连一丝烟尘都没沾上。从皮瑞拖出的那根铁棒来看，这个洞足有十步之深。卡林德推测，卡拉法尔之门也有那么厚。
他伸手触摸石门。手指下的石头比温暖的走廊要冰冷不少。
卡林德看了看地上的石火炸弹。“这方法没用。”
“我也是这么告诉他们的，”博塔克表示赞成。
“至少我们证实了一件事，”皮瑞说道。“这些构成石门的石头存在于某种次元空间。每当石火炸弹快要烧穿它的时候，它就变得更厚。”
阿勒科丝捡起一个木盘开始挑选里面的瓶瓶罐罐。“我试过好几种强酸，却不能在门上留下丝毫痕迹。”
“寒霜也耐何不了它。”博塔克补充。他一掌拍在门上，手指末端是冰一样洁白光泽的利爪。他握掌成拳，利爪在石头上刮擦。“我的爪子也无法留下任何印记。”
“还有那些图案，”扎瑞法接过话头。“我试着识别它们，但我无法完全……”他的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它们看起来很熟悉，可是……”他耸耸肩把手放下，“它们让我迷惑。”
“非常不错！”卡林德称赞道。
其他人茫然地看着他。
“我指的是你们在一起合作。非常好。”
他的学徒们小心的彼此对视了几眼——猜测他的言外之意。难道他在责骂他们放下了警惕？
卡林德吃吃笑道。“非常好，”他重复了一遍。“就是字面意思。”
确实如此。把学徒们独自留在这里是他能走的最好的一步棋。如果他没有离开，他可以指导他们实验，就像牵着鼻子的洛斯兽一样说一步走一步。而现在他们却在开动脑筋想办法自己解决问题。尽管没有取得结果，但过程同样重要。刚开始决定合作的时候，他们肯定一直警惕地留意着其他人，但这没关系。他们已经变成了一个团队。
而且自从卡林德知道该如何开启石门后，他们也等到了收获的时节。
一想到这里卡林德就兴奋得有些眩晕。
他认识到他正在微笑，赶紧换上一个严肃的表情。对卓尔来说，微笑是一种让人害怕的表情。因为微笑之后通常就是某些严厉的惩罚。
“伊尔德林，”卡林德说道。“你的手杖。现在是开门的时候了。”
“你真的认为手杖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们很快就能验证。”
“我无法相信！”博塔克大叫。“卡林德至始至终都知道怎么开门。”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皮瑞问道，声音里有一丝怀疑。
“一个考验，”卡林德回答。“让你们自愿一起合作。你们通过了。”
他从伊尔德林手里拿过手杖。他闭上双眼，其他人围了上来。卡林德花了一点时间将衣服的摩擦声和急促的呼吸声排出脑海，完全凝神静气。他将手杖拉到身前，让顶部的钻石接触额头中央，就像达菲尔做的那样。
“向我展示过去，”他低语。“展示麦叶理塔精灵如何开启石门。”
尽管卡林德已全神贯注，但还是听到阿勒科丝吃惊的低语，“这也行？”
卡林德等了片刻，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脑海里没有出现任何画面，也没有传来任何低语。他又睁着眼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他感到脸颊热的发烫。达菲尔使用手杖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话，或许手杖需要在脑海里用某种无声的命令语激活。伊尔德林曾向卡林德保证没有这样的命令语。但这段记忆很可能也被那个弱智术从男孩的脑袋里剥落了。
卡林德感到脑袋里有一丝悸动——或许是博塔克的。卡林德把它逼了出去。“不要打扰我，”他咆哮。“等一会我就能让你们看到结果。”
他决定先试试手杖。他无声的恳求手杖向他展示一段画面，就是不久前他和伊尔德林到达这里的画面。画面立即在脑海中浮现：两人跌跌撞撞的从浓烟里冲了出来。卡林德兴奋的中断画面，更用心地凝聚心神，将意念集中到更遥远的过去。许多个世纪之前，许多个千年之前。他看到一个褐色皮肤的精灵正举着手站在石门前。可只过了一瞬，地脉辐射的光芒就出现在画面，只留下满眼的蓝绿色。
“你干脆捅死我得了，”卡林德愤怒的低语。
他看着最近的墙壁。地脉辐射的强度还没有达到完全阻隔侦测法术的地步。但却无法让他保持专注以窥视那么遥远的过去。
卡林德的手掌早已被汗液打湿。很明显虚空石还没有被摧毁。难道他抛下女祭司的决定大错特错了？难道蕾莉安娜和其他人死在死灭卫城了？如果真是那样，地脉辐射会越来越亮，最终让所有预言系法术完全失效。如果卡林德继续留在死灭卫城，用他的魔法干掉一些死灭老妪，说不定女祭司们就能获胜？
“哪里不对吗，卡林德？”伊尔德林问道。
“没有，”卡林德简洁地回答。实际上他的内心正燃烧着怒火：伊尔德林——一个男孩，一个学徒——都能够看到过去的景象，他却无法做到。不过那还是在两年前，那时地脉辐射还没有异变。他……
等等。卡林德根本就不需要窥视万年前的远古麦叶理塔帝国。卡拉法尔之门在不久前就曾开启过。伊尔德林两年前打开过了一次。而卡林德更是在不久前亲自打开过。
他再度闭眼凝聚心神。向我展示过去我开启石门的那一刻，他无声的命令手杖。展示我开门的方法。
地脉辐射依然在防碍窥视，但已不能完全阻隔画面。卡林德入迷的看着自己的身影出现。“卡林德”额头上插着一枚基拉宝石正向石门走来。观察自己的感觉很奇怪——尤其是看着“自己”眼睛的时候还有一丝害怕。基拉宝石完全控制了他。他全神贯注的看着“卡林德”走到门前，举起一只手，手指点上厚重的石门，然后……
“卡林德”弯下腰用另一只手挡住移动的手指，阻隔了卡林德看向“卡林德”手的视线。
基拉宝石早已预料到有人会窥视开门方法。
卡林德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没关系。他还可以窥视伊尔德林开门的画面。当男孩第一次开启石门的时候，额头上可没有基拉宝石。
他再次尝试。向我展示伊尔德林第一次开启卡拉法尔之门的场景。
他的心灵之眼看到“伊尔德林”出现，正站在卡拉法尔之门前。男孩穿着和现在不同的衣服，手上握着那把手杖。另一个男性——那个死在至高荒原的战士——站在“伊尔德林”身边。这家伙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掉，真可怜。
卡林德甩掉这无用的感情，将注意力专注于“伊尔德林”身上。他看着男孩将手杖凑到前额——正如卡林德现在做的一样。过了一会，“伊尔德林”笑了。他举起一只手摸上石门，手指划着一个符号。
卡林德期待地凑上前，却只能看到一部分手势——正是之前在半蛛人身上做实验时看到的那部分手势。另一部分手势则被走到“伊尔德林”身边的战士挡住了视线。
画面消退。
“怎么样？”博塔克询问。
“我正在弄，”卡林德猛的说道。
他开始思索。如果他改变方位，站到“伊尔德林”的另一边，或许可以看清全部手势。他几步走到石门另一边，再次激活手杖。透过妖火的微光，他专心地看着“伊尔德林”出现在相同的位置，走到石门面前，手杖靠着前额，然后在门上划动手指。
然后同样的事情又出现了，有人挡住了他的视线。而这次卡林德很清楚地看到那个战士正站在“伊尔德林”的后面。难道伊尔德林当初开启石门的时候，还有第三人在场？
卡林德无法看清那个人的细节。他的身形很模糊，很朦胧。他在那里，但好像……又不在那里。
卡林德绷紧下巴。意识到这个动作会泄露他的挫败感，他赶紧装作活动僵硬的脖子。他可不希望其他人认为这扇石门击败了他。镇静下来，他默默告诉自己，再试一次。
他又换了一个位置再次召唤画面。还是一样，始终有人挡住他的视线。卡林德将心神全部集中到那个身影，试图调整焦距。但手杖却在阻止他。手杖顶部的钻石和他的额头就像两块同极的磁石一样互相抵触着对方。
卡林德仍不死心，依然满头大汗的苦苦坚持。
最后他终于看清了第三个人。尽管他用后背对着他，但卡林德立刻从头上那个造型奇异的束带上认出了他。挡住他视线的是伊尔德林。
卡林德第一个想法是真正的伊尔德林走到了他前面。接着他立刻想起自己正闭着眼睛。第二个“伊尔德林”同样握着手杖。两个“伊尔德林”完全一样，不同的是第一个“伊尔德林”在门上比划手势时，第二个“伊尔德林”正闭着眼将手杖放到额头。而无论卡林德怎么努力，第二个“伊尔德林”始终会挡住他的视线。
卡林德试图将第二个“伊尔德林”逼出画面，但手杖却没有按照他的意志激活。他把手杖凑的更紧，直到钻石深深陷入额头，咬牙切齿的说道，“向我……展示……”
手杖猛的从手中弹出跌落地面。
卡林德暗暗诅咒，强忍住一脚踩上去的欲望。
“怎么了？”皮瑞警觉的退后了一点问道。
阿勒科丝耸耸肩。“或许手杖不愿意向他展示过去。”
“或许他搞错了，”博塔克说道。“或许手杖不能展示过去，只能展示未来。”
“过去未来都可以，”伊尔德林反驳。“我确定它——”
“它当然可以！”卡林德叫道。他仰起头大笑。原来如此！那就是为什么画面里总会出现第二个“伊尔德林”，因为手杖同时向卡林德展示了两段过去——两段仅仅相隔了片刻的过去。伊尔德林没有用手杖展示远古麦叶理塔精灵开门的场景。男孩窥视的是未来——未来的他。他看到未来的自己如何开启了石门，学会了开门方法。
卡林德伸出手轻轻击打了一下伊尔德林的肩膀。“非常聪明。真的非常聪明。”
男孩莫名其妙地眨眨眼。“哈？”
其他学徒也一脸茫然。
卡林德捡起手杖。“好了，”他告诉学生们。“我会再试一次。和之前一样请保持安静。并且……”他揉了揉鬓角，“和我保持点距离。”他闭上眼将钻石贴到前额。
向我展示未来，展示未来的我，片刻之后的我，开启石门时的画面。
手杖的斥力再度传来。他紧紧抓住手杖，不让它从手里弹飞。接着画面出现。卡林德屏住呼吸，专心看着“卡林德”在门上比划。一个和“伊尔德林”完全不同的手势。
和之前看到被基拉宝石控制的过去的“卡林德”一样，未来的“卡林德”也遮掩着手上的动作。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怒吼。
画面消失。
他的学徒们看着他，眼睛充满期待。这一次，连博塔克也没有说话。
卡林德还在思索刚才看到的画面。和基拉宝石一样，未来的他也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开门的方法。但这意味着卡林德自己也无法看到。然而必须有人看清那些手势，否则开门就是痴心妄想。
卡林德摸着下巴，思考着。一个主意浮上心头——一个依照他本能无法接受的主意。但是他认识到这是唯一可能成功的办法。如果让其他学徒进入他的内心，让他们一起观察未来的卡林德开门时的画面，或许其中一人能够看清所有手势。
他打量着他的学徒。博塔克，自大地挺着宽阔的胸膛；皮瑞，在恶魔皮肤的覆盖下显得很鬼祟；伊尔德林，紧咬着嘴唇，无疑为他们半途抛弃死灭卫城的使命的行为担心，害怕他父亲的责骂；阿勒科丝站在男孩身边，比伊尔德林高出一个头；还有扎瑞法，迷迷糊糊的盯着石门，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
“我需要你们的协助，”卡林德说道，每个字都像是被硬逼着吐出口。“激活你们的戒指，进入我的心灵，每一个人。观察我召唤的画面。你们会看到片刻之后的未来的我，正在开启卡拉法尔之门。特别留意我手上的动作，我们需要找出比划的是什么奥术符文。”
伊尔德林扬起眉毛。“我当时就是这么做到的？”
“是的。”
其他人纷纷看向男孩，眼神中浮出敬意。
“开始吧，”卡林德告诉他们。
片刻之后，他感到他们一个接一个进入他的心灵。就跟平常一样，有的人大大咧咧闯进来，有的人则小心翼翼的滑进来。博塔克用手肘推了推扎瑞法，几何学者才如梦方醒般进入卡林德内心。
卡林德把额头靠着钻石。“向我展示未来，展示未来的我，开启石门的画面。”
和之前一样，画面逐一展现。当画面消失，卡林德放下手杖。“怎么样？”
他的学徒要么逐一打量着其他人，要么抬头盯着天花板，要么紧锁眉头思索——除了扎瑞法，他正来回摇晃着哼唧着什么。接着扎瑞法摆出一个姿势。单脚脚尖着地开始转圈，一只手举过头顶。
皮瑞赶紧远离几步，似乎担心扎瑞法的疯病会传染给他。
卡林德抓住扎瑞法的手腕。“你干什么？”
扎瑞法使劲扯了扯被抓住的手，仿佛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不能旋转了。“那个图案，”他举起手指急速舞动。“我就是那个图案。”
阿勒科丝朝伊尔德林比划着什么。卡林德只看到最后几个动作并认出了这个词：……弱智术？
卡林德叹了口气，松开扎瑞法的手臂。或许阿勒科丝是对的。有东西剥夺了他和伊尔德林的一部分记忆。说不定正是因为看了刚才的画面，让扎瑞法也受到了同样的影响。
扎瑞法忽然停止舞蹈，双手抓住卡林德的左臂。“那个图案，”他重复了一遍，眼睛闪耀着激动，完全看不见平时的迷糊。他抓起卡林德的手伸到面前来回舞动。“那个图案！”
卡林德嗤笑了一下。他只看到他被举起的手和挂在袖口下的家族徽章。
“没错，”扎瑞法喘息着。“那个图案。”
慢慢的，卡林德意识到扎瑞法的心灵仍和他链接在一起。
扎瑞法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臂。
卡林德认识到他正大张着嘴。他已顾不上在学徒面前出丑了。他简直不能相信刚才听到的内容。“这就是开启卡拉法尔之门的方法？”他晃动手指假装比划一个手势。默默地，他在内心问了扎瑞法一个问题：我理解的对吗？那个图案就是莫兰家族的族徽？
扎瑞法点点头。
卡林德好不容易才隐藏住了笑意。
其他人或许迟早会找出真相。卡林德怀疑那要不了多久。在“伊尔德林”开启石门的画面——那段没有和其他人分享的画面——“伊尔德林”在门上比划的是完全不同的手势。另一个家族的族徽，卡林德推测。很可能是男孩自己的家族。
卡拉法尔之门，他怀疑，只有特定的人比划自己家族的族徽才能开启。
卡林德总算明白之前画面里未来的他为什么要用手挡住动作。为什么接下来他也会用手挡住动作。
“好了，”他说道。“开门的时刻到来了。”
他把手杖交还给伊尔德林，然后转身面石门，举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