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旅行的猫熊
我会找到你的，卓尔。
黑暗精灵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迅速调整了敏锐的感官，适应了周围的环境。那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依然清晰，侵入了他那片刻安静的遐想。
他知道那个声音，因为伴随这声音而来的是一幅灾难的画面，在他的记忆中再清晰不过了，那大概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他整了整眼罩，用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光头，试图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
那条龙已经被摧毁了，没有任何东西——即使是赫淮斯托斯这样的红色巨龙，能够在克林辛尼朋强烈爆炸所释放的力量中幸存下来。或者即使这头野兽还活着，为什么它没有在那时那地出现，在那里它的敌人在它面前将是束手无策的。
不，贾拉索确信赫淮斯托斯已经被摧毁了。但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人闯入他的思想，这一点贾拉索也很确定。
我会找到你的，卓尔。
正是赫淮斯托斯——通过心灵感应入侵贾拉索的梦境，使他清楚地看到了巨龙的形象。他不可能弄错那声音的分量，这使他从沉睡中惊醒，他本能地躲开它，强迫自己回到现实，回到自己的物质环境中。
他平静了下来，几乎立刻就后悔了，听着他的矮人同伴心满意足的鼾声，确保周围的环境是安全的，然后他再一次闭上眼睛，把思绪转向内心，进入一个冥想和孤独的地方。
不过，他并不孤单。
赫淮斯托斯在那里等着他。
他想象着龙的眼睛，一对闪烁着狂躁火焰的眼睛。他能感觉到野兽的愤怒，酝酿着复仇的希望。贾拉索的脑海里回荡着一声心满意足的咆哮，那是捕食者在猎物触手可及时的得意笑声。龙通过心灵感应找到了他，但这是否意味着它知道他在现实中的具体位置？
一阵恐慌席卷了贾拉索，他心里一阵混乱。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罩，那天戴在左眼上。它的魔法本应阻止赫淮斯托斯的入侵，本应保护贾拉索免受水晶球占卜或不必要的心灵感应接触。但这不是他的想象，赫淮斯托斯确实在他的思想里。
我会找到你的，卓尔。龙再次向他保证。
“会”找到他，所以还没有找到他……
贾拉索放弃了他的辩护，拒绝考虑赫淮斯托斯为什么不断重复它的声明。龙想让他考虑一下自己的位置，这样野兽就可以通过心灵感应从他那里得知自己的行踪。他让脑海里充满了路斯坎、卡林港和幽暗地域的画面。贾拉索强大的佣兵团中的主要副官是一位颇有造诣的灵能者，他教会了贾拉索很多精神上的诡计和防御技巧。贾拉索把这些知识都用上了。
赫淮斯托斯心神不定地咆哮着，从满足变成了沮丧，贾拉索的笑声迎面而来。你逃不过我的眼睛。龙坚持道。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杀死你了，我会找到你的，卓尔！我会再杀你一次。
事实上，贾拉索漫不经心的反应激起了野兽极大的愤怒——正如卓尔所希望的那样——在这种情绪下，恶龙暂时失去了控制，而这正是贾拉索所需要的。
他用一堵拒绝的墙来应付这种愤怒，迫使赫淮斯托斯从他的思想中抽离出来。他把眼罩移到右眼，他的触摸唤醒了魔法物品，加强了它的屏蔽能力。
最近，他的许多魔法物品经常失灵。在更广阔的世界，在密斯特拉的魔网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金穆瑞警告他要小心使用魔法，因为即使是简单的法术也可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这种报道最近变得司空见惯了。
不过，眼罩起到了作用，加上贾拉索聪明的技巧和熟练的防御，赫淮斯托斯被抛离了卓尔的潜意识。
贾拉索再次睁开眼睛，打量着他的小营地。他和埃索格特在米拉巴以北。太阳还没有升起，但东方的天空已开始露出黎明前的霞光。两人原定于当天上午与米拉巴的马吉安·埃拉斯图秘密会面，以完成这位自私自利的统治者与沿海城市路斯坎之间的贸易协议。或者更具体地说，是贾拉索的佣兵团和越来越商业化的商人之间的合作。达耶特佣兵团利用路斯坎作为通往地面世界的通道，用来自幽暗地域的货物交换来自地面世界的手工艺品，在魔索布莱城和路斯坎之间来回运送这些贵重的异国小玩意。
卓尔精灵审视着他们的营地，营地坐落在三棵大橡树中间的一个小山谷里。他能看到通往米拉巴的那条路，静悄悄的，空荡荡的。一只蝉在一棵树上发出哀鸣的叫声，一只鸟也叫了起来，好像是在呼应它。一只兔子飞快地穿过营地下方长满青草的小草地，急转弯，跳跃着逃跑，好像被贾拉索的目光吓到了。
卓尔精灵从树上的矮弯处滑了下来，从充当他床的沉重树枝上跳下来。他穿着魔法靴的脚安静地落在地上，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从灌木丛中走出来，以便能看到更广阔的区域。
“我想知道，你要去哪儿？”矮人在他身后喊道。
贾拉索转向矮人，埃索格特仍然仰面躺着，身上裹着一团杂乱的铺盖卷。半睁着一只眼睛回头望着他。
“我经常琢磨，矮人，你的鼾声和押韵诗哪个更烦人。”
“我也是。”埃索格特说，“但因为我很少听到自己的鼾声，我还是选诗歌好了。”
贾拉索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开了。“我在问你，精灵。”
贾拉索回答说：“我认为在我们尊敬的客人到来之前检查一下场地是明智的。”
“毫无疑问，他会带着米拉巴之盾一半的矮人来到这里。”埃索格特说。
贾拉索相信这是真的。他听到埃索格特拖着脚步爬出铺盖，站起身来。
“我只是比较谨慎，我的朋友。”卓尔回头说，然后出发了。
“不，不仅如此。”埃索格特宣称。
贾拉索无助地笑了起来。世界上很少有人对他有足够的了解，能够如此轻易地读懂他的战术和主张，但是埃索格特多年来一直在他身边，确实让这个矮人了解了一些贾拉索·班瑞的真面目他转过身来，对他那满脸胡须、脏兮兮的朋友笑了笑。
“怎么样？”埃索格特问道，“你的话我听进去了，但你为什么在发抖？”
“发抖？”
埃索格特耸耸肩。“就这样吧，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够了。”贾拉索吩咐他，伸出双手投降。
“快告诉我，不然我再跟你押韵。”矮人警告说。
“不如用你那强大的流星锤来打我吧，我求你了。”
埃索格特双手叉腰，狠狠地盯着这个黑暗精灵。
“我还不知道，“贾拉索承认。“是什么东西……”他伸出手，取回了他那顶巨大的宽边帽，整了整它的形状，然后戴在头上。
“什么东西？”
“是的，”卓尔说，“一个访客，也许在我的梦里，也许不是。”
“告诉我她是红色头发。”
“更可能是红色鳞片。”
埃索格特的脸因厌恶而皱了起来。“你得做个更好的梦，精灵。”
“的确。”
“我相信我的女儿过得不错。”马吉安·埃拉斯图说。他坐在桌旁的一把舒适的大椅子上，桌子是侍从从他米拉巴的宫殿里带来的，装饰华丽，而且很沉重，周围环绕着十几个来自米拉巴之盾的面色严肃的矮人。在他的对面，坐着贾拉索和埃索格特，他们用面包、鸡蛋和各种美食把自己的脸颊塞得鼓鼓囊囊的。即使是在荒野里举行的会议，埃拉斯图也要求用文明的方式谈话，其中包括一顿美味的早餐，这让埃索格特非常高兴。
“是的，阿拉贝丝很好地适应了路斯坎的变化。”贾拉索回答说。“她和肯斯丹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她在这座城市中的地位也越来越显著，越来越有影响力。”
“那个可悲的乌鸦。”埃拉斯图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他指的是统治这座城市的四位最高指挥官之一的肯斯丹船长。他很清楚，肯斯丹已经成为了那个精英集团的主导成员。
“肯斯丹赢了。”贾拉索提醒他“他智取了阿克莱姆·格里斯和奥术兄弟会——这可是个不小的壮举！——并使其他高级船长相信他规划的路线是最好的。”
“我倒更喜欢杜德蒙船长。”
贾拉索耸了耸肩，“这样对我们大家都更有利。”
“一想到我正坐在这里和一个卓尔精灵打交道，”埃拉斯图哀叹道。“我的一半盾牌矮人宁愿我杀了你也不愿我和你谈判。”
“那可不明智。”
“还是有利可图的？”
“也不健康。”
埃拉斯图哼了一声，但是他的女儿阿拉贝丝已经告诉了他很多关于贾拉索的事情，他知道卓尔的俏皮话是半开玩笑，半致命的威胁。
“如果乌鸦肯斯丹和其他三位高级船长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小计划，他们会不高兴的。”埃拉斯图说。
“达耶特佣兵团不听命于肯斯丹和其它高级船长。”
“但你确实与他们达成了协议，只在他们的市场上交易你的商品。”
“由于与魔索布莱城的秘密交易，他们的财富大幅增长。”贾拉索回答说：“如果我想在这种协议的范围之外做一些方便的交易，那么……毕竟我是一个商人。”
“要是肯斯丹有异议，他就死定了。”
贾拉索对这种说法一笑置之。“那我就会成为一个疲惫不堪的人，统治一座地面城市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了这番夸耀的含义，这种可能的含义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乐趣，因为它提醒他，提醒他在和黑暗精灵打交道。
非常危险的黑暗精灵。
“那么，我们达成协议了？”贾拉索问道。
“我会打开通往巴克斯仓库的隧道。”埃拉斯图回答道，他指的是米拉巴地下城的一个秘密市场，在矮人区。“金穆瑞的马车可以单独通过那里，其他人都不能进入。我希望定价能完全按照我们讨论的那样，因为仅仅是让合适的守卫保持对卓尔出现在城里的警惕，对我来说就不是一件小事。”
“卓尔的出现？您当然不会指望我们会屈尊进一步深入您的城市吧，亲爱的马吉安。我向你保证，我们对现在的安排非常满意。”
“你是个卓尔精灵，贾拉索，你从来都不会‘很满足’。”
贾拉索只是笑了笑，不愿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他同意亲自为金穆瑞牵线搭桥，然后由金穆瑞全权负责该协议的具体实施，因为贾拉索的旅游癖又来了，他想离开路斯坎一段时间。事实上，贾拉索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在几个月的旅途之后回到北方，发现金穆瑞在米拉巴取得了巨大的进展，甚至可能已经利用埃拉斯图或者其他任何支持他的傻瓜给他提供掩护，成为这座城市的真正力量，他也一点都不会感到惊讶。
贾拉索脱下他的大帽子，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并示意埃索格特跟上。矮人像猪啃松露一样哼哼着，嘴里不停地塞着东西，他那扎成辫子的大黑胡子上和地上溅满了蛋黄酱和果酱。
“这是一条漫长而艰难的道路。”贾拉索对埃拉斯图说。领主厌恶地摇了摇头，然而，米拉巴之盾的矮人们却带着纯粹的嫉妒观望着。
贾拉索和埃索格特走了一英里多，矮人才停止了打嗝，问道：“那么，我们回路斯坎了？”
“不，”贾拉索回答说，“我已经完成了这笔交易，金穆瑞会处理一些更为琐碎的细节。”
“就为了这简短的谈话和简短的一顿饭，我们走了很长的路。”
“你吃了半个上午。”
埃索格特揉着他那涨鼓鼓的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吓得附近一棵树上的一群鸟儿惊慌失措地飞走了，贾拉索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肚子涨得疼。”矮人解释说。他揉了揉肚子，又打了几次嗝。“所以我们不会回到路斯坎。然后去哪里呢？”
这个问题让贾拉索犹豫了一下。“我不确定。”他诚实地回答。
“我不会想念这个地方的。”埃索格特说。他把手越过肩膀，拍了拍他那强大的玻璃钢链锤的手柄，他把它斜绑在背上，当他沿着小径颠簸行进时，它们的尖刺头在他的肩膀后面弹跳。“好几个月没用过了。”
贾拉索心不在焉地盯着远方，只是点了点头。
“好吧，不管我们要去哪儿，如果连你也不知道的话，我在想，我说，骑马总比走路好。哇哈哈哈哈！”他把手伸进腰包，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战猪小雕像，这个小雕像可以召唤魔法坐骑来到他身边。他想把它拿出来，但贾拉索用一只手捂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
“今天不用。”卓尔解释道。“今天，我们漫步。”
“哼，但是我想走一条崎岖不平的路，让我多打几个嗝，你这该死的精灵。”
“今天我们走路。”贾拉索最后说。
埃索格特怀疑地看着他，“但是你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卓尔精灵环顾四周崎岖的地形，摩挲着自己纤细的下巴。“很快就会知道。”他
保证道。
“呸！我们本来可以回到米拉巴去吃更多的食物！”然而，他刚说完，脸色就变白了，对这个彪悍的矮人来说这是个罕见的表情，因为贾拉索用一种严肃又冷酷的目光盯着他，使他清楚地意识到谁是首领，谁是跟班。
“今天真是散步的好日子！”埃索格特惊呼道，最后打了一个大嗝。
他们把营地设在离他们会见马吉安·埃拉斯图那个小山谷东北方向几英里的一个小山脊上，在一排矮小的树木中间。许多树已经死去，其他的也几乎没有叶子。在他们下方的西边，隐约可见一个古老农场的遗迹，或者说是一个小村庄的遗迹，远处是一片狭小的石地，上面铺满了平整的切切割好的石头，大部分石头散落在地上，但有些直立着，这使得埃索格特咕哝着说，这可能是一个古老的墓地。
“要么就是一个亭子。”贾拉索毫不在乎地回答。
月亮升了上来，在头顶上飘荡的许多小云朵间翩翩起舞。在她苍白的光芒下，埃索格特很快就心满意足地打起了呼噜，但贾拉索并不想睡觉。
他看着月光下的阴影开始收缩，消失，然后向东延伸，月亮从头顶经过，开始向西下沉。他渐渐感到疲倦，他已经坚持了差不多一整夜。
卓尔默默地责备自己的愚蠢，他不可能永远保持清醒。
他靠在一棵枯死的树上，那是一个扭曲的轮廓，它的影子就像一个伸手向众神祈求的人的骨架。贾拉索没有爬上去——那棵老树可能承受不了他的体重——而是一直站着，靠在粗糙的树干上。
他让自己的思想脱离周围的环境，沉浸于自己的内心。回忆和感觉混合在一起，在这轻柔的漩涡般的中心，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涌，他感受着这个世界的节奏，轻柔的呼吸，他拥抱着与大地相连的感觉，仿佛他的根已经深深扎进了岩石里。与此同时，他体验到一种失重的感觉，仿佛自己在漂浮，美妙的放松感席卷了他的思想和身体。
贾拉索是自由的，遐想是他的避难所。
我会找到你的，卓尔。
赫淮斯托斯在他的梦境里，等着他。在他的脑海中，贾拉索再次看到了那头野兽炽热的眼睛，感受到了那滚烫的呼吸和更炽热的仇恨。
走开。黑暗精灵默默地回答：你没有理由和我争执。
我没有忘记！
是你自己的吐息打破了碎魔晶。贾拉索提醒那个生物。
通过你的诡计，狡猾的卓尔。我没有忘记。你蒙蔽了我，你削弱了我，你毁了我！最后一句话让贾拉索觉得很奇怪，不仅因为那条龙显然没有被摧毁，还因为他仍然有一种明显的感觉，那就是正在跟他交流的不是赫淮斯托斯——但那确实是赫淮斯托斯！
贾拉索的脑海里出现了另一个画面：一只球状头部的生物，脸上的触须威胁性地挥舞着。
我知道你。我会找到你的。龙继续说。你从我这里偷走了生命和肉体的快乐。你从我这里偷走了食物的香甜和触摸的乐趣。
这么说龙已经死了。贾拉索想。
不是我！是他！像赫淮斯托斯一样引起共鸣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咆哮。我是个盲人，睡在黑暗里！但我太聪明了死不了！想想你树立的敌人吧，卓尔！想想看，一个国王会找到你对……已经找到你了！
最后那个念头出现得如此凶猛，如此可怕，让贾拉索从他的幻想中惊醒。他焦急地环顾四周，仿佛在等待着一条龙俯冲下来，一口火焰吐息把他的营地融化在尘土中，或者是一个灵吸怪的幽灵跳出来，用心灵冲击永远扰乱他的思想。但在月光的照耀下，夜晚很安静。
然而贾拉索认为这里太安静了，就像一个捕食者的沉默。青蛙、夜莺和甲虫在哪里？
有东西向西移动，引起了贾拉索的注意。他扫视田野，寻找源头——很可能是某种啮齿动物。
但是他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参差不齐的青草在月光下和煦的夜风中舞动。
有什么东西又动了起来，贾拉索的目光扫过那些散落在田野里的废弃石头，他抬起眼罩，这样他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个模糊的、蜷缩着的身影站在田野的另一头，一边鞠躬一边挥舞着手臂。卓尔精灵突然意识到那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幽灵、恶灵或巫妖。
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一块平坦的石头移动了，另一块竖立着的石头倾斜得更厉害了。
贾拉索朝古代遗迹迈进了一步。
月亮消失在乌云后面，夜色更深了。但贾拉索是幽暗地域的生物，他的眼睛能在最微弱的光线下视物，在石头下面几乎没有光线的洞穴里，一小块发光的苔藓会像高燃的火把一样照亮他的眼睛。即使是在月亮隐藏起来的那些时刻，他也能看到那块石头再次轻微地移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挖它的底部。
“墓地。”他低声说，终于明白了那些扁平的石头代表的意义，并理解了埃索格特早先的评价。他说话时，月亮出现了，照亮了田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的石头旁边的泥土里搅动着。
一只手—只瘦骨嶙峋的手。
一道绿蓝色的奇怪闪电劈啪作响，划过田野。在这种光线下，贾拉索看到更多的石头在移动，地面开始翻腾。
我找到你了，卓尔！野兽在贾拉索的心中低语。
“埃索格特。”贾拉索轻声叫道。“快醒醒，好矮人。”矮人打着呼噜，咳嗽着，打着嗝，然后滚到一边，背对着卓尔。
贾拉索从腰带上的皮套里抽出一把手弩，一边移动一边熟练地用拇指拉着弦。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一种特殊的弩箭上，这种弩箭又钝又重，皮套旁边的魔法小袋在他伸手去拿的时候自动把箭塞进了他的手里。
“醒醒，好矮人。”卓尔精灵再次说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田野。一只只骨瘦如柴的胳膊向上伸着，抓着低矮墓碑附近的空气。
埃索格特依然没有回答，贾拉索举起手中的十字弩，扣动了扳机。
“嘿，现在，培根的价格是多少？”那个矮人在被弩箭击中屁股时尖叫起来。他翻了个身，像螃蟹一样爬着，然后又跳了起来。他弯着腿来回转圈，不时地揉着受伤的屁股。
“发生什么事了，精灵？”他终于问道。
“你的鼾声真的能够吵醒死人。”贾拉索回答道，他越过埃索格特的肩膀，指向布满石头的田野。埃索格特跳来跳去四处张望。
“我只看到……黑暗。”他刚说完，月亮不仅从云层中挣脱出来，而且又一道奇怪的闪电划出一道弧线掠过田野，就像一张能量网撒在地面上。在这一瞬间，—具具完整的骸骨从他们的坟墓里爬出来，蹒跚地走向绿树成荫的山脊。
“我想是冲着我们来的！”埃索格特吼道。“他们看起来有点饿。不止一点！哇哈哈！我敢打赌，他们肯定是饿死的！”
“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而且要快。”贾拉索说。他把手伸进腰袋里，拿出一尊黑曜石雕像，雕像是一匹瘦削的马，蹄子周围的曲折看起来像缠绕着火焰一样。埃索格特点点头，也照做了，拿出了他的战猪小雕像。
他们都放下武器，一起召唤他们的战马，贾拉索的坐骑是一匹梦魇，鼻子喷着烟雾，蹄子燃烧着火焰。埃索格特的是一头散发着热量，喷着下层位面火焰的恶魔野猪。贾拉索第一个坐上去，调转坐骑准备冲锋，但是他回头看到埃索格特拿起他的双胞胎流星锤，跳到野猪身上，一脚把它踢得尖声着径直冲向墓地。
“这条路更快！”矮人嚎叫起来，旋转着他沉重的流星锤尖头，“哇哈哈哈哈哈！”
“哦，罗丝女神。”贾拉索呻吟道。“如果是你派这个人来折磨我，那么你要知道我已经投降了，只求你把他带回去就行了。”
埃索格特径直冲向田野，野猪在他身下横冲直撞。另一道绿色的能量波照亮了他面前遍布石块的草地，几十个行尸走肉正从撕裂的泥土中爬出来，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逼近矮人。
埃索格特吼得更大声了，用他有力的腿紧紧地夹住那头恶魔野猪。野猪看起来和它那大胡子骑手一样疯狂，它径直向行进的僵尸冲去，矮人则挥动着他的流星锤，它们在他周围旋转，沉重的玻璃钢尖刺球砸在骨头上，折断伸向他的手指和胳膊，打碎头骨和肋骨。
他身下的野猪瞪着眼睛，用角顶着，用脚踢着，在那些饥饿靠近的没有思想的不死生物中间穿梭。埃索格特用脚后跟狠狠地撞击野猪的两侧，野猪笔直地跳了起来，带着灼热的气息，落地时，它的蹄下爆发出一阵橙色的火焰冲击波，翻腾的半径比矮人的高度还要宽一半。埃索格特周围的草都被熏得冒烟了，一簇簇高高的草丛上冒出了生命的火焰。
尽管火焰吞噬着最近的骸骨，但它们对从后面冒出来的不死生物没有起到什么威慑作用。这些怪物丝毫没有表现出恐惧的迹象。
埃索格特往头上一挥，一颗流星锤打到一个头骨上，把它炸成了一团白色的粉末。他大幅度地旋转着另一颗流星锤，从后面甩到前面，击中三只瘦骨嶙峋的胳膊，把它们干净利落地从身体上甩了下来。
那些骷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也不在乎，它们继续前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埃索格特对着这群骷髅吼叫，声音越来越大，他挥舞的双手更是怒不可遏。他不需要瞄准，如果矮人想砸碎骨头，他是不会失手的。
爪子般的手指向他伸来，狞笑着的头骨噼啪作响。野猪痛苦地尖叫起来，它1跳夭着，又发出一圈火焰，但那些没有思想的骷髅似乎没有注意到它们的腿已经变黑了。它们用爪子抓住野猪，使它陷入一种狂暴的状态，埃索格特被甩飞出去，飞得远远的，撞翻了前排的一堆骨架，但更多的骷髅在他倒下时扑向了他。
贾拉索讨厌这种打斗。他的大部分战斗技能，包括魔法和物理的，都是用来误导、迷惑和让对手失去平衡的。
但你不能迷惑无脑的骷髅或僵尸。
贾拉索长叹了一口气，从帽子上扯下一根巨大的羽毛，扔到地上，用一种晦涩难懂的语言对这根魔法物品发出命令。几乎立刻，伴随着一阵浓烟，羽毛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不会飞的鸟，有十英尺高，脖子粗得像一个壮汉的胸脯。
响应贾拉索心灵感应的命令，这只巨鸟冲向战场，用它的短翅膀猛击不死生物，用它有力的喙把它们啄成碎片。这只鸟尽情地踢打，啄击，每一次攻击都会把一具骷髅打成碎片，或者把一个头骨打成粉末。
但是更多的骸骨从撕裂的土壤里冒出来，它们一起用爪子抓扯着巨鸟。
在山脊的另一边，贾拉索漫不经心地把戒指戴在手指上，然后从背包里抽出一根细小的魔杖。
他伸出戴着戒指的手，戒指的魔力将他的打击扩大了好几倍，在最近的一排骷髅中吹出一条道路，让骨头飞向各个方向。第二击打碎了另外三个骷髅，它们正试图从他的左侧靠近。
卓尔立刻稳住了自己的位置，举起魔杖，召唤它的力量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温暖而神奇，最终对这些不死生物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与恶魔野猪的火焰不同，不死生物无法忽视魔杖的光芒。火焰只能使它们的骨头变黑，也许也能轻微地伤害它们，但太阳般的光芒却击中了赋予它们活力的魔法核心，抵消了把它们从坟墓里召唤出来的亡灵能量。
贾拉索把光芒的中心放在埃索格特倒下的地方，矮人发出了意料之中的惊讶和眼睛被刺痛的尖叫–这尖叫声对卓尔来说听起来很甜美。
当矮人终于从摇摇欲坠的骷髅的嘎吱声中走出来时，他忍不住笑了。
然而，这场战斗还远远没有取得胜利，越来越多的骷髅继续升起和前进。
埃索格特的恶魔野猪被杀死了，这个小雕像的魔力在几个小时内无法制造出另一个相同的生物。贾拉索的大鸟也被抓住了，正在被撕成碎片。卓尔抬起手指，
摸着帽子上的帽带，一根新羽毛的尖端开始发芽，但要过几天，另一只鸟才能被召唤出来。
埃索格特转过身来，好像要冲进另一堆骷髅里，贾拉索喊道，“回来！”矮人还在揉着他刺痛的眼睛，回答说：“精灵，还有更多的要打！”
“那我就离开你，让他们把你撕成碎片。”
“你要我在一场战斗中逃跑！”埃索格特大声喊道，他的流星锤撞碎了另一具用爪子抓住他的骷髅。
“也许唤醒这些生物的魔法会让你变成僵尸。”贾拉索一边说，一边把他的梦魇调转头，往山脊下走去。在几次心跳之后，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喃喃自语，埃索格特走了过来，矮人在他身边喘着粗气，手里拿着那只黑玛瑙野猪小雕像，嘴里嘟囔着。
“你现在不能再叫另一只了。”贾拉索提醒他，伸出一只手让埃索格特抓住。矮人坐到卓尔的背后，战马飞奔起来，把骷髅远远地抛在身后。他们刚开始骑得很快，绷紧了神经，之后就放松了，矮人开始咯咯地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卓尔问道，但是埃索格特只是狂笑着。
“怎么了？”贾拉索问道，但他没有时间回头看，埃索格特听起来似乎很高兴，无法好好回答的样子。
当他们终于到达一个可以安全停下来的地方时，贾拉索突然停下马，转过头来。埃索格特坐在他身后，笑得面红耳赤，举起一只骷髅前臂，手指还在空中乱抓。贾拉索从梦魇上跳了下来，但矮人没有立刻跟上，卓尔解散了战马，让埃索格特穿过虚无缥缈的黑烟跌倒在地上。
但矮人一边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边还在笑，那只活蹦乱跳的瘦骨嶙峋的胳膊把他逗得乐不可支。
“把那个讨厌的东西处理掉！”贾拉索说。
埃索格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有更丰富的想象力呢，精灵。”他说。他跳起来，解开沉重的胸甲，它刚滑到一边，矮人就用那只还在抓他的手越过他的肩膀，搔着他的后背，高兴地长叹一声。“你觉得它能活多久？”
“我希望比你久。”卓尔精灵回答道，闭上眼睛，无助地摇着头。“我想不会很久。”
“哇哈哈哈哈哈哈！”埃索格特笑道，然后，“啊啊啊啊——”地尖叫起来。
第二天早上，当矮人再次摆弄他的骨骼玩具时，贾拉索对埃索格特说：“下次我们面对这样的生物时，我希望你能听从我的指挥。”
“下次？你知道什么，精灵？”
“这不是偶然事件，”卓尔承认。“在我的思想中，有一头我以为已经被杀死的野兽来拜访过我两次，它不知何故超越了死亡。”
“一头把他们的尸骨挖出来的野兽？”
“一条巨龙。”贾拉索解释说，“在这里的南边……”贾拉索停顿了一下，不太确定赫淮斯托斯的巢穴在哪里。他曾经去过那里，但是是使用了一个瞬间移动的咒语。他知道那遥远的地方的大致面貌，却不知道那老巢的具体位置，虽然他想到一定有一个人知道那地方。“在雪片山附近。”他最后说。“似乎是一条思想可以跨越数百英里的巨龙。”
“你觉得我们需要跑得更远吗？”
贾拉索摇了摇头，“我可以招募很多强大的力量来打败这个怪物。”
“嗯。”矮人说。
“我只需要说服他们不要先杀了我。”
“嗯。”
“的确，”卓尔说。“一位伟大的牧师，名叫卡德利，他是他的神祗的代理人，他承诺，如果我再回来，他一定会杀了我。”
“嗯。”
“但我会找到办法的。”
“你是这么说的，你是这么祈祷的，但我希望我不是那个要付出代价的人。”贾拉索怒视着矮人。
“好吧，那么你就不能回到你想去的地方——尽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去你想去的地方！去一个龙出没的地方！”那刺人的目光渐渐变成了呻吟声。
“我知道，我知道。”埃索格特说。“再也没词唱了，但那首歌很好听，是吧？”
“还需努力。”卓尔说，“尽管比你平时唱得要好得多。”
“嗯。”矮人说，脸上洋溢着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