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菲利普·阿桑斯
翻译:锅子、塞巴斯汀、姽婳深闺、诺伯、Evenlong、Rainagel
校对:塞巴斯汀、微睡、Evenlong、Rainagel、Pksun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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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夫发现他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从魔宠的眼中看世界,不过这种感觉提醒了他该为此做些什么。贡夫·班瑞,蜘蛛之城第一家族主母之弟,魔索布莱城大法师,将无须继续透过老鼠的眼睛观察世界——除非必要。

蔻莉正四下乱嗅,脑袋上下左右摆动不停。老鼠正被迫看向贡夫希望她看向的地方,但她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她黑暗中的视力可不怎么样,换句话说,这意味着她在幽暗地域里永远看不清东西,而且她还分辨不了颜色。在贡夫眼中,施法室,一如他看见的一切事物, 满是单调沉闷的灰黑色。

不过贡夫相当熟悉这房间,他也不需要通过老鼠的视野来度量它。蔻莉视野边缘模糊不清的东西是一根根巨大的圆柱,直指飞扶壁,在头顶八十英尺处没入黑暗。圆柱上的花纹稀疏又不漂亮,它们的存在更多是因为法术所需。这座位处于错综迷人的奥法学院深处的房间正是为了实用——而非美观——所建。学生在此受训,大师于此试炼;此地还被用来研究全新的咒语,挑战法力的极限,以及进行一些不常见的召唤或占卜。

贡夫步入房间中央,从蔻莉的眼角处看到两名卓尔精灵正等着他。他们向他鞠了个躬。老鼠抬起鼻子嗅了嗅,把头转向固定在岩穴似的房子中央围成一圈的巨覃茎。屋内一共有十个巨覃茎,每个上面都绑着一位卓尔男性。

“大法师。”在场的两位法师之一恭谨的低声说道。他的声音被远处的墙壁反射,回声充满了整个房间,轻得让贡夫不禁怀疑,如果他还能看得见,这声音能否为自己捕捉?

大法师让蔻莉转过头,面向法师,满意地看到了他们都如他命令的那样穿着装备。

在他离开魔索布莱城的这段时间内,全拜那位竖起反叛之旗的卓尔巫妖狄尔所赐,学院中的一些不稳因素纷纷冒头。重新夺回自己在奥法学院的掌控权花去的时间比他害怕的要少, 不过还是比他所期望的多。让贡夫感到惊讶的是,崔尔在维持家族对奥法学院的掌控方面做得确实出色,不过处死背叛者、捉回同谋者的工作在所难免。这些事情曾拖延了他为重获视力做出努力,可这再也不会发生了。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悄声细语的法师——他的远房外甥,普莱斯·班瑞——说道。

普莱斯还很年轻,仅是个学徒罢了。尽管由于蔻莉始终动不动就去搔她的后腿,致使贡夫看不见两个黑暗精灵的脸,可他能肯定另一位法师——奥法学院的大师杰玛斯·索拉林——正不耐烦地看着年轻的卓尔。奥法学院内有着自己的等级划分,这可不管你姓不姓班瑞。

“索拉林大师,”贡夫的话语明确的显示了自己身处的地位,“如你所见,我在视物方面有些麻烦。我有些简单的问题要问,也需要一些简洁明了的答案。我需要你在我的左边。除非受到传唤,否则小学徒不应参与。”

“遵命。”索拉林家的法师答道。

贡夫打了个响指,老鼠停下了她的东抓西挠。当蔻莉跳上他的腿,爬到他的手中,沿着胳膊向上,最终坐到大法师的肩上,不安分的嗅来嗅去时,他正透过老鼠的眼睛向外看去。从老鼠的眼中看到自己让贡夫颇感不安,而让老鼠的爪子搭在自己身上——这两种感觉截然分离——则是大法师绝对不会再去经历的事情。

贡夫走向被绑住的黑暗精灵,敏锐的察觉到索拉林法师正紧随其后。当他们朝俘虏走去时,一个隐没在阴暗中人影显现出来——一个站在俘虏圈中央的卓尔。他是齐拉克,贡夫最信任的杀手之一。

“印记准备好了吗?”贡夫问道。

一声几不可闻的金属撞击声回答了他的问题,随后是一阵小跑和一个急刹。“是的,大法师。”杰玛斯·索拉林答道。

贡夫走到其中一个被绑住的黑暗精灵面前。他们十个是表兄弟——全是阿格拉契·狄尔家族邪恶的儿子、魔索布莱城的叛徒。贡夫挑选了其中最年轻的、最强壮的、最有能力的数个作为备用。

“狄尔。”大法师尽力让自己看不见的双眼紧锁在俘虏的脸上,开口说道。

听到自己的姓氏,囚犯微微的蠕动了一下。贡夫很好奇这男孩会不会为让每个亲戚因家族的反叛连坐而感到羞愧。

“我……”囚犯喃喃道,“我很清楚我在这里的原因,班瑞。使出你所有最恶劣的手段来对付我吧,我是不会背叛我的家族的。”

贡夫大笑了起来。这种感觉不错,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笑过了。在魔索布莱城被猛烈围攻的状况下,在罗丝不再回应牧师们的祈祷,也未打破沉寂之时,在几天、几旬、几个月甚至几年之前,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还会这样大笑。

“感激不尽。”大法师对男孩说道。在蔻莉再度关心起她发痒的屁股之前,他从眼角处及时捕捉到了俘虏惊异、困惑的神情。“我不关心你对于你那厄运临头的家族有何评价,你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就够了……那是什么记号?”

贡夫把随之而来的沉默理解为困惑和迷茫所致。

“那个印记,”大法师语气中明显透出了不耐烦,“我的小外甥举在你面前的那个印 记。”

听到命令,普莱斯走到几码外,紧贴着房间的墙站好,举起一张六英寸见方的小纸片。纸片上绘着一个简单、易于辨识的记号——每个卓尔都熟知的通向庇护所之路的标记,那是幽暗地域郊野中的唯一安全之所。

“别让我逼你念出来,蠢货。”大法师拖长声调,打断了囚徒的犹豫。“告诉我那是什么,我们好继续。”

“这是……”俘虏眯起眼,“罗丝的圣徽?”

贡夫叹了口气,“差点说中。”

大法师用意识迫使趴他肩上的老鼠把头转向齐拉克,看着他把纤细的金属丝绕上囚徒的脖子。当血从金属丝下渗出,犯人的口角处冒出白沫时,蔻莉凑得更近了。贡夫看着囚徒不再挣扎,被死亡环抱,随后走到另一个背叛者面前。

“我绝不读它!”他厉声叫道,话语中透着恐惧,“这算什么?”

考虑到释放指使术可能会白白浪费时间,贡夫按下施展法术迫使犯人开口的冲动,把头转向仍立在他正后方的索拉林法师,问道,“什么颜色的?”

“是俗气的洋红色,大法师。”杰玛斯答道。

“哦,”贡夫回应说,“这样已经不合格了,不是么?”

对于齐拉克而言,此言足矣,他把还滴着狄尔族人之血的绞索套上第二个脖子。贡夫连看都懒得再看,向圈子里的第三个俘虏走去。

一阵刺鼻的尿味让贡夫差点退了回去,液体滴落在硬石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回响在整个房间里。大法师长长的出了口气,抹去缭绕在鼻尖的异味。

“读出来。”他对吓坏了的俘虏说道。

“这是庇护所之符,”怕极了的狄尔族人几乎是大吼着喊出这句话,“庇护所!”

囚徒阴柔的嗓音告诉贡夫他是一个年幼族人,这点很有利。不知是察觉到了男孩的恐惧还是嗅到了尿味,蔻莉看向犯人的脸,而贡夫也尽力让老鼠的视线始终紧锁住男孩的双眼。

杰玛斯·索拉林从他身后凑上前去,轻声说道,“是令人满意的血红色,大法师。” 贡夫的脸上露出微笑,而被缚的囚徒竭尽全力把头扭开。

“小子,”贡夫说道,随即听见普莱斯的长袍在他身后沙沙作响。“念出来。”他对囚徒下命。

男孩抬起头,任泪水流过他的面颊,眨着眼看向年轻的班瑞,他正如贡夫所指示的那样举着纸片的另一面,上面写着一个只有庇护所符文一半大小的数字……

“五!”囚徒不体面的尖叫起来。

贡夫微笑着走了回去,杰玛斯优雅的走到一边,让开了道。“很好,”大法师说道,“就他了。”

杰玛斯打了个响指,普莱斯赶紧跑回去听候他上司的差遣。俘虏们被勒死的声响一次次响起,回荡在房间之中,齐拉克执行了其余所有俘虏的死刑,只剩下那个生了双血红色的好眼的小家伙。

齐拉克有条不紊地干着他那血腥的活计的同时,贡夫,杰玛斯和普莱斯都脱去了长袍, 赤裸了双脚和上身。贡夫全神贯注于那死刑的声响,他拼命保持着头脑清醒。

先是在他那严苛的家族中,接着是在奥法学院漫漫阶层里,在他往上爬的过程中,贡夫历尽沧桑。对于痛苦与牺牲他并不陌生,许多能击溃其他卓尔贵族的东西都不能动他分毫。他对自己说他同样也能忍受得住今天的这一切,为了他自己,也为了魔索布莱。

他努力记数着他所听到的每一次绞杀,当齐拉克正压榨出最后一个狄尔家的俘虏的最后一丝气息的时候,他开口道:“过去把桌子搬进来,齐拉克,之后就退下。”

“遵命……”杀手边继续手上的杀戮边咕哝道,“大法师。”

最后一个俘虏也断了气,贡夫通过蔻莉的眼睛瞥见齐拉克快步走出那死亡之环,拿抹布擦干净手。幸存的的狄尔哭喊着,从那声音中贡夫能觉察出羞耻多于恐惧。他被击垮了,这全是因为他的一切表现活像是地精——显然不是卓尔应有的表现。黑暗精灵面对死亡与折磨也从不会让自己湿得一塌糊涂。黑暗精灵面对他们的敌人从不流泪——他们压根就不哭泣, 要不是这男孩显示了他出色的视力,贡夫还以为他是半个人类。

这是个警示,他沉思着,对于我们大家都是。

齐拉克推进来一张桌子,上面固定着四条牢靠结实的皮带。桌子的一头开了条血槽,引向桌子底下的一个大玻璃瓶。齐拉克把桌子推到杰玛斯·索拉林指定的地方后就迅速离开了房间。

贡夫拿起蔻莉,抱着老鼠坐到桌子上。他发现可以通过移动老鼠的身体来让她的眼睛看向他想看的方向。此时这出人意料的发现让贡夫咯咯笑出了声,他把老鼠的脸转向杰玛斯。索拉林家的法师有意对贡夫这种表达幽默的方式装作若无其事。年轻的普莱斯则显得紧张兮兮。

“这景象,”贡夫对他外甥说道,“就连很多大师在其长达数世纪的一生中也无幸得见。小外甥。而你却可以骄傲地告诉你的孙辈们,你曾在此亲眼目睹。”

法师学徒点点头,他显然对于怎么回应局促不安,贡夫直到躺到桌上的时候都在笑话他。身下的钢铁冰冷刺骨,贡夫的皮肤起了一层寒战。长叹了一口气以掩饰自己的颤抖,他把蔻莉放到自己赤裸的胸前。老鼠的爪子尖刺痛了他,然而贡夫毫不在意,接下来很快要疼得更厉害,疼的人也不光是大法师一个。

起初的通过老鼠的眼睛看到的景象一片混乱,贡夫举高老鼠,把它的脸转向奥法学院的导师。杰玛斯从普莱斯捧着的碗中拿出一把擦亮的银勺。这不是普通的吃饭用的家什,勺子的边缘被磨得如刀锋一般锋利。杰玛斯示意普莱斯走近俘虏,自己则开始吟唱咒语。

那些蕴涵着力量的词句听起来仿佛音乐一般,那声音让贡夫冻僵了的脊背滚过一阵寒战。这是一个厉害的法术,不但难于施展,而且极其罕见,知道这个法术的卓尔只有区区几个。毕竟杰玛斯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才作出的选择。

那些语句随着音调的抑扬顿挫一遍遍重复,又以首为尾,索拉林家的法师走近扭动颤抖的俘虏,他优雅地举起了勺子,就像画家举起了他的画笔。杰玛斯用另一只手扳开俘虏的左眼。直到那闪亮的银勺离左眼只剩一英寸远的时候,俘虏才意识到即将要发生在他身上的是什么。

他放声尖叫。

当那勺子锋利的边缘冲着他的眼皮下挖下去的时候,他叫得更厉害了。

当杰玛斯以熟练流畅的动作把眼球从他的眼窝中挖出来的时候,他的叫声飙得更高。 最后当那眼球湿嗒嗒地吧唧一声掉进普莱斯捧在他下巴下面的碗中的时候,他尖叫得撕心裂肺。

通过老鼠的眼睛,能看到鲜血正从俘虏漆黑的空眼窝里奔涌而出。杰玛斯扳开俘虏的右眼,年幼的卓尔开始苦苦哀求。然而奥法学院的导师继续着他的咒语,没错过一个节拍,落下一个音节,当他的勺子在右眼上挖下去的时候,男孩开始祷告起来。

当眼球被挖出来之后,俘虏只剩下了颤抖的份。他嘴巴大张,脖子上青筋暴突,血流披面。

有那么一瞬,贡夫有种冲动告诉那个囚徒:尽管他如今在惊骇与痛苦中动弹不得,起码他最后看到的东西是一张卓尔的脸和银勺的边缘。而接下来贡夫所要看到的东西就连大法师都可能会为之发疯。

当然。贡夫一言未发。

通过蔻莉的眼睛,贡夫看到杰玛斯把银勺放进碗里去,小心翼翼地避免伤到脆弱的眼球。索拉林家的法师依旧吟唱着咒语,他把老鼠从上司手中接过来,贡夫的视野模糊了。他听见普莱斯把碗轻轻放在地上,杰玛斯转了转老鼠,这样贡夫就能看到他自己正仰天平躺在那张钢铁桌子上,他能看见普莱斯的手在动,他轻轻地,几乎是不情愿地用皮带捆上贡夫的左腕。他扣上皮带,但还远不够紧。

“绑紧点,小子。”大法师咆哮道。“别神经兮兮的,用不着怕伤到我。”

贡夫笑了起来,他的外甥收紧皮带,随即转向了他的左腕。杰玛斯继续吟唱着咒语,普莱斯把他舅舅的手腕和脚踝都紧紧捆住。贡夫对这保护措施十分满意,他冲索拉林家的法师点了点头。

多么奇怪,魔索布莱的大法师这么想,杰玛斯此时正把蔻莉放到他赤裸的胸膛上。假如罗丝愿意,现在这一切原本完全没有必要进行,但无论她是否在回应她的女祭司们的祈祷, 这一切还是可能实现的。

这想法给贡夫带来了暂时的安宁。对于他的力量的认识——不,这是确信无疑的事实—— 总能让他恢复信心,而且事实的确一向如此。就是因为这自信才使得他能在借助老鼠的眼睛看到接下的景象后依旧一动不动,呼吸如常,蔻莉不情愿地在他胸膛上漫步,最后爬到了他的下颌上。老鼠停住了,贡夫看到黑色的指尖——属于杰玛斯的—— 从上方降到了他的左眼之上,手里拿着一股金属丝。索拉林的手触摸上贡夫的眼睑,那感觉又干又冷。索拉林家的法师轻柔而仔细地撑开贡夫的左眼,大法师依旧一动不动。接着他在贡夫的右眼上如法炮制, 其间一直继续吟唱不止,蔻莉以一种难得的耐心观看着着一切。老鼠开始渐渐受到了法术的影响,这法术将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贡夫的双眼上。

尽管被金属丝撑开了双眼,当贡夫将视觉调回正常模式的时候,他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他眼中没有一丝光影,没有半点映像。

贡夫深吸了一口气,“继续。”

他把注意力从老鼠转回到了自己身上,贡夫看不见寇莉的爪子是怎么在他脸上爬的,但他能感觉到爪尖戳刺的每下刺痛,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麝香气味,能听见她吸来嗅去的声音。一侧的胡须扫过贡夫一只张开的眼睛,随之而来的一阵刺痛,让他不由得瑟缩起来。他的眼睛固然已经是无用的废物,可它们偏偏依旧能感觉到疼痛。

哎呀。贡夫想,这真是糟透了。

第一记啃咬带来一波烧灼般的剧痛,在大法师头上轰然爆开。贡夫整个身体猛地绷紧了, 他死死咬着牙。他能觉察出老鼠后退开,能感觉到鲜血正慢慢从他脸上淌下来。杰玛斯继续念着咒语,剧痛全无止息。

“蔻莉,”大法师闷哼道。

老鼠踌躇不决。尽管受到法术影响,尽管有鲜活的眼球这一美食当前——虽然已经瞎掉了——老鼠依旧明白她正在伤害她的主人,而主人在过去一直是那么宽厚仁慈。

贡夫把视觉转回他已经熟悉的模式去,他能看见那只已经被毁的眼球还在流血。尽管老鼠视力微弱,又是色盲,贡夫还是能看到那已经被老鼠啃食过的右眼,能看到那鲜血,能看到他自己在挣扎,能看到他下颌那深刻的轮廓,以及他那另一只失明的眼睛正大睁着,茫然无助地等待着老鼠并不情愿的啃食。

贡夫强迫老鼠完成她的活计。

也许蔻莉会对杰玛斯的命令踌躇不决,但她对贡夫的邀请毫不犹豫。至少有三口,贡夫着这么看着他自己的眼球被从眼窝里拽了出来,接着蔻莉的视野变得一片模糊,她正忙着把头扎进眼球里去撕扯那些鲜嫩的,血淋淋的组织。

这种痛苦与贡夫曾经想象过的任何痛苦都不一样,纵然魔索布莱的大法师在他这漫长而艰难的一生中设想过无数回。

“忍不住就叫出声来吧,大法师。”他耳畔传来外甥的低语,那声音刚刚勉强盖过老鼠的咀嚼声。“没什么可丢人的。”

贡夫咕哝着试图说什么,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年轻的学徒哪里知道什么叫耻辱!贡夫在这令他发狂的剧痛中起誓,他的外甥会得到教训,而这也将是他最后一次向他的舅舅提出建议。

贡夫始终一声不吭,哪怕是当老鼠转向了他的另一只眼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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