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Rainagel, Lala, Jerric
“我们迷路了！”黄胡子矮人嚷嚷着。
刚才那一步真是危险，他差点被自己左右摇晃着的长胡子绊倒在地。这是一个膀大腰圆的矮人，胖乎乎的身上几乎看不出脖子在哪儿，一张脸上更是挤满了各种夸张滑稽的元素：又长又宽的鼻子；裂开的大嘴里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下巴上拖着把显眼的黄胡子；脑门正中瞪着一双充满野性的黑眼珠。他要是活跃起来，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丰富了。他那副厚厚的重甲搁在铺盖卷旁，头上扣着个很大的金属头盔，上面刻有一对高耸着的分岔的鹿角。
“我们怎么会迷路的，你这该死的蠢蛋？”他说，“你不是让那些鸟儿在带路么？”
另外一个矮人，他那年长的兄弟，耸了耸肩发出一阵“呜呜”的哀鸣声。
他低头看了看双脚，把矮人常穿的厚靴子换成一双便鞋，然后向附近的一块石头踢了一脚，把它踢飞到灌木丛中。
“你说你带路的！”伊万·石肩咆哮着。“一条捷径？是啊，一条带我们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的捷径。而不是到秘银厅！只有一点你说对了，你真是个愚蠢的家伙，那么快就让我们走错地方了！”
气呼呼的矮人向前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压扁了的链甲，并把装有短小的十字弓驽箭的矢囊重新斜背到左肩上。
“提克，提克，提克，邦！”他的哥哥又开始在捉弄他，年长的矮人对着那些特殊制作的驽箭做了个射击的手势，每一支箭尾都附带装有一小瓶易爆炸的油。
恼火的伊万抓起一把手持十字弓，弓的样式是仿照了幽暗地域中黑暗精灵常用的那种，对准派克。
“炸你自己吧，你这个蠢蛋！”
派克瞪大了眼睛摇晃着脑袋，很快低吟了一句祷文。在伊万还没来得及叫他住手前，一根细长的树枝忽然垂下钩住了伊万突出的臂膀，随后紧紧缠绕着他的手腕，牵着他摔倒在地。
“你不想现在跟我玩这些把戏吧，”伊万警告说，“现在！”
“别乱来，要爆炸的，”派克一本正经地说，象责怪孩子的母亲那样，来回摆动着手指。
他看上去就和以前一样的可笑，绿色的大胡子分为两股，分别从他的两只大耳朵上被理到脑后，和长发合在一起，一直披垂到后背。他身穿一件绿袍，腰间系着根很粗的绳子。袍子的袖管过长，以至于当他将手垂在两旁时候，袖口就飘挂了下来。
伊万朝哥哥露出了个坏坏的笑容，盘算着怎样马上给他来点教训。
派克并没有理睬，径直走向一旁，他们露营地的火堆上正煮着一锅蔬菜。十多天前，这对活宝兄弟从小镇卡顿的高飞之灵神庙出发来到这里。他们受神庙牧师凯德立之邀，代表他和他的妻子丹妮卡去参加秘银厅之王布鲁诺的加冕礼。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曾在数年前为了寻找一位失踪的友人拜访过高飞之灵，和伊万和派克矮人兄弟有过一面之缘。自此之后，他们就总唠叨着想去见识一下秘银厅。落雪山脉的花园都已整理停当，布鲁诺的加冕礼盛典即将到来，这个时机对他们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下山以后，他们的旅程才刚开始。派克作为一个德鲁依（他自己一直这么认为），就信誓旦旦地向兄弟保证说有办法走一条更为便捷的路。他能和动物们对话，虽然平日里除了和伊万以外，他几乎很少同其他人打交道，只有伊万才听得懂他嘴里整日在咕哝些什么。派克的长袍下还藏着另外一种神奇的魔法，一种只有德鲁依才懂得的木遁术，利用树木间的互通，把人从一棵树传送到另外一棵，飞快地移动。
伊万和派克两兄弟已经赶了几天的路了，伊万一直在埋怨，觉得他们的旅途“太不自然”了。他们正走入一个黑暗深邃的森林。起先，伊万以为他们是进入了席尔明斯特，卡顿落雪山脉下面的那座精灵森林了。但在这个黑呼呼的地方徘徊了好几日之后，他们都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艾伯瑞斯和他的同胞们所管辖的魔法森林。比起席尔明斯特森林轻快的气氛来，这里显得更暗，到处充满了一种不祥的征兆。森林里掠过的风带来阵阵寒意，他们的方向似乎更往北一些了。
“你想来击倒我么？”伊万的喊声从他蹲着的那棵树上响了起来。
“呜-呜。”
伊万冷笑了几声，腾出一只手抓住十字弓，跳下树来。他飞快地将弓平举到面前，用牙齿咬着搭上一根弓弦，并将弦往前推进了一点放到合适的位置。然后，他用嘴咬住十字弓的手柄处，从背囊中抽出一支驽箭来。
“哦哦”注意到他的这番举动后，派克发出一声嚎叫。他从身旁的火堆边抄起一根木头，快速地念了段祷文，“沙啦啦，”对着他的弟弟冲了过去。
伊万不慌不忙地将方型镞箭塞入十字弓中，瞄准了派克和他手里的木棒。也许觉得自己离得有点太近了，黄胡子矮人稍微将武器放低了点，然后拉弓将箭射了出去。
镞箭不偏不移正射中派克手中那根附魔的木棒，一下将它射为两段，最后坠落到地上。一连串急促的闪光之后，派克的施法中止了，受到惊吓的矮人站在那里，右面的头发和胡子上冒着烟。原本手里举着的木棒已经彻底化为一根变黑的断了半截的木桩。
“哦哦哦，”德鲁依低啸着。
“哈，下一个目标是你的树！”伊万喊，顺手又将弓咬在嘴里，伸手去拿另外一只驽箭。
愤怒的派克飞扑向伊万，两个矮人扭抱着向后滚过去。扑过去的时候，派克被一根树叉往前绊了一点，随后又反弹回来，因此看起来他真是“飞过去”一样。
他们前后扭打着，派克枪走了伊万手中的十字弓，伊万猛力捶打着他的兄弟。由于两个人抱得太紧了，几乎没对对方造成什么伤害。两个矮人身下的那根强劲的树干由于他们的扭打，一直在前后晃动着。
派克又念出一段祷文，随着吟唱的结束，由“石肩”矮人兄弟两组成的球体瞬间弹向天空，在到达最高点后轰然落下，发出一声痛哼后翻滚到一边。
哥两一齐靠近火堆滚过去，伊万的鼻尖正好被烫着了，疼得嚷嚷起来。两个人都斜着倒向一旁，派克又用魔法弄飞了几根树叉。德鲁依一度想再次施法，而伊万用力将手挥向他的鼻子，派克立刻反击。这一来一回持续了很久——石肩兄弟一旦动起手来通常是无休无止的。终于，篝火附近传来的低吠声让这两个已将手伸向对方脸前的人停了下来。他们转眼望去，发现有一只大黑熊正用爪子扒着火堆上的食物。伊万迅速将派克推到一旁，跳了起来。
“赞美摩拉丁！”他忍不住叫道，然后去找自己的巨斧。“又送我一件新的斗篷！”
派克发出一声叫尖叫，声音大得惊飞了几百里外夜空中的鸟儿。
“你给我闭嘴！”伊万命令道。
他冲到一旁去拿武器，却听到他的兄弟已经开始祈祷，伊万打算再给他玩一个无害但有点恼人的小小的自然魔法。
激动的伊万握住了斧子转向火堆，发现派克不知何时坐到了那只满足的大熊面前，舒舒服服地靠着他的“熊皮斗蓬”。
“你不会吧……”伊万失望地喊着。
“嘿嘿嘿。”
又吼叫了一声，伊万扬起手臂，重重地将斧子扔到土里。
“该死的卡德立，”他咒骂道，因为在伊万看来，是卡德立影响了派克。卡德立牧师喜欢收养野生动物作为宠物，他还喜欢给动物们取名字，他曾将一只白色的小松鼠叫做珀西瓦儿。跟着，派克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在高飞之灵神庙，人人都知道派克有一堆动物伙伴，特别是卡德立和丹妮卡的孩子们（伊万却觉得那种事情实在很无聊）。至今为止，派克收养过的朋友们包括：一只大鹰，一对光脑袋的秃鹰，鼬鼠一家子，三只小鸡，还有一头名叫的顽固毛驴。
现在，又多了头熊。
伊万叹息着。
大熊发出一声低啸，安乐地躺倒在地上，然后就打着呼噜睡着了。派克也是如此。
伊万的叹息更是加重了。
“我不要求你们给点掌声，不，”侏儒南弗多说，他那细细的双臂交叉在瘦小的胸前，一双大脚焦躁不安地踏着地板，“你们一定会满意我带来的矿石的。”
他仅有三英尺半高，脸上长有一只又长又翘的弯鼻子，头顶上光秃秃的，耳边各堆有一簇白发。虽然长得其貌不扬，南弗多是北地最有名气的炼金术士之一。这一点埃拉斯图和桑蒂拉-星耀两人都很清楚。
侯爵埃拉斯图满意地拍着手，诚心实意地裂嘴大笑，因为南弗多刚给他看过一块经过特殊处理的金属。这是十天前才挖出来的一块矿石，经过熔化和切割。
用这个天才侏儒冶炼师的特别配方所打造出的盔甲比普通的盔甲要坚硬结实许多。
女议长正在一旁忙着比较不同的矿石，虽然没有鼓掌，她赞许地向侏儒点了点头。这两人在很早之前就是朋友了，埃拉斯图之所以会雇佣南弗多并把他带到米拉巴城来，主要还是由于桑蒂拉的大力推荐。
“用你的新配方，我们打造的盔甲将是北地最好的，”埃拉斯偷道。
“厄……”侏儒有些迟疑。“它们确实会比原来的那些要好，但是……”
“但是？没有任何“但是”，我亲爱的南弗多，桑蒂拉议长签定的那些贸易条约可以保证这一点。我们的货色将是最完美的，而不仅仅是更好，应该是最好的！我们要夺回过去几年在生意上的损失。”
“但我们对手的矿石资源更丰富，而且他们的技术更加完美无缺，”南弗多解释说，“用我的配方，确实可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强度和韧性，但我怀疑是否能够胜过秘银厅的矿石。”
埃拉斯图看起来差点从宝座上摔下来，他紧抓住两边的扶手。
“我们的确改善了不少！”南弗多怀着极大的热情说道，希望这种热情能够感染侯爵，但却失败了。
“我相信这是第一次成功地利用炼金技术改善了我们的产品，”桑蒂拉·星耀说，她不动声色地向南弗多眨了眨眼睛，“过去我们也曾尝试过各种偏方，但很少，恩，不是很少，是没有任何改善，想要改善并非靠什么自然界的魔法就能够做到。”
“任何一点点改善对于我们都是有益的，”桑蒂拉继续说，“我们的买家在挑选米拉巴或秘银厅的货物时候犹豫不决，如果能向他们证明我们的产品确实改善了质量，而不提高价钱的话，我相信能使他们很快做出决定。”
听到这里，埃拉斯图开始有点心动，他点着头，但南弗多不合时宜地又插了一句“然则”。
“还有什么？”侯爵猜疑着问道。
“配方中所需的精金矿石实在不便宜啊，”侏儒说。
埃拉斯图垂下了头，他的身后，四个“锤击者”护卫嘀嘀咕咕一阵咒骂。
“你使用的是精金？”桑蒂拉问，“我一直以为你是用铅矿在做实验。”
“我曾经尝试过，”侏儒回答说，“我试着在每种配方里都加过一点铅矿，”他耸了耸肩，“但不幸的是，加入铅之后，成品的强硬度反而降低了。”
“等一下”埃拉斯图换了一种挖苦讽刺的语气，侯爵从椅子上站起身，指着南弗多仿佛忽然抓住了他的把柄，“你掌握了混合金属的方法？就是想告诉我，用一种更昂贵的金属，才能炼出好的成品，反之，只能得到更次的东西？”
“是的，侯爵。”南弗多说，面对侯爵的挑衅，侏儒低下了他的大脑袋。
“听说过什么是合金吧？我亲爱的南弗多？”
“知道，候爵。”
“我一共付给你多少钱了？”
“足够多了，”桑蒂拉·星耀突然插话道，她走近了侯爵，将手搭到他的手臂上想使他冷静下来。“这也许是我们赢利的第一步。如果让南弗多减少冶炼的成本，会影响到产品的质量而卖不了好价钱。这是我们未来赚取更大利益的所必须迈出的第一步。我觉得，是个很好的开端！”
听了这话，侏儒稍微站稳了一些，但埃拉斯图侯爵仍然刻薄地讥笑着。
“好吧，不管怎么说，南弗多，”他说，“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和金钱了。回去干活吧，在你没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前别来见我。”
侏儒弯腰鞠了一躬，退出了房间。他离开后，侯爵埃拉斯图发出了一阵失望的咆哮。
“炼金术是值得支持和期待的一门科学，”桑德赖。
过去她就曾不止一次地提出过这样的建议。的确，埃拉斯图在炼金术士身上花费了不少的钱，这也是他们至今以来所见到的最重大的突破。
“这不管用，”他阴沉着脸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平复下来。“布鲁诺闯到我们城中，企图用他们的矿石和态度来制造混乱。炼金术改变不了什么。”
“即使没有秘银厅那些昂贵的矿石，我们也有足够的货出售，来保证市场的稳定。”桑蒂拉提醒说，“象锄头、犁、铰链，车轮盘这些产品的需求量比起秘银厅的剑和盔甲所占的比例要大得多。”
“这一比例足以决定谁才是真正的矿业城市。”
“确实如此，”桑蒂拉不得不同意伯爵的这个说法，但她只是耸耸肩。
对于战锤部落回到矮人要塞，重新成为米拉巴邻居的消息，她并没有特别震惊，和矮人相邻而居总比和原来那些邻居——邪恶的灰矮人要好得多。
“他们的士气在增长，”埃拉斯偷，他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而不是对桑蒂拉，“国王布鲁诺，这个传奇人物如今又回到他们身边了。”
“冈达伦·战锤国王的名望也很高，”桑蒂拉有点讽刺地说，“失踪多年后忽然回归。”
埃拉斯图摇着头，“布鲁诺是不同的，他在这个时刻重新拿回了秘银厅的控制权，和几个古怪的朋友，以及那只对他忠心耿耿的战队。布鲁诺重新改写了北地的历史，他的回归意义深重。我担心，布鲁诺重掌王权后，我们会比以前更难守住那些签定的贸易条约。”
“不会的。”
“我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埃拉斯图猛地说道，“看到他企图用他的声望来影响我们的城市，仅仅来拜访了一次米拉巴就让一半的矮人都在赞颂他。不，我无法忍受。”
他坐了回去，把一根手指放到撅起的嘴唇旁，脸上浮动着一丝奇怪的笑意，似乎想到了某个狡猾的计策。
桑蒂拉好奇地望着他，说“你不会在想……”
“有很多方法能降低秘银厅的声誉。”
“方法？”桑蒂拉怀疑地问道。
“我们这里不是有一些支持布鲁诺的矮人么？这堆人一直叫嚣着想让我也成为秘银厅之王的朋友，布鲁诺来的时候还问候了他们。”
“托格不会愿意做出损害任何秘银厅的事情的。”桑德赖，她很容易猜到了侯爵的意图。
“他会的，如果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埃拉斯图神秘地说着，脸上又浮现出当南弗多刚来进见时候露出的那种“诚挚”的笑意。
桑蒂拉·星耀有些怀疑地看着眼前那个男人。她以前就常听侯爵说过一些狡猾的阴谋，这是他坐在宝座上时主要干的事情，虽然有些如意算盘未能成功。这些计划最终以他的咆哮而结束，直接受害者是他王座后站着的四个“锤击者”。埃拉斯图不是个喜欢立即行动的人。他一直善于保护自己，他更愿意采取一种安全，保险的方式，比如去雇佣一个炼金术士。或者更远一步来看，如去破坏秘银厅之类的计划，必将承担引发一场战争的风险，马上行动不是这个男人一贯的做法。
桑蒂拉会很乐意观望侯爵下一步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