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作者:丽莎·斯麦德门
翻译:LexDiv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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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莉丝卓双腿交叉坐在潮湿的洞穴地面上,唯一的出口位于头顶上方,距离很远。洞穴墙壁的岩石上画着各种图案,线条走向和岩石的自然轮廓彼此吻合。真人大小的卓尔画像拉长身体,双手高举,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所有画像都是成人,却各自拖着一条弯弯曲曲的脐带。脐带垂向地面,如同树木的根系。

赫莉丝卓手腕上的绳索已经被松开了,但她无法逃出洞穴,就像画像无法踏出容纳他们的岩石画布。墙高至少是她的三倍,墙壁向内倾斜,缩小成顶端的出口,没有魔法不可能向上攀爬。她们拿走了赫莉丝卓的所有魔法装备和武器,女祭司施加在她身上的诅咒让她无法歌唱,甚至连低哼也不行。如此一来,她就无法使用贝奎舍尔的魔法了。

瑞厄德走后,杀死巨魔的女祭司将赫莉丝卓传送到了这个洞穴,然后消失了。莫兰家族的长女在这儿呆了一整天,一开始还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寻找逃跑的方法,后来终于接受了被困的现实。她看着头顶的一圈天空渐渐变暗,变得一片漆黑。雨已经停了,天空却还是布满阴霾。她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抬头望去,赫莉丝卓几乎以为她正身处幽暗地域——洞穴上方是一条隧道或竖井。微风带着泥土和树皮的气息吹进洞口,和远方传来的低沉雷鸣一起打碎了她的幻想。打碎幻想的还有像绒毛一样环绕在洞口周围的蕨类植物,一串串雨滴从它们沉甸甸的枝干上滴落下来。

外面传来一阵歌声。那是女祭司们的歌声,她们正聚在一起决定赫莉丝卓的命运。她们伴着银铃般的笛音引吭高歌,长剑彼此相接,断断续续的金属撞击声敲打着节拍。赫莉丝卓觉得这只是她的幻觉,但她又觉得她们的歌声渐渐走向高潮。也许一名伊莉丝翠信徒会随时出现,宣告她将如何死亡。

赫莉丝卓已经准备好接受这个注定的结局。无论是什么方式——是死在叛徒女神赐予的魔法下,还是死在冰冷的长剑剑锋下——她都难逃一死。女祭司们已经重拾理智,意识到赫莉丝卓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才发誓要忠于伊莉丝翠。是时候临终祈祷,进入死后的国度了——但她该向哪位神祇祈祷呢?

赫莉丝卓知道几百句哀求罗丝的祈祷辞,她可以用默语将它们说出来。但它们不会被聆听,不会被注意。罗丝已经消失了,早就不再聆听信徒的祈祷。她甚至不再惩罚渎神者。死者的灵魂逃出了深坑魔网,赫莉丝卓只能认为,追随罗丝的灵魂已经归于湮灭,就像他们的女神一般。

她该向罗丝的首席斗士席文塔姆祈祷吗?据她所知,他可能仍在和维瑞雯激斗,无暇聆听她的祷辞。更糟的是,他可能已经死在了维瑞雯手下。还有任何神祇会聆听她的祷告吗?

赫莉丝卓浑身颤抖,她将膝盖蜷在胸前,抱住双腿。至少瑞厄德是安全的。她束手就擒,保全了他的性命。她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却因为碰到瑞厄德的武器留下的伤口而不由畏缩。伤口很小,不比她拇指上的月牙大,却疼得像一块刚刚烫下的烙印。伤口又破了,开始流血,尽管赫莉丝卓的下巴只是轻轻碰到了它。

外面的歌声停止了。赫莉丝卓听见一阵杂音,于是抬起头来,看见菲丽安正跪在蕨草中低头看着她。女祭司擦掉了脸上的黑色染料,皮肤呈现出像蘑菇一样不健康的苍白。赫莉丝卓觉得天空一定不像她以为的那么阴暗;月亮一定从云层间俯视着地面。因为她在菲丽安身上看到了一丝银白色的微弱光晕。接着,光晕消失了,赫莉丝卓又一次清楚地看见了菲丽安的脸。

怎么?赫莉丝卓用默语问道。我的命运是什么?是歌曲——还是长剑?

“是歌曲。”菲丽安回答。

赫莉丝卓阴郁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她要站着赴死。

我准备好了。她比划道,紧张僵硬地抽动手指。

菲丽安的圆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它在卓尔脸上代表着胜利的傲慢,但在菲丽安脸上如此无辜、如此天真,一时之间显得近乎温暖。赫莉丝卓将这个愚蠢的念头挥到一边,僵硬地等待着。

菲丽安用高等卓尔语唱起歌来。赫莉丝卓听见她身后传来女人的合唱,但菲丽安的声音最为嘹亮。

升入光明,爬出黑暗。
抬眼观天,精灵血权。
林中歌舞,微风拂面;
立于月下,花木之间。
乐善好施,惩恶以剑。
不跪他神,同猎同欢。
除心头之魔,斩世间之恶;
沐其鲜血,净污除惑。
信尓姐妹,与尓同歌。
投身入教,无分强弱。

菲丽安的手伸进洞口,伸向下方,仿佛在邀请赫莉丝卓握住它。她苍白的皮肤上沾染着明月的光芒。

赫莉丝卓花了好一阵才意识到歌词和手势的含义。那不是处刑,那是邀请。不仅邀请她展开新生,还邀请她加入歌环。加入伊莉丝翠的女祭司。

赫莉丝卓眯起双眼。一定有什么阴谋。

“信任?”她说——出了声,惊讶地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

她无需在话语中注入不屑;这个词在卓尔语里天然带有贬义,意味着懦弱和天真。她回想起她曾试图和亲生姐妹结成同盟,回想起她们的同盟如何在背叛之下分崩离析。她曾向诺仁蒂亚敞开心扉,向她提起了教会赫莉丝卓黑暗之歌的吟游诗人。几个循环后,那位吟游诗人就不小心“摔下”城市的走道,不幸惨死。在同一个循环里,莫兰家族的次女贾维尔试图刺杀赫莉丝卓。赫莉丝卓跑去向诺仁蒂亚求救,诺仁蒂亚却背后捅刀。字面意义上的背后捅刀。还好,赫莉丝卓的强大魔法救了她——也杀了她的两个妹妹。

“信任。”她再次轻喃。

她看见杀死巨魔的女祭司出现在菲丽安身后。她低头望来,露出微笑,然后退到了视野之外。

一个个念头如闪电般在赫莉丝卓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她可以用贝奎舍尔之歌魅惑菲丽安,让她垂下一根绳子,再用一个强大的单音将其他女祭司定身,趁机逃跑。但一个个怀疑也随之而来,像远方的雷鸣一般令人不安。

赫莉丝卓真的想要逃跑吗?她之前的誓言真的丝毫没有说出她的心声吗?她回到了地表世界,但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瑞厄德,她都说不清楚她这么做的原因。她开始明白了。她一直以为背叛和自私是卓尔身上不可抹消的特质,但现在,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地表的卓尔不仅信任彼此,还愿意信任她。尽管她杀了她们其中的一位女祭司——尽管她也可能对她们犯下同样的罪行。她们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她能获得救赎,尽管她们唯一的依据就是那位女祭司的临死之言。

那真的是她们唯一的依据吗?

一阵笛声从不知何处传来,吹出几个试探性的轻柔音节。这让赫莉丝卓想起她和蚊蝠作战时用赛伊尔的长剑吹出的笛音。她用那个尖锐的音节震得蚊蝠纷纷落地。那是伊莉丝翠的魔法吗?女神在那时就已经接纳了赫莉丝卓吗?

菲丽安伸着手,耐心地等待着天人交战的赫莉丝卓。精灵女祭司的全身都笼罩着银光。她的头发就像闪烁的群星,她的笑容就像明亮的新月。女神充实了她,转化了她。她带着母亲般的关爱望向赫莉丝卓,催促她接受命运。

赫莉丝卓颤抖着将双手举过头顶,如同墙上的画像。

“我接受,伊莉丝翠。”赫莉丝卓说道,“我将效忠于你。”

她感到一滴眼泪滑下面颊。她愤怒地告诉自己那只是蕨草上滴落的雨水——但接着,她意识到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菲丽安也在哭泣。

精灵女祭司开始吟唱,赫莉丝卓感到身体变得轻盈。岩石地面缓缓下坠,菲丽安的魔法让赫莉丝卓浮进半空。蕨草围在头顶的洞口四周,让狭窄的洞口变得难以通过。于是赫莉丝卓双手抱胸,缩紧身体。她穿过洞口,湿润的蕨草拂过她的脸,她不得不闭上眼睛。蕨草推挤着她的身体,她终于钻了出来,无数双手抚摸着她,引领着她。女祭司们将她团团包围,抬出洞穴。她们抱住她,不停歌唱。

升入光明,爬出黑暗。……

赫莉丝卓睁开双眼,抬头望去,看见一轮满月出现在云层之间。女神的面庞向她露出微笑,欣慰的眼泪滑作雨滴。

“伊莉丝翠!”赫莉丝卓叫道,“我属于你!”

“女神欢迎你投入她的怀抱。”菲丽安在她耳边轻身说道,“现在你必须准备好接受她为你准备的考验了。”

瑞厄德迷惑地皱紧眉头,审视着泥泞的脚印。这还是那头野兽的脚印——这点他可以肯定——脚印的模样却突然变了。野兽曾停下脚步,但在那时起,它的脚印变得更像一个光脚卓尔的脚印,除了大脚趾前方各有一个深坑——显然是利爪的爪痕。脚印继续前进,让瑞厄德不禁想起兽人,但这些脚印的步幅和兽人完全不同。野兽开始双脚走路,不再用四条腿前行。尽管如此,它前进的方式还是更像四足动物。

瑞厄德手持短剑,继续追踪。那个形似野兽的东西在岩石和断木间穿行,又趟过一条小溪,试图掩饰踪迹,却仍被瑞厄德毫不费力追了下去。他早就习惯了追踪敌人在洞穴和隧道的岩石地面上留下的痕迹。与之相比,泥泞的地面——就算遭受了雨水的冲刷——也让追踪敌人变得如儿戏般简单。

终于,他在森林深处发现了一座只有一个房间的建筑。建筑用砍断的粗糙树干制成,看起来松松垮垮,仿佛随时都会坍塌。门扉斜挂在门框里,只有一根生锈的门轴与之相连。屋顶上长满厚厚的苔藓,其中还点缀着几株稍大一些的阔叶植物。靠墙堆放的木柴散了一地,上面已经长出了斑斑点点的真菌。屋顶曾经是烟囱的位置只剩下了一个大洞。小屋看上去早就废弃了,周围散落着破碎的瓶子和生锈的铁锅,显然是很早之前被食腐动物从屋里拖出来的。

屋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

瑞厄德拉紧皮瓦夫斗篷,裹住全身,穿过树林悄然靠近。他似乎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接着,一股粪便的臭味直冲鼻孔。他勾起嘴角,就算是在魔索布莱的贫民区里,居民也不会在离家这么近的地方排泄。住在小屋里的人和野兽几乎没什么分别。武技教官边想边愤怒地擦了擦鞋底。

刚一抬头,他恰好看见一个瘦小漆黑的身影从小屋里向他扑来。和他追踪的野兽是同一种——却不是同一只。就在它将牙齿刺进他的持剑手的同时,瑞厄德的战士本能也发挥了作用。

他用另一只手抓住它的后颈,顺着它自身的惯性将它甩到树上。它踉踉跄跄、头晕眼花地退到一旁,晃了晃脑袋。

瑞厄德挥出短剑,对准野兽的咽喉——但它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它滚翻躲闪,长剑砍在它身后的树上。

瑞厄德抽回短剑,转身面对野兽,却发现它用两条后腿站了起来。它伸出前爪,摆出一个清晰无误的投降动作。它嘴唇翕动,发出鸣叫般的声音。

“等等!”它用带有奇怪口音的低等卓尔语说道,“朋友。”

瑞厄德停下动作,却依然保持着攻击架势。

“你能说话?”武技长问道。

那生物急切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双眼,全身一抖。它的皮毛上出现一块块秃斑,秃斑不断扩大,露出苍白的皮肤。它突出的吻部缩短变平,四肢重新排列,发出软骨移位的轻柔声响,爪子变成了手掌和脚掌。

变形结束后,一个赤裸的年轻人类出现在野兽曾经的位置上。如果他是个卓尔,瑞厄德会认为他不过二十岁,但人类比卓尔成熟得早。那男孩可能只有十二岁。他黑色的头发纠缠凌乱,手脚脏得就像臭街上的孤儿。

“你是什么东西?”瑞厄德问道。

男孩说出一个瑞厄德不认识的单词,用的是某种地表的语言。看见瑞厄德一头雾水,男孩又换回了低等卓尔语。

“狼和人类的混合。”他回答,“我能在两个之间来回转换。”

“狼?”

“长毛的四足动物。”人类说道。

武技长点了点头。

“其他人狼在哪儿?”瑞厄德询问,“灰色的那只?”

他小心观察着小屋及其附近的森林,愤怒地意识到刚刚自己竟然放松了注意力。

“这儿只有我一个,没有别人。”

“说谎。”瑞厄德啐道。他踏上一步,用短剑进行威胁。“那个大家伙你是父母?所以你想保护它?”

“我没有父母。他们在我出生那年就被人猎杀了。”男孩说道。他稳稳站在原地,怒视着瑞厄德的双眼,展现出对一个孩子而言非同寻常的勇气。“你的族人就是凶手。”

瑞厄德想了想,说道:“这就是你会说卓尔语的原因?你是个奴隶?”

“我爷爷曾经是个奴隶,他叛逃了出来。”

“那只灰色的狼?”瑞厄德猜测,“那是你的爷爷?他在哪儿?”

“他不在这儿。”男孩向木屋相反方向的森林瞥了一眼,但那目光太过随意了。

这就是瑞厄德所需的全部。他的谎言像玻璃一样容易看透。

武技长伸手抓住男孩的头发。

“明白。”瑞厄德说,“让我们和他谈谈。”

男孩被他半拖着走向木屋。

他在门外停下步伐,男孩扭着身子不断挣扎。瑞厄德将短剑抵在男孩胸前,叫道:“如果你希望这孩子能活下去,立即出现。告诉我一些信息,我就会饶了他的命,也饶了你的命。”

屋里只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但无人作答。听到呻吟声,男孩拼命蠕动,试图挣脱瑞厄德的桎梏。瑞厄德将他扔在地上,一脚踩住他的胸口。他举起剑,盛怒之下,他已经不在乎是否能得到想要的信息了。

“住手!”一个男人喘息道,“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瑞厄德抬起头来,看见一个灰发人类靠在门边,肩膀上裹着条肮脏的毛毯,灰白的胡须垂在胸前。他面色枯槁,右腿布满淤青,肿得足有平常的两倍大小。右脚已经血肉模糊,仿佛曾经被钢钉刺穿过,又将钢钉拔了出来。

男孩用瑞厄德听不懂的语言向祖父喊了些什么,但瑞厄德从他的手势上知道他在催促老人自行逃跑。

灰头发的男人——看起来已经活了几个世纪,但很可能还未过半百——低头望向残废的脚。

“跑?”他用卓尔语对男孩儿说道,显然是希望瑞厄德能够听懂。“怎么跑?”然后他直视瑞厄德的双眼,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伊莉丝翠的女祭司。”瑞厄德说,“她们在这片树林里有没有神殿?”

男孩突然停止挣扎,抬头望向瑞厄德。

“你不是猎人?”他问道。

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沉的微笑。

“他不是。不然他就不会问了。”接着,他对瑞厄德说,“放了我孙子……我告诉你神殿在哪儿。”

瑞厄德从男孩胸前抬起脚来。男孩立即起身,警惕地站在原地。他弓着脊背,手臂弯曲,仿佛想要变回狼型。

灰头发的男人呵呵一笑,向男孩挥了挥手。

“亚诺,别管他了。从他的眼睛就能看出来。他是神殿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

“你们的朋友。”瑞厄德替他说完。

老人点点头,问道:“你有治疗魔法吗……朋友?”

“先回答我的问题。”瑞厄德说,“然后我才会考虑治疗你。”

令他惊讶的是,老人笑了起来。

“不是治疗我。”他说,“是治疗你。你的手腕。”

瑞厄德低头望向男孩留下的齿印。男孩的犬齿刺破了皮肤,在瑞厄德的手背上流下一串鲜血。

“擦伤而已。”

老人摇了摇头。

“告诉他,亚诺。他……他不知道。”

“告诉我什么?”瑞厄德怀疑地问。

“我们是狼人。”男孩说,“大部分时间我们都能随心所欲地变形,但满月时,无论我们想不想都会变成狼。我们控制不了自己。我们会攻击任何人。甚至是我们的朋友。当我们在白天醒过来之后,我们根本不记得我们干过什么。”

“你们的家族被诅咒了?”瑞厄德没费事问他“满月”是什么。

“不是诅咒。”老人说,“是疾病。是一种通过……啮咬传播的疾病。”

“他们说我们是‘怪物’。”亚诺痛苦地轻喃,“他们狩猎我们。”

瑞厄德点点头。他不难理解男孩的痛苦。狼人在森林里的生活和想必和他在魔索布莱贫民窟里的生活十分相似。

他想起他的童年,总是担惊受怕,害怕又有一群醉醺醺的贵族来这狭窄的街道寻欢作乐,向尖叫的可怜虫们挥起长鞭,射出魔弹,然后骑着蜥蜴扬长而去,留下他们的受害者倒在小巷的肮脏地面上流血而死。

男孩亚诺紧盯着瑞厄德,双眼中充满挥之不去的伤痛。他或许是个人类,但看着他的眼睛就像看着一面镜子。瑞厄德张开嘴,这些话几乎脱口而出:我也是猎物。我明白……

男孩的祖父打断了他。

“我有一棵颠茄。”他说,“亚诺的父母把它种在森林里,希望它能……治好他们的儿子。那儿曾经是他们的家。”他顿了顿,调整呼吸,然后继续说道:“那东西会让你难受,但吃了它……就不会得病。”

瑞厄德点了点头,收剑入鞘。

“告诉我神殿在哪儿,我会试着帮你清理伤口,接好断骨,然后再考虑所谓的颠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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