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丽莎·斯麦德门
翻译：不明
足够近了，夜歌比划。
他们在接近最前一列人群处停了下来。四面都是挤成一团的死灭老妪。虚空石就悬浮在他们前方几步之外，已经膨胀到原来神殿那么大。球体劈啪作响向外释放着负能量波动，周围的空气冰寒刺骨。脚下的地脉辐射随着每次脉动越发明亮。灵体漂浮在球体上空，高举双手，引导着死灭老妪悲恸的咏唱。
卡拉斯举起双手装模做样地跟着吟唱。夜歌也一样。这种感觉真奇怪，竟然会是一个夜之影陪她走完人生最后一程。但是不知为何，却又觉得很合适。
她与卡拉斯对视一眼，迅速打了一个手语。动手。
“伊莉丝翠！”夜歌高唱，解除了伪装。
离得最近的几个死灭老妪立刻转身面对她，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
在她旁边，卡拉斯将匕首刺入一个死灭老妪后心，然后摸上夜歌手臂。能量涌进她的身体，增强她的祈祷。
“吾之圣歌，让这些不洁的存在永远安息！”夜歌歌唱，不顾迫上前来的死灭老妪，她们弯曲的手指在她身上抓出一个个伤口，伤口立刻腐烂流脓。
卡拉斯拼命挥砍，想要放倒尽可能多的敌人。
夹杂着阴影的月光从夜歌手中的圣徽爆发，如洪水般将周围的死灭老妪席卷进去。最接近的几名死者老妪立刻倒下，支撑她们存在的死亡魔法被月光净化。其他人——那些还没有拥抱不死之力的死者老妪则继续攻击。夜歌被她们的爪抓放倒，也失去了卡拉斯的方位。但她瞥到那个灵体被她召来的月光和阴影击中，伊莉丝翠的神圣之歌在焚烧她，让她挣扎，哀嚎。
然后法术结束。
灵体仍存。
幽灵仰起脑袋。胸腔鼓起。当它吐气，一声尖利的哭嚎响起。
“伊莉丝翠！”夜歌哭叫。“借给我你的——”
犹如钟锤敲打上铜锣，有如实质般的哭嚎声撞上夜歌，将她震得浑身发抖，唱到一半的祷文也被打断。与此同时死灭老妪们朝地上的夜歌猛烈攻击。她们锐利的手指将她手掌扯开，圣徽跌落在地。最近的死灭老妪如碰到烈火般哀嚎着躲远，但其他人则一拥而上将夜歌再度打倒。她的下巴撞到地面，嘴里尝到浓烈的血腥味。每一个新伤口都带来刀割般的疼痛。她挣扎着想要站起却无能为力。她看了一下左边，卡拉斯就在一两步开外，没有了伪装。他倒在血泊中，身上遍布着数十个伤口，一动不动。
夜歌觉得很冷——坟墓般的冰冷。凝聚最后一点意识，她咬着牙呻吟出女神的名字。“伊莉……丝……翠。”
幽灵向她迫来。“你输了，”她嘶嘶的低语却盖过了周围死灭老妪的吼叫。“我们会彻底解决掉你们，你们的灵魂将没有一丝能够幸存。”她向后飘了飘，咯咯直笑。灵体单手一挥示意夜歌和卡拉斯——还有虚空石。“把他们丢进去。”
残忍的笑声在脑中回响，死灭老妪们将夜歌和卡拉斯抬起。她们有两次都差点让夜歌滑落。她泡在自己的鲜血里，皮肤滑得不好用力。夜歌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脑袋，让自己勇敢面对死亡。再也不用指望伊莉丝翠拥抱她的灵魂了；再过片刻一切都将结束。当死灭老妪把她推向断崖边缘，夜歌发出了最后一声祈祷。
“伊莉丝翠。结果不要是这样。恳求你。”
“动手！”灵体尖叫。
死灭老妪们抬着夜歌向后一荡，准备将她投向球体。但其中一半忽然跌倒，眨眼间这些不死生物就重归死亡。那些生者挣扎着想要举起夜歌，却不足以支撑她的重量。她们将夜歌摔在地上蹒跚后退，就像忽然决定放弃杀她。
一颗颅骨跌落在夜歌几步开外的地面。然后又一个。她转了个身发现了卡拉斯，夜之影此刻也躺在地上。颅骨从天花板上不断掉落，在他身边摔成碎片。
她用最后一丝力量挣扎着起身，单手护住头部挡住跌落的颅骨。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到底是什么？她虚弱地看着四周，眨了眨被鲜血糊住的眼睛。
灵体不见了。
死灭老妪们像没头苍蝇般乱转，毫不关心夜歌和卡拉斯。就在片刻之前，她们还残忍的想要杀死两人，但现在却不知所措。她们看着其他同伴，看着地上同伴的尸体，看着手上的银戒，满脸困惑和迷茫。其中一个死灭老妪——刚才还抬过夜歌——皱起眉低头看着夜歌，似乎想要记起她是谁。
夜歌挣扎着站起。刚才发生的事可能是葵露所为。莫非新月之刃又斩落了第二名神祇的首级？莫非这就是至高女祭司刚才没有回应她呼唤的原因——因为她正在准备斩杀……
她停了下来，有些疑惑。那个女神叫什么名字？
夜歌看着四周到处乱转的灰袍女性。她记得她们称呼自己的名号——死灭老妪——还有她们侍奉一位死亡女神。但不管怎么尝试，她都想不起那个女神的名字。
一颗颅骨击中夜歌的肩头，几乎把她砸得跪倒在地。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圣徽旁边双膝跪下。一只手握紧银制小剑，唱起祷文。
“伊莉丝翠，”她张开肿胀的嘴唇。“治疗我。”
伊莉丝翠的神力涌进夜歌体内。伤口开始愈合。她或许没有完全恢复力量，但至少已有力气站立。她把卡拉斯拖到一面尚未倒塌的墙壁下，避开颅骨雨。然后把头转向虚空石。
球体仍然悬浮在神殿废墟，但已不再膨胀。落在上面的颅骨直接消失。里面的不死大军张大着嘴不断敲打球壁，但无法逃出。而仍然活着的死灭老妪们则像被棍棒驱赶的洛斯兽群一般集体乱转。还有一些则已被颅骨雨砸到在地。这场恐怖的疾雨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当终于停歇，哀鸣声开始响起。死灭老妪们，正在悲泣。
由于站着的人少了很多，夜歌得以看到歌卫、达菲尔和基克利泽的尸体。蕾莉安娜也倒在那里，身旁是她的歌剑。
夜歌走过去捡起长剑。
当她举起它，歌剑发出隆隆的音鸣。唱起献给伊莉丝翠的胜利之歌。
“葵露！”她高呼。
很快，至高女祭司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夜歌！你在哪里？
夜歌迅速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向葵露描述了一遍。“葵露女士，是你做的么？”
不。杀死……她……的不是我。
夜歌注意到葵露“话”中的停顿。“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现在是我们动手的时候。我们必须处理掉幸存的死灭老妪——要快——在优势结束之前。
夜歌看了看周围手足无措的死灭老妪。她们的脸上已没有了疯狂地扭曲，只有迷惑、疲惫和哀伤。其中一个摸上夜歌的手臂，恳求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寻求一个问题的答案，一个不知道问题的问题。
夜歌甩开她的手。“她们还能救赎么？”她问葵露。“说不定其中一些——”
葵露的答复像鞭子一样抽在她的心头。不。全部杀光。
“可是——”
伊莉丝翠要她们死。她们没有救赎的希望。杀光他们。
夜歌举起武器。这是命令。身为夜歌骑士必须执行至高女祭司的命令。夜歌告诉自己，这些死灭老妪的灭亡是咎由自取，因为她们选择信仰……那个邪恶女神，而她们的神已经死亡。夜歌只不过是收割生命的镰刀而已。
紧抿着嘴唇，她挥舞武器。右、左，将死灭老妪一个个砍倒在地。跟收割小麦一样容易。
死灭老妪没有丝毫反抗。一剑、一剑、一剑，她们接连倒下。
夜歌率领三十六名女祭司——漫步闲庭派来的增援——同声歌唱。她们在齐雅温纱丽的神殿废墟站成一圈，剑尖指向虚空石。当歌声响起，治愈的能量从剑身涌出射向球体。比月光还要耀眼，纯粹的正能量将虚空石包裹其中，如同激流冲刷卵石般摩擦着黑球。
八名夜之影配合着女祭司。他们并不特别擅长将治愈能量引导到主物质位面，但也担负着重要角色。他们面具后的低吟能够确保在摧毁虚空石之后，任何与负能量位面相连的通道都被封印。
岛上其他地方，剩下的歌卫正在歼灭极少数齐雅温纱丽陨落后幸存下来的不死生物。而之前牺牲的歌卫和夜之影的遗体正被运往深月海。然后通过传送门送回漫步闲庭举行复活仪式。如果伊莉丝翠愿意，达菲尔和基克利泽也会复活。如果不行，他们的遗体会被送回沙玛斯城安葬。一旦找到玛泽尔的尸体，也会用同样方法对待。
卡拉斯已经痊愈。他站在夜歌右边。现在夜歌已不再为夜之影参与到伊莉丝翠的神仪式而不满。自从她完成了救赎，怒火就已消散。她已经明白夜之影执行完刺杀任务后的感觉：就跟夜歌接到葵露杀光死灭老妪命令时的感觉一样。
虚空石不断缩小，巨石大小，南瓜大小，拳头大小，豌豆大小。最后，在一闪即逝的轰隆声后，虚空石终于消失不见。女祭司们默默放下长剑，夜之影们也将手放下。
“葵露女士，”夜歌呼唤。“任务完成。虚空石已被摧毁。但是……”她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头，它们发出的光仍然和之前一样明亮。“但是地脉辐射强度没有减弱。”
我看到了。
“它已经延伸到了漫步闲庭？”‘
是的
“女士，我们要不要试——”
我们无法再做些什么了。返回漫步闲庭。
这就是至高女祭司传达的全部内容。没有一丝对夜歌和远征队的称赞，没有更进一步的指示。唯有简短的命令。
“怎么了？”卡拉斯问道。
夜歌才认识到她把忧虑显露在了脸上。“我不知道。葵露女士看上去并不——”她闭上嘴，没有再说更多。卡拉斯已经证明了他自己，但向他说出心中的担忧并不恰当，就算他们的地位平等。“这里的任务结束了。我们立即返回漫步神殿。葵露或许有其他任务给我们。”
“蒙面少女的意志已经达成，”卡拉斯喃喃低语。然而他眼中的神色却与说出的话不符。蕴含其中的一丝微光让夜歌有些警惕。
他转身准备离开，但夜歌上前一步挡住了他。“怎么了，卡拉斯？”她盘问。“你在想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耸耸肩。“没什么，只是觉得葵露女士一天比一天更像夜之影。她正把她的萨瓦棋子落在非常靠近心口的位置。我觉得这有些……好笑。”
夜歌深吸了口气。卡拉斯又在玩老把戏。想要激怒她和他争吵。“我不觉得，”她冷冷的回答。“但是现实决定行为。我们都得开始习惯。熟悉各自的新舞伴，继续尽力跳好这场舞。”
卡拉斯的眉毛稍稍扬起。“跳出光明，跃入阴影——如此循环，正如蒙面少女的意志。”
“是的。”
他们眼光相遇，彼此锁定，然后像约定过一般，同时移开。
卡林德走进餐厅，有些惊讶瑟德泽竟然选择在晚餐时接见他。看到桌子旁边还空着的位置，瑟德泽明显还邀请了其他人。卡林德必须在那个人来到前迅速说完自己的请求。
大师放下叉子，抬起头透过脑袋上盘旋的水晶球看着卡林德。从表情上看不出他是否已经发现了卡林德额头上隐形的基拉宝石。“你找我有什么事？”
卡林德躬身行礼。“瑟德泽大师，恭喜您成功解决了妖火的难题。”
瑟德泽大师皱了皱眉。“事情还没结束。忽然从城市外面冒出的地脉辐射构成了新问题。”
“确实。但是至少影响不会进一步加剧。这次‘侦察任务’成功终止了问题的扩大。”
“然而。”瑟德泽眉头皱得更深。“不幸的是，预言系学院已经被严重削弱。”
卡林德小心的隐藏着畏缩之情。他努力不去想自己半途抛弃任务的行为。“我们并不是唯一受到影响的学院，”他指出。“咒法和召唤系学院同样也面临困境。他们的院长要对无法用传送术进出城市的问题负责。”
“没错。但你来并不是告诉我这些我已经知道的事情。”
卡林德埋下头表示承认。“我知道您和乌勒因大师正在合作面对我们共同的问题？打算找出一个办法切断卓尔和地脉辐射之间的联系？”
瑟德泽大师扬起眉毛。“你是打听出来的，还是用了预言法术？”
“前者，”卡林德回答。“消息来自咒法和召唤系学院。”
“我儿子的女朋友？”
卡林德笑而不语。
“你来也不是告诉我这些事情。直接进入正题吧。”
卡林德看了看华丽餐桌上摆放的蘑菇酒酒瓶，希望用它润一润嘴唇。他深吸了口气。“如果我告诉您，我曾经与远古麦叶理塔的黯精灵交流，他们最清楚黯精灵与地脉辐射间的联系是如何建立的，而且他们也想要切断这种联系呢？”
这回瑟德泽大师再也不顾头上的水晶球。“那么我会非常用心的听。”他抬起手指着对面的位置。“请坐。给自己满上。”
卡林德照做了。他礼貌的浅尝了一口美酒，然后放下酒杯，“想必您已注意到了我前额的基拉宝石？”
“你刚走进餐厅的时候。”瑟德泽眼睛泛着微光。他身体前倾低声说道。“感谢你将它取来。”
卡林德没有被吓到。
“只有莫兰家族的后裔才能戴上它，”他警告瑟德泽。“在契德纳萨毁灭后，那个家族只剩下唯一一个幸存者。就是我。如果其他人戴上这枚基拉宝石，就会变得跟当初被我从至高荒原带回来的伊尔德林一样。变成口水横流的白痴。”卡林德昂起头。“对一所学院的院长来说，这样可不太体面，您说是吗？”
瑟德泽大师重新靠回椅子，一直盯着卡林德的双眼。“你的条件？”
“我创建了一所学校。我想把它升级为学院。我想在评议会拥有一席之地。要达成这个愿望，我需要一位大师的提名。那就是您。”
“如果我拒绝呢？”
卡林德耸耸肩。“那我就会去找乌勒因大师。”
瑟德泽的大笑让卡林德吃了一惊。
“你在奇怪我为什么发笑，”瑟德泽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以前就已经听过这些话呢？”他朝头上的水晶球弹了弹手指。“尽管由于妖火的影响有一些含糊，但足够我了解关键点。我把预言手杖交给达菲尔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他需要它，而是因为你需要它。我知道在卡拉法尔之门里有一枚属于我的塞伦基拉宝石，我自己的，而从你身上我会知道怎么得到它。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卡林德扬起眉毛。“我得说，看来我们两所学院的结盟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瑟德泽大师笑了，举起酒杯。“你仍然打算把你的学院取名古奥术学院？”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伊尔德林……”卡林德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然后哈哈大笑。他举起酒杯与瑟德泽碰了一下。“为结盟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