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在凯恩的有力搀扶下，恩崔立又重新站了起来，但他摇摇欲坠，力气也所剩无几。当奥尔温用一条坚固的精灵索将他的双手绑到背后时，他甚至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贾拉索在哪儿？”艾默林问道，法师发话时就在恩崔立身边，声音却仿佛来自千里之外。不仅如此，恩崔立根本无法理解他的话。
“贾拉索在哪儿？”法师逼问；他靠得如此之近，鹰勾鼻几乎蹭上了恩崔立的鼻尖。
“走了。”杀手听见自己轻声呢喃——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作出了回答。他觉得他的思维已经脱离了肉体的束缚，像蓬松的云雾一般浮在半空。每一团云雾都是一个独立的转念，在彼此之间自由穿梭。曾经紧密关联的思绪变得支离破碎，互不相关。
“我去看看。”奥尔温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次要多加小心。”艾默林说。
游侠闷哼一声，从恩崔立面前径直走过。他在途中短暂停下脚步，对无助的杀手怒目而视。
凯恩抓住恩崔立的手臂，带着他走出房间，艾默林紧紧跟在二人后方。他们一路穿过蜿蜒上升的走廊，杀手始终没能找回对身体和精神的控制。有好几次，凯恩的搀扶是唯一支撑他保持站立的东西。
他们在会见室里找到了国王盖洛斯、杜加德修士和许多正在忙碌奔走的士兵。盖洛斯双手插腰站在墙边，好奇地打量着一张被完全展开的挂毯。
“有事儿干了。”艾默林摸着胡子从恩崔立身边走过。
“啊，你们抓住他了。”杜加德转过身来，“干得好。”
“这东西很有意思，不是吗？”盖洛斯转向他朋友们。“解释一下？”他对恩崔立问道，却又停收住了话头。盖洛斯仔细看了看面前的杀手，向朋友们投去疑惑的目光。
“凯恩对他使用了特殊能力。”艾默林干巴巴地说。
盖洛斯缓缓点头。“奥尔温去哪儿了？”他又问，声音突然变得急切了起来。
“去确认那个卓尔是不是真的走了。”
“是真的。”隧道入口传来游侠的声音。
“我怀疑他用了魔法传送门。从足迹判断，贾拉索不是这里唯一的精灵——卓尔。何况我们都知道，卓尔们喜欢集体行动。照我看，我们的朋友——这位瓦萨之王——需要回答我们一些问题了。”
“那他应该先回答这个问题。”艾默林说。他和盖洛斯让到一旁，让恩崔立和他的抓捕者看清挂毯上的内容。在杀手身后，奥尔温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在他身边，凯恩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恩崔立将注意力慢慢集中到挂毯上，却感到愈发困惑。他眼中的图像是重影的，仿佛整个画面都活了过来，画中的人物正从挂毯上走进房间。
但接着，他明白了。一开始只是盘旋在模糊意识中的遥远转念，直到这种转念一丝丝渗入了他的脑海。挂毯所描绘的正是站在他身边的这群人；它以精巧的细节准确再现了盖洛斯战胜巫王征异的那一幕。
“说说吧，国王阿提密斯？”盖洛斯问道，“你为什么用这种图案装饰你的大厅？”
恩崔立紧盯着他，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凯恩将他推向一旁，扶着他在一张蘑菇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还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凯恩解释道，“我们要迟些才能解开那个谜团了。”
“还有这个。”盖洛斯回答，把一个卷轴递给凯恩。之前凯恩从王座前走过时，这个卷轴就放在王座上。他从盖洛斯手里接过卷轴，将它展开。上面的诗文令人惊愕，但凯恩依然面无表情。
欢迎你，达马拉之王盖洛斯。
欢迎你，瓦萨之王盖洛斯。
瓦萨之王，我们欢迎之至。
“这又是什么把戏？”艾默林从凯恩身后探头问道。
会见厅外爆发出一阵欢呼。帕里斯楚克的士兵打头，所有人都在高呼着盖洛斯的名字。
几名同伴一起望向盖洛斯。
“他们美丽的城市不再面临威胁了。”他说。
杜加德修士大笑起来，其他人也纷纷路出笑容。
“那个卓尔也不知所踪。”艾默林对恩崔立说，“如此看来，你被牺牲了？”
“真是浪费人才。”奥尔温说，“他是个杰出的战士。”
“溜得却不够快。”杜加德说，“既然这儿的事已经办完，我们还是快回血石村吧。这地方太冷了。”
“哼，你的肥肉足够抵御北方的寒风了。”瑞奥丹·帕内尔出现在主堡门口，“我们来自帕里斯楚克的朋友想必正期待着一场狂欢呢。”
“他们无论什么时候都想狂欢。”杜加德回答，“我喜欢这地方。”
“只要确定威胁不复存在，我们就立即踏上回程。”盖洛斯说，“如果我们的半兽人朋友希望，就在帕里斯楚克留下一支小队陪他们过冬，以防那个卓尔去而复返。至于我们自己，最好还是尽快回去。”
“他呢？”凯恩问道，指着恩崔立。
“带他一起走。”恩崔立听见盖洛斯说，不由感到一阵失望；他本以为自己能一死了之的。
“他们回血石村了，准备在那儿处决你的朋友。”金穆瑞·欧布罗扎说道，和贾拉索一起凝视着窥探池中的景象。
“盖洛斯不会杀他的。”贾拉索坚持道。
“他别无选择。”心灵异能者说，“你宣布恩崔立是瓦萨之王。如果盖洛斯对此坐视不管，他的地位在臣民眼中就会一落千丈。再蠢的国王也不会容忍这种挑衅。多权并存是无政府状态的表亲。”
“你低估了他。你把主母的思维方式套用到了他的身上。”
“这只是你的期望罢了，但你深知事实并非如此。”金穆瑞回答，“忘记你和那个人类的友谊吧，贾拉索，它蒙蔽了你的理智。”
贾拉索退向后方，让法师们结束施法。窥探池渐渐归于平静，池中的景象变得一团模糊。贾拉索对自己的每一句话往往都充满自信，他对人性的深刻理解为这份自信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但另一方面，他从很久之前就意识到自己应该相信金穆瑞的判断，因为心灵异能者从不会放任希望或激情凌驾于逻辑之上。
“我们不能坐视不管。”贾拉索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金穆瑞说道。
“我们无能为力。”金穆瑞回答，贾拉索看见旁边的法师们纷纷挑起了眉毛。他们难道以为他和金穆瑞会为了争夺佣兵团的领导权而反目成仇，就此开战？
“我不能让达耶特佣兵团和盖洛斯为敌。”金穆瑞继续说，“我之前就向你解释过，现在的立场也还是一样。我显然不会为了那个可悲的人类而改变想法，就算我们救了他，他也活不了多久，还没等这件事淡出我们的记忆之前就他该寿终正寝了。”
考虑到恩崔立曾经通过吸血匕首吸收了阴魂的特质，贾拉索对心灵异能者的论断深表怀疑，但那件事可以改天再论。他决定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问题上。“我并未要求你向盖洛斯宣战。”他说，“如果真是那样，我又为何不启动城堡的魔法？我又为何不把厄舒拉召唤出来，让它攻击盖洛斯的军队？不，吾友，我们不会和达马拉之王为敌，不会和他强大的军队作战。不过，他无论如何都可以算得上是个通情达理、足智多谋的人。我们会从他手里把恩崔立赎出来。”
金穆瑞冷冰冰的脸上闪过一丝怀疑。“你什么筹码都没有。”
“你没注意到盖洛斯看见我的礼物时露出了什么表情吗？”
“困惑，而非感激。”
“只要我们足够聪明，就能把困惑化为感激。”贾拉索露出狡猾的微笑，引来所有人的关切注视——当然，金穆瑞除外。“战场已经准备就绪，我们缺的不过是一个筹码而已。帮我拿到它。”
金穆瑞狠狠瞪着他，满脸疑虑。但贾拉索知道这个聪明的卓尔早已理解了他未曾出口的言下之意。
“这会很有趣的。”贾拉索向他保证。
“值得你付出那么多金钱？”金穆瑞问道，“值得你挥霍那么多时间？”
“有时候，乐趣本身就已经足够了。”
“那倒是。”心灵异能者回答，“所有这一切——直逼城下的军队、惨死战场的奴隶、撤退时浪费的魔法——值得你费劲心思，只为了享受一场小小的游戏？只为了在盖洛斯如期而至的时候转身离开？”
贾拉索咧嘴一笑，耸耸肩膀，仿佛这无关紧要。他取出一枚不同寻常的宝石，形状犹如巨龙的头骨。他手腕一抖，宝石旋转着向金穆瑞飞了过去。
“厄舒拉，”贾拉索解释道，“达耶特佣兵团的有力盟友。”
“我所认识的贾拉索绝不会把这么宝贵的战利品拱手让人。”
“我把它作为达耶特佣兵团的财产借给你。更何况，以你所拥有的助力——牧师、法师，甚至也包括灵吸怪——你从龙巫妖身上学到的东西显然会比我更多。”
“你在为我们今后将会在冒险中提供给你的帮助提前买单？”
“我所购买的是你们已经提供并将继续提供的帮助。”
“你想让我们帮你拿到用来交换那个可悲人类的筹码？”
“没错。”
“我再问一遍，贾拉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和我保护那名欧布罗扎流民的原因并无不同。”
“为了提高达耶特佣兵团的力量？”金穆瑞问道，“为了增加贾拉索本人的阅历？”
金穆瑞思索着这个问题，点了点头；贾拉索大笑一声，答道：“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