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作者:保罗 S. 肯普
翻译:青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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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瑞恩的意识在迈入夺魂要隘的瞬间模糊了片刻。他丧失了平衡感,感觉自己在同一时刻即在向后又在向前,即在向上又在向下。

他摇晃着伸出一只手胡乱摸索,直到触到这条狭窄隧道的冰冷墙壁后才略感安心。他背靠石壁静立着,试图恢复冷静。

法师知道自己并没有移动,然而那种运动感以及时间飞逝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他感觉自己正在世界的中心,周围的一切正绕着他飞旋流逝。

费瑞恩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死命的抓着墙壁。

毫无预兆之下,时间和运动停止的如此突然,令他几乎一头栽倒。

他张开眼睛,眼前没有灵魂之河,没有昆舍尔,除了两侧向无限黑暗中升起的石壁外一无所有。黑暗笼罩着隧道,但这是费瑞恩可以看穿的普通黑暗。一条光滑狭窄的隧道向前方伸去,消失在没有尽头的远方。他转过头,看到身后同样的隧道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但是他只不过向前迈了一步而已,是不是?

费瑞恩曾经使用过传送术,异界之门,次元门,以及行影术,因此他完全能够理解夺魂要隘其实并非一个具有正常空间维度的物质存在,它是一个隐喻,是一个符号,是一道架设在他刚刚离开的荒弃废地和位于前方的罗丝私人领域之间的桥梁。

然而,脑海中令人不安的一闪念,他开始想要知道是否整个罗丝的位面都不过是一个隐喻而已,是否是他和他的同伴们的思想令某种无形之物得以成型。

这个念头令他忧虑不安,他努力把它置之脑后。

“昆舍尔!”他大声喊道,不喜欢从自己声音中听到的颤音。声音在石壁上来回反射,然而当最后返回原地的时候,已经变得不像是他的声音了。

一声恐怖惊悸的尖叫:“昆舍尔!”

一声歇斯底里的大笑:“昆舍尔!”

一声绝望的喃喃低语:“昆舍尔!”

一声痛苦的哀叹悲嚎:“昆舍尔!”

费瑞恩的肌肤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蠕动,额头冷汗潸潸,皮肤又湿又粘。他紧紧闭上嘴巴,沿着隧道向前走去——慢慢的。

除了他自己的扭曲的回声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然而……

他并不孤单。

那并非昆舍尔,他感觉到。

从前面——或者是后面?——渐渐的响起了奇异的沙沙声,嘶嘶声,残余的远古尖叫。含糊不清的低沉嗫语一直渗透到他的灵魂深处。他感觉全身发痒,污秽不堪。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谁在那里?”他鼓起勇气大声问道,当这句话反弹回他身边的时候,他情不自禁的畏缩了一下,那是恐怖的尖叫。

他探入长袍,双手各抽出一根魔杖:右手的铁柄魔杖能够发射出闪电,而左手的扎克木魔杖则能够射出魔法能量束。

他继续前行。两侧的石壁在他耳边沙沙的轻吟着,喃喃的低语着。

“夺魂者。”它们说道。

他感觉到身后有目光正在注视着他,仿佛要贯穿他的本质一般。他迅速旋身,挥舞着双手的魔杖,确定某些东西一定就在那里。

什么都没有。

絮絮的耳语变成了嘶嘶的讥笑。

呼吸重浊,他背贴着墙壁,试图集中精神。象坟墓一样冰冷的幽灵之手无声的从墙壁中伸出来,捂住了他的嘴巴。惊恐令他心跳如擂。他用力挣开束缚,跌倒在地面上,举手向石壁连发了三发魔法飞弹。

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非常反常,某个法术正在影响他。他确信——

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响彻所有的石壁,一声充满了绝望和愤怒的无望悲嚎。费瑞恩紧张不安,他捏着魔杖的手指用力到关节发白。

在他的前方,一条庞大无比的幽灵形体从一侧的石壁中飞出,又钻进了另一侧的石壁之中,就像一尾在暗湖(Darklake)中尽情畅游的鱼儿。这个形体移动的极快,但是在它消失在石壁中之前,费瑞恩还是清楚的捕捉到了它的样子——一条巨大的,肿胀的,半透明的灰色躯体,里面有成百上千炽热的卓尔灵魂正在蠕动哀鸣。

夺魂者(The Soulreaver)。

黑暗的双目仿佛无底深渊;大张的嘴巴就像空无巨洞,它的体积庞大到令判魂魔也相形见绌,就算十个判魂魔加在一起,和它相比也不过有如侏儒。

它是一座囚禁失败灵魂的活生生的监狱。

费瑞恩假想了一下自己的灵魂被捕捉并囚禁其中的画面,胃部不禁一阵恶寒。他努力忽视轻颤的双手,把一支魔杖收回长袍中,同时取出了一撮赛黄晶(irtios)粉末,那是一种纯净的宝石。他把闪闪发光的粉末洒向空中,同时大声念出一个强力的塑能法术的咒语。

即使就连奥术咒语听起来也像是呻吟悲叹,但是他依然保持着专注不移。

当他结束施法之后,赛黄晶的粉末环绕着他形成了一个漩涡,构筑出一个直径大约十五步的球体,然后转变成了一个难以渗透的隐形力场结界,即使是虚体生物也会被这个结界阻挡在外。

费瑞恩向罗丝祈祷,希望这个结界能够阻挡住夺魂者。不过,即使它能够起到作用,费瑞恩也知道这个解决方案只是暂时有效而已。

法术不会持续太久,而他在结界中也不能移动。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集中心神,他感觉神经紧张,忧虑不安。

夺魂者的尖叫声在隧道中不断回荡,但是听起来却那样的沉闷,仿佛从深深的地下传来的一样。被安全的保护在结界之中,费瑞恩试图平复他疾跳的心脏,同时拟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他的脚底开始有一种刺麻的感觉。他向下看去,发现隧道的地面正在扭曲变形。他惊骇欲绝的观察着,脚下的岩石变成了半透明,而扭曲之处也改变了形态:那是一张利齿森森的血盆大口。

夺魂者从他的正下方穿过地板直冲而上,它的巨口大张着,大到足以把费瑞恩和结界一起吞噬下去。

费瑞恩盯着脚下,大睁的眼睛中满是恐惧。他试图找到一条反击的咒语,然而却失败了,他的声音结结巴巴,毫无条理。

在夺魂者咽喉的深处,他看到了正在挣扎扭动的微小灵魂,它们的眼中同样充满恐惧,就像镜子一样真实的反映着他自己的恐惧。

夺魂者巨口的内壁包裹住他,然而除了看着自己被吞噬之外,他什么也不能做。

当夺魂者的下颚猛然闭合,而他则被加入到那些遭受永恒折磨的灵魂之中时,费瑞恩甚至没有来得及尖叫。

昆舍尔孤零零的站在夺魂要隘中。她知道任何有勇气接受试炼的人都必须孤身独行。

她也知道夺魂者是某个早已灭亡的世界的神话中残留下来的唯一幸存者。罗丝允许它生活在深坑魔网,只是因为它令她觉得有趣,并且能为她的一部分祁并者提供一场最终试炼而已。

高阶女祭司不知道为什么一部分祁并者必须接受试炼,而其他的则不必。她把这归因于罗丝一时兴起的混乱奇想。在阴影之年,当昆舍尔死于一名叛逆的卓尔男性手中之时,她的灵魂没有经过夺魂者的试炼就进入了罗丝的城市之中。

她知道自己不会再一次免受试炼。

手握鞭子,昆舍尔高视阔步的走过狭窄的通道。风在石壁间啸叫,呼唤着罗丝的 Yor’thae。鞭蛇们快速的吞吐着信子,聆听着,嗅探着空气中的味道。

它来了,主母。尤格思说道。

昆舍尔也知道。她的皮肤上暴起了一层寒粟。

当她听到夺魂者阴险的嘶嘶声,感受到它那深入脑海中某些原始部分的令人疯狂的含糊低语之时,她必须竭尽全力才能把一只脚移动到另一只脚的前面,继续前进。

她是罗丝的获选者,她这样提醒着自己,她是无所畏惧的。

夺魂者无声无息的从地板下面滑了出来,挡在她的前方,就象穿过空气一样轻而易举的穿过了石头,那是一条蜿蜒扭曲,庞大无比的半透明毒蛇。被束缚的灵魂在它长长的躯体中蠕动,满怀绝望,痛苦不堪。夺魂者是数以千万计的失败灵魂的最终安息地和拷问室。

昆舍尔半点也不想把自己的灵魂加入其中。

小心,主母。可索萨提醒道。

但是昆舍尔并不想小心翼翼。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她将会向夺魂者提供它所想要的。

掌中紧握着罗丝的圣徽,唇间念诵着罗丝的赞歌,她冲向前方的幽灵。夺魂者张开大口咝咝低鸣着,向她展示着它的喉咙中数不清的蠕动挣扎、面庞扭曲的被缚灵魂。然而昆舍尔毫不迟疑,她俯身从它的利齿间穿过,跳进它的咽喉之中。

憎恨使赫莉丝卓回复了知觉,愤怒使她睁开了双眼。她挣扎着从痛苦中清醒过来,瞪视着罗丝的天空。现在已经是夜晚了,她感觉到来自上方的罗丝的八颗星星的重压。

灵魂在她头上疾驰而去,向它们的黑暗女神飞去,完全不理会她的极度痛苦。她强忍疼痛,坐了起来。

阵阵晕眩令她眼前一片模糊,但是她用一只手撑住地面稳住身体,直到晕眩感过去。

菲丽安躺在离她不远之处的血泊中,凝固的鲜血在暗淡的光芒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蜘蛛在精灵娇小的躯体上蠕蠕爬行,品尝着她的肉体和血液。乌露雅拉的尸体躺在距离菲丽安不远的地方。把她固定在地面上的粘性物质已经溶解了,她背朝地躺着,脸向着天空,咽喉上的伤口大张着,蜘蛛在血洞中忙碌的进进出出。

令人意外的是,赫莉丝卓对她死去的姐妹们并没有丝毫同情和悲悯。事实上,除了愤怒之外她一无所感, 一股白炽的怒火在她体内熊熊燃烧。

当她环顾四周的时候,菲丽安的躯体痉挛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她还活着。

赫莉丝卓按下怒火,站起身来,重新找回了新月之刃。伤痛凌迟着她的身体,伤痕累累的面孔上布满血 痂。她的下颚破碎了,不知道有多少根肋骨被打断了,而且她的一只眼睛也失明了。她完全能够想象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灵魂之河飞掠而过,进入夺魂要隘之中,对一切漠不关心。罗丝的七颗星星和它们暗淡的第八个姐妹从乌云密布的天空向下俯瞰着,同样无动于衷。

赫莉丝卓想要祈祷一个治疗法术,但是当咒文到达她肿胀的唇边时却停了下来。

她不能再呼唤伊莉丝翠了,再也不能了。幽暗少女令她失望,她背叛了她。伊莉丝翠并不比罗丝好上多少,或者更糟,因为她曾经企盼过她有所不同。

“你本来应该警告我的。”她从被鲜血玷污的双唇间挤出了这句话。

这一刻,赫莉丝卓最终充分的认识到,她是出于愧疚而拥抱了伊莉丝翠软弱的信仰,是因为恐惧而信仰了一个软弱的女神。她很高兴自己能够在死亡到来之前领悟到这一点。

她已经被伊莉丝翠所抛弃。赫莉丝卓体内信仰幽暗少女的那部分已经死去了。旧日的赫莉丝卓再度重生。

“你太软弱了。”她沉声对伊莉丝翠说道。

咬紧牙关对抗着伤痛,她从背包中取出七弦琴,开始用破碎的双唇吟唱一首贝奎舍尔的治疗之歌。当魔法生效之时,她脸上和头部的伤痛渐渐消退,伤口也愈合了。她又唱了另一首歌,第三首,直到她的身体再次恢复如初。

然而法术对她灵魂中的空虚无能为力。不过她知道怎样才能填补它,用什么来填补它——她感觉到了来自罗丝的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的吸引。自从罗丝的沉寂开始之时,赫莉丝卓的信仰就像一只钟摆一样在幽暗少女和蜘蛛神后之间摇荡。然而就象所有钟摆一样,它最终必定会重回原地。

她看向黑暗的夺魂要隘的入口。灵魂川流而入,消失不见,被山脉所吞噬。赫莉丝卓知道山后是什么:罗丝。

以及达妮菲。

她要去杀死达妮菲·彦提尔,毫无怜悯的杀掉她。她把从伊莉丝翠那里所领悟的一切从心灵中驱逐出去。她的灵魂中没有空间来容纳同情,谅解,宽恕,或者……爱。她现在只需要一样东西:憎恨。

憎恨将赐予她力量。这就足够了。

她自觉的释放出长久以来一直在她体内沉眠的种子,那是她从前的自我。从那一刻起,她将恢复一名卓尔的本来面目。从那一刻起,她将变得和一只掠食的蜘蛛一样残忍无情。

赫莉丝卓低头看着她的胸甲,看到镶嵌在金属之中的伊莉丝翠圣徽。她用新月之刃把它撬松,圣徽滚落到地面上,她抬起脚,用靴子把它重重的碾碎,然后,她走向菲丽安。

精灵平躺在地面上,遍身血污,皮开肉绽。她的眼睛大张着,毫无焦点的凝视着天空。她的嘴唇微动,但是除了吃力的喘息之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魔裔卓尔吃掉了她肉体上柔嫩的部位。

赫莉丝卓单膝跪在她从前的牧师伙伴身前。菲丽安杏仁型的眼睛,象灰蒙蒙的玻璃一样充满了痛苦,努力想要把焦点对准她。精灵的手臂动了一下,仿佛想要抬起来触摸赫莉丝卓一样。

赫莉丝卓毫无感觉。如今的她只是一个空洞。

“我们每一刻都在重生。”她毫无感情的说道,重复着精灵在罗丝的石峰顶上对她所说的话语。

菲丽安的身体在叹息声中颤动了一下,仿佛已经放弃了一切。

不再多言,赫莉丝卓用双手扣住菲丽安的喉咙,扼死了这个精灵。只花了一点时间而已。

赞美罗丝,当她站起身时,赫莉丝卓几乎脱口而出。几乎。

她夹杂在罗丝的亡者之中,走向夺魂要隘,和其他被诅咒者一起坠落。

仍然占据着莱瑞凯尔结实的躯体,贡夫关上了神殿大门,然后脱下女祭司的链甲,盾牌,和钉头锤,因为这些东西只会妨碍他施展法术。

毫无阻碍的,他引导奥术能量凝聚在双手,然后按住两扇大门的门闩,说道:“封门(Hold)。”

他的魔法涌入青铜门扇。这个法术将会使得大门无法开启,除非他的咒文被驱散,这对于任何雅丝瑞娜家族的任何法师来说都是一件困难的工作。而卓尔巫妖的次元锁会阻止雅丝瑞娜和狄尔家族的军队使用传送术或者任何类似的魔法进入神殿之中。除了通过大门——已经被贡夫亲自封闭——或者窗户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首席大法师转身抬头,检查着四周的窗子。中殿的每边墙上都有一排四扇半椭圆形的窗子,就在石壁中间靠上的位置。它们都大到足以让一名卓尔精灵轻易通过。贡夫必须把它们也封锁起来。

他从长袍中取出一小片花岗岩,把它握在掌心,吟唱咒文召唤出一面石墙。石墙的形状回应他的心灵指令向上生长,和神殿的石墙融为一体,并在此过程中把打开的窗子严密的填满。他又对其他方向的窗子施展了同样的法术。

神殿现在看起来活象一座坟墓了。

不过,这些石墙只能抵挡一名老练的法师或者坚定的进攻者片刻时间,因此贡夫又从他的法袍中取出另一样法术材料,那是一小袋钻石尘。先是神殿的一面,然后是另一面,他用看不见的力场墙加固了那些石墙。雅丝瑞娜和她的法师们必须穿过这两道屏障才能钻过窗户。

“这可以为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他用莱瑞凯尔的声音自语道,同时希望自己是正确的。

贡夫沿着过道向前走去,然后在半路停了下来。蜘蛛魔像就盘踞在祭坛后面,黑暗而阴森。脉动的主控结界穿过贡夫延伸过去,象脐带一样一直穿入魔像的胸腔。它们联系在一起,至少可以比喻为联系在一起。

贡夫了解魔像。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他曾经创造过好几座魔像。这种没有思想的构装生物是由无机材料制造而成的,事实上,即使是其中最平常的品种也可以免疫各种常规魔法的攻击。

而眼前的蜘蛛魔像并非普通的构装体。它是由光洁的黑玉制造而成的,是卓尔巫妖命匣的守护者。贡夫毫不怀疑卓尔巫妖曾经大幅度提升过它的魔法抗力。他知道这个蜘蛛魔像只有使用附魔武器进行物理攻击才能被毁灭掉。

不幸的是,贡夫并非技巧高超的战士——他与尼摩间的战斗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不过他仍然计划用灰矮人之斧把这个魔像剁碎。他的法术可以大幅度强化自身的力量,速度,持久,以及准确,不过……

至少,所有的后果都将由莱瑞凯尔的身体来承受,他有点无可奈何的想到,但是这个想法也只令他略感安慰而已。他占据了这个躯体,所以他也将感受这种痛苦。

而他实在是已经厌倦了无休止的痛苦。

贡夫解下腰间的巨斧,舒适的握着它的手柄。注视着前方的魔像,他从长袍中取出一片硫化的蜥蜴皮,施展了一个把自己的身体包裹在力场中的法术——从本质上来说,这是一套魔法盔甲。接下来,他吟唱咒语,制造出八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幻影,环绕在他的四周。这些幻影不住的移位变换——这将使魔像难以分辨哪个是幻影, 哪个才是真正的贡夫。紧接着,他又施展了一个法术,创造出一个盾牌大小的力场挡在他的前面,这个力场盾牌可以使得攻击偏转。在同一时间,在所有的幻象前面也都出现了一面幻影盾牌。

几乎万事俱备,他想到。

他从长袍中取出一截特别准备的根茎,放到口中咀嚼——味道非常酸涩——同时清晰的大声念出咒语,这个法术可以加速他的反射和运动速度。

他还有最后一个法术要施展——一个来自卷轴的法术——但是在施展之后,直到法术的效力结束之前,他都将无法再施展其他法术。大部分法师厌恶使用这个法术,然而贡夫别无选择。

首先,他必须先唤醒魔像。

他把卷轴握在手中随时准备着,然后从衣袋中抽出一支魔杖,用它瞄准蜘蛛魔像,发出了一发绿光闪闪的魔法飞弹。飞弹正中魔像的胸膛,就在球状头颅的下方。尽管这次攻击并没有对魔像造成伤害,却激活了这尊构装体。

这个超大型的石头生物苏醒过来了,八只眼睛中闪动着不祥的光芒,须肢和长腿都伸展开来。

贡夫展开卷轴,念出了他所知道的最强大的变化系法术之一。当咒文源源而出之时,魔法也开始生效,令他在瞬间领悟了如何使用灰矮人之斧,如何进行战斗。贡夫感觉他的皮肤变得坚硬结实,他的力量在不住的增加,而他的速度甚至增加的更多。一股凶残的狂怒充斥在他的心中。

当他在法术的作用下完全变形之后,除了一股把魔像劈成碎片的强烈冲动之外,贡夫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了。他沉迷于法术所导致的狂暴之中。法术赐予的力量把他脑海中关于魔网的知识排挤一空,但是他对此毫不关心。现在,即使他能够施法,他也无意于此,施法是弱者的所为。

巨斧在他手中轻如鸿毛。他猛然捏碎了手中的空白羊皮卷,同时用一只手挥舞着巨斧绕着自己旋转了一圈,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空气中响起了一声撕裂般的尖锐呼啸。

魔像用毫无感情的目光凝视着他,从祭坛上一跃而下。这个生物敏捷而优雅的移动着,对于一个构装生物来说这实在非比寻常。它的重量压得神殿的地板不住颤动。

贡夫挥舞着巨斧,咆哮着,闪电般疾驰过剩下的距离,径直冲向祭坛。

昆舍尔盘膝坐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在一根孤零零的圣烛的烛光中虔心祈祷着,请求蛛后赐予她一些能够解释眼前荒谬事态的启示。

罗丝没有回答。蜘蛛神后就像重生之前一样沉默。

仅仅是想到这件可憎之事就令昆舍尔愤怒得发抖。搁置在旁边的鞭蛇们感受到了她的怒火,用身子盘卷着她,试图安慰它们的女主人。

她忽视掉它们,伸手拿起鞭子和蜡烛,站起身来。昆舍尔用力推开房门,离开了她的私室,昂首阔步穿过班瑞家族雄伟的大厅,愤怒炽烧着她的灵魂。她的怒火象巨浪一样四处蔓延,扫清了前进的道路。

仆人们看到她的到来,纷纷低垂下头颅,匆匆跑进侧厅和别室。她有力的步伐令身上的锁甲叮当作响,烛焰在风中颤动。

为什么罗丝会选择另一个人?昆舍尔是——她在心里提醒自己——曾经是蜘蛛教院的主母教长。罗丝曾经把她自死亡中赐回。

然而蜘蛛神后却选择了她,那个自命不凡的娼妓!

鞭蛇们在她的脑海中轻声抚慰着,但是她毫不理睬它们低沉柔和的嘶嘶声。

您仍是班瑞家族的长女,可索萨说道。

确实如此,昆舍尔承认它的说法。然而她却不再是蜘蛛教院的主母教长了。她已经看到了这一点。

昆舍尔明白诟病 Yor’thae 是亵渎神灵的行为,但是她无法自己。昆舍尔宁可尊严的彻底死去,也胜似被从蜘蛛教院中逐出。自从她被免职之后,崔尔便把她视为异类;家族中的每个人都是如此。

为什么罗丝会把她投入这样的绝望深渊?就在她完成一切也忍受了一切之后? 没有人比昆舍尔更适合成为罗丝的 Yor’thae 了。没有人。尤其不是她。

一张蛛网吸引了昆舍尔的视线。她的愤怒渐渐的平息下去了,她在走廊中停住了脚步。她没有看出这张蛛网有何特别之处,但是它看起来对她尤其意味深长。

蛛网悬挂在一个角落里,悬挂在两面覆盖着织锦的墙壁之间,在烛光中银光闪闪。它非常大。

一张石蛛(stonespider)之网,昆舍尔对此确信无疑。她曾经看到过长得有她的半个手掌大小的石蛛。几只穴蝇(caveflies)象细小的提线木偶一样悬挂在蛛丝上。

她走到蛛网旁边,抬起头,高高举起蜡烛。

她研究着这些蛛丝,认为它们因为自身错综复杂的纹路而美丽。每一根蛛丝在网中的存在都自有其奥妙之处,每一根蛛丝都为了一个目的而存在。

每一根蛛丝。

在某种程度上,这张蛛网也象征着她的生命,死亡,以及复活。

她更靠近的看着这张蛛网,移动蜡烛上下寻找着,但是没有看到蜘蛛。她用指尖轻触网面,希冀着轻轻的震动能够把这个生物从藏身之处吸引出来。

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穴蝇随着蛛丝弹跳。

因为无法解释的原因,昆舍尔憎恨这张蛛网。无法遏制的冲动主宰了她,她无法阻止自己。

她举起蜡烛,把烛焰伸向蛛丝。她知道这是在亵渎神明,但是她义无反顾的做了下去,并且无法抑制的疯狂大笑。

蛛丝卷曲碎裂,变成一股青烟消失无踪。穴蝇如同雨点般掉落在地板上。为自己的举动所激励,昆舍尔继续工作,直到她把整张蛛网都烧灼殆尽。她单膝跪下,烧掉了每一只穴蝇,一只接一只的。

甚至就连她的鞭蛇们也因为过度惊骇而目瞪口呆,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主母?可索萨最后嗫嚅着开口问道。

昆舍尔不理睬她,昂首离去,她的愤怒难以理解的减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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