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旅行的猫熊
布鲁诺试图站直，但断臂的疼痛使他不断抽搐，左肩也垂了下来。就在他对面，奥伯德国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指揉捏着那把巨剑的剑柄。那把剑慢慢指向地面，奥伯德驱散了它的魔法火焰。
“好吧，那又怎么样？”布鲁诺问道，感觉到兽人的视线从四面八方钻到他身上。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把他们都拒之门外。“是你来找我的。”他提醒矮人。
“我听说你想谈谈，所以我就来了。”
奥伯德的表情表明他并不相信。他向山上瞥了一眼，向努克尔斯指了指，他是使者，但却没有到达布鲁诺的宫殿附近。
布鲁诺也抬头看着这个受尽折磨的萨满，当另一个穿着华丽军装的兽人站到努克尔数旁边时，矮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个兽人给布鲁诺带来了一个有趣的东西。两个兽人走下来，站在他们的国王身边，另一个，杜卡将军，把他的货物，一个血淋淋、一瘸一瘸的半身人，扔在了奥伯德的脚边。
在他们周围，兽人们骚动着，期待着战斗再次爆发。
但奥伯德瞪着布鲁诺的眼睛，举起一只手让他们安静下来。在他面前，瑞吉斯动了动，奥伯德俯下身来，以惊人的温柔，把半身人扶了起来。
然而，瑞吉斯不能自己站起来，他的膝盖弯曲着使不上劲。但奥伯德把他扶着，示意努克尔斯。萨满立即对半身人施放了一个治疗咒语，虽然只是轻微的帮助，但至少足以让瑞吉斯站起来了。奥伯德把他推向布鲁诺，但又一次，没有任何明显的恶意。
“格鲁奇已经死了。”奥伯德向周围的人宣告，最后他盯着布鲁诺。“格鲁奇的道路不是正确的道路。”
在奥伯德身边，杜卡将军坚定地站着，点了点头。布鲁诺和奥伯德都明白，兽人国王已经得到了他所需要的一切支持，甚至更多。
“你想干什么，兽人？”布鲁诺问道，他边说边举起手，目光越过奥伯德。
许多半兽人，包括奥伯德、杜卡和努克尔斯，都转过身来，看到崔斯特·杜垩登平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陶玛里，箭轻松地搭在弓上，关海法站在他身边。
“你们想要什么？”当奥伯德转身时，布鲁诺再次问道。当然，矮人已经知道了答案，这个答案让他既充满了希望又充满了恐惧，倒不是说他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
“这只不过是件外套，精灵。”布鲁诺一边说，一边看着崔斯特把侏儒杰克的漂亮衣服叠好，包住他从尸体上拿走的几枚戒指和其他小饰品。
“把它给馋鬼。”布鲁诺说，他把瑞吉斯往上推了一点，因为半身人重重地靠在他身上。
“法师的……长袍，”仍然昏昏沉沉的瑞吉斯含糊地说，“不适合我。”
“我也不喜欢这个娘娘腔的袍子。”布鲁诺说。
但是崔斯特只是笑笑，把战利品塞进他的包里。
在东部的某个地方，战斗再次爆发，一切还没有完全解决，卡拉克氏族的残余还未被根除。远处的战斗声提醒他们，他们的朋友还在那里，尽管奥伯德在与杜卡商量后向他们保证，当杜卡的部队赶走狼鄂部族时，四个矮人、一个精灵和一个卓尔已经回到了南边的山脊，但当他们看到满身是泥、遍体鳞伤、血流成河的六人组时，布鲁诺和崔斯特脸上流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卡迪欧和辛格斯跑去把瑞吉斯从布鲁诺手中接过来，潘特则自顾自地跳来跳去，兴高采烈。
“我还以为你肯定死了呢。”托格说。“还以为我们也死定了呢。但是那些兽人退后了，让我们向南逃去。我可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布鲁诺看了看崔斯特，然后又看了看托格和其他人。“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无助地摇了摇头，好像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送我回家吧。让我们都回家，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当然，这听起来不错，除了其中一个人无家可归，至少在这个地区没有。崔斯特从布鲁诺和其他人身边走过，示意托斯安和赫拉利跟他走到一边。
卡迪欧和其他人一起回到布鲁诺的身边，照料着他断掉的胳膊，布鲁诺当然不停地咒骂他，而托格和辛格斯则试图找出修复国王破损盾牌的最佳方法，这是一件不能被一分为二的神器。
“是在你心里呢，还是在你脑海里？”当他们三人走得足够远时，崔斯特问他的卓尔同伴。
“你的变化，我是说，”崔斯特解释说，托斯安没有立即回答。“你这种新的行为模式，你眼前看到的这些可能性——它们是在你的心里，还是在你的头脑里？它们是出于感情，还是指导你行动的实用主义？”
“他自由了，”赫拉利说。“但他回来救我，也许是为了救我们所有人。”
崔斯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事实，但这并没有改变他的姿势，他紫色的眸子继续紧盯着托斯安。
“我不知道，”托斯安承认。“我更喜欢月森林的精灵，而不是奥伯德的兽人。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些。而且，我保证，我不会与月精灵作对。”
“卓尔精灵的话。”崔斯特说，而赫拉利对这句话的荒谬嗤之以鼻。
崔斯特伸出手，指了指托斯安腰间系着的那把有知觉的剑。托斯安只犹豫了片刻，便拔出剑来，递了过去。
“我不能让他留着它。”崔斯特向赫拉利解释说。
“这是凯蒂布莉儿的剑。”精灵同意了，但是崔斯特摇了摇头。
“它是一个堕落、邪恶、有知觉的生物，”崔斯特说。“这将增加托斯安的疑虑，利用他的恐惧，煽动他去杀戮。”令人惊讶的是，崔斯特把它递给了他。“凯蒂布莉儿也不希望它回到秘银厅。我恳求你把它带到月森林去，因为你们的法师和牧师能更好地对付这种武器。”
“托斯安也会去那里。”赫拉利警告说，他瞥了一眼流浪的卓尔，点了点头，托斯安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宽慰。
“也许你的法师和牧师也能更好地分辨黑暗精灵的心灵和思想，”崔斯特说。“如果得到了信任，就把剑还给他。这是我无法判断的选择。”
“精灵！你又在那胡说八道了？”布鲁诺喊道。“我想我的女孩了。”
崔斯特再次看了看赫拉利和托斯安。“的确，”他说，“让我们都回家吧。”
风呼啸着发出它那奇异而哀伤的音符，一刻不停地吹拂，让沃夫加感觉到了家乡的气息。
他站在凯恩巨锥东北部的山坡上，离曾经被称为布鲁诺之巅的山脊不远，眺望着广阔的苔原，那里的积雪再次消退。
斜光穿过平坦的地面，白昼的最后一缕光线在许多水坑上闪闪发光，点缀着这片风景。
沃夫加呆在那里，一动不动，最后的光线渐渐消失，星星开始在头顶上闪烁，当远处的篝火出现在北方时，他的心又跳了起来。
他的族人。
他心里充满了喜悦。这是他的地方，他的家，他将在这里建立他的遗产。他会在麋鹿部落中找到自己应有的地位，娶妻生子，像他的父亲、祖父和所有祖先一样生活。那种简朴的生活，那种没有文明的虚饰的生活，全心全意地欢迎着他。他心里充满了喜悦。
贝奥尼加之子回家了。
坐落在格伦峡谷中的矮人大厅，有着微拱的石桥和闪光的新雕像，阴影之龙被英勇的国王布鲁诺骑着坠入峡谷底部死去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神奇。火把照亮了整个大厅，沿着峡谷和桥，火光由于艾拉斯卓女士的魔法而改变着光谱的颜色。桥前峡谷西侧站着数百名战锤矮人，他们都穿着闪亮的铠甲，旌旗飘扬，矛尖在魔法的光芒下闪闪发光。在他们对面站着一群兽人战士，虽然装备不像他们那么精良，但他们有着同样的纪律和自豪。
矮人石匠在长桥中央建了一个平台，在上面建了一个三层喷泉。南弗多的炼金术和艾拉斯卓的法师也在这里进行了他们的加工，河水随着萦绕心头的音乐起舞，潺潺的溪水闪闪发光，五颜六色。
在喷泉的前面，是一个用复杂的瓷砖镶嵌而成的小讲台，上面放着一堆相同的羊皮纸，上面压着雕刻成矮人、精灵、人类和兽人形象的雕刻。那一堆纸的底部已经被封在讲台上，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将一直保持在那里。
布鲁诺从队伍里走出来，大踏步走向演讲台。他回头看看他的朋友和族人，看看坐在椅子上的班纳克，无动于衷地坐着，不服气，但不愿与布鲁诺的决定争辩。他盯着瑞吉斯，瑞吉斯严肃地点了点头，卡迪欧也是。在牧师旁边，第伯多夫·潘特心不在焉，没有回敬布鲁诺的目光。这名战斗狂魔，干净得像大厅里任何人都没见过的样子，转过头来，揣摩着这群奇怪的人可能会带来的威胁——或者，布鲁诺咧嘴笑着想，寻找艾拉斯卓的矮人朋友弗烈特，他强迫潘特洗澡。
旁边躺着威严而永恒的关海法，崔斯特站在她身旁，平静地微笑。他的秘银软甲，腰带上的武器，还有他挂在肩膀上的陶玛里，提醒布鲁诺，没有比他更好的战士了。布鲁诺看着他，又一次惊讶于他对这个黑暗精灵的爱和信任。
当布鲁诺的目光从崔斯特身边移向他心爱的女儿凯蒂布莉儿，崔斯特的妻子时，他也同样明白这一点。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美丽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自信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舒适过。她赤褐色的头发高高地梳在一边，松松地垂在肩头，映照着喷泉的光线，反射在她那华丽的丝绸衬衫上，那是侏儒法师的衣服。当然，那是一件宽大的侏儒长袍，但穿在凯蒂身上，它只到大腿中部，袍子几乎盖住了侏儒的双手，却只到凯蒂纤细的前臂中间。她在衬衫下面穿了一条深蓝色的裙子，这是她的新导师艾拉斯卓女士送给她的礼物，她的裙子长及膝盖，和她衬衫的蓝色装饰正好相配。黑色皮革高筒靴与整套服装完美搭配，似乎非常适合凯蒂布莉儿，因为它们既精致又结实。
布鲁诺咯咯地笑着，回忆起凯蒂身上沾满泥土和敌人的鲜血，穿着简单的马裤和束腰外衣，在泥泞中战斗的许多画面。他知道，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他想到了沃夫加。
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布鲁诺回头看了看讲台和条约，变化的幅度之大使他的两膝发软。
在中央平台的南缘站着其他的政要：银月城的艾拉斯卓女士、奈斯枚的盖伦·福斯、费尔巴城堡国王艾默瑞斯·战冕。他们看上去并不高兴，但还是接受了布鲁诺国王的决定，还有月森林的赫拉利。据说还会有更多的城市加入，包括伟大的人类城市桑达巴和该地区最大的矮人城市阿德巴堡。
如果能坚持下去的话。
这个想法让布鲁诺望向讲台对面的另一个发言者，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允许众箭国王奥伯德进入秘银厅。然而兽人却站在那里，全身都散发着可怕的光辉，穿着黑色的盔甲，呈脊状和尖刺状，他强大的巨剑斜挎在背上。
他们一起走到讲台的两边，一起举起各自的羽毛笔。
奥伯德身体前倾，但即使他非常高大，他的姿势也并没有削弱布鲁诺战锤国王的光彩和力量。
“如果你要欺骗……”布鲁诺开始低声说，但他摇摇头，让这个想法飘走了。
“这对我来说也一样痛苦。”奥伯德向他保证。
但他们还是签了字。为了他们各自的人民的利益，他们在《格伦峡谷条约》上署名，承认众箭王国并永远改变了银月联邦的面貌。
峡谷里传来了号角声，沿着秘银厅的隧道回荡。曾经被称为卡拉克之角的巨大台角，在秘银厅且门上方高高的瞭望台上响起，震动着大厅典外的石头，发出隆隆声和共鸣声。卡拉克之角是奥伯德送给布鲁诺的礼物。
布鲁诺知道，世界已经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