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猫与鼠

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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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怎么办?”女人局促不安地对大法师问道。

奈里特冷冷瞪了她一眼,她立即缩向后方。她没资格提出这种问题。过去五年里,她一直在瓦萨之门负责一项极为简单的任务,从没有过任何变动。

女人咬住下唇,鼓起勇气继续逼问——她深知沉默只会给她带来比激怒大法师更加可怕的危险。

“请您原谅,先生。”她说,努力说出这些灾难性的字眼,“但我们的人纷纷被挂上了绞架。谍韵成员到处都是……在这儿也一样。他们正在寻找我们的同行,挑拨他们彼此背叛、自相残杀,就连没中计的那些,据说也被抓到了南方,套上绞索。”

奈里特望向她,目光冷硬。就连对未来的恐惧也无法让她在奈里特冷酷的注视下继续说下去。她放低视线,表现出一副追悔莫及的顺从姿态,轻声嘀咕道:“对不起,先生。”

“庆幸吧,你在这儿不认识任何能让你背叛的人。”奈里特对她说道。他伸手捧住她的面颊,动作轻柔地抬起她的脸。

看到大法师的残忍表情,女人双膝一软。

“当然了,这是因为你在谍韵手下可能经受的折磨绝对无法和我们对待背叛的手段相匹敌。永远不要忘记这点。如果绞索套住了你纤细的脖子,就闭眼安睡吧。当脚下的陷阱门打开时,你只需彻底放松就好。据我所知,长痛不如短痛。”

“但-但是先生……”可怜的女人与不成声。她抖成一团,如果不是因为奈里特正抓着她的下颌,她早就瘫倒在地了。

奈里特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按住她的双唇,打断了她的话。“你今天的表现也让我很满意。”他说;在惊慌失措的酒馆侍女耳中,没有任何话比这番宣言更像是一句诅咒。“和你在许多年前选择接受我的雇佣后表现得一样好。”他又添了一句,强调着她的共犯身份。

“这次你要多干一点儿。”法师继续说了下去,露出微笑——这令他的表情变得愈发残酷。他放开女人,摸向腰带,解下一只装满钱币的小袋。“全是金子。”

有那么一瞬间,女人的眼中闪过热切的光。她重重咽了口唾沫,思索着该如何向谍韵解释这笔钱财的来源。

但她还是接过了钱袋。

随着一团烟雾和一阵轻咳,国王盖洛斯和他的朋友们意识到灰袍艾默林终于抵达了海里奥加巴鲁斯。令人惊讶的是,年迈的法师竟然没有选择坐落在城市另一侧、对传送术而言较为安全的法师公会,而是直接传进了王宫的会客大厅。更令人惊讶的是,艾默林并非孤身一人。

所有人——盖洛斯、塞勒顿、凯恩、杜加德修士和狄米安·睿男爵——都望向那名年迈的法师和她身旁长着扁平圆脸和火红长发的年轻美女。

“你好啊,麻烦精。”塞勒顿冷冷说道,“你的时间总是掐得近乎完美。”

“鉴于我没向你寻求建议,我干的任何事在你看来都不可能近乎完美。”艾默林反驳,“只要能按照切厄尼大师的指示运转,就连这个世界也会变得……近乎完美。”

“他总算变聪明了,不是吗?”塞勒顿询问众人,然后重新转向盖洛斯。

艾默林嘟囔着向游荡者挥了挥手,又咳嗽起来。

“实际上,我觉得你到得正是时候。”盖洛斯说。他从艾默林身上移开目光,望向他的客人,海里奥加巴鲁斯的男爵。狄米安·睿拥有达马拉人口最稠密、地位最重要的领地,一直是盖洛斯的潜在对手。据说他在某种程度上也控制着刺客要塞——正因如此,当这个焦躁不安的男人一大早就敲响王宫的大门,因为盖洛斯的手下在他的美丽城市中执行绞刑而高声抱怨时,国王及其盟友们并未感到丝毫惊讶。

“睿男爵。”艾默林冷冷唤道,甚至没对他鞠躬致意。

“灰袍。”睿回答。

“我们的男爵朋友是专程跑来反对我们在他的城中弘扬正义的。”杜加德修士解释道。

“我才刚到。”艾默林提醒他。

“谍韵发现了不少刺客要塞的探子,”盖洛斯说,“他们竟然明目张胆地袭击了一名教团见习骑士。”

“那个叫恩崔立的家伙?”

“正是。”盖洛斯说,“但我们的敌人这次玩得太过火了。他们不知道凯恩大师和塞勒顿就在附近,还带来了许多盟友。”

“所以你就绞死了他们?干得好啊!但我不得不问,睿男爵对此又有什么可反对的呢?他的前任情人也被挂到绞架上了吗?”

“你应该先想清楚再说话,灰袍。”狄米安·睿说,大法师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而你则应该记住,我之所以没有在征异灭亡时彻底摧毁你,完全是因为你面前这位坐在王座上的男人心肠慈悲。”

“够了,艾默林。”盖洛斯国王说道,“其他人也是。”他严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怒气冲冲的男爵身上。“睿男爵,海里奥加巴鲁斯是你的城市,这点毋庸置疑。但你的城市坐落在我的国家里,我不需要你的准许才能自由通行。”

“你永远是我欢迎的客人,陛下。”

“我不是作为你的客人来到海里奥加巴鲁斯的。”盖洛斯回答,“你犯了个最基本的错误。当你的国王来到海里奥加巴鲁斯,你是他的客人。”

这话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狄米安·睿不安地调整着重心,像一只被逼到石墙脚下的狐狸,面对着一群飞奔而来的猎犬。

“而且,当我提供助力——也就是谍韵——帮你守护城市的安宁时,你应该对我心怀感激。”

狄米安·睿咽了口唾沫,不为所动。

但盖洛斯同样没有任何动摇。“现在就这么做,然后告退吧。”他说。

睿环视四周,先是凯恩,然后是艾默林,盖洛斯的盟友中和他关系最差的两个人——至少表面如此。

“国王正等着你呢,蠢货。”大厅后方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所有人一齐转头,看见熊一般强壮的奥尔温·森林之友和纤细苗条的瑞奥丹·帕尔尼站在门边。在盖洛斯的六位同伴中,只有他们两个一直不见踪影。

“继续。”说着,奥尔温大步走上前来,他一只手里抓着那把强大的战斧——伐木者,看上去愈显凶悍,“告诉你的国王你有多感谢他,你的所有市民都会载歌载舞,因为他的到来让整座城市变得更加安全。”

狄米安·睿转向盖洛斯。“当然了,陛下,我只是希望你们也能邀请我观看绞刑,或是在碟韵和刺客要塞大规模开战之前通知一下我的士兵。”

“这样他们就能靠掷硬币来决定帮谁了。”艾默林对身边的女孩嘀咕道,声音之大却足以被所有人听清。大家窃笑起来——除了盖洛斯和狄米安·睿。后者对他怒目而视。

“要是能看到有多少在劫难逃的囚犯把希望寄托在男爵身上,那就更有意思了。”艾默林迎上对方的目光。

“够了。”盖洛斯斥道,“好男爵,我恳求你就此告退。谢谢你的……建议。我们会认真考虑你的谏言。”

“并不予采纳。”艾默林说。盖洛斯瞪了他一眼。

“您计划在海里奥加巴鲁斯停留多久呢,陛下?”狄米安·睿的声音未必太过甜蜜了。

盖洛斯望向凯恩,后者点了点头。“差不多该走了,我猜。”盖洛斯说。

“的确。”艾默林添道,引得盖洛斯再次向他望来。法师向身旁的女孩歪了歪脑袋,盖洛斯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男爵。”他站起身,向门口挥手示意。

狄米安·睿犹豫片刻,然后鞠了一躬,转身离去。还没等他走出大厅,众人就纷纷聚集到奥尔温身旁,拍着他的后背哀悼游荡者马里亚布朗。对奥尔温来说,那名游侠就像他的儿子一样。

“我一定要找出有关马里亚布临终遭遇的全部真相。”奥尔温承诺道。

“我已经带来了一个可以告诉你真相的人。”艾默林说,示意大家望向他身边的女子。“我为你们带来了帕里斯楚克的艾蕾安女士。”

“她是个半兽人?”奥尔温唐突地问;他急忙清了清嗓子,又连声咳嗽,以掩饰他失礼的发言。

“艾蕾安?”盖洛斯说,“啊,好女士,请上前。我们热烈欢迎你的到来。我原本希望能在此时此刻亲自前往帕里斯楚克为你授予你应得的荣誉,只可惜被这里的变故打乱了计划。”

艾蕾安走向这群气势惊人的同伴,看起来惶惶不安。瑞奥丹向她抛去一个充满自信的眼神,她明显放松了下来。

“我们听说你并不打算前往南方的瓦萨之门。”盖洛斯说道。

“的确如此,陛下。”艾蕾安回答,声音细如蚊蚋。她鞠了一躬,行了个屈膝礼——行到一半,她又开始狼狈地鞠躬。

“放松点儿,好姑娘。”盖洛斯说,“你的到来让我们倍感荣幸。”他转向杜加德和凯恩,“惊讶,以及荣幸。”

艾蕾安向艾默林投去紧张的一瞥,看到她的目光,盖洛斯等人知道她来这儿不只是出于礼节。她还有别的话要说。

“我按照你的吩咐去了瓦萨之门,想看看我们的朋友贾拉索和阿提密斯·恩崔立是否在那儿。”艾默林说,“我找到了他们。”

“在瓦萨之门?”盖洛斯询问。

“不,他们似乎在海里奥加巴鲁斯发生骚乱后的几个小时内就已经离开了大门。”

“他们掌握的魔法远超我们的想象。”杜加德评论道,没人表示反对。

“去了北方?”盖洛斯和塞勒顿齐声问道。

“去了帕里斯楚克?”盖洛斯又添了一句。

“还要靠北。”艾默林说。他望向艾蕾安。

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样子,老法师伸手勾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到王座面前。艾蕾安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平复心情,然后从长袍下的环扣里抽出了一张卷轴。

“我奉命前来把这个读给你听,陛下。”她一反常态地平静,“但我不想亲口说出这番话。”说完,她递上卷轴。

盖洛斯接过卷轴把它展开。他挑了挑粗粗的眉毛,短暂地看了朋友们一眼,然后默念出达耶特王国和阿提米斯一世的宣言。他的脸色变暗了。

“那是什么?”奥尔温对艾默林问道。

老法师望向盖洛斯;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般,盖洛斯终于从卷轴上抬起了目光。“召集血石军的所有师级单位。我们要在两个星期内出征。”

“出征?”奥尔温困惑不已;他问出了其他人的心声——只除了已经看过卷轴的艾默林,和身处漩涡中心、对这番阴谋早已有所领悟的凯恩。

盖洛斯把卷轴递给杜加德。“读给他们听听吧。我要去祈祷了。”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我向你保证。”奈里特凭空出现在卡莉哀的私人房间里,对她说道。“而且我还建议你别去拿剑。”看见女人的目光飘向靠在远处墙边的兵刃,他又添了一句,“也别去拔你那把别在腰带后面的匕首。实际上,卡莉哀女士,如果你对我发动任何袭击,我都会让你经历最痛苦的死亡。你显然了解我,对吧?”

卡莉哀不得不强迫自己开口作答。“的确,大法师。”她恭恭敬敬地说,直到此时此刻才垂下目光,望向地面。

“你本想干掉恩崔立,为你的朋友报仇雪恨。”奈里特陈述事实一般地说,“我不难理解你的感受。”

卡莉哀大着胆子抬起双眼。

“但你却忘记了那份发自内心的渴望,傻姑娘。”大法师夸张地长叹一声,“肉欲何其脆弱。”说着,他伸手抚上女人的脸颊。

卡莉哀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或者说,试图后退,但奈里特摆了摆手指,一股强风从她身后袭来,把她推回到他张开的手掌里。她不敢再作出任何公然反抗。

“你把我的死敌之一当成了情人。”奈里特摇晃着脑袋,冷嘲热讽地叹了一声,“啧啧。”

卡莉哀蠕动着双唇想要回答,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或许我该直接把你烧成灰。”奈里特自言自语道,“用小火慢慢地烧,精心控制好火候,让你体会一下被热度掀起皮肤的感觉。哦,我听说这种折磨能让彪形大汉也变成哭哭啼啼的傻瓜。哭着喊妈妈。没错,那可以说是最最悦耳的声音。”

“又或者,面对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好吧,像你曾经那么漂亮的女孩儿——但后来你就受了刀伤,长相也变得和美杜莎相去无几……”他顿了顿,用笑声讥讽着她。

巨大的恐惧令卡莉哀无法作答,她甚至不敢流露出任何情绪。她对奈里特足够了解,知道他的威胁绝非漫无目的。

“但你终究是个女人。”奈里特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必然有着强烈的虚荣心。我应该为你召唤成千上万只虫子,让它们啃噬你细嫩的肌肤,其中一些甚至钻进你的身体。没错,当你看见它们在你漂亮的皮肤下面涌动的时候,无论你如何强忍尖叫,你的双眼都会出卖你内心的恐惧。”

女战士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猝然展开行动,扑上前来,抓向奈里特洋洋得意的脸。

她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跌向前方。震惊之下,卡莉哀试图迅速找回重心。她转过身,紧盯着面前已经渐渐消散的影像。

“这么容易就骗过你了。”大法师的声音从她的长剑旁边传来。卡莉哀循声望去,却并未看到奈里特的身影。“我把你吓得魂不守舍,只用一个简单的幻象加上一个更加简单的魔嘴术就让你感觉到了我的碰触。”

卡莉哀舔了舔嘴唇。她调整姿势,准备一跃而起。

“你觉得你能摸到这把剑吗?”奈里特的声音凭空传来,听上去就在长剑旁边。

没等奈里特说完,卡莉哀已经拔出了背后的匕首,猛然抛向声源。它似乎在空中打了个颤,才带着一道蓝光飞向前方。然后它停住了,悬在半空,剑柄微微下垂,好像正挂在某种织物或薄膜上。

“哦,看来那是个魔法匕首。”奈里特说,“它刺穿了我最微不足道的防御!”

认准奈里特的方位之后,卡莉哀咽下恐惧,冲向长剑。或者说试图这么做,因为她才刚刚抬起脚,大法师就突然现身了。她的匕首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长袍褶皱里。他伸出一只手,手指指着她,一道绿光从指尖飞出。女人被飞镖射中了腹部。

“我的飞镖上也附有魔法。”奈里特解释道——飞镖释放出酸液,卡莉哀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她从痛苦皱眉开始大声呻吟,继而连续不断地尖叫了起来。

“我发现腹部伤害是让一名战士失去攻击力的最好手段。”奈里特带着心不在焉的兴致说道,“你同意吗?”

女人踉跄着踏上一步。

“哦,加油,继续来,勇敢的女战士。”奈里特调侃道。他让到一旁,在她面前留出一条通往长剑的路。

卡莉哀不屑地怒吼一声,一把将飞镖从肚子上拔了下来,带出点点黄绿色的酸液。伤口中渗出胆汁,然后是殷红的鲜血。她把飞镖扔到地上,拿起长剑。

她的手指刚一接触到剑柄,长剑就释放出一束闪电,将她甩过房间,抛向地面。她想要蜷成一团,但电流的刺激让她不停痉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的头发根根倒竖,四散飞舞;她的牙齿咯咯作响,嘴里溢满鲜血;她的关节痛苦地抽搐着。她还尿湿了裤子——剧痛之下,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点。

“你究竟是怎么在瓦萨之旅中活下来的?”大法师调侃道。从声音的位置判断,他就站在她的正上方。“一个一年级的法师学徒也能把你置于死地。”

这番话和卡莉哀的意识一同滑向黑暗的边缘。奈里特俯身抓住了她的头发。她以为他想用常见的方法杀了她——好比说,一刀切断她的喉管。

她希望她能死得干脆利落。黑暗终于降临,卡莉哀如释重负。

全副武装的骑兵们率先通过敞开的大门,踏上瓦萨的沼泽冻土。他们四人一排走出大门,从中间分成两列,分别转向左右两侧。骑士的全身甲和马匹的战甲在阴郁的灰色天空下反射着黯淡的光泽,马蹄嗒嗒作响,骑士们在大门两边各排成一个七乘七的方阵。每个方阵都由四十五名久经沙场的战士组成,他们不仅接受过枪矛弓剑的训练,也同样饱受战争的洗礼。每隔一行的正中——也就是第一行、第三行、第五行和第七行——都有一名身着白袍的法师。和战士们的金属胸甲一样,他们的白袍上也饰有国王的白树标识。这些人是艾默林的战士,是血石军的法师。他们擅长防御性魔法,让敌人的魔法伎俩无法发挥作用,如此一来,战技高超的血石军士兵们就能赢得战局。身着重甲的战士对这群法师无不敬畏有加,亲切地称呼他们为破法者。

骑兵之后是装甲步兵。他们十人一排,整齐前行;每迈出一步,他们都会用手中的钉头锤敲一下盾牌,发出富有节奏的不详声音。步兵队列并未转向,而是持续前进,直到五十排士兵全部走出大门为止。和骑兵方阵一样,步兵方阵中也有破法者。在血石之地,很少有什么法师能让自己的法术穿透保护着盖洛斯麾下战士的魔法防御——即便是部分穿透也不行。

接下来又出现了更多骑兵。这些骑兵是国王盖洛斯·龙魇的护卫,被他们环绕在正中的,则是圣骑士国王本人和六名深得他信任的同伴——其中也包括血石之地最伟大的法师,灰袍艾默林。

紧随其后的是另外五十排纪律严明的装甲步兵,他们和之前五十排装甲步兵一起组成了血石军的主力部队。他们同样用钉头锤有节奏地敲打着盾牌。在这些步兵进入战场的同时,骑兵方阵也开始移动,展开阵线以保护主力部队的侧翼。主力部队共有一千一百人,其中很多人的父母也曾跟随盖洛斯一起对抗巫王。

如果说装甲步兵是血石军的脊柱,骑兵是血石军的臂膀,国王盖洛斯和他的六名同伴是它的大脑,那接下来登场的就是它的双腿:第二支骑兵部队,铠甲更轻,马匹的速度更快。他们是奥尔温的手下,是独立行动的游侠和斥候。在他们之后是更多步兵,大部分都是身着轻甲的矛兵,负责为弓箭手提供保护。

队列继续前进。更多轻甲步兵,一队队牧师和一车车绷带,装满补给的马车,扛着长梯的强悍工兵,拉着攻城锤和破门木的战马……

无数男女站在墙头,眺望着即将从瓦萨之门出发的大军。几个小时后,沉重的大门终于关闭,夕阳渐渐滑落西方。八千余名士兵——血石军的心脏和灵魂——开始动身北上。

“没想到盖洛斯竟然动作这么迅速,决心这么坚定。”瑞奥丹·帕尔尼对奥尔温和凯恩说道。他们三个走在装甲步兵主力部队组成的菱形方阵中间,负责殿后。

“这一直都是他之所以强大原因,征异早已领教了这点。”凯恩回答。

“惨重的教训。”瑞奥丹露出灿烂的微笑。“我是说,这对征异来说是个惨重的教训。”看见其他两位同伴并未露出笑容,他又添了一句。

其他人骑在马上,凯恩却坚持步行。他一如既往地毫无表情,双眼中闪烁着标志性的坚定目光。奥尔温骑着一匹身披轻甲的高大战马走在凯恩的另一边,他看起来心事重重,因为一直咬着嘴唇,口水打湿了他嘴唇周围的黑色胡须。

“不管怎么说,”瑞奥丹坚持道,“我们拿到的不过是一张薄纸。它很可能说明不了什么。”

凯恩扬起下颌,示意瑞奥丹望向走在前面的盖洛斯和杜加德,还有两位法师——艾默林和艾蕾安。

“那个半兽人女子十分确定城堡已经复活。”武僧提醒他,“我们的见习骑士和他的黑暗精灵支持者触动了征异的神器,这不可能‘说明不了什么’。”

“也是。”瑞奥丹承认,“但这值得我们在和刺客要塞开战期间扔下达马拉不管,带着血石军全体北上吗?”

“刺客要塞已经受到了沉重打击——”凯恩刚要回答,却被奥尔温打断了。

“为了搞清马里亚布朗的死因,什么都是值得的。”他说道,每个字背后都酝酿着一声低沉的咆哮。在他的同伴听来,就好像他刚刚使用游侠法术变成了棕熊一样。

瑞奥丹意识到,游侠的坐骑很可能并不会喜欢驮着棕熊的感觉,但他什么都没说——吟游诗人已经开始在心里为这一幕写起歌谣了。

“他们两个和马里亚布朗的死脱不开关系,我敢肯定。”奥尔温继续说道。

“我们的消息认为他们和马里亚布朗的死没什么关系。”凯恩说,“马里亚布朗违反了爱莱莉的命令,独自一人探查前方的情况。考虑到马里亚布朗喜欢冒险的名声,这个故事十分可信。”

奥尔温闷哼一声,转开视线。他结实的手掌握紧缰绳,指节发白。

“他们只有两个人,还是两个蠢货。”瑞奥丹急忙插话,试图将话题转到一个对他的游侠朋友而言不那么痛苦的方向上,“就算帕里斯楚克和龙姐妹的消息属实,就算他们真的触动了征异的魔法,那份威胁值得我们露出破绽,把我们的国家暴露在伺机报复的奈里特和提莫申科面前吗?”

“没有破绽。”凯恩向他保证,“碟韵的网络早已准备就绪,完全可以对付刺客要塞的任何行动。万一情况需要,艾默林只需挥一挥法杖,就能把我们送回来。”

“那我们为什么不让艾默林只把我们六个送过去,把盖洛斯和军队留在后方?”

“因为这是我们的国王已经耐心等待了很久机会,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扩大他在瓦萨的影响力。”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正在偷听的塞勒顿·齐厄尼放缓马匹,和另外三人并肩前行。“盖洛斯的目标不是城堡——至少不是只有城堡。”

瑞奥丹停顿片刻,陷入深思。“帕里斯楚克。”他望向凯恩,后者点了点头。另一方面,奥尔温看上去根本没有在听。“他要让帕里斯楚克人知道,他们对他而言至关重要。他会认真对待他们所面临的威胁,就像对待征异笼罩在海里奥加巴鲁斯上方的阴影一样。”瑞奥丹展开推理。

从塞勒顿和凯恩的目光来看,他已经正确地解开了谜题。

“这就是他之所以称王的原因。”瑞奥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我想,等我们从瓦萨之门凯旋归来的时候,血石之国已经结为一体,瓦萨和达马拉将团结在盖洛斯·龙魇的旗帜之下。”塞勒顿说。

在瑞奥丹眼中,天色似乎突然变得明朗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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