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重生英雄之年（DR1463）
瑞维尔·索拉林自信满满地走进母亲的会见室，紫色的法袍长靴周围不住舞动——它们正野蛮地踏上地面，发出洪亮的声响。当然，房间中的每个人都知道他可以不发出任何声响；他的长靴，一如大部分卓尔贵族的长靴一般，也同样附有这种常见的魔法特征。他已经摘下了法袍的兜帽，一头雪白的长发在身后飘扬，吸引着众人的目光。毕竟，这是属于他的辉煌时刻。
房间的左侧，瑞维尔的哥哥和父亲，长子布莱克塞尔忿恨地瞪了他一眼——远为年轻的瑞维尔取得了索拉林家族最强子女的称号，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作为深得泽莉丝主母宠爱的强大法师，布莱克塞尔也曾一度享有这一至高荣誉。但那已经是奥法瘟疫之前的事了。奥法瘟疫让布莱克塞尔损失惨重，实力大减。
与此同时，有着胡鲁狄索莫斯这种倒霉名字的侍父则发了疯，不小心把一个延迟火球放进了自己的外衣口袋里，一命呜呼。
因此，泽莉丝找上了当时神智不太清醒的布莱克塞尔。他们有了瑞维尔，布莱克塞尔的弟弟和儿子。
每次瑞维尔用“我的哥哥和父亲”向布莱克塞尔问好时，年长的法师都会愤怒地抽搐起来，令年轻的法师不禁微笑。布莱克塞尔无法向他发动攻击。他们都十分清楚，瑞维尔完全有能力在一场私人决斗中将布莱克塞尔置于死地，而且，尽管刚从巫师学院——卓尔的法师学校——毕业，瑞维尔已经拥有了超乎布莱克塞尔想象的强大间谍网络和支持者团队。一如索拉林家族中的所有年轻施法者一般，瑞维尔并不以法师自称，泽莉丝主母和其他人也不用这一头衔来定义他们。现在，在索拉林家族中，像瑞维尔这样强大的奥法能量使用者被叫做“织魔师”。他们对法术的材料和语言成分进行了改良，令施法动作更贴近蜘蛛的舞蹈，不再是奥法瘟疫之前的法师们常用的手势。
瑞维尔望向房间右侧，注意到了家族的武技长捷厄斯。捷厄斯是瑞维尔最为亲密的盟友，也是他不断成长的庞大人脉中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尽管索拉林家族以其数目众多的男性施法者著称，捷厄斯·索拉林却被理所应当地被视为当前的魔索布莱城中最为大的几名武技长之一。
从他降生之日起，瑞维尔经历的一切似乎都不同寻常。
现在也是一样。正是瑞维尔发现了贡夫·班瑞对头骨宝石的研究。瑞维尔壮着胆子瞒过了魔索布莱大法师的双眼——考虑到贡夫来自于卓尔城市的统治者家族，他这一举动可谓风险不小——调查了宝石内部的魔法。瑞维尔发现了一个被禁锢在宝石里的灵魂，一只巫妖。从那个不死生物的口中，织魔师打探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显然，泽莉丝主母也对它的故事兴致盎然。
“您好，主母。”瑞维尔问候道，几乎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若是泽莉丝对他心怀不满，这种有违礼数的行为绝对会令他尝到蛇首鞭的滋味。“您想要见我？”
“我要求见你。”泽莉丝主母简洁地纠正道，“我们认为那场突然降临地表的灾难是本初火元素造成的。火焰巨兽的喷吐导致了毁灭。”
瑞维尔低着头，嘴角咧向耳根。这是他告诉她的，因为头骨宝石中的巫妖告诉了他相同的话。
“我们认为这只本初火元素位于刚特格瑞姆境内，德尔荣矮人们的远古故乡。”泽莉丝继续说道。
“你已经找到它了？”在能够阻止这些话脱口而出之前，瑞维尔已经开了口。他当即倒吸一口冷气，低下头来——因为他注意到几名凶残的姐姐已经握紧了拳头，也注意到其中一人将手放到了她那把长有蛇头的长鞭上。他的盟友捷厄斯屏息畏缩，显然以为会有一场迅速而残忍的惩罚降临到瑞维尔的身上。
令人惊讶的是，泽莉丝主母放过了他的无礼举动。她不仅没有作出惩罚，甚至都没有提到这件事。
“看着我。”她下令，瑞维尔照做了。
“请您原谅，主母——”
她挥手示意他保持安静。
“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前往这个名为刚特格瑞姆的地方。”她承认，“但我们知道它位于何处。这要多谢你的丰富资源和聪明才智。在该死的贡夫和他的卑鄙家族的眼皮下面发掘出这些信息可不是一件小事。他们高高在上，自以为比魔索布莱的所有其他人都要尊贵。”
尽管瑞维尔胆子不小，却还是几乎无法相信她的甜言蜜语——几乎无法呼吸。
“我们必须找到它。”泽莉丝说道，“我们必须确定，这地方——和它的力量源泉——是否适合我们统治。索拉林家族在班瑞家族和其他家族令人窒息的阴影下已经挣扎太久了。我们被剥夺合法的领导地位，被剥夺罗丝女士的至高宠爱已经太久了。我们率先从奥法瘟疫中恢复过来，率先学会了为蜘蛛神后的荣光编织魔法能量的新方法。”
随着她的每一个字，瑞维尔都在不住点头；泽莉丝主母的大胆发言在索拉林家族的贵族之中并非秘密。他们早已开始寻找离开魔索布莱的路，早已考虑要建立一座独立的卓尔城市。
但现实却一直令他们望而怯步。他们十分清楚，这样的行动会引来强大的班瑞家族和其它同盟家族——例如巴瑞森·德安苟家族——的打击报复。
然而，如果索拉林家族真的找到了像刚特格瑞姆一样的要塞，找到像本初火元素一样强大的力量源泉，也许他们的梦想会化为现实。
“你来领导这次远征。”泽莉丝说，“索拉林家族的所有资源都供你驱使。”
房间一侧，布莱克塞尔发出一声清晰的长叹，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有什么问题吗，长子？”泽莉丝问道。
“长子……”他大着胆子重复，仿佛他拥有这一头衔而瑞维尔没有的事实就足以让所有人都看出问题所在。
泽莉丝向她的女儿们投去一瞥，点了点头，索拉林家族的五个女儿不约而同地抓起她们的多头魔法长鞭，鞭身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毒蛇，它们扭曲蠕动，蓄势待发。
长子布莱克塞尔大叫一声：“主母，不要！如果你允许瑞维尔的愚行，那你一定——”
他闭上了嘴，退后一步——或说试图这么做，但他周围的卓尔抓住了他，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他的姐妹们走上前来，她们的男性仆从防御性地挡在她们前方，和她们一同逼近。布莱克塞尔被扔进他们手里。
平民男性将他拖出房间，拖到家族中的诸多男性都再熟悉不过的一间侧室里。
“所有资源。”泽莉丝再次对瑞维尔说道。前厅中的殴打已经开始了，布莱克塞尔发出痛苦的尖叫，但泽莉丝既没有提高声音，也没有畏缩，更没有移开她的视线。
“甚至也包括武技长？”瑞维尔大着胆子问道，而他，也同样假装兄长的尖叫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当然。捷厄斯不也参与了你对贡夫·班瑞的欺骗吗？”
这正是他想要的答案，但他甚至没有因此而露出微笑。他望向武技长，后者似乎退后了几步，回以冰冷的目光。捷厄斯的确帮助过他，但那是保密的……他只在私下秘密帮助过他！捷厄斯最开始就警告过瑞维尔，他不愿将自己的名字和任何针对贡夫·班瑞的欺骗行为联系到一起，但现在，泽莉丝主母却在家族贵族面前将这件事公布了出来。
在魔索布莱的所有家族中，索拉林家族最擅长魔法——从奥术而非神术的角度而言。索拉林家族送入巫师学院的学生比任何其它家族都多，甚至也多过班瑞家族。除了班瑞家族以外，他们的学生数目是其它家族的好几倍。但巫师学院的首领是魔索布莱的首席大法师，贡夫·班瑞。
所有卓尔——包括瑞维尔和捷厄斯，甚至也包括泽莉丝主母——都怀疑贡夫·班瑞在索拉林家族安插了间谍。对瑞维尔来说，这倒算不上什么大事。他一直深得贡夫的喜爱，大法师不太可能会因为瑞维尔对他暗中侦察就向他发动攻击。
但捷厄斯是战士，而非法师。残忍的贡夫不会对任何剑客展现出这般仁慈。
“你也要带上布莱克塞尔。”泽莉丝下令。
“作为我的下属？”瑞维尔问道；泽莉丝露出了一个邪恶的微笑。
“以及你的姐姐。只有萨丽贝尔和贝瑞莉普能参加这次远征。”泽莉丝解释道。
这话令瑞维尔浑身一僵，但他迅速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在瑞维尔看来，萨丽贝尔是家族的女祭司中最年轻、最弱小，也是最愚蠢的一个。贝瑞莉普尽管较为年长，也更加强大，却从不掩饰对瑞维尔的鄙夷。众所周知，她对索拉林家族容许男性在贵族中获得如此尊贵的地位深感不满。贝瑞莉普对罗丝的崇拜近乎狂热，至于她对奥术织魔师的态度——说好听点也是十分冷漠。不仅如此，她还经常公开威胁力量突然崛起的瑞维尔。
“你有不同意见？”泽莉丝问道，而布莱克塞尔也恰好在此时发出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尖叫。
瑞维尔用力咽了一口唾沫。“驾驭一只本初火元素……”他摇头说道，不详地放低了声音，“这种事有过成功的先例吗？”
“也许你可以让它的力量改变方向？”泽莉丝问道，“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
瑞维尔咽下了他的下一句争辩，小心挑选着措辞。索拉林家族真正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知道他们最需要的是喘息的空间。如果他们能够在这片古老的矮人领土中建起一座新生的城市，并且有时间布下强大的魔法防御，魔索布莱城的其它家族是否还愿意承受攻击他们的代价呢？
如果这座崭新的卓尔城市能够开通贸易的大道，如果它可以充当岗哨，对任何可能前来探索幽暗地域的地表生物发出警告，那它对魔索布莱岂不是有利无害？
“还没有任何城市能取代曾经的契德·纳萨。”瑞维尔大着胆子说道，提起了魔索布莱城曾经的姊妹城，一张由华美的桥梁和连接不断的拱门组成的巨型蛛网，却在一百年前的蛛后之战中毁于一旦。
“贝瑞莉普会把雇佣佣兵的花费告诉你。”泽莉丝挥手示意他退下，“组织好你的队伍，然后就上路吧。”
瑞维尔迅速鞠了一躬，转过身来，刚好看到布莱克塞尔踉踉跄跄地回到了会见厅里。他破破烂烂的衬衫上沾满鲜血，牙关紧咬，双眼因为蛇首鞭的刺痛毒素而肿了起来。尽管他明显正在暗自挣扎，长子还是暂时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肌肉，向瑞维尔投来一个充满憎恨的瞪视。
在那一瞬间，瑞维尔想要反对泽莉丝让他带上兄长的决定，但他放弃了。毕竟，布莱克塞尔无法在单打独斗中战胜他，他们都对此心知肚明。布莱克塞尔不会亲自向他发起攻击。而且，既然瑞维尔有权决定远征小队的组成，他将确保布莱克塞尔的盟友不会同行。
无论如何，这名潦倒的法师也没有多少盟友。
“他们不是什么流民——”瑞维尔开口说道，但捷厄斯抬起手来打断了他的话。
安静！武技长坚持，用手指比划出精巧的卓尔默语。与此同时，捷厄斯的另一只手抓起斗篷，遮住了打着手势的那只手——行动诡秘的卓尔们通常称之为“视觉沉默术。”
瑞维尔环顾四周，然后贴近身体抬起一只手，用繁复的长袍提供遮蔽。他们不是什么无家可归的流民。他的手指舞动着。
很多是。
并不全是。我看到了一名来自班瑞家族的士兵，居然是班瑞家族武技长的助手！
很多是低等家族的平民。
却有一个班瑞。瑞维尔坚持。
在我最后一次数的时候，至少发现了三个。捷厄斯比划道。
瑞维尔畏缩了，一个充满恐惧的神情浮现在他英俊的黑色面容上。
你以为我们能带着近百名技艺精湛的卓尔走出魔索布莱的大门，却不引起班瑞家族的注意？不引起任何高阶家族的注意？捷厄斯反驳。他的手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瑞维尔几乎无法跟上他的动作。
泽莉丝主母会不高兴的。
她会理解的。捷厄斯比划道。她十分清楚，班瑞和巴瑞森·德安苟的眼线无处不在。她知道我邀请了提艾戈·班瑞，第一家族武技长安祖尔·班瑞的首席助手。
瑞维尔怀疑地望向他。
提艾戈是朋友。捷厄斯解释道。
并不忠于班瑞？
那倒不是。捷厄斯承认。我们整个计划的基础在于迅速控制住刚特格瑞姆，让其它家族将我们新生的城市视为盟友而非对手，或者至少也要让他们认为不值得付出攻击我们的代价。从这方面来说，如果我们成功了，提艾戈既会忠于他的家族，也会对我们有所助益。
你最好能在我们启程时欢迎提艾戈的加入。捷厄斯添道。在我们的队伍中给他一个领导者的位置。这么做能在班瑞家族的耐心耗尽之前为我们争取到更多时间。
将敌人放在身边。瑞维尔的手指比划道。
“可能的敌人。”捷厄斯大声回答，“只有在那个可能不变成现实的情况下，索拉林家族才能取得成功。”
你怀疑泽莉丝主母和索拉林家族的力量？瑞维尔义愤填膺地比划道。
我了解班瑞的力量。
瑞维尔想要争辩，却没能成功，他的手指比划不出任何单词。他受训于贡夫·班瑞，经常陪伴贡夫进入首席大法师位于魔索布莱第一家族的外墙之内的私人房间。瑞维尔是个骄傲的索拉林贵族，但盲目的忠诚也有其限度。
他意识到他没法就这个问题和捷厄斯进行争论；如果真到了发生冲突的那一天，班瑞家族会将他们全部摧毁。
“你想认识下提艾戈·班瑞吗？”捷厄斯大声问道。
瑞维尔向他露出微笑——一个明显的屈服。然后他点了点头。
年轻、英俊而又充满自信的提艾戈·班瑞骑着蜥蜴从幽暗地域隧道的墙上走了过来。尽管鞍座和地面垂直，灵活的提艾戈依然坐姿轻松，紧绷的核心肌肉令他上身直立，保持稳坐。他并不负责指挥那支由一百名卓尔、两百个地精和二十只蛛化精灵组成的大军——事实上，瑞维尔还派了四十只地精到前方探路，确保前路没有怪物的威胁——但随着大军不断深入，他们都不难看出，是提艾戈决定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他的粘足地底蜥蜴波约克是只为了速度和耐力而培育的王牌坐骑，据说它还拥有一些附魔增强。
他看不起我们。在一个岔口处，瑞维尔向捷厄斯比划道。
他是个班瑞。捷厄斯耸了耸肩，仿佛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事实上这也的确说明了一切。
甲壳划过地面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瑞维尔拉起坐骑，转身迎向新来者。
“一只地精攻击了我的配偶芙拉瓦。”那个生物说道。说话者一半是巨大的蜘蛛，一半是卓尔，声音中同时混杂着昆虫的音色和卓尔的动听嗓音。他曾经也是一名卓尔，却冒犯了罗丝的女祭司。显然是严重的冒犯，因为她们把他转化成了这个令人憎恶的存在。
“因为恐惧，毫无疑问。”捷厄斯说道，“她是不是悄悄靠近它来着？”
名为耶里尼内的蛛化精灵对武技长怒目而视，但捷厄斯微微一笑，转开了视线。
“那地精伤到她了吗？”瑞维尔问道。
“它吓到了她，也吓到了我。我作出了回应。”
“回应？”瑞维尔怀疑地询问。
“他用他的三叉戟扎穿了那只地精。”捷厄斯推测。瑞维尔望向耶里尼内，蛛化精灵挺起胸膛，无意争辩。
“我们打算吃了那傻瓜。”蛛化精灵解释道，重新转身面对瑞维尔，“希望我们走慢点儿，我们打算在它流失太多体液之前享用它。”
“你杀了那只地精？”
“还没有。我们更爱吃活着的东西。”
瑞维尔很好地掩饰了他的反感。他憎恨蛛化卓尔——他又怎么可能不憎恨他们？——他们全都令人深恶痛绝。但他知道他们的价值。如果有二百只地精前来寻仇，以全部兵力向蛛化卓尔发动统一的攻击，二十只蛛化卓尔就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二百只地精屠杀殆尽。
“你能不能小心点儿，别让我们的地精同伴看见？”织魔师问道。
“你最好能下令——”
“别让它们看见。”瑞维尔坚持道。
耶里尼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仿佛在估算他的实力——瑞维尔知道，这群危险的盟友会一直密切监视着他和他的卓尔同伴——但耶里尼内点了点头，带着嘈杂的噪音转身走开了。
你究竟为什么要带上他们？耶里尼内刚一走，捷厄斯就立即比划道。
这条漫长的征途危险重重，终点又位于一座想必防守严密的要塞。瑞维尔反驳，用强调的手势扭转双手和手指。我们才不过离开了魔索布莱两天，速度却已经减慢了不少，因为我们要准备好在每个转弯处展开战斗。你难道怀疑耶里尼内他们的力量吗？
我也不怀疑一群魔鬼的力量。捷厄斯手指舞动。控制它们还更容易一点儿，而且它们不太可能杀了我们。
瑞维尔微笑着摇了摇头，自信于事态不会发展到那步田地。他和耶里尼内的关系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他刚开始投身于奥术的时候。这个蛛化卓尔依照贡夫的命令——无论是蛛化卓尔还是卓尔，没有什么人胆敢忤逆贡夫——和瑞维尔一同展开他的第一场冒险，在年轻的织魔师进入魔索布莱之外的幽暗地域寻找草药和附魔晶石时保护他的安全。
耶里尼内和瑞维尔之间有个长期协定，蛛化卓尔不会向他发动攻击。何况泽莉丝主母还向耶里尼内许诺了更甜美的回报，暗示说如果这次征途取得成功，如果索拉林家族能在刚特格瑞姆的矮人故乡中建立一座城市，她就会让蛛化卓尔们也拥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族。他们将拥有和卓尔一样的权利，由耶里尼内的配偶芙拉瓦担任主母。这样，他们就能在罗丝女士面前重获地位。
“谁又能料到混乱女神会有什么反应？”泽莉丝曾如此调侃，以并不隐晦的方式暗示蛛化精灵的诅咒或许能被逆转。耶里尼内和他的同伴们或许能再次以黑暗精灵的双腿行走在地面上。
不，瑞维尔并不担心蛛化卓尔会向他发动攻击。只要那个可能的奖励悬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不会这么做。
年长的卓尔法师放下羽毛笔，侧过头来望向私人房间的入口。他回到了班瑞家族，却只打算停留几个小时，为了在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中就他发现的某个效果出众的奥术咒文展开研究。他明确向昆舍尔主母要求隐私，当然，她同意了。
贡夫或许只是一名男性，是家族的长子，但没有任何人——即便是昆舍尔——胆敢与他作对。在任何依然在生的班瑞——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拥有记忆之前，贡夫就已经是班瑞家族的力量支柱之一。作为最伟大的班瑞主母，不朽的伊冯奈尔的长子，贡夫几百年来一直是城市的首席大法师。他度过了奥法瘟疫，在那个可怕灾难之后的几十年间甚至变得更为强大。尽管贡夫很可能已经是魔索布莱最年迈的卓尔，在过去几年来，他对政治权力斗争的参与和对奥术的研究都只增不减——而且是大幅增加。
想象着他即将造访的客人脸上将会露出怎样的怀疑，年迈的法师忍不住咧开干瘪的双唇，会心一笑。他可以想到那个男性抬起手来准备敲门，却因为恐惧又缩回手的模样。
贡夫又等了片刻，对准门口舞动手指。门向内打开了——外面就是安祖尔·班瑞准备敲门的拳头。
“进来吧。”贡夫对武技长说。他拿起羽毛笔，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展开的羊皮纸上。
安祖尔走进房间，长靴重重踩着石质地板——根据声音判断，贡夫知道他正在用力迈步。贡夫的举动似乎令武技长十分狼狈。
“索拉林家族展开了僭越的行动。”安祖尔说道。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安祖尔。”贡夫抬起布满皱纹的双眼，瞪着那名远为年轻的男性。
强大的法师明确无误地向安祖尔提醒着他的身份和无视它的结果。安祖尔夸张地呼出一口气，将他明显的怒意多少发泄出来了一点儿。
“一支人数可观的军队正在向西行进。”安祖尔汇报道。
“由野心勃勃的瑞维尔率领，毫无疑问。”
“的确，我们认为领头的正是你的学生。”
“曾经的学生。”贡夫刻意纠正道。
安祖尔点点头，看见贡夫的双眼眨都没眨一下，他不禁垂下了目光。“昆舍尔主母对此很是关注。”他轻声说。
“却不是很惊讶。”贡夫回答。他扶住书桌，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抚平闪烁着黑色光泽的法袍，法袍上用银丝绣满蛛网和蜘蛛。他绕过桌边，走向房间一侧墙上的小书架。
大法师的目光并未望向安祖尔，而是看着书架上一颗硕大的头骨状水晶宝石，自言自语道：“这就是鱼儿的进食习惯。”
“鱼？”停顿了很长时间，安祖尔终于发问。贡夫刻意表现出一副不打算进一步澄清的模样，看起来甚至都不打算转身——除非对方追问。
“你用线和钩钓过鱼吗？”贡夫问道。
“我更喜欢用刺矛。”战士回答。
“显然。”他听上去对这个答案并不欣赏。贡夫终于转过身来，打量着武技长的脸。贡夫知道安祖尔怀疑自己遭到了侮辱。怀疑，但不确信，因为他尽管聪明——自以为聪明——却无法欣赏在垂钓中进行计算、保有耐心的那种平缓而缺少起伏的崇高魅力。
“一个池塘里通常有十种不同的鱼在黑暗中相互角力。”贡夫说。
“我会把它们全部都叉上来。”
贡夫对他嗤之以鼻，转身继续端详头骨宝石。“你会向足够近的鱼群投出鱼叉。钓鱼则不加区分。”他站直身体，又转回来看着武技长，仿佛突然发觉自己的话有多么令人惊奇，“尽管你看到了你想要叉中的鱼，但实际上你却不能像垂钓者那样选择特定的目标作为你的盘中珍馐。”
“你怎么知道？”安祖尔问道，“就因为垂钓者会把他认为没有价值的鱼扔回池塘，而我将猎物从池塘中抓上来之前就已经杀死了它们？”
“因为垂钓者已经选好了他想要的种类，”贡夫纠正道，“通过选择诱饵、投饵方式、下钩的位置和水深。鱼儿们有所偏好，只要知道它们的偏好，一名明智的垂钓者就可以布下正确的陷阱。”
他转向头骨宝石。
“首席大法师贡夫是不是年纪越大越语焉不详了？”
“希望如此！”贡夫边说边从肩膀上方投去一瞥，发现可怜的安祖尔再次没能领会他模棱两可的话，“生活在魔索布莱之中和垂钓并无不同，你不同意吗？我们必须知道哪些诱饵能引来敌人，哪些诱饵能引来同伴。”
这次，当他转向安祖尔的时候，他把头骨宝石抓在一只手中，举到面前。房间里的无数蜡烛在头骨形状的晶体宝石中映出跳动的影子，光芒令贡夫的双眼闪闪发亮。
武技长仍在思索着大法师的类比，似乎没能得到什么启迪。这令贡夫确信提艾戈并未背叛他。
因为安祖尔不知道瑞维尔曾经望进了这个头骨宝石，并由此得知了他和索拉林家族正在追求的东西。安祖尔同样不知道，正是提艾戈为这名织魔师进入贡夫在法师塔的私人房间提供了便利，作为对索拉林家族的武技长——安祖尔在魔索布莱的战士阶层中最大的敌人——的帮助。
“索拉林家族的一举一动都符合班瑞家族的意愿，而且他们正向着一个值得探索的目标前进。”贡夫给出了清晰的解释。
这话似乎令安祖尔动摇了一些。
“按照昆舍尔主母的命令，提艾戈会和他们一起走。”贡夫继续说道，安祖尔的双眼突然睁大了。
“提艾戈！为什么是提艾戈？他是我的下属，听从我的命令！”
贡夫对此发出嗤笑。他提到提艾戈的目的就是为了欣赏安祖尔在愤怒中颤抖的样子，这一幕令贡夫倍感愉悦。
“如果你让提艾戈走一条路，而昆舍尔让他走另一条，你认为他会服从谁？”
安祖尔的脸绷紧了。
当然会是这样，贡夫知道。年轻的提艾戈的确是安祖尔的下属，但大家都认为这种关系不会持续太久了。因为提艾戈拥有某种安祖尔没有的东西：来自班瑞家族最伟大的武技长丹卓·班瑞的直系血统。提艾戈是丹卓的孙子，也就是伊冯奈尔的后代，贡夫、昆舍尔和其他直系贵族的侄子。而安祖尔只是一个表亲的儿子，尽管依然是贵族，却只能算作远亲。
更糟糕的是，凡是看过他们战斗的卓尔都不会认为安祖尔能在一场单挑中战胜提艾戈。随着年龄的增长，年轻的提艾戈还会不断变强。
首席大法师花了一些时间端详安祖尔，知道他已经埋下了足够深的怀疑和担忧——提艾戈在这件显然十分重要的事件中和索拉林家族一同行动的事实足够安祖尔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好几天了。
因此，贡夫觉得到了转变话题的时机。
“你和贾拉索有多熟？”
“达耶特佣兵团的人？”安祖尔结结巴巴地说，“我听说过……不很熟。”他仿佛对他的坦白感到不知所措，因此又很快添上一句，“我见过他几次。”
“贾拉索好像总能牵动一些有趣的事。”贡夫说，“或许这次也并无不同。”
“你在说什么？”武技长问道，“班瑞家族促成了索拉林的行动？”
“没这回事，泽莉丝主母自己的主意。”
“但我们充当了引导她想出那个主意的角色？”
贡夫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