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陈岳辰
盖伦·福斯来回踱步、节奏很急，每一步都显出心中不耐，同时一直喃喃自语骂着些什么，又很怕小心不敢打扰到矮人，因为他们搭着彼此肩膀围成一圈，低头向摩拉丁祷告，祈求它能接引范德和邦纳巴斯进入天国。
钻洞爬上地面以后，一行人又跑了很长一段距离才躲开巨魔追击，目前还留在地面。不久前忽然下起大雨，他们找了一小片梅树林避一避。
矮人祈祷完毕——终于结束了吗？盖伦心想——达格那将军二话不说走到他面前。
“今天晚上咱们要先想想接下来的行动方针，”他告知道，“不少人觉得应该先找条隧道进去。”
“不是才刚从隧道钻出来？”盖伦提醒着。
“是没错，但咱们要找的不是那种泥巴隧道。矮人要在石头洞里才安全，就算是巨魔也别想把战锤氏族从石头洞里挤出去——”
“你们是不是忘记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了？”
“话是没错，所以我们不能一直停下来祷——”盖伦话都没说完就瞧见达格那面色一沉，意识到自己这么说相当失礼。
“这次算了，下次口气别太过分。”矮人将军警告他，“你担心同胞的安危，这心情咱们也懂，
可是时间真的不多了，继续在外头晃荡下去，只怕最后连家都回不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老矮人缓缓转身，望着远方景色。
“先朝西边走，爬上那座山，”他指着几哩外高起的地平线，“那里视野会好些，运气好的话能找到你的人，运气不好的话就没办法了。”
“还是找不到的话，你们就要回秘银厅了？”
“我别无选择。”
“那我呢？”盖伦问。
“你有选择的自由，”达格那回答，“咱们看过你的身手，想一起回去的话，大伙儿不会有意见。若你觉得不能就这么离开，还想要继续搜索同胞的下落，那么你只好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又或者你觉得还是与人类一起生活比较好，那可以试着走到银月城或其他没被兽人打垮，又有余力组织军队的城镇。看你觉得怎样比较好。”
盖伦抓了抓脸，之前只是胡渣、现在已经成了大胡子。他真的很想对达格那吼个几声，可是心里
明白将军已经尽力
巨魔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一直紧跟着他们，完全甩不开，双方迟早会再交战，达格那这支部队人数不多，能够再支撑几回呢？
“今天晩上就出发吗？”
“没有耽搁的理由。”达格那说。
盖伦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赶快整理了装备、绑好靴子与矮人一起列队上路。他专注在当下、专注在自己可以做的事情上，因为一旦去想象未来，意志就会崩解。
往后的人生充满太多如果。
“没找到人，我绝对不会回地底！”
山坡上风很大，盖伦奋力踏上顶端，然后转身望着达格那，想知道矮人将军对自己的坚持作何反应，却只见老矮人分了神，朝着西南边瞭望。
“怎——”盖伦也往那方向一瞧，哑然失声，远处冒着火光，看起来像是营火。
“说不定真的找到了。”达格那说。
矮人士兵纷纷围上来，又跳又叫，很兴奋地指着那一头。
“傻瓜才会点这么大的火，分明是想被巨魔找到。”一个士兵开口，其他矮人点头附和，可是达格那察觉到异样：火光跳动很不规则。
他比手势要大家安静。
“那些火是用来对付巨魔，”将军想通了，“下面开打了！”
“快过去帮忙！”盖伦叫道。
“差不多一哩……”旁边士兵估算着。
“地况很差。”有人接口说。
“用星星确认方位，咱们上！”将军下令。
矮人们找出与火光同方向的星座，立刻整队跑下山。盖伦一马当先甩开矮人部队，然而此举实属不智，人类的眼力在黑暗中并不发达，也因此只跑了六七步就被地上的东西绊了腿、脚步乱踩后撞上树枝，身子朝后一倒。幸亏达格那追在后面，双臂一张将盖伦捧住。
“长腿的，还是跟在我旁边吧，”老矮人劝诫他，“赶得及的！”
矮人族的腿粗壮但是短，奔跑起来是不比其他种族快，然而论及耐力、信念的话则数一数二。他们很快穿林越岭，谁摔倒了旁边的战友立刻搀扶，队伍前进的速度丝毫不减。
到了平地后他们继续冲刺，踏过隐没在夜色的水塘，途中桦树及一些灌木生得茂密，矮人索性抡起斧头大开大阖砍出一条路来。
穿过树林后，火光进入视野中，盖伦也听见打斗声，有人大声呼叫支持、有人发出怒吼或哀号，夜幕之下不再静谧。
他越听越焦急，很多正在求救的声音并非卫兵与战士，而是老幼妇孺。
从这距离还看不出来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事，盖伦脑海中窜过最恶劣的状况：地上散落许多尸块，一小群人类瑟缩起来，无力抵御四面八方涌上的巨魔。
他正要开口拜托达格那调度矮人官兵结成防卫队形，以便第一时间阻挡敌人攻击时，他们正好抵达战场，但没想到状况与自己预期的相差甚远，希望之光尙未黯淡。
坚强的奈斯枚人民正奋勇作战、与巨魔分庭抗礼。
“是连环椭圆阵。”队伍中一个矮人叫道。
连环椭圆阵是种精细的防御队形，盖伦知道奈斯枚居民在沼泽北面破碎多树的地形上，惯用这种排列来抗敌。阵行结构是组成两个椭圆，只有一点交接，战士们着重彼此援护、每个阵位都可以多人防守。这排列有其风险，太着重防御面的结果是一旦有阵位失守，攻击者便有机会各个击破，导致阵型崩溃。
目前为止似乎撑得住，但战况不妙，事实上仅只凭借防守方持大量火炬狂舞，吓退巨魔以及那些怪物带来的帮手——脑袋更不灵光的沼地树怪。
“先把枯树烧了！”盖伦察觉不只巨魔来犯，连忙大叫示警。沼地树怪乍看之下与枯槁的树木无异，扭曲的手臂形似干枝。
他吼声方歇，马上看见奈斯枚守军里头出现破绽，两个年轻人、或许应该叫大男孩才对，遭到特别魁梧的巨魔边咆哮边飞扑，双双滚倒在地。盖伦情急之下，孤身离开矮人队伍，提着长剑对准巨魔背后刺下。巨魔毫无防备，身体被他攒出大洞，重心不稳朝前倒下。
两个年轻人挺有志气，没有乱了阵脚，闪到一旁避开以后又跳回去，持着火把往怪物摊开的臂膀烫下，巨魔斑驳的灰绿色皮肤冒出许多水泡。
后头刚被他开了个孔的巨魔还没死，腹背受敌眼看就要命丧于此，却见到左前方的敌人脚步忽然踉跄，倒下时头上还被战斧补了一记重击。一名矮人自盖伦身旁穿过，追击他身后阴魂不散的怪物，另一名战士踩在倒下巨魔的背部，拿它当跳板施展铁头功，拦腰撞向正与盖伦缠斗的巨魔，更妙的是他翻滚落地同时不忘揪住巨魔的下半身，粗短手臂猛然一抽，借力使力扳倒怪物让它摔了出去。
“拿枝火把来——”盖伦听见先窜进战线的矮人嚷嚷。
他回头想要看清楚战况时惊呼退后，火炬从面前划过，他的视线跟着火光由左至右望过去，矮人接过火把后利落翻转、朝下拍去。刚被击倒的巨魔才要起身顽抗，火炬便直直插上它眼窝，它嗥叫时矮人逮着机会利落地把火送进它嘴里。巨魔气得双手乱抓，矮人战士连忙跳开，稳当落地时战锤也已挡在身前，动作一气呵成。
更多怪物上前包围矮人战士与盖伦，幸好达格那及时率领部下救援，战况顿时激烈起来。秘银厅矮人在盖伦左右两侧集结成紧密菱形，瞄准同一方向冲锋过去。
“看样子你那边的人也不差！”达格那朝盖伦叫道，“过去帮他们，这边交给咱们，你别担心！”
盖伦回头再朝那个打不死的巨魔挥出剑，紧接着从它身边钻过去，融入了人类的队伍中，同时心想应该还有游骑兵成员在这里才对，不然未经训练的人不可能布署得了这么整齐的阵法。
找到连环椭圆阵的中枢时，坚守原地的小伙子也注意到来人。盖伦目光一冷，小伙子被他瞪得浑身不自在。他随即跑到阵型中间，抢下主导位置。
“中央换我！”他朝着先前带队的人嚷叫。
“我守得住，福斯队长。”叫作伦内克的年轻人回答。
“到旁边去！”盖伦一吼，年轻人只得让开。
“朝内收紧！”队长朝着奈斯枚的同胞下令，“集中起来，矮人伙伴才有办法掩护大家撤退！”
“聪明。”矮人将军看着两个人类谈话，暗忖即便加上矮人助阵，也的确不可能击退这群怪物，阵线中有些地方柴薪已经快烧完了，巨魔发现空档就围过去，爪子毫不留情地肆虐。反正它们不怕一般兵器，砍出越多肉块只会生出越多的怪物。
“改变队形！”达格那下令，“双排三角阵！”
训练有素的矮人们齐声一喝、边跳边滚地，一眨眼就排成三角形，尖端交由战技最精湛的队员负责。这个阵型在战锤氏族中俗称“散敌楔”，针对敌军力有未逮的关节予以重创，破坏对方的行动态势。
将军屹立于队伍中央、指挥稳健，矮人士兵如死神化身一般，杀出血路保护人类撤离。最后一个大回旋利用火焰逼退巨魔、战斧凌厉地将树怪砍成一截又一截朽木。
达格那骤然改变指令，三角形一个尖端散开后绕过人类往北快跑上坡，与躲在那守株待兔的几个巨魔厮杀起来。
“往北走！”盖伦看到了矮人的行动，赶快要大家注意行进方向，出手推着附近的民众催促他们别再迷糊。另外一头伦内克同样赶着人群，催促中间的难民们赶紧穿过山丘。
达格那观察人类散乱的脚步，计算着该在哪个时点让部下断后，竟意外发现奈斯枚的两个领导者走起路来脚步同样急促、彷佛是同一个人分成年纪大和年纪小两种模样，脸上都带着纪律严明的军人才会露出的镇定神情。
此外，盖伦·福斯始终刻意不将目光放在年轻人身上，似乎不愿给对方一点点的肯定或赞赏。将军摇摇头，继续专注在自己的任务上。
“人类真糟糕，”他自言自语起来，“不讲道理。”
“他们救援成功了。”托斯安·安苟与珂尔丽可观望着远方战局。
“一时罢了。”女祭司回答。
托斯安听得出来她不在意。说穿了本该如此，为什么珂尔丽可、托斯安要在乎人类是否葬送在普罗菲特它们的爪子底下？
“矮人说不定准备回家了。”他补上一句，然后回头看了看被五花大绑、塞住嘴巴的范德，冷笑后朝他腰际踹一脚，疼得范德缩起来呻吟。
“就我们的侦察看来，这边只是奈斯枚难民的一小部分而已，”珂尔丽可反驳，“那些人类吓得半死，想到有亲人朋友在附近可能碰上同样的状况，应该不会轻易罢手。说不定矮人会答应帮忙扩大救援范围。这样岂不正好，看我们的敌人团结起来……一起死？”
“我们的敌人？”
单纯几个字，却问得珂尔丽可犹豫起来。
“在人类和巨魔里、或者在矮人与巨魔当中，我想我会和巨魔合作，”托斯安继续说道，“可是现在我禁不住诱惑，想去找个落单的人类玩一玩。”
“何必忍耐，”女祭司回答，“就好好享乐一阵子吧，朋友。不久之后若还想杀人，就得要对上做足准备而且经验丰富的矮人军队了。”
“要享乐的话，也许该顺道看看有没有偷懒的兽人。”
珂尔丽可听了一笑，“管他兽人、巨魔、矮人、巨人还是人类都一样，死得越惨越好。”
“假如，”托斯安附和着，”那些矮人愿意留在南边这里地面上、还叫了增援过来，那就再好不过了，比较容易说服普罗菲特也跟着待在这里。”
话才说完，托斯安自己也陷入沉默。
珂尔丽可听了心情凝重，两人都一样不想再度进入地道朝秘银厅接近，可是奥伯德给巨魔的指示却是从南边地下通路对矮人要塞施加压力。一想到必须攻进防守严密的矮人据点，随行的还是一大群没脑袋的臭怪物，两个卓尔就提不起劲。
“普罗菲特应该还是会按照奥伯德的命令，往北边移动。”片刻过后托斯安开口。
“我们两个最好想办法让它相信这边的情势比较危急。”珂尔丽可毫无犹豫。
“奥伯德可不会高兴。”
“那请他自己解决普罗菲特，或者两个人同归于尽，也是大快人心。”
托斯安冷笑着没再多言，他对于自己和三个伙伴扮演的角色感到满意。一开始的确是四个卓尔连手煽动奥伯德和格蒂发动战争，然而他们事前对于结果并没有特别的预期，甚至可以说究竟哪一方得胜，与这四人也毫无关连可言。他们要的只是乐趣以及过程中顺手取来的财宝。不论奥伯德、格蒂、还是布鲁诺·战锤死了多少的族人、心情多哀痛，都只算锦上添花。不过珂尔丽可与托斯安并不知道，他们的同伴唐妮娅·索多与阿德农·克里瑟已经命丧北境，死在卓尔叛徒的刀下。
大概一小时以后，矮人与奈斯枚难民在小池塘后面山壁上找到可以暂时栖身的浅穴，终于有机会为伤员包扎、清点这一次又多少人没能熬过来。
奈斯枚在这个地区几十年来一直是重要的地标，他们建立坚固的围墙，为银月邦联抵挡来自巨魔沼泽的侵袭。
长期与怪物征战、一刻都不能松懈的奈斯枚人，彼此之间情谊浓烈，因此每一次有人死亡，都是相当沉重的打击。单是今天就有十几人罹难、数人失踪，原本就不到百人的难民队伍很难承受这样的损失。此外许多人伤势太重，即便进了山洞疗养，也不代表能见得到等会儿的日出。
“巨魔不喜欢阳光，对它们眼力有影响。”达格那与盖伦·福斯安顿好难民后在洞口会合，矮人将军说，“我已经派人去清理刚才留下的足迹，顺便把太靠近这里的巨魔、树怪都收拾干净了。可是无论如何，咱们不能一直逗留，不然那些畜生迟早会全杀过来。”
“那我们就移动，不断地移动。”盖伦回答。
达格那听得出他的语气带着决心也夹杂了无奈，其实盖伦明白将军所言不假。
“我们可以一直找地方躲好，”他继续说，“伺机而动、随时重挫它们，然后将其余奈斯枚人找回来，组成一支可以对抗怪物的军队。”
“我们应该要找一条够深够坚固的隧道，赶快朝秘银厅出发。”达格那忍不住纠正，盖伦听完眼睛闪过一丝怒意。
“还有很多人在外面，我怎么可以在这种危难时刻抛下他们！”
“好吧，你自己决定。”达格那回答，“我带部队过来，目标是尽可能帮忙，这任务已经达成了。我这边刚刚又死了六个人，已经去了八条命。我们全部也才五十人而已，差不多死了六分之一。”
“但你们拯救的性命有十倍不只啊，十个奈斯枚人抵不过一个矮人的命吗？”
“啧啧，别胡说八道了。”达格那嗤之以鼻，“问题在于接下来走错一步路，所有人——我是说我的五十来个弟兄和你们这边快要一百条命，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只要不犯错就好了。”盖伦语调平板而低沉。
达格那闷哼一声走开了。他知道今天和盖伦谈不出什么结果，事实上也还没有必要取得共识，因为现在矮人并不知道能在哪里能找到一条通往秘银厅的地底甬道。
至于盖伦，他心里一定清楚接下来几小时、甚至几天里，这支人类与矮人组成的逃难队伍根本没有选择，会被敌人逼着四处逃窜。
反正眼下只能不停地逃，既然没别的路，也就不必白费唇舌。
矮人将军穿过人群，许多难民出言赞美与答谢，感激他方才慷慨仗义保护大家。在洞里他看见自己带来的牧师努力替伤者医治，于是拍拍每个弟兄的肩膀为他们打气。
他花了很多时间观察人类，发现奈斯枚的人民心地善良、性格坚强，不过就是脑袋比较像兽人了些。
假如以盖伦·福斯当成范本的话，那脑袋根本和兽人一样了。
这念头加快了达格那的脚步，他在难民群中寻找方才战场上特别出色的那个年轻人，结果在最深处发现他坐在一块光滑圆石上头。接近了一些后，将军看见年轻人身上有好几处伤口，尤其左手，从三根指头折曲的角度看来，显然是骨头断了，左耳还有一道深长血痕，实在叫人很担心等等耳朵可能会整个掉下来。
“你的指头、耳朵，要不要去找牧师看一看？”达格那上前。年轻战士吓了一跳，赶快挺起身子，他身上的链甲、皮衫很破烂。
“我叫达格那，”矮人先伸出长满茧的手，“秘银厅的将军，服侍我们的国王布鲁诺陛下。”
“请多指教，达格那将军，”年轻人回答，“我是伦内克，奈斯枚人。”
“是游骑兵之一吗？”
他点点头说，“至少之前是吧。”
“哼，不用多久就可以抢回你们的城镇了。”
老矮人察觉自己这番乐观宣言完全没使年轻人表情放松半点。其实从先前伦内克与盖伦·福斯在战场上对话的样子来猜测，他不觉得这小伙子的沉重完全来自于未卜的前途。
“刚刚在上面你打得挺漂亮的。”达格那说完却只见对方微微耸肩。
“矮人先生，我们只是为了生存而战，如果有失误就会死，实在没有太多选择。”
“本来不是就该如此吗？”矮人说，“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只能印证了那句老话：‘在战斗中最看得出一个矮人的人格’，我想人类也一样。”
“没错。”
达格那那双浓眉底下两眼微闭，“你知道这里有将近一百个人要靠你领导吧？怎么一脸丧气样？你都已经把大部分人带到安全的地方了，巨魔原先以为它们胜券在握的。”
“盖伦·福斯回来了，之后大家就会倚靠他。”伦内克回应道。
“啧啧，怎么这么说？”
“因为这是事实。”伦内克还是这么回答。说完以后，他滑下石头，客气但没什么力气地鞠躬后便走远了。达格那见状忍不住大大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时间多管闲事，巨魔还在追。
“人类……”老矮人咕哝着甩了甩头发。
“有一群绝望的人类散落在各处。”珂尔丽可·苏恩·薇特对双头巨魔普罗菲特报告人类难民得到矮人救援的事件，“距离彻底占领这片土地只剩下一步。现在全力投入、将他们一网打尽，就可以彻底毁灭奈斯枚，不必担心他们以后冒出来作对。”
“奥伯德要我们进隧道——”普罗菲特一颗头回答。
“现在就要！”另一颗头接着大叫。
“帮他拿下北边？”珂尔丽可冷冷道，“那些对普罗菲特和子民们毫无用处的地方？”
“奥伯德帮过我们。”普罗菲特说。
“奥伯德帮普罗菲特带巨魔杀出来。”另一颗头补充。
珂尔丽可知道它这话什么意思。其实那只不过是唐妮娅·索多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而已。他们给奥伯德机会去帮助普罗菲特成为巨魔的领导者。那时候的用意在于利用巨魔去干扰南方的人类聚落，特别是银月城的埃拉斯卓，以免她派出大军对付奥伯德，这样就能担保北方局势继续混乱。当然那时候珂尔丽可等一干黑暗精灵万万没想到奥伯德崛起得如此迅速，这转变叫人措手不及。
“普罗菲特也帮奥伯德把秘银厅的后门封锁了。”珂尔丽可提醒道。
“以牙——”第一颗头说。
“还牙——”另一颗头狂笑着。
“矮人还活着……”第一颗头又说。
“杀光——”第二颗头开口。
“他们！”两颗头一起咆哮。
“是要杀光秘银厅的矮人没有错，”珂尔丽可附和，“可是他们被堵在秘银厅里面，哪里都去不成，就算普罗菲特把这边的工作先做完，再过去也还来得及。”
巨魔的两颗头对望一阵，然后同时点了点。
“反过来说，从奈斯枚逃出去的人类没有被困住。”托斯安·安苟按照先前与女祭司模拟、演练的对话情境来切入，“继续放任他们乱窜，很快就会跑到普罗菲特抓不到的地方，更麻烦的是，他们会带很多很多朋友回来，等普罗菲特从地道出来，可能会被他们围攻。”
第一颗头开口：“可以……”
另一颗头接下去，“杀——”
“更多！”巨魔两颗头同时傻笑起来。
“但也可能多到杀不完。”托斯安迅速且担忧地朝着珂尔丽可瞥一眼，赶快出言反驳。
“而且奈斯枚的人会带法师回来用魔法火焰烧死你。”女祭司像是诅咒似地说。
这么一听，双头巨魔可没办法继续呆笑下去了。
“那该怎么办？”一个头开口问。
“斩草除根，”珂尔丽可说，“我们帮你找出所有人类的位置，你派部下去全部消灭，花不了多少时间。之后你也可以安心进地底去跟矮人尽情地打，不用担心回到这边的时候还有人守着。”
普罗菲特的两颗头又点了点，其中一个头咬着嘴唇，另一个头嘴阖不起来，看得出很努力想要听懂卓尔说的复杂言词以及其中含义。
“先杀人类、再杀矮人，”珂尔丽可化繁为简，”然后这边就是你的地盘了。奈斯枚人死光，就不会有人跑回来重建。”
“普罗菲特喜欢。”第二颗头这次先开口。”先杀人类。”
“再杀矮人。”第一颗头接着说。
“杀光他们！”第二颗头欢呼。
“吃掉他们！”第一颗头大叫。
“全吃掉吧。”珂尔丽可也一副开心的模样，然后朝托斯安比手势，他马上跟进。
“味道很好！”一说完他就对着女祭司耸耸肩膀，实在不知道这样荒谬的对话还有什么可以接的。反正也不重要，两个黑暗精灵看得出来计划已经奏效，巨魔头子会乖乖照办。
“印象中以前奥伯德也是这么容易控制的……”两人离开普罗菲特的营地之后，珂尔丽可感慨似地说。
托斯安也有同感。彷佛才不久之前，这世界还单纯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