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丽莎·斯麦德门
翻译：不明
赫莉丝卓看着几步开外飘在半空的幽灵。灵体也用空洞妖异的眼睛回望着她。幽灵身后，一个身穿灰袍头戴无边帽的女性卓尔无声地走出大门，离开了废弃的建筑。
灵体的低语充满了寒意。“你侍奉罗丝？”
赫莉丝卓露出一个凶狠的笑容。“我曾经是怅悔之女。但现在不是了。我死了。”
“死了？”灵体轻笑。“不。你还活着。”
赫莉丝卓惊讶的眨了眨眼。她还活着？她低头看着自己，皮肤上的伤痕正在消退，跌出传送门时擦破的皮肉正在慢慢愈合。寒意立刻涌上心头。她没有被负能量位面杀死。罗丝，又一次强迫她复活了。
“不，”她沮丧地咆哮。
灵体飘近了一些。“你想死？”
赫莉丝卓退后一步。“我在哪里？”她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桑那托斯的死灭卫城。”
赫莉丝卓注意到幽灵手指上的戒指。“你侍奉齐雅温纱丽？”
“是的。”
透过幽灵半透明的身体，赫莉丝卓看到灵体后面墙上出现了一只微小的蜘蛛。她的眼睛睁大。罗丝的印记——出现在齐雅温纱丽的领域。赫莉丝卓来到这里并非偶然。一切都是蜘蛛神后的意志。
一个考验！
赫莉丝卓伸缩着利爪。视线集中在灵体身上。然而在她起跳之前，建筑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赫莉丝卓听到几个女性的歌声，一个男性的责骂声。幽灵低声诅咒着，飘进一面墙壁消失不见。
赫莉丝卓立刻冲向门口查看。
伊莉丝翠的五名女祭司手持长剑站成一圈。和她们一起的还有一个穿着金色衣服和无边帽的男性。他们被超过一打的齐雅温纱丽的女祭司包围。死灭老妪们张牙舞爪，口中念念有词。
赫莉丝卓犹豫了。罗丝要她做什么？杀死生者？还是亡者？还是统统杀掉？
一个半身人忽然冲了出来，投石索在脑袋上飞快旋转。她发现了赫莉丝卓！形势所迫不得不动了。她纵身跃出门口。她同样能用歌声战斗——她的贝奎舍尔魔法。但正当她开始歌唱时，半身人的石头砸中了她的胸膛碎裂开来。寂静将她包裹。
半身人停下来重新装填。她没有注意到那个死灭老妪灵体正从后边的石头里出现。另一个伊莉丝翠的女祭司发现了，立刻高举长剑向灵体冲去。但在她逼近之前，死灭老妪幽灵张开嘴发出赫莉丝卓无法听到的哭嚎。伊莉丝翠的女祭司们如被镰刀收割的小麦纷纷栽倒。
赫莉丝卓无声的嚎叫，她羡慕她们。
现在只剩死灭老妪了。没关系。赫莉丝卓仍然能够证明自己。她挥出一拳，砸断旁边那个死灭老妪的脖子。然后用利爪将第二个撕成了两半。
死灭老妪幽灵转身，苍白的脸孔露出愤怒之色。她的身形延伸变薄，变得更加骇人。当她嚎叫，赫莉丝卓感到魔法产生的恐惧如波浪般涌来。然而她的身体就如江河中的磐石，魔法恐惧分成两股从身躯两边流过，她毫发无损。
赫莉丝卓无声嘲笑。来杀我。只要你想尝尝罗丝的怒火。
女神的名字让灵体更加疯狂。她再次嚎叫，赫莉丝卓附近的石头都被震得微微颤动。有东西击中了赫莉丝卓脚边的地面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裂成白色的碎片：一颗头骨。赫莉丝卓举目上望。她刚刚出来的建筑位于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天花板镶嵌着无数头骨。幽灵的哭嚎震得颅骨纷纷坠下。迎着这场恐怖的颅骨雨，幽灵漂浮向前。
赫莉丝卓挑衅地伸出双手，邀请对手攻击。
透过眼角，她看到某个灰袍女性正弯腰抓着一具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尸体。忽然一把长剑刺入她的眼眶从后脑凸出。长剑很快收回，消失。一个卓尔从隐形的传送门跃出——一个浑身赤裸，满身伤痕，手持歌剑的女性。
夜歌。她从无底深渊逃了出来！
夜歌骑士的眼睛立刻锁定了赫莉丝卓，尽管听不到声音，赫莉丝卓却知道她嘴里喝出的那个字。“你！”
赫莉丝卓迅速冲回来时的建筑。死灭老妪幽灵追在后面——速度比赫莉丝卓预料的要快。当赫莉丝卓跑到门口，幽灵撞上她的后背并穿过她，变成一股白雾从她胸膛冲了出来。
无尽的虚无如波涛般迅速扩散全身，除了刺骨冰寒没有其他感觉。赫莉丝卓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当赫莉丝卓滚落断崖坠向那个巨大的黑色球体，她看到夜歌从后面追上幽灵，一手持剑一手握着圣徽，浑身被光辉和阴影笼罩。接着夜歌骑士一剑刺入幽灵后背。幽灵迅速回旋，不顾仍然插在体内的长剑，拿着匕首刺入夜歌咽喉。
在接下来的一次心跳时间里，夜歌和灵体彼此愤怒的对视。接着幽灵碎裂成雾气。夜歌瘫倒在地，鲜血从喉咙不断涌出。赫莉丝卓则被吸入了虚空。
卡林德用食指在石门上划出莫兰家族的族徽。正如扎瑞法观察的，一个正在起舞的卓尔形象：三角形代表脑袋；两条竖线代表双臂，一只手下弯，另一只则上举；两条斜线代表弯曲的双腿，新月图案代表双足。
卡林德放下双手，屏息等待石门开启。这是他人生中感到最长的一段时间。再过片刻，难以想象的庞大财富就将落入他的手中。
他一直留意着五名学徒。他让他们全都呆在右侧一个能让他看清任何动作的地方。每个人都紧张地期待着。就连扎瑞法也微微前倾身体，双眼紧盯着石门。
好长一段时间，四周只有一片寂静。
“哈，”博塔克咕哝着。“看来没起作用。”
卡林德舔舔嘴唇。他打算再试一次。他举起手摸上石门。
然后指尖摸到一个凸起。一个顶部尖锐的凸起。
一枚基拉宝石！正从石门里钻出来。
他用颤抖的手指轻轻将闪着深红色微光的宝石拔出石门。宝石截面呈六边形，只有小指头一半长，两端逐渐变细。
伊尔德林的手在飞快的轻微舞动：卡林德预料到了背叛，但没想到会是伊尔德林。卡林德用意念激活戒指，将五名学徒全部定住。然后他摇了摇头。“伊尔德林。我从没想到竟然会是你要——”
“卡哈（Cahal）！”皮瑞大叫。他冲上前一掌拍到卡林德脸上——手指上没有戒指。
卡林德跳着后退，却已太晚。左半边脸开始麻木。一阵冰寒的刺痛沿着脖子向心脏蔓延。毒！然而这还不能让他倒下。还是孩子时，卡林德就被要求接受沾有各种常见毒药的针刺，提高他对毒药的抗性。
卡林德没有如预想中倒下让皮瑞愣了一下，这给了卡林德机会。他迅速掏出毛皮覆盖的玻璃碎片朝皮瑞扔去，同时念出咒语。闪电从手掌激射而出，正中对手胸膛。
皮瑞蹒跚后退，捂住受伤的部位，那里的恶魔皮肤已经被炸开，暴露出鲜红的血肉。他举手想要施法，但在完成前卡林德第二记闪电束就接踵而至。皮瑞被冲击力撞进墙壁，接着跌落在其他学徒脚边，再无气息。仍然无法动弹的学徒纷纷朝卡林德所在之处看去。
卡林德挑衅般的看着他们，无声地警告其他异心者。毒素已蔓延到了左臂；左手手指开始麻木。但在整条手臂失去感觉后，毒素停止了扩散。这种毒还不足以杀死他。
剩下的四名学徒尽管无法移动或回答，但还可以看和听。卡林德低头看了一眼皮瑞。缕缕青烟正从他胸口升起，空气中弥漫着肉烧焦的味道。卡林德从尸体口袋里翻出了他的铜戒。
“他刚才的行为，”他用平静的声音告诉其他人，同时将皮瑞的戒指放入自己口袋，“很愚蠢。”他用未受影响的右手举起基拉宝石给他们看。“我承诺过和你们分享学识之石里的秘密。我会信守诺言，但前提是我能信任你们。当定住你们的魔法消退后，你们的行为将决定我是否守诺。在此期间，请好好反思，我才是我们学校的校长，你们四个只是学徒。仔细想清楚。”
卡林德凝视着基拉宝石内部，然后深吸口气。他敢把它放到前额么？学识之石会不会把他变成白痴，或者剥夺他的记忆？
他感到有一股情感向他涌来。伊尔德林的。男孩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和委屈：我试着警告你小心皮瑞。我看到他摘下了戒指。
卡林德扬起眉毛。“是吗？”他或许误会了男孩；伊尔德林手上的动作并不是在施法。他站在原地摸着下巴，考虑是否释放伊尔德林。用魔法把学徒们定在原地可以确保他们不受伤害，但如果接下来出了什么异常，男孩或许可以提供帮助。
卡林德摸了摸伊尔德林的前额，解除他的定身术。“站在那里，”他强调。“安静的观察。”
伊尔德林点点头。完全按照他的吩咐执行。
卡林德深吸口气。然后将基拉宝石摁到前额。
一个意识立刻浮现并完全占据了脑海。他自己的意识反而变得细小。就像一条小鱼在广袤无垠的时间河流中盲目游动。那个意识立即迎向他：一个由无数知识汇集而成的庞大存在。强大而古老。成千上万的记忆汇集成单一的意识体。卡林德的智慧——一个多世纪来习得的知识——和这个意识体比起来就像萤火之与皓月。意识体发出的知识之光亮得刺眼，卡林德在它面前只能蜷缩着犹如一小团细微的阴影。
但同时，它在欢迎他，让他觉得温暖。
卡林德·莫兰？
卡林德的嘴唇自动说出了那个字。“是。”
欢迎，孙子。
后一个词的含义远远不止于此。“孙子”并不恰当。不管基拉宝石中“说话”的是谁，他都远比卡林德的爷爷辈要古老得多。不是以世纪计，而是以千年。
“是。”
卡林德已看不到他身处的走廊，面前的石门，或他的学徒。这一切都消失在遥远的阴影。他的心灵之眼看到的只有基拉宝石幻化的身形。一个白色长发的女性，和他母亲长得很像——但没有严厉的面容和猜忌的眼神。相反，这个女性的表情既沉着又忧伤。她的前额上有一枚基拉宝石。他惊讶于宝石的颜色竟然比她的肤色还要黑。她的脸并不是乌黑色，要淡一些，呈浅褐色。
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是一个黯精灵，而不是卓尔。”
我是曾经的我们。
身形忽然改变。一个男性出现在女性刚才所在位置。他的皮肤和卡林德颜色一样。而我是变化后的我们。
“很荣幸能和你们相见，祖先，”卡林德深深鞠了一躬。内心泛起惊涛骇浪。终于！黯精灵，大沉降之前！他甚至不敢猜想他们脑袋里储存着什么样的秘密。
高等魔法？
卡林德小心地点点头。看来他必须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基拉宝石可以听到他每一个字，包括内心所想。“是的。如果你们愿意教我。”
男性祖先的眼睛泛出精光。正是高等魔法放逐了我们！我们是无辜的，仍然纯洁。不像他们。卡林德的脑袋被一道不属于他的精神命令控制着偏向侧面，迫使他看着学徒们的阴影。但是却判处我们承受和那些伊利瑟尔精灵同样的命运。
意念释放了卡林德。让他松了口气。失去身体的控制权，哪怕只有很短时间，也让他感到不舒服，就和数年前被强迫带上奴役之戒时一样。
艾瑞梵达用杀戮风暴将麦叶理塔从费伦大陆上抹消之后还不满足，这个存在继续说道。他们本可以让我们所剩无几的幸存者休养生息，可就是这么一丁点慈悲他们也没有给。他们和他们的盟友用统御魔法（dominating magic）改变了我们的身体，将我们从地表放逐，将我们和那些我们从来没有承认过的盟友永远监禁在暗无天日的黑暗地下。
祖先的话让卡林德呼吸急促。那两个词：兹瑞斯（Z’ress）——保持统治或保持有效；和妖之魔法（faer-magic）。卡林德曾听过无数次，却一直搞反了它们的含义。就像地脉辐射：“存在的魔法（magic that remained）” 。当他还在奥术学院学习时，就被告知地脉辐射是幽暗地域原生产物。一种存在于岩石之内的原始魔法形态，就像一座火山，或者一条奔涌的河流。从世界诞生时就一直那么存在着。
随着真相的揭晓，以前的认知有了颠覆性的转变。“统御魔法”——原来是象征着强迫的魔法。
“你的意思是说地脉辐射是被高等魔法创造出来的？”卡林德问道。“和大沉降有关？”
它创造了大量的黑暗地下领域（Dark Realms Below）。它诱使我们走进监狱，把我们锁在牢笼。男性皱了皱眉。难道你就从来没思考过，为什么卓尔总是选择在拥有大量地脉辐射的区域建立城市？
卡林德知道。“因为我们被它吸引了过去？这样就说得通了。它让我们不能用传送魔法离开。或者阻隔我们用预言系法术窥视地表世界。”
因此我们被‘容纳’。这个词是艾瑞梵达的法师专门为我们的监禁而创造的。我们可以通过徒步返回地表——顺着屈指可数的，由地脉辐射创造出用来接触地表世界的隧道攀爬而上——但是每当我们爬上地表，艾瑞梵达的战士们就重新将我们赶下去。男性悲伤的摇了摇头。现在从你脑袋里我们了解到，现在我们挣脱监禁重新回到天空之下已成为了可能——但这种自由很快又将离我们而去。地脉辐射衰退了，却又再次增强。
“我有做过努力。我把歌卫们传送到了死灭卫城。不管死灭老妪的阴谋是什么，只要摧毁虚空石就能阻止她们。”
如果失败了呢？
男性又被最开始的女性取代。我对你很失望，孙子，她吟诵。我原本对曾发誓侍奉女士的人拥有更多期待。
卡林德低头看着手腕——看着系在上面的家族徽章。徽章上的图案不仅仅只是一个身形。正如扎瑞法观察的，它描绘的是一个起舞的女性。
伊莉丝翠。
卡林德忍不住轻声骂道，“主母之血啊。”
男性再度出现。‘没错，孙子。它流淌在你的血管——流淌于每一个拥有纯粹麦叶理塔血脉的家族。我怀疑随着每一代的出生，我们的人都越来越少，现在——我们已经所剩无几。与伊利瑟尔精灵的通婚会让我们的血脉遭到污染，产生越来越多拥有那头恶魔污点的后代。但是我很欣慰地听到我们中的一些人现在仍侍奉着女神。我们中的一些人还记得她，还保持着对她的信仰。’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男性和女性，而在声音后面还有更多人的合声。这正是这枚学识之石，和其他更多学识之石放在这里的原因。因为我们知道，终有一天，女神将指引着某个人的脚步前来倾听我们。
“我，”卡林德低语。
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摸着额头。“可是为什么第一次我戴上基拉宝石时，你们要抹去我的记忆？”
那是另外一枚塞伦基拉宝石（selu’kiira）。因为你不属于它的家族，它的意识抹消了你所有关于它的记忆，强迫你将它送回这里。他们对那个男孩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他虽然属于宝石的家族，但却没有完全符合佩戴塞伦基拉宝石的条件。他还算幸运，因为他血管里流淌的那部分黯精灵血脉。否则在戴上宝石的一瞬间他就会立毙当场。
“就像之前的半蛛人？”
他感到他们的不满，并听到一些对话片段。
……他真的是一个麦叶理塔精灵？
他是。
“所以……”卡林德看着卡拉法尔之门。他竭力集中注意才勉强分辨出石门。“里面还有更多基拉宝石？”
数十枚。每一枚都是由在杀戮风暴中幸存下来家族的族长或族母流传下来的。
他摸着前额。“那么既然我是一个莫兰——你们家族的纯血后代——你们会教我高等魔法么？”
当你准备好使用阿赛露·泰尔·奎斯的时候，我们会。
“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学会信任。
“我已学会了。”卡林德朝他的学徒所在方向挥挥手。“那就是证据。我将我学到的知识和他们分享。”
那么为什么还有三个仍然被你的魔法定住？
“我是迫不得已。皮瑞——”
你在戒指里注入定身魔力是在皮瑞背叛你很久之前。
“没错，可是问题关键还是皮瑞——”
你对一个与恶魔融合的家伙还能有什么期待？男性责怪。
你不能因为这个怪罪卡林德，女性忽然插嘴。他对友谊和亲情的渴望发自本能。但是儿时所处的环境和遭受的痛苦让他不得不将这些情感压抑。他的内心仍然拥有仁慈。
卡林德汗毛倒竖。他们似乎在暗示他跟地表精灵一样软弱。根本不是一个真正的卓尔。
你的肤色或许黑暗，但你不是达若，女性说道。她在这里用了“叛徒”的最初用语。你的内心闪烁着月光的火星。达若会用尽全力扑灭它，但它却仍在心底起舞。
这些话听起来就跟葵露之前说的差不多。
“关于我的讨论已经够了，”卡林德说道。“接下来，关于那些法术……”
当你准备好。或许在通过一个或两个世纪的学习之后。
“我当然不需要等那么长时间！难道你们忘记了？我早就施展过了一次高等魔法。”
是的，在伊莉丝翠的同意之下。
卡林德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很好，她一定会再同意一次。如果不挫败齐雅温纱丽的死灭老妪的计划，遍布幽暗地域的地脉辐射将变得跟大沉降时期一样强大。你们的子孙会和你们一样被牢牢囚禁在黑暗地下。艾瑞梵达会取得胜利。”
一股有如实质的怒火击打在他身上，让他脚步蹒跚。很快一首无言之歌掩盖了愤怒的话语。优美的音调让卡林德不由自主的留下了泪水。一段记忆出现在他脑海：他在那次骑乘事故后不省人事，而赫莉丝卓正为他歌唱，为他治疗。
赫莉丝卓唱起的不是伊莉丝翠圣歌，而是贝奎舍尔之音，但结果都一样——她救了他。或许从那时起女神就在一直看着他，利用赫莉丝卓作为导管来……
“就是那样！”他忽然喘气道。他转向合音传来的方向，集中心神，他看到一群身影。数十个身影。
“你们都是法师？”他问道。
法师，女祭司，武士——三千年来佩戴过我们家族学识之石的成员。
“你们刚才说的其他基拉宝石——也同样包含了各自家族的法师和牧师们的智慧？”
当然。
“每一枚基拉宝石都有能力施展那个当我戴错宝石时抹去我记忆的法术？”
是。
卡林德高兴地大笑。“那我们就还有一个机会。听我说。”
他迅速说出自己的想法。
或许可行，学识之石等他说完后说道。在伊莉丝翠的祝福之下。我或许可以给你你寻找的那把利剑，至于你有没有能力挥舞它……
“我们至少可以一试。”
没错。
随着祖先们的声音消退，卡林德重新回到了现实。伊尔德林正专心的看着他，眼睛闪烁着微光。
“我们有活儿干了，”卡林德冷笑。“是时候让齐雅温纱丽尝尝她自己酿造的毒药了。”
当重新恢复了知觉，夜歌猛喘了一口气。片刻之前，她飘进了伊莉丝翠的神圣树林，穿过条条悬挂着月长石的树枝，她的灵魂在动听得让她垂泪的歌声中翩翩起舞。可是现在她却仰躺在冰冷的地面，咽喉疼痛得绷紧。伊莉丝翠的歌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可怕的哭嚎和黯哑的骨头摩擦声。
一个男性弯腰对着她，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左乳。
而她此时身无片缕。
“卡拉斯，”她咆哮。她翻身站起打算用双拳将他砸开，然后中途一下反应了过来。她放下双手，朝他欠了欠身——尽管幅度非常小。“你治疗了我？”
他点点头。
“谢谢你。”
夜歌环顾四周。他们所在区域是一所只有唯一出口的小石屋。房门关着并用一根看上去像腿骨的东西撇上。墙上描绘着可怕的壁画，油漆看上去是已经干涸的血液。一团阴影覆盖了最恐怖的那部分——无疑是卡拉斯所为。
不需要问发生了什么。夜歌对幽灵将匕首插入脖子时的感觉记忆犹新。“我们在哪里？”她揉了揉喉咙。
“死灭卫城的某个偏僻角落，”卡拉斯小声回答。“一个小屋，现在是蒙面少女的圣所。但是我的祈祷无法阻隔死灭老妪太长时间。甚至卡布拉丝——就是那个被你杀死的灵体——最后也会复原。”
夜歌扬起眉毛。“你认识她？”
“她还活着的时候，我认识她。在玛瑞莫达时，她是齐雅温纱丽的女祭司。一个活人。”
夜歌没再追问。她看了看四周但没有发现她的歌剑。“蕾莉安娜和其他歌卫怎么样了？”
“死了。我是唯一还活着的人。就算有伪装做掩护，我也只能把你一个人拖到这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制小剑，用来悬挂在脖子上的链子已经断裂。夜歌的圣徽。“我设法拿回了这个。”
夜歌接过它。她把圣徽放在胸前低声感谢。“我很惊讶……”她及时停了下来。她本想问卡拉斯为什么不干脆悄悄溜走保住自己的命——毕竟对一个夜之影来说这样才更正常——然后忽然认识到现在可不是挑起争吵的时候。
但他还是猜出了她的意思。“蒙面少女的旨意，我只是服从。”
夜歌点点头。他拥有责任感。或许她以前一直对夜之影存有偏见。毕竟在这些天里，她学到了很多。
“我们现在怎么做，你有什么建议？”
卡拉斯看起来有些惊讶她会向他征询意见。他眯了眯眼，好像怀疑这是她的诡计。然后他耸耸肩。“敌众我寡，对方数量可能超过我们百倍。这还是只计算了死灭老妪，如果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她们，死灭老妪被杀死后不久就会变成复仇者重新站起来。”
夜歌捏紧了手里的圣徽。“那我们就让她们死透。”
卡拉斯摇摇头。“现在没时间做这个。死灭老妪正在用虚空石做着什么事情。可怕的事情。”
外面忽然传来落石声，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尖锐的碎裂声。夜歌感到震动从脚下的地面传来。然后听到有东西砸到屋顶。白色的粉尘从屋梁落下，看上去像骨灰。
夜歌晃了晃脑袋把头发上的粉尘甩掉。“你有没有联系葵露？”
“她没有回答。”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不是好预兆。夜歌想着葵露的模样急切问道，“葵露？”
没有回音。
卡拉斯给了她一记我早就告诉过你的眼神。
“那么好吧，”夜歌把担心暂时抛到一边。让她能专注于眼前的道路。她不畏惧死亡，再也不会。“我们用自己的方法战斗。尽力阻止死灭老妪正在进行的计划。”
她将圣徽的链子绕在手腕上系紧，然后看着卡拉斯。“在行动前，我需要你伪装我。”她冷酷的笑了笑。“记得那个复仇者攻击我们时，你假装麻痹甚至骗过了我么？但愿我模仿死灭老妪的演技和你一样好。”
卡拉斯的眼角慢慢皱了起来。他用手指摸着面具开始施法。
当身上出现灰袍，手上戴满银戒时，夜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能感到却看不到手腕上的圣徽。“蒙面少女，她低语。“原来我此刻的不敬。”
她感到伊莉丝翠的认可。至少，她认可这种行为确有必要。
卡拉斯也假扮成一个死者老妪，轻轻把门打开。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神殿的主要区域就在四周。夜歌越走近那里，心就越往下沉。前面的空地挤满了死者老妪。她们肩并肩站着，一边舞动着戴满戒指的双手一边咏唱。她们前方就是齐雅温纱丽曾经最主要的神殿，现在已经变成了瓦砾。瓦砾上方盘旋着一个绝对黑暗的球体：卡拉斯之前提到的虚空石。在黑球上方漂着的就是夜歌不久前杀死的灵体，正在引导死灭老妪们祈祷。
夜歌异常震惊。通常情况幽灵要花好几天时间才能复原。虚空石显然加速了这个过程。
甚至就在夜歌和卡拉斯眼前，球体还在不断膨胀。夜歌可以看到虚空石内部的人影：一支庞大的不死生物军团，正彼此推挤，戳刺敲打着虚空石内壁。在最前方站着一头壮硕的牛头人不死生物，眼中燃烧着不洁的火焰。
与岩石中地脉辐射妖异光芒呼应的火焰。
夜歌看着卡拉斯。他虚幻的面容泄露了内心的感受。夜歌从他眼睛里没有看到希望。
她强迫自己装出乐观的样子。“那个灵体，”她轻声低语。“我们必须毁灭她。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消灭卡布拉丝？”
“只有一种方法。”
希望的火光忽然在夜歌内心升起。“什么方法？”
“杀死齐雅温纱丽。”
夜歌苦笑。若新月之刃在手，她或许可以一试。但圣剑远在漫步闲庭，由葵露亲自保管。而夜歌此时两手空空。
“尽人事吧。”
卡拉斯点点头。
肩并着肩，两人推挤着向死灭老妪所进行仪式的中心挤去。
卡林德交给学徒每人一枚基拉宝石。博塔克，眼露贪婪，将宝石紧紧握在手中；阿勒科丝凝视着宝石内部似乎想要评估它的价值——或者它的成分；扎瑞法闭着双眼，把宝石夹在两只手掌来回滚动，每次让一个截面朝向一面，嘴里还在默默计算。
伊尔德林小心翼翼地看着掌中宝石。“它会不会又让我变成白痴？”
“有可能，”卡林德回答。毕竟，男孩只是一个半卓尔。
阿勒科丝和博塔克立刻抬眼望着他。
卡林德举起一只手。“现在不是说谎的时候。情势紧急。你们都不属于手中基拉宝石的家族。但是学识之石还是同意给予你们施展阿赛露·泰尔·奎斯的能力。当我们的法术完成，它们会从你们脑袋里抹去所有关于那个法术的知识。这可能会让你们变成白痴——也可能不会。但就算是前者，”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基拉宝石，“我已经得到了这枚学识之石的认同。我的神智不会受到影响，我会看着你们复原。”
博塔克挑战般的看着他。“我知道伊尔德林能从中得到什么，拯救他的学院，可我们其他人有何好处？”
卡林德扬起一边眉毛眉毛。“施展高等魔法还不能吸引你？”
“如果事后毫无记忆，当然不能？”博塔克哼了一声。他看着皮瑞的尸体。“我们怎么知道，一旦中了弱智术，你不会也杀了我们？”
阿勒科丝吃笑。“别傻了博塔克。如果他想那么做，我们被定住时他就能轻易把我们炸成灰。”
变形师继续盯着卡林德。“不，他那时不会。如果那么做，就没人帮他施法了。”
“够了！”卡林德猛地说道。“难道你们看不出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单手举起指着墙壁。尽管他向四名学徒解释他的计划只用了很短时间，但地脉辐射的亮度已明显增强，发出稳定的蓝绿色光芒。
“地脉辐射的强度增长非常迅速。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更严重的影响。预言系和传送法术被禁或许只是开始。我知道这很困难，但你们必须相信基拉宝石，相信我，还有我们将共同建立的学校。你们已经跟着我一起走了这么远，一直信任我。为什么现在要停下脚步？”
他大步走到皮瑞尸体前将一枚学识之石放到他的额头。宝石立刻粘黏上去。正如卡林德的基拉宝石所言，皮瑞复活了。这个恶魔皮肤的学徒缓缓站起来，瞳孔上翻。
卡林德转向其他人，揉了揉还有一些刺痛的左臂。“我本以为说服我的祖先我们需要皮瑞会很不容易，但他们看出让他加入的必要。为了完成法术，我们需要第六名施法者。”
“你指的是第六具尸体。”博塔克抱怨。“看看他；和一具会走路的尸体有什么区别。基拉宝石控制了他。”
“法术完成后皮瑞会完全回复意识，”卡林德回答。他弯下腰给皮瑞戴上他的戒指。“基拉宝石承诺过。”
“如果它在撒谎呢？”博塔克反驳。“如果你在撒谎呢？”
卡林德看着博塔克的眼睛。“与我精神相连。看清楚我内心深处的想法。搜寻隐藏的动机和背叛。你们所有人，仔细地看。如果你们觉得满意，或许我们就可以达成一致。”
卡林德刚松开心灵防御博塔克就闯了进来。阿勒科丝和伊尔德林则要谨慎得多。扎瑞法最后一个飘进来，脑袋里正在描绘众人形成的图案。一个六边形，由卡林德，尚没有戴上基拉宝石的四名学徒和皮瑞组成。
接下来的时间，卡林德感到四名学徒大肆搜索他的秘密。这个决定很艰难，就像让一头猎蜥用舌头慢慢舔着暴露在外的血肉一般。当他们发现他在他们戴着的戒指里加入了一些额外法术，他感觉得到他们的愤怒；当他们发现他和伊尔德林所谓的“贸易使命”只不过是一个伪装时，他感到他们在点头——作为卓尔，他们肯定不会对谎言惊讶；他也能感觉到当他们得知女祭司们的使命是远征桑那托斯的死灭卫城时的惊讶；他同样能感觉到当他们知道卡林德与伊莉丝翠的信徒有牵连时扬起了眉毛，并对自己能了解到一些被禁信仰的秘密而兴奋；他还能感受到当他们发现基拉宝石只不过把他们的身体作为施展高等魔法的导管时燃起的怒火。
但同样的，当他们钻入卡林德内心深处，看到他心中的梦想——那个将志同道合的人联合在一起的梦想。不是为了复辟某个卓尔家族，而是创建某种新事物。一种超越所有学院和家族的事物。
“好了吗？”卡林德吐出一口气。他同时用嘴和心灵问道。
伊尔德林举起基拉宝石。“我相信你。”
“我也是，”阿勒科丝很快说道。
扎瑞法睁开眼，点了点头。
“好吧，”博塔克说道。他本想走到所有学徒最前面，但卡林德一只手放到他肩膀阻止了他。第一次的，博塔克没有紧张，放松了身体。
“我数三声，”卡林德说道。“注意一直与我心灵相通。一……二……三！”
当其他人将学识之石放上额头，卡林德感到另外五枚基拉宝石的意识加入了进来。每一个学徒的反应都不出他意料：博塔克选择抵抗；阿勒科丝实验性地接触了一下；扎瑞法迷糊地接纳；还有伊尔德林带着谨慎的好奇。片刻之后，所有学徒都屈服于基拉宝石的控制之下。所有学识之石通过众人戴在手上的六枚戒指彼此交流。
卡林德与基拉宝石的意识联合体对它们作出回答。
时间到了。开始。
一起，他们开始编织一个法术。在基拉宝石的指引下，六个卓尔同时吟出咒文。随着法术的进行，地脉辐射越发明亮。尽管卡林德只能半眯着眼，但他强迫自己一直看着这股耀眼的光芒。地脉辐射成了导管，将他们与齐雅温纱丽的仆从相连，与从负能量位面汲取能量的不死生物相连，与死灭老妪相连，与死灭老妪这种秽恶生物的创造者——死亡女神本尊相连。
这些与他们相连的所有生物头脑里的某些东西都必须被抹去。不是一段记忆，而是一个名字。
讽刺的是，这个法术的灵感正来源于齐雅温纱丽自己。当卡林德从蕾莉安娜那里得知，齐雅温纱丽将奥库斯的名字从费伦所有祭坛和神殿中抹去时，他并没有深究。他推测女神这样做只不过是因为虚荣心。作为一个征服者，她想要抹去前任存在过的证据。
卡林德后来认识到了背后更深的含义。所有神祇都需要信徒才能生存。在托瑞尔，如果没有由信徒产生的源源不断的信仰力，以及死后信徒的灵魂进入神域，神祇将会慢慢消逝。
还有什么比从她每一个信徒脑海里抹去她的名字更好的方法来终结齐雅温纱丽的信仰？甚至从女神自己脑海里将她的名字抹去。
卡林德一掌拍在墙上。“齐雅温纱丽！”他尖叫。
他的法术泛起涟漪顺着地脉辐射向四面扩散。就像干柴遇到烈火，迅速在齐雅温纱丽信徒的脑海中燃烧。它拂过负能量位面，犹如闪电一般急速掠过虚空，在齐雅温纱丽位于深坑魔网一角的神域里爆炸。
卡林德听到一声嘈杂的尖叫——数千个声音一起尖叫。忽然，声音全部中断归于寂静。
坟墓一般的寂静。
完成了。
他鞠躬感谢。当站起身，他看到弥漫整个走廊里的地脉辐射变得黯淡，但没有消失。
他警惕的睁大了眼。“我们失败了？”
我们成功了。我们终止了地脉辐射的增强。但就算是高等魔法也无法让时光倒流。
卡林德点点头，筋疲力尽。他很好奇沙玛斯城现在的情况。预言系法术还能生效吗？预言系学院是否已摇摇欲坠并且最终倾倒？如果真的如此，他的学校没有了大师提名，卡林德立刻被打回原地。
不过至少他还有基拉宝石。
他的学徒站在他身边，眼睛失去焦距。然后他们同时移动。动作僵硬有如魔像，他们从额头取下学识之石，在卡拉法尔之门上划着各种家族族徽，然后将学识之石摁到门上。石门将宝石吸了进去，等一切结束，石门光滑如初，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就像忽然从睡梦中醒来的人类，卡林德的学徒们摇晃着脑袋，惊讶地环顾四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跟扎瑞法一样茫然。
然后博塔克将双手放在臀部。“我们到底在无底深渊哪一层？还有你额头上的是什么东西？”
卡林德疲倦地笑了笑。“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等返回沙玛斯城，我会讲给你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