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实际上，那根本就算不上一扇门——只不过是几块用破绳子、旧布和藤条绑在一起的木板。所以当矮人凶狠地全力撞上它时，门扉立即分崩离析，木板、绳子和藤条扯着一段段碎布飞进后面的小洞穴里。
随之而来的混乱场面足以令来自九渊魔域的狂怒喧嚣也相形见绌。矮人挥舞着两把流星锤，带着致命的精准冲向面前可怜的地精们。他浓密的黑发在空中狂乱飞舞，长须从中间分开编成两条辫子，鞭打着自己的胸口和肩头。
矮人转向四个聚在一处地精，这群地精中最密集的地方。他径直冲进它们中间，对它们手里粗制滥造的武器仿佛视而不见。他突破了它们的防御，连踢带踏，挥舞着致命的流星锤，两只生满尖刺的金属球在结实的链端飞舞呼啸。一只地精当胸正中一锤，胸肺尽裂，足足飞出了十尺之远。他身躲过一支刺向他的长矛——那充其量不过是根削尖的长棍而已——同时滚翻上前，抬起拖在身后的那只手来勾住地精的手臂，把它抛到一侧。矮人在地精面前站定，两枚流星锤挥过头顶，砸碎了地精的肩膀和脑袋。地精倒地时，矮人重重一脚踹上它的下颌，踢碎了它的颚骨。地精并未尖叫：它早已一命呜呼了。
矮人一跃而起，转身面对剩下的两只地精；须辫随之甩向空中。它们无法匹敌对方展现出的狂怒战意，甚至无法理解那种狂野，一时之间踌躇不前。
对矮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冲上前，双手分别挥向两只地精。一拳正中目标，另一拳擦过对手。但即便是这样，攻击的力度也让第二只地精踉跄了好几步。矮人跳到那只地精身上，拳打脚踢将它揍翻在地。
他跑过地精，直奔门口，挥舞着流星锤扑向一侧，接连两击打中了试图破门而出逃下山坡的地精后背。事实上，它的确破门而出了，而且比它设想的快得多——如果它的确设想过什么。
只可惜，率先破门而出的是它节节寸断的脊柱，当它撞上坚石、跌进尘土间时，它只觉得……知觉全失了。
矮人两脚开立，在门前稳稳站定，扎了个马步，摆出防御架势。他双目圆睁、须辫弹跃，两手在身侧张开，流星锤的链球低垂在下方。
他确定洞中原本至少十只怪物，但其中五只已经丧命，现在他面前只剩下了两个。
好吧，至少有一个的确是面对着他的，另一只地精则疯狂敲打着位于洞穴后方的另一扇门。那扇硬木门上箍着铁条，看来要结实得多。
面对着他的地精战战兢兢地依偎在同伴身边，不敢将视线从狂怒的入侵者身上移开。
“哈，原来你们还有个更安全的房间啊。”矮人说着向前跨出一步。
地精畏缩了，打颤的牙关中传出悲惨的细小声响。他的同伴愈发疯狂地捶打着门板。
“攻过来呀。”矮人骂道，“捡起根棍子向我还击。别把我仅剩的乐趣也给剥夺啦！”
地精略微直起身体；战斗经验丰富的矮人抓住了这一细节，飞旋转身并反手高高挥出一击，却与从他背后的破门中溜进来试图偷袭的地精相去甚远。但他本来也没打算击中这只怪物，只想令它分心而已。
它的确分心了。与此同时，矮人迈步上前挥出第二击，攻向对手明显的破绽。地精的面颊被流星锤砸得粉碎；如果不是撞上了门框，它必将飞得更远。
等矮人转回身来的时候，两只地精都在绝望地捶着门板，那扇门却纹丝不动。
矮人长叹一声放松下来。他兴意阑珊地摇了摇头，走过房间，接连两锤砸进两只怪物的后脑。
一手提起两枚流星锤，另一只手抓住一个死去的地精后颈，他以媲美巨人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将地精扔到十尺之外的墙边。然后第二只也一样飞了出去。
矮人整理着自己的腰带。正是这块附有魔法的厚重皮革令他展现出了此般怪力——甚至超越了他原本就壮硕有力的体型所赐予他的力气。
“造得不赖。”他端详着门扉的做工，评论道。
那扇门并不是地精打造的；它很可能是这群生物从瓦萨沼泽的诸多城堡废墟里面搞来的。但他依然不得不对地精们由衷赞叹——它们把门板严丝合缝地嵌进了墙里。
矮人一边敲门一边操着流利的地精语高喊起来：“嘿，那边的脑壳扁平的鼻涕虫们，你们总不会想让我毁了这扇漂亮的门吧？所以还是打开它，让事情变得简单点吧！我甚至会容许你们活下去，虽然你们的耳朵我是要定了。”
说完，他将自己的耳朵紧贴在门板上，听见一声小小的呜咽，紧接着是一句声音更大的“嘘，安静！”
他叹了口气，再次敲门：“拜托，这是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啦。”
他边说边退后一步，手指扣住流星锤缠绕着皮革的握柄，启动上面的魔法，液体从两只链球的尖刺间渗了出来。右手的链球上渗出清澈澄透的油膏，左手的链球则变得干涩发红[1]。他打量着那扇门，看出中间垂直相交的金属条是门板上最关键的支撑点。
矮人数到三——他总得给地精们一个实实在在的机会，不是吗？——然后猛然跳上前去挥出武器。左手的流星锤率先击中那两道关键的金属条的交叉点。矮人继续跳跃旋转，为右手的武器蓄势；与此同时，左手的武器两次砸上门板，在随之凹陷下去的硬木和金属上留下了红色的痕迹。
那是锈蚀怪的分泌液。这种邪恶的怪物能把所有身着闪亮盔甲的骑士们吓到失禁——正如眼下，坚硬的钢条在转瞬之间就变成了分泌液的颜色，开始生锈脱落。
确信钢条已经被彻底损毁之后，矮人全力高高跃起，同时扭转身躯，将全部力量和自身体重都压在右手的流星锤上，精准地打在同一个位置上。或许，只靠着这份令人叹为观止的蛮力所造成的冲击，矮人就已经足以砸碎那扇门了，更何况随着第二击，另一只链球上的液体——冲击油膏——也同时发挥了作用。
门板，连同门板背后的门闩一齐断作两截。大门訇然敞开，矮人右侧的半扇门板摇摇欲坠地挂在仅剩的一道门铰上，左边半扇则掉在了地上。
三只地精站在那里，抢来的铠甲看来极不合身——其中一只地精甚至还带着一顶露脸钢盔。它们手持各式武器：一把短剑，一把阔剑，一柄战斧。年轻些的冒险者或许会因此而踌躇不前，但矮人花了四百年的时间与更危险的对手作战；一瞥之下，他就立即看出这三只地精没一个知道该如何使用它们手中的兵刃。
“那啥，要是你们愿意交出耳朵的话，我就放你们出去。”矮人操着口音浓重的地精语说道，“你们这群脑门扁平的兽人是死是活才不关我的事呢，但你们的耳朵我可是要定了。”说完，他拿出一把小刀，让它飞旋着插到正中那只地精脚前的地面上，“给我你们的左耳，然后把刀子还来，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我会自己从你们的尸体上割下耳朵。你们选吧。”
矮人右侧的地精举起阔剑，大叫着冲上前来。
这正是埃索格特希望得到的回答。
听见矮人推门进来，阿提密斯·恩崔立闪到一块穿衣屏后面。杀手一向不喜欢埃索格特，也从未真正信任这个矮人；他很高兴能有机会偷听矮人说话。
“哈，你在这儿啊，霸占我宝座的麻杆精灵。”埃索格特大喊着闯进卡莉哀的房间。
女人斜瞥了矮人一眼，仿佛对此漠不关心——恩崔立知道她那份自信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自己。杀手就藏在咫尺之内，随时可以发动袭击。
“你觉得你也算是在这地方给你闯出名声了，对不？”
“你在说什么？”
“卡莉哀女士，位居榜首。”埃索格特回答。卡莉哀和恩崔立都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在瓦萨之门，许多进入荒野猎杀怪物的冒险者之间都存在着某种竞争。瓦萨之门的指挥官为这些怪物的耳朵开出了赏金，不仅如此，为了增加娱乐性，他们还立起一张榜单，列出了各个赏金猎人的排名。埃索格特的名字几乎从最开始就一直占据着那张榜单的顶端，直到几个月前才被卡莉哀取代。她的搭档帕瑞瑟斯的战果也只是略逊于矮人而已。
“你以为我在乎那个吗？”矮人问道。
“显然比我在乎。”半精灵回答。
躲在屏风背后的恩崔立再次点头；他亲爱的女战士的回答令他深感满意。
埃索格特哼哼着大吼起来：“哼，你没法儿再霸占那个位子了！”
恩崔立密切关注着他的语气变化。那个矮人是在威胁卡莉哀吗？
下意识地，杀手摸向兵刃，并大着胆子在屏风后面移动脚步，以便从靠近门口的边缘向外窥视。如果形势需要，他从这个位置上可以直取这名强大矮人的侧翼。
但看到埃索格特拿着一只鼓鼓的小袋子向前伸出手的时候，恩崔立放松了下来——那里面装了些什么，杀手再清楚不过。
“很快你就会又被我踩在脚底下啦，半精灵。”埃索格特说着摇了摇手中的袋子，“十四只地精，两个蠢兽人，再加上一只食人魔。”
卡莉哀耸了耸肩膀，仿佛全然不为所动。
“你最好趁冬天出去狩猎一场，要是你有矮人那么坚韧的话。”埃索格特说，“至于我自己，我可要去南边喝点儿酒暖暖身子。要是你的运气足够好，没准儿你还能爬回第一的位置上去——不过，雪一融你在那个位子上就坐不了几天啦。”
说到这里，埃索格特略作停顿，在他浓密的黑色须发间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当然了，现在你可没有搭档了，不是吗？除非你能说服那个小贼陪你一道出去狩猎，不过我可不觉得那家伙愿意走雪路！”
当埃索格特提及帕瑞瑟斯时，卡莉哀明显地畏缩了。这让恩崔立心烦意乱，甚至没有注意到矮人最后一句话里的冒犯。他知道，那伤痕依然鲜血淋漓。卡莉哀和帕瑞瑟斯并肩战斗了许多年，然而，在他们前往帕里斯楚克的路上，因为遭受在一群有翼蛇怪的追击，帕瑞瑟斯从恩崔立驾驶的马车上掉了下去，一命呜呼。
“我无心出去狩猎地精，好矮人。”卡莉哀说道。她声音平稳——恩崔立注意到，她尽了一番努力才达到了这种效果。
矮人嗤之以鼻。“你爱咋办就咋办。”他回答，“我才不在乎咧，因为春天一到我就会从你或者其他想要超过我的家伙手里抢回我的冠军头衔。你可别怀疑！”
“我不怀疑，也不关心。”卡莉哀说道，略微平息了对方的气焰。
的确，埃索格特看来无言以对。他只是点了点头，发出个意义不明的声响，又向卡莉哀晃了晃他装满耳朵的袋子。接着他再次点头，说道：“好吧。”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恩崔立丝毫没有留意到那些动作，他的目光依然集中在卡莉哀身上。她表现得泰然自若，但矮人的话语无疑已经重重压上了她纤细的双肩。
[1] 和《巫王的承诺》中的描写有所出入。参见该书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