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在地表停留数年之后再回到魔索布莱城的家中总能令贾拉索感到惊愕。过去七十年间，地表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蜘蛛之城的时间却仿佛停滞了一般——停滞在一段对贾拉索而言还算不错的时间里。魔法瘟疫的确给魔索布莱带来了些许骚乱，正如蛛后之战和此前的动荡之年一般。然而，当闪电和火球终于平息，当法师和牧师们面对崩溃的魔网和陨堕的神祇们所发出的疯狂尖叫终于消退，魔索布莱依然毫无改变。
班瑞家族，贾拉索的出生之所，血亲们的所在之地，依然是统治着城市的第一家族。而卓尔佣兵此行的目的正是返回家中，会见魔索布莱的大法师，他最年长的兄弟贡夫。
贾拉索抬起一只手来敲上贡夫的房门——没等手指落下，他就听见一声“我正在等你”，接着，门在魔法的作用下敞开了。
“你的探子很有效率。”贾拉索说着迈进房间。贡夫正坐在房间另一端的角落里，用魔法透镜检视着摊在桌子上的羊皮卷。
“没有探子。”大法师头也不抬地说，“我们察觉到了西方的震动。显然，你担心给你带来诸多利益的路斯坎会成为本初火元素这次觉醒后的目标。”
“传说在上次那条毁灭路径上出现了一片灰烬。”
贡夫不耐烦地抬头望向他。“可能是火山喷发的结果。”
“不是，”佣兵澄清道，“魔法灰烬。”
“啊，是了，那就是席洛拉·萨尔穆的恐怖环域了。”贡夫说道，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邪恶的轻笑，“卑鄙的家伙。”
“即便以卓尔标准来说。”
这句评论令贡夫措手不及。他侧过头来，半天才设法对此回以一个微笑。
“却是组建军队的有效方法。”贾拉索添道。
贡夫再次摇头，转回到自己的工作上——一本翻开的法术书，他刚刚在上面抄了的新法术。
“那只凶兽的再度觉醒会给达耶特佣兵团带来极大的损失。”贾拉索承认，“因此，我愿意付出高昂的费用，把火元素困在它自己的洞穴里。”
贡夫抬起头来。贾拉索感到他的兄长直接看穿了他——在他漫长的一生中，贾拉索·班瑞很少产生这种感觉。
“你很愤怒。”大法师说，“你希望让那个把你当做仆从的塞尔人为此付出代价。你口口声声说的是利益，贾拉索，但你实际上却是为了你的骄傲。”
“你当个法师比当个哲学家来得好，哥哥。”
“几年前我就告诉过你该如何困住本初火元素了。”
“魔碗，”贾拉索回答，“还有拉杆。可我不是法师。”
“你的德尔荣矮人也不是。”贡夫轻笑道，“但这世界上很少有人比你更熟悉魔法物品。这些魔法对像你这样的人来说应该不构成什么挑战。”
贾拉索怀疑地望着他，而法师花了片刻时间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哈，”贡夫终于说道，“你不愿意亲自回到刚特格瑞姆。”
贾拉索略微耸肩，却没有做出其他回应。
“难道达耶特佣兵团就派不出士兵了吗？”
贾拉索依然只是盯着他的兄长。
“我明白了。”贡夫说道，“你不愿意让你自己的人在这次行动中涉险。就像我说的，这是骄傲的问题，不是钱财的问题。”
贾拉索只能微笑。在所有卓尔之中，试图欺骗贡夫是贾拉索认为很不明智的行动。“或许二者都有吧。”他承认。
“很好，那现在我们说完了这些废话，你又希望我干点什么？显然你总不能期望我会前往刚特格瑞姆，为了你和本初火元素战斗吧。”他的冷笑加强了他的话，“如果我竟然蠢到为了钱财的诱惑而去和这样的生物战斗，你以为我真的能够设法活上几个世纪？”
“你曾经说过，不必直接面对这个生物。”
“你需要一个本初水元素或者一位神祗来替你完成任务，如果你能找到它们的话。”
贾拉索鞠了一躬表示认同。“如果你可以做到，我所希望的只是将本初火元素放回它的洞穴里——回到沉睡的状态，如同它在那个塞尔术士和她的吸血鬼仆役诱惑埃索格特把它释放之前一般。”
“如同之前一般？我希望你明白，就算在你那臭烘烘的矮个子同伴拉动拉杆释放水元素，从而将本初火元素解放出来之前，困住它的魔法也在日渐消散。而奥法主塔的倒塌并不是如今所知的任何魔法可以逆转的。”
“我理解。”贾拉索回答，“但我能够接受力量削弱后的牢笼，只要它能推迟那头凶兽挣脱的时间，让我榨干路斯坎剩余的利润就行。”
“真的？或者是让你破坏塞尔女巫的恐怖环域，通过这种方式报复她？”
“我们可以认为那是额外的好处。”
贡夫笑起来——不是邪恶的轻笑，而是真正的大笑。这在魔索布莱城中很少能够听到。
“我告诉了你该怎么办。”大法师说，“至少要十个魔碗，把它们的奴隶重新装在里面。干好这些，用拉杆封印住它们即可。”
“我不知道它们该放在什么地方。”贾拉索承认。
“你已经得到它们了？”
“的确。”
“我不会和你去的，我也没有人可以派去陪你。我对他们比你对你佣兵团里的炮灰更为珍惜。罗丝在上，让你那个可悲的心灵异能师来干这事吧。他在石头间穿行就像你在水中行走一样轻易。”
“金穆瑞不能去。”贾拉索解释道。
贡夫好奇地打量着他，很快，大法师的脸上呈现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你没告诉他们，对不对？”他问道，“没告诉任何人。”
“达耶特佣兵团已经不常出现在路斯坎了。”贾拉索回答，“随着魔法瘟疫的到来，有太多其他——”
“没告诉任何人！”贡夫叫道，似乎相当满意自己的发现，他的冷笑加深了。
贾拉索只能叹气接受现实，因为聪明的年长法师显然已经猜出了真相。贾拉索没告诉金穆瑞或他在达耶特佣兵团的任何副官；关于刚特格瑞姆的事情，除了贡夫自己，他对谁也没说。
“哈，你的骄傲啊，贾拉索。”大法师斥笑着责道，但他突然停住了，“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去刚特格瑞姆，而且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借给你。”
贾拉索没有回答。尽管如此，在贡夫垂下目光用魔法透镜检视着羊皮卷重新开始工作之后，贾拉索依然没有转身离开。只过了几拍心跳，大法师再次抬起头来。“怎么了？”
贾拉索伸手从袋中取出一颗头骨宝石。
“你把那蠢货带回来了？”贡夫烦躁地问道，认出那正是阿克莱姆·克里斯的命匣。自从贾拉索许多月前第一次找他询问被释放的本初火元素和奥法主塔日渐衰微的魔法时后，贡夫花了很长时间向疯狂的巫妖打探消息。
“本初火元素觉醒了。”贾拉索说，他似乎镇静了下来，在贡夫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显得泰然自若，“我无法容忍这件事。再和格里斯交谈一番，我恳求你——对，我也会给你报酬。我想知道重新找到刚特格瑞姆的最好方法，以及找到那里之后我该做些什么。”
“我告诉过你该做些什么。”
“我需要细节，贡夫。”贾拉索坚持道，“好比说，那些碗应该放在哪儿。”
“前提是，那些位置在本初火元素第一次喷发后没被永远封印。”贡夫回答，“无论如何，我也不知道那些位置在哪儿。格里斯也不会知道。你只能期望你到了刚特格瑞姆之后可以自然而然地发现它们。”
贾拉索耸了耸肩膀。“此外，你和阿克莱姆·格里斯谈完之后，我希望你能将它从它的命匣里驱逐出去，驱逐到……另外一个地方，以便我再次掌有这枚头骨宝石。”
“不行。”
“不行？”
“宝石的魔法是对巫妖的唯一约束。”
“肯定还有别的命匣。”
“除非经过特别的附魔，没一个能束缚住他。至于特别的附魔要怎么做到，我一无所知。等你给我找来这么一个容器之后，贾拉索，如果我确信它能够束缚住阿克莱姆·格里斯，我就会把他的灵魂封进去。在那之前，他还得留在这颗头骨宝石里。那几个月的询问过程可一点儿也没能让我喜欢上他，何况我并不希望被一名强大巫妖追杀。我曾经玩过这么一场游戏，那不是个愉快的经历。”
“少了那枚宝石，我针对本初火元素的行动会困难得多。”贾拉索解释道，“那地方充满了不死生物，刚特格瑞的鬼魂。”
“那你的确有麻烦了。”贡夫。
贾拉索瞪着这个软硬不吃的法师。片刻之后，他将头骨宝石让给对方，以便贡夫展开他的新一轮审问。
“十天。”贡夫说道，“带着你的金子。”
贾拉索还不至于蠢到要求贡夫少花点时间；他鞠躬离开了。
贡夫看着佣兵离去，露出一个微笑。他将头骨宝石放到台侧，继续在羊皮卷上写写画画。
然而，片刻之后他就停下了动作。他觉得那宝石有点奇怪。贡夫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从书架上找出了一本载有合适魔法的法术书。
就在当夜，贡夫又把贾拉索叫了回来。
“你最近遇到了一个来自刚特格瑞姆的鬼魂。”大法师对佣兵说道，后者不由吃了一惊。
“在路斯坎。”贾拉索承认，“几个鬼魂找到了我的同伴，那个名叫埃索格特的矮人，恳求他拯救他们残存的家园。”
贡夫·班瑞拿起头骨宝石。“你的命匣困住了这些鬼魂中的一个。”贾拉索的双眼睁大了。
“或者也可能是格里斯抓住了一只鬼魂，以排解他的寂寞。”
“如此一来，格里斯就被释放了？”贾拉索警觉地询问。贡夫露齿而笑，这表情在他的答案真正出口之前就已经打消了贾拉索的顾虑。
“他还在里面，只是多了个矮人而已。幸运女神向你露出了微笑……一如既往。”
“帮帮我们！帮帮我们！”贡夫用一种古老的矮人方言复述道，“我们恳求你，让国王坐上刚特格瑞姆的王座，让他驾驭那只凶兽！”
“什么意思？”
大法师耸耸肩膀。“我只能把矮人的话复述给你。我问了他许多问题，但他回答的只有这一句而已。”
“这名矮人能不能带我返回刚特格瑞姆？”贾拉索问道。
“就在我们说话的同时，阿克莱姆·格里斯也在吞噬着矮人的灵魂。”贡夫解释道，“他享用它，就像你我享用洛斯肉排一样。阿克莱姆·格里斯永远不会释放他，我也不愿为了一名矮人钻进宝石去和他开战。”
“你拥有魔碗，”贡夫继续说道，“也拥有盛有纯净水元素的瓶子。你去过刚特格瑞姆。”
“这样能行吗？主塔中残存的魔法还够吗？”
贡夫耸耸肩，他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这令他感到颇为有趣。“我亲爱的弟弟觉得自己又有多幸运呢？”
黛莉雅冲过空地，冲过恐怖环域最活跃的区域周围的树林。她小心避开黑色的死灵之尘——尽管胸针能保护她不被死灵之力吸取生命，她还是觉得出自己出现在恐怖环域之中这件事本身就给了萨斯·塔姆及其高阶手下——也包括可恶的席洛拉——某种控制她的力量。
或是洞悉她的力量。无论如何，两种可能性都为黛莉雅所痛恨。
她追上了站在环域边缘的席洛拉，贪婪的死灵之力正侵蚀着此处的火成岩。她顺着席洛拉的目光望去，看见一只半透明的灰色手掌从岩石之间深了出来，手指不断蜷曲，仿佛因为恐怖环域而感到极端痛苦。
“不是僵尸。”黛莉雅说道，“这是恐怖环域力量加强的结果吗？它也能唤起幽魂和幻影吗？”
“这家伙在进入环域之前就已经是鬼了，恐怖环域不过是抓住了它而已。”席洛拉解释道，“还有其他鬼魂，成群结队来到此地，来完成某项任务。”她对上黛莉雅的双眼，然后继续说道，“矮人的鬼魂。”
“来自刚特格瑞姆。”黛莉雅推测。
“没错，显然那座城市的某些区域在本初火元素觉醒的灾难中逃过了一劫。闭上眼，敞开思维，你就能听见他们的呼唤。”
黛莉雅依言而行，脑中立即响起了一句话：帮帮我们！
“他们想要摆脱环域的束缚。”她说，但席洛拉摇了摇头。
黛莉雅将精神重新集中在矮人鬼魂尖锐的心灵呼唤上。帮帮我们。她听到。凶兽苏醒了。帮帮我们！
黛莉雅猛然睁开双眼，震惊地望向席洛拉。“他们从刚特格瑞姆出来警告世人本初火元素的复苏？”
“看上去的确如此。”席洛拉回答，“如果他们到了这儿，那他们很可能也去了其他地方。我不禁好奇，又有谁会聆听他们的呼唤呢？”
“谁都不会。”黛莉雅立即答道，“就算有人愿意尝试，他们也不可能找得到刚特格瑞姆了。”
“我知道有人可以。或者说，两个人。”席洛拉回答。
黛莉雅思索了一阵，然后点头赞同。“有些鬼魂可能会飘到路斯坎的地下城市。奥法主塔的须根连通那里。”
“我们该采取什么应对措施？”
席洛拉诱导性的提问方式让黛莉雅彻底看清了这位塞尔女术士的意图。
“一旦本初火元素再次苏醒，它所造成的破坏将会巩固我们的成果，制造出令我们足以完成恐怖环域的尸骸。而这将会确保我们针对耐色瑞尔人的胜利。这件事不容阻止，也不容拖延。”
“你希望我去路斯坎找贾拉索和埃索格特？”
“这还用问吗？”
“别低估那两个人。”黛莉雅警告道，“他们本身就已经足够强大，而贾拉索更不乏同样强大的朋友。”
“带上一打阿斯莫德——二十个，如果你认为必要的话。”席洛拉回答，“带上多克瑞。”
“巫妖会是个好帮手。”
“瓦琳德拉要留在我这儿。她的神智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了，但她尚未重获力量。她可不是能够随便牺牲的角色。”
最后一句话像一束闪电般击中了黛莉雅。“我就是？”
席洛拉大笑起来，将她的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困在熔岩之间的矮人鬼魂身上。它绝望的神情令塞尔女人倍感愉悦。
“多克瑞也是？”黛莉雅逼问道——他发现吸血鬼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知道他听见了他们最后一段谈话。
“万一形势不利，多克瑞完全逃得出来。”席洛拉一拍不漏地说。
她似乎总比黛莉雅棋高一着。精灵知道，正是因为她无法从自己在刚特格瑞姆失败的屈辱中恢复过来，才给了席洛拉面对她时的优势。自从她从那地方活着逃回来之后，黛莉雅变得不再坚定。曾经的她会主动出击，现在的她则是……应机而动。席洛拉恰恰就是抓住了她的犹豫。
“找到他们，看看他们是否打算返回刚特格瑞姆。”席洛拉下令。
“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还留在路斯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
“去搞清楚！”席洛拉喝道，“如果他们还在，而且的确打算返回刚特格瑞姆，那就阻止他们。否则，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决定响应矮人鬼魂的呼唤。我应该用不着向你解释这么多才对。”
“的确不用。”黛莉雅平稳地低声回答，“我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你遇到过阴魂国度的头号战士了吗？他正在无冬森林离游荡杀敌。”
“遇到过。他是个人类，但身上却带有一些阴魂的特征。”
“你和他交手过？”
黛莉雅点了点头；席洛拉不耐烦地示意她详细说明。
“他逃走了。”黛莉雅信口说道，“比起战斗来他更擅长躲藏，但他挥舞双刃的技巧同样不容小觑。我怀疑他主要都是在靠偷袭杀人。”
“你和他交手过？”
席洛拉回头望向无冬森林，看上去有些困惑。
“我不太可能很快就再次找到他。”黛莉雅说，不想让席洛拉因此而改变注意。她希望自己至少能暂时逃离这个女人，不再与灰影交手。
“那么，我会借助魔法手段把他找出来。”席洛拉说道。黛莉雅很好地掩饰住了她如释重负的心情。
“全速赶去路斯坎。”塞尔女术士继续说道，“找到你曾经的同伴，确保他们或是其他人都不会阻止我们凶猛的宠物发泄怒火。”
黛莉雅点点头，转身走开。
“这次别再让我失望。”席洛拉在她身后说道，她的语气明白地告诉了黛莉雅失败的可怕后果。
关海法放平双耳，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她降低重心，后爪踏向地面，准备一跃而起。
崔斯特见状点了点头——就在刚才，他也感觉到一阵异样：超乎自然的寒意令他颈后和两臂汗毛倒竖。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就在附近，据他所知，很可能是某种来自幽影界或阴魂国度的事物。
他缓缓移动步伐；他看不见这种生物或能量，不愿招来对方的攻击。崔斯特手扶刀柄绕到关海法身后，确信她可以挡下来自正面和侧面的攻击。而他自己则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他方向上。
紧张感渐渐消退，出于直觉，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身边飘过，飘向远方。他略微放松下来。
布鲁诺突如其来的惊叫让他放下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崔斯特转身冲向他们扎营的洞穴，关海法紧随其后。当他抵达洞穴入口时，崔斯特已经拔出了双刀，准备冲到朋友身旁和他并肩作战。
但布鲁诺并没有战斗。远没有战斗。他背靠洞穴后墙，张开双手摊在身前，仿佛正在向谁认输投降一样。他的呼吸轻浅急促，几乎可以说是正在惊喘。他的表情介于恐惧和……
那是什么？崔斯特暗忖。
“布鲁诺？”他轻声唤道，他的确感到了某种超乎自然的冰冷存在，就像在洞穴外面时一般。但他并未看到任何会令矮人如此惊恐的东西。
布鲁诺似乎根本不曾察觉到他的出现。“布鲁诺？”他提高音量再次询问。
“他们想要我帮忙。”矮人解释道，“但我不知道他们想让我帮他们干什么！”
“他们？”
“你看不见他们，精灵？”矮人问道。
崔斯特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昏暗的洞穴。“鬼魂。”布鲁诺轻声说，“矮人鬼魂。寻求我的帮助。”
“什么帮助？”
“如果我知道，我就是个长了胡子的侏儒！”说完这句话，布鲁诺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满脸迷茫。
但接着，他双眼圆睁——睁得如此之大，以至于崔斯特不禁怀疑它们会从眼眶里掉出来。
“精灵。”布鲁诺喃喃说道，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卡在喉间，让他无法开口。“精灵。”他又重复了一遍，而崔斯特发现他已经完全靠到了墙壁上，如果不是因为那堵墙，布鲁诺很可能早已瘫倒在地。在崔斯特身边，关海法再次降低重心发出咆哮，显得十分不安。
布鲁诺剧烈喘息着。崔斯特拔出双刃走上前去，每一步都恰到好处，让他始终保持在可以随时出手的状态。布鲁诺正在无声地呢喃着什么，但直到崔斯特走到朋友身边之后，他才听见了他的话。
“刚特格瑞姆。”布鲁诺轻声说。
崔斯特的双眼睁大了。“什么？”
“鬼魂。”布鲁诺磕磕绊绊地说，“刚特格瑞姆的鬼魂。乞求我的帮助。提到了一只复苏的凶兽。”
崔斯特环视四周。他能感觉到那种凉意，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问他们在哪儿。”他对布鲁诺说，“也许他们会给我们指路。”
但布鲁诺开始摇头，而且还重新挺直了身体——看到他这个动作，崔斯特才意识到那种凉意已经消失了，鬼魂已经离他们而去。
“刚特格瑞姆的鬼魂。”布鲁诺说，声音颤抖不止。
“是他们这么告诉你的？还是你猜的？”
“是他们告诉我的，精灵。是真的。”
这番话在崔斯特耳中倍显诡异；更何况，说出这番话的不是别人，而是布鲁诺，那个几十年来一直欢欣鼓舞地带着他寻找刚特格瑞姆的布鲁诺。然而，仔细思索之后，他理解了布鲁诺的惊讶来自何处——就算确信于某种事物的存在，对猜测的证实往往还是令人震惊。
布鲁诺转开目光凝视着远方。然后他眨了眨眼，仿佛突然顿悟了什么。“凶兽，精灵。”他说。
“什么凶兽？”
“它苏醒了……再次苏醒。”
崔斯特知道他在强调最后那句话，却依然不明白布鲁诺的意思。
“它上次苏醒时，无冬城毁于一旦。”布鲁诺澄清。
“那座火山？”崔斯特问道；布鲁诺不住点头，仿佛这就解释了所有事一般。“对，就是它。它就是那头凶兽。”
“他们这么告诉你的？”
“不是。”布鲁诺承认，“但就是它。”
“你无从得知。”
但布鲁诺还是不停点头。“你也能感觉到大地在脚下移动。”他说，“你也曾见到过山体的改变。它醒了。那头凶兽。刚特格瑞姆的凶兽。”他望进崔斯特的双眼，点头说道：“他们正在乞求我的帮助，他们也会得到我的帮助，不然我就是个长胡子的侏儒！”
他以更加坚定的决心再次点头，冲向他的行囊，翻找着他的地图。“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那地方的大概位置了！它是真实存在的，精灵！刚特格瑞姆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我们现在就去？”崔斯特问道。布鲁诺望向他，仿佛答案已经不言自明，崔斯特根本就用不着提问。
“去阻止一座火山？”崔斯特澄清。
布鲁诺停下了动作，张口结舌。
毕竟，你又该怎样去阻止一座火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