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艾弗昂不断回头观望，试图看穿弥漫在堕影界的灰白色迷雾和无边无际的阴影。他不该来这儿，如果干瘪的老战斗法师发现他这种忘记身份违反礼仪的行为，一定会降下严厉的惩罚。
但他必须知道。
这关系到黛莉雅。他必须知道！
尽管心急如焚，艾弗昂还是不敢靠近卡瓦斯讨债者的公会建筑，也不敢和那个佣兵团的头目交谈。不，他们会直接冲到德雷格面前，因为他们不会为了保护艾弗昂这样的新晋贵族的隐私而承担激怒德雷格·奎克的风险，艾弗昂对此心知肚明。
他知道他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他没能在杰曼德或莱特西斯常去的地方找到这两人——更糟的是，他听说莱特西斯当天的确曾在堕影界现身——于是来到了一片隐蔽的巨石堆中，石堆里有一座似乎在不停变换位置的小屋。
艾弗昂等着它变了位置，然后冲向大门，伸手去抓……什么都没抓到。
他露出微笑，对小屋主人的智慧钦佩不已。扭曲的邪术师等待着、观察着，试图在这场幻象的游戏中发现某种规律。当他认为自己看出了规律之后，艾弗昂开始静静施法，等待着小屋的下一次位移。
小屋消失了，出现在两块巨石之间。艾弗昂以幽影形态钻进地面，穿过岩石缝隙深入地底，从小屋本应出现的地方冒了出来。
但它出现在了艾弗昂对面，另一块巨石旁边。
“聪明。”艾弗昂轻喃，“它真的在这儿吗？”
“你想要什么？”右侧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艾弗昂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瘫软的手臂随着他的动作甩了一大圈，被他甩到背后。
“变形者。”他惊喘一声，勉强说道。那个令人惊奇的女人正趾高气昂地站在他面前——或者说，他提醒自己，看起来正站在他面前。
“你想要什么？”她再次质问道，生硬的口音将每个单词都说得十分短促，“我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
“我是艾弗——”
“我知道你是谁。你想要什么？”
“你和杰曼德一起行动来着。”
“你想多了。”
艾弗昂直起身，清了清喉咙，礼貌地组织了词汇。“你和杰曼德一行人一同行动来着吗？”
“还是想多了。”变形者重复道，然后消失了。艾弗昂猜她就在自己身后，想要转身观望，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雇了卡瓦斯讨债者的杰曼德——”
“提到那伙人，承认你向他们付了钱，甚至仅仅是谈论他们，都很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回答从他身后传来，“当然，前提是那个人或那伙人真的存在。”
艾弗昂意识到，他的绝望和他对赫佐·阿莱格尼的恐惧——也可能他怕的是令赫佐·阿莱格尼感到失望——让他放松了警惕。
“我要知道黛莉雅的下场。”他简单说道，克制住补充细节的欲望，以免提及卡瓦斯讨债者、杰曼德、莱特西斯或是任何其他人。
“黛莉雅？”变形者反问。艾弗昂突然怀疑杰曼德是不是真的雇了变形者。但她又出乎意料地轻声添了一句：“阿莱格尼的人。”
艾弗昂不确定变形者只的是他还是灰影拜拉博斯，但她说出那句话的方式让他确信她指的是后者，而且这句话直接关系到黛莉雅身上发生过的事——或是没有发生的事。
他转身面对那个女人。“无论你能告诉我什么，无论你能为我打听到什么，我都会感激不尽。”
她怀疑地看着他。
“并将回以丰厚的报酬。”他添道。
一个微笑出现在变形者美丽的面庞上。“五百枚金币。”她直截了当地说。
面对如此夸张的开价，艾弗昂通常会讨价还价，甚至不惜拒绝交易。但阿莱格尼的影子再次出现在他上方，他拿出一个钱袋，将它递给了变形者。
当然，那只是不可捉摸的女人的另一个幻象。他感到身边突然传来一股拉力，隐形的女人拿走了钱袋。它从他手中离开，仿佛凭空消失了。
他听见另一侧传来钱币叮当作响的声音，刚要转身去看，却又停下了动作，无奈地笑了起来。她也许的确在那儿，也许不在，因为这名聪明的术士显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声源，就像她创造幻影一样。
“你没告诉杰曼德阿莱格尼的人会保护黛莉雅。”她说。
“保护她？还是说他想要自己杀了她？”艾弗昂回答。
“无论如何，杰曼德已经死了。”
艾弗昂用力咽了口唾沫，突然意识到他很可能会为这种灾难性的发展付出巨大的代价。
“黛莉雅呢？”他设法问道，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赫佐·阿莱格尼守着属于他的无冬城，感觉就像是个囚犯。他可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早就预见到这个结果了。”他断然说道，动身走向门口。
“你没有。”德雷格·奎克用嘶哑的声音回答。
阿莱格尼停下脚步，稳住身体，并未回头望向干瘪的老邪术师。德雷格·奎克为他带来了消息：杰曼德和卡瓦斯·讨债者的其他成员已经不幸丧命了。阿莱格尼对此既不惊讶也不反感，因为自从他第一次在无冬城见到杰曼德开始，他就猜到是艾弗昂雇了这群佣兵，也猜到艾弗昂有胆子违反他的命令向黛莉雅发动攻击。
毕竟，对扭曲而破碎的年轻邪术师来说，这将是一石二鸟的胜利。
“你不觉得他们会来找你吗？”德雷格·奎克问道，“又或者，他们正在暗中潜伏，等你离开防护周全的无冬城后再发动袭击？”
阿莱格尼耸了耸肩，仿佛这无关紧要。灰影拜拉博斯无法真正摆脱他的监视。不过他的确希望他和那个危险男人之间的魔法链接能更加稳定，为他提供更多信息。
“你不觉得他们会进城找我？”他问道。
“你怎么想？”
“我等着呢。”阿莱格尼咧嘴一笑，“我希望他们能来。”
“别低估——”
“我没低估任何人，”阿莱格尼打断了他，“甚至也没低估你。”
德雷格·奎克很少会在一场谈话中落了下风，但赫佐·阿莱格尼显然做到了这点。提夫林战士很好地掩饰住了他此时此刻的得意之情。
“艾弗昂还年轻。”德雷格·奎克说道，阿莱格尼简直无法相信这名固执而强硬的邪术师竟然真的转移了话题，“他前途无量。”
“也矛盾不已。”阿莱格尼添道。
“那倒是。”邪术师说，“特别是在这种微妙的处境下。”
“不是我把他带来的。”阿莱格尼提醒道，“我没想让他来。”他顿了顿，狠狠瞪了干瘪的老邪术师一眼，“我现在也不想让他留在这儿。”
看到德雷格·奎克身体僵直，目光冷硬，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越界了。
“但他还是来了。”邪术师直截了当地说，“而且他还会依照我的命令继续留下。”
阿莱格尼绷紧了脸，但德雷格·奎克的语气不容争辩。
“有适度的惩罚也有过度的惩罚。”德雷格·奎克警告道，“如果我的手下被过度惩罚，我会认为这是针对我。”
“也有补救方式。”赫佐·阿莱格尼提议。德雷格·奎克好奇地歪过头。他看起来如此苍老，如此憔悴，如果他正靠坐在椅子里，赫佐·阿莱格尼此时可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席洛拉·萨尔穆已经丧命，塞尔人乱作一团。”阿莱格尼解释道，“但他们还没被彻底击败。而且这地方还有其它势力，包括被我制服的无冬城居民。我猜还有其它利益集团的探子。现在是我们展现力量的时候了。”
“你在索求更多兵力。”
阿莱格尼耸了耸肩。“有备无患。”
“要想巩固你的势力，最好的方法就是摧毁跟你身后的那群杀手。”德雷格·奎克回答。
“我会的。”阿莱格尼向他保证，下意识地抓住了利爪的剑柄，但长剑最近没向他提供多少有关灰影拜拉博斯的信息，“不过……为了尽量降低艾弗昂带来的损失……”
“一百人。”德雷格·奎克同意。
“三百。”阿莱格尼刚要开口，就被德雷格·奎克尖锐地打断了。
“一百。”
赫佐·阿莱格尼恭敬——而明智——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你清楚你的角色吗？”德雷格·奎克在看似空无一人的房间中说道。
一名精灵影民从挂毯后方走了出来。他身穿精致的马裤和昂贵的马甲，头上戴了顶装饰着宝石缎带的平顶帽。他蓬松的白衬衫领口大敞，留出优美的脖子和喉管右侧的一小块纹身：相互交缠的字母C和D，代表着卡瓦斯讨债者[1]。
“我们有巨大的机会。”德雷格·奎克说道，
“也有巨大的风险。”精灵格劳法瑟尓回答。考虑到卡瓦斯讨债者最近的损失，他的话显得颇有分量。
“你就是我应对风险的手段。”苍老而强大的死灵师说道。
精灵深鞠一躬。“我该做些什么？”
“我相信你的判断。”德雷格·奎克向他保证，“托瑞尔的这片区域，无冬森林，对我们而言显然十分重要，但比起赫佐·阿莱格尼所面对的危机，无冬森林的事儿可以暂时往后放。我可不想在一场愚蠢的行动里追在那个暴脾气的提夫林后面，惹得一身难堪。”
“我明白。”
“我知道你会明白的。”
“你以为会有什么不同吗？”阿茹妮卡对杰瓦斯·格林奇问道。她找到杰瓦斯·格林奇时，后者正和另外几名位高权重的无冬居民聚在一起，他们全都双手叉腰，目瞪口呆地望向城墙上的不同地方。几段城墙笼罩在浓郁的阴影之中，魔法阴影门出现在那里，仿佛通往虚空。耐色瑞尔士兵——全都是阴魂——正从传送门里走出来。
“这是入侵吗？”杰瓦斯·格林奇对红发女人问道。
“如果是的话，你最好想想该怎么逃命。”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一名风尘仆仆的女矮人走进人群。
“尊姓大名，好矮人？”杰瓦斯·格林奇问道。
“安博·格里斯特·欧玛尔，为您效力。”她边说边鞠了一躬，“来自阿达巴的欧玛尔家族。我和我的朋友刚刚从路上来到你的好城市里。”
“你的朋友？”
“睡觉呢。”安博解释道。
“你们从哪儿来的？”
“路斯坎，那地方变得糟糕透顶！”
“和无冬城比起来可以说是天堂了。”另一个男人评论道，几人放声大笑——可以想见，笑声颇有些不安。
“是啊，你们遇到了麻烦，我看我和我的朋友最好还是尽快上路。”
“你们应该立即上路。”阿茹妮卡冷冰冰地说，“这事儿与你们无关。”
矮人好奇地看着她。几拍心跳之后，她鞠躬离开了。
“赫佐·阿莱格尼为什么要入侵已经属于他的东西？”
格林奇对阿茹妮卡怒目而视。“你在他的晋升之路上起了重要作用。”他提醒道，“最开始，他第一次找上我们的时候，你鼓唇摇舌，说他会给我们带来巨大希望。”
“我们不知道席洛拉·萨尔穆会死。”阿茹妮卡承认，“至少不是这么死。没了作为制衡的塞尔人——”
“就只剩下了阿莱格尼和耐色瑞尔人。”杰瓦斯·格林奇替她说完。
“也不一定。”阿茹妮卡说道，“我相信还有更多变化。”
“等你觉得我有权知道你的消息后，记得告诉我。”杰瓦斯·格林奇讽刺道。
阿茹妮卡并未费事反驳，她甚至都没有什么确切的东西可以告诉她自己，更别提告诉格林奇了。她相信黛莉雅和那名卓尔游侠——崔斯特·杜垩登——正直奔阿莱格尼而来，阿莱格尼自己的头号战士很可能也跟在他们身边，但她对此并不确定。就算他们真的来找他了，这三人又能拿阿莱格尼的大军怎么办？她边想边望向在城墙上巡逻的近百名新阴魂。和森林城堡里盲目自信的席洛拉不同，阿莱格尼显然已经提起了警惕。
耐心，欲魔提醒自己。底栖魔鱼主君已经走了，但它们可能还会回来。真的会吗？
念及于此，阿茹妮卡的思路停了下来。她曾向安萨斯修士保证主君的离开只是暂时的，但她又怎能对这些奇诡的鱼形异怪妄下定论？它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心所欲。
更何况，她真的希望它们留下来吗？阿茹妮卡以为她已经理解了主君，至少理解了它们对秩序的渴望——甚至超过了她自己对秩序的渴望。但它们并非仅止于此。欲魔无法否认，当底栖魔鱼似乎离开了这片区域之后，她的确松了口气。因为在它们对秩序的承诺背后隐藏着被奴役的威胁，即便强大如阿茹妮卡恐怕也难以幸免。
欲魔打量着四周的城市。她已经将她在主物质位面上的多年时间花费在了这个地方，可谓投入良多。阿茹妮卡曾慷慨激昂地坚称，无冬城废墟中走投无路的定居者们会在格莱西亚的忠实奴仆阿茹妮卡的微妙教化下渐渐屈服于格莱西亚的意志，正是因为如此，格莱西亚才勉强同意她前来此地，还停留了这么长时间。
现在她又取得了什么成果？这里很可能会发生惊人的变化，她是否还想留下来亲眼见证那些改变呢？尽管觉得军队的动向和权力的变迁很有趣，也许她对这一切毕竟还是有些厌烦了。
她最初为什么要和赫佐·阿莱格尼对着干？杰瓦斯·格林奇的说法的确没错，是她让这名勇敢的提夫林战士在无冬城站稳了脚跟。虽然正如她所说，这更多是为了平衡塞尔人的威胁，但如果格林奇和他的手下真的再次掌控了无冬城，阿茹妮卡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毕竟，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人能像阿莱格尼那样取悦她。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人像阿莱格尼已经做到并将继续保持的那样在无冬城内外追逐着权力的宝座。
也许，她可以成为阿莱格尼的床伴，引领他在无冬城及其周边地区取得更多权力，满足更贪婪的欲望。也许，她可以通过他引起深水城的注意，让无冬城进一步陷入困境，让耐色瑞尔帝国和深水城领主正面对决。
那将非常美味。
然而，欲魔无法露出微笑。这种大胆的行动必将招来强大的敌人。很可能太过强大。假如她真的这么做了，但主君去而复返，对她的选择心怀不满，对她帮助耐色瑞尔人站稳脚跟的行为心怀不满，她又该怎么办？
尽管如此……
“塞尔人的恐怖环域还在不断激活尸体。”当天夜里，阿莱格尼对艾弗昂说道。
“席洛拉·萨尔穆已经死了，环域的力量已经被大幅削弱了。”艾弗昂向他保证。这名年轻的邪术师竭尽全力才没有好奇地望向阿莱格尼，阿莱格尼的语气让他怀疑这个高大的提夫林正在暗示着什么，“但它还在发挥作用。”
艾弗昂耸了耸肩，努力表现得毫不关心。毕竟这无关紧要。
“被激活的尸体里也包括我们自己的人，死去的阴魂战士。他们再次站了起来，而这次是与耐色瑞尔为敌。”
“和以前一样。”
“今天有个奇怪的僵尸找上了我们。我觉得你认识他。”艾弗昂用力咽了口唾沫。他望向身材魁梧的战士，意识到了阿莱格尼的暗示：杰曼徳。
“你未经我的允许擅自向黛莉雅发动攻击。”阿莱格尼突然指责。
“只、只是为了抓住他。”提夫林邪术师结结巴巴地说，“她不会受伤的。”
“你那群卡瓦斯讨债者的佣兵有能力区分这两者吗？”阿莱格尼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和怀疑问道。
“他们可以！”艾弗昂坚持道，还来不及深吸一口气仔细思索，话就已经脱口而出，“我雇了莱特西斯和他的蜘蛛，还有变形者！即使是变形者……”
没等他说完，赫佐·阿莱格尼反手给了他一掌，打得他飞过房间瘫在地上。没等艾弗昂从晕眩中回复过来，提夫林战爵又冲过去抓住了他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不是独立的个体。”阿莱格尼警告道，“你是我的，所作所为必须取悦于我。”
艾弗昂勉强叫道，“德雷格”，但这话只为他换来了一阵剧烈的摇晃，令他残疾的手臂疯狂摇摆，牙齿上下打颤。这一切结束之后，艾弗昂大口喘息着，又勉强说了句“变形者”，这次则充满了求饶的意味。
阿莱格尼把他扔到一张椅子里。
“那是个强大的小队。”恢复过来之后，艾弗昂立即说道。此时此刻，阿莱格尼已经走到了露台门口，站在那里眺望着门外的无冬城，望向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大桥。
“这本来是个给你的礼物。”安静了片刻之后，年轻的提夫林又补充道。
赫佐·阿莱格尼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望向艾弗昂。
“如果我的佣兵杀了卓尔并送回黛莉雅的话。”艾弗昂尝试解释；他提高了音量，以为阿莱格尼会愤怒地冲过来摇晃他——或是更糟。
“你去抓黛莉雅是为了我？”阿莱格尼充满怀疑。
“你肯定希望她被抓住！”
“你是为了你自己！”阿莱格尼对他大叫，洪亮的声音吞没了任何企图否认这一确凿事实的可悲尝试，“你想要向黛莉雅复仇——远远超出了我复仇的渴望！”
“我……我……”艾弗昂摇着头垂下目光，无法否认对方的话。
他知道他的双眼湿润了，但他不知道究竟是该眯起眼睛还是该抬手抹眼，以防眼泪留下他瘦削的面颊。赫佐·阿莱格尼绝不会容忍泪水。
高大的提夫林没有上前。此时，艾弗昂意识到阿莱格尼的姿态放松了，愤怒的神色也有所软化。“我无法责备你。”
“我还以为赢定了。”艾弗昂承认，“变形者、杰曼德、御蛛人莱特西斯——还有其他战士和武僧和他们一起行动。”看见阿莱格尼点头同意，艾弗昂稍微放心了一点儿，因为和他们来自同一片区域的耐色瑞尔人大人物几乎都听说过这几个名字，“他们不是什么不堪一击的队伍，价格也不便宜。他们是专业的猎手。”
“可黛莉雅和她的新同伴还是击败了他们。”艾拉格尼回答。
“也许他们还有其他盟友。”艾弗昂推测。听见这句话，阿莱格尼把手放到了查戎之爪的剑柄上。二人都没有明说，但他们都知道灰影拜拉博斯很可能与之有关。
“他们找不到足够的盟友帮他们进入无冬城。”提夫林战士断言。
“你利用我的行动加强了防御。”艾弗昂灵光一闪，大着胆子露出微笑，“你将我错误变成了和德雷格·奎克讨价还价的筹码。”
“你的推理自己知道就够了。”阿莱格尼打断了他，脸上的怒意更胜于前。艾弗昂双眼圆睁，闭紧嘴巴，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危险的路。他这才想起自己面对的是赫佐·阿莱格尼。就算他理解了艾弗昂的动机，阿莱格尼也从不是什么宽容或仁慈的人。但阿莱格尼似乎转移了注意力。
年轻的邪术师从阿莱格尼把他扔进去的座位上缓缓站起来，双眼紧盯着身材高大的提夫林，准备一发现自己激怒了那个残暴的战士就立即坐回去。终于，艾弗昂站起身来，试探性地移动着脚步。即使阿莱格尼还有什么惩罚他的打算，高大的提夫林也没有表现出来。
艾弗昂慢慢挪向露台。阿莱格尼瞪了他一眼，他顿时僵在原地，以为会遭到攻击。
令人惊讶的是，阿莱格尼的表情充满同情。他望向艾弗昂，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会抓住她的。”
当晚，满腹牢骚的安萨斯修士敲响了阿茹妮卡位于主城南部的小屋房门。因为和杰瓦斯·格林奇的争执，阿茹妮卡已经失去了接待他的心情。
“阿茹妮卡！”他大叫，用力捶打房门。
阿茹妮卡拉开门，抓住了手扬在半空的年轻武僧。
“阿茹妮——”他刚要发话，却又猛地闭上了嘴。
“你就在半夜向全世界宣布我们的关系吧！”阿茹妮卡回答，每个字都说得充满讥讽。她一把抓住安萨斯修士的手腕，狠狠拽了他一把。“进来。”她下令，在他背后摔上了门。
“你说过，他不会再从耐色瑞尔得到更多帮助了！”武僧怒吼道，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阿茹妮卡的脸。
魔鬼又累又怒，竭尽全力才没咬掉那根手指。“当时看起来的确不太可能。”
“你错了！”
阿茹妮卡耸耸肩膀，抬起双手，仿佛这根本无关紧要。“就算我能预见到赫佐·阿莱格尼的援军，难道我们就能改变这种局面？”她反问，“如果你是我，你能做些什么来阻止阿莱格尼巩固势力？”
“我们可以早点儿去找使臣。”安萨斯气得语无伦次，“我们可以说服主君——”
“我们说服不了！”阿茹妮卡打断了他。她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不！”安萨斯被她一掌打在胸前，向后飞进半空。他重重撞在后墙上。要不是因为那堵墙，他肯定会摔上地面。
安萨斯瞪着阿茹妮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据他所知，阿茹妮卡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女性。她在阴谋和谍报上是一把好手，胆量惊人，而且性感得令人难以抗拒，但终归只是个人类女性而已。
阿茹妮卡意识到，此时此刻，他正在怀疑这点。她出手很重——重过任何一个和她体型相当的人类女性。她是不是暴露了她的真实身份？
有那么一瞬间，阿茹妮卡觉得她应该谨慎起见，直接上前拧断那个蠢货的脖子。
只有一瞬间。安萨斯修士或许的确是个蠢货，但归根到底是属于她的蠢货。他和底栖魔鱼使臣之间的联系让她不必直接面对这群怪异的生物。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操纵他，控制他。这就够了。
“就算我们猜对了，就算我们知道耐色瑞尔帝国会增强赫佐·阿莱格尼的力量，我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她平静地说，“塞尔人撤退了，主君也走了，我们无法与耐色瑞尔人相抗衡。”
“那我们要怎么办？”安萨斯修士问道——试图问道。他重复了好几遍才终于平复了呼吸。他站起身来，拉直长袍。“我们就坐视耐色瑞尔人统治这里吗？”
“如果他们越了界，他们会引来深水城的注意。”阿茹妮卡说道，知道她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还有其他可能。”看见安萨斯修士不出意料地想要反驳，她又迅速添了一句。他看着她，显然十分好奇，显然也充满怀疑。
“因此，现阶段，我们静观其变。”阿茹妮卡吩咐道，“阿莱格尼的防御中总会出现漏洞——毕竟百密一疏。找到漏洞。找到他的弱点。当他的敌人出现时，无论敌人是谁，让我们——你和我——利用他的弱点来帮助他的敌人。”
“什么敌人？”安萨斯质问。
“这也有待我们发现。”阿茹妮卡闪烁其词，不愿亮出所有底牌，担心脆弱的安萨斯修士一旦遭到阿莱格尼的审问就会供出所有真相。他刚刚在她门口大喊大叫，表现得烦躁不安，在阿茹妮卡看来，这个蠢货可能很快就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仿佛为了证实她的猜测一般，安萨斯又想对她大叫，甚至还向前迈了一大步。但和之前一样，阿茹妮卡已经受够了。
这次，她并未向他发动物理攻击，而是动用精神力量，以压倒性的意志力对安萨斯修士发动攻势，向他抛去一幅幅被她撕开胸膛扯出心脏的画面。武僧停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从主君那里学了些小把戏。”阿茹妮卡谎称，“在一场像大海般流动变化的游戏里，赫佐·阿莱格尼暂时取得了优势，但海浪会再次打到他身上的。”
“你低估了他。”安萨斯轻声说，明显变老实了。
“你低估了我。”阿茹妮卡警告道。她的语气如此激烈，就连她自己也差点儿相信了这个虚张声势的谎言。阿莱格尼也许会赢，也许会输。就算为了防止主君去而复返，阿茹妮卡也希望是后者。但无论如何，她会在两种情况下都找到适合她的位置。
她走向房门，将门一把推开。“出去。”她说，“别再跑回来对我大呼小叫了，除非你希望快点儿过完你剩余的生命。”
安萨斯修士侧身从她身边走过，仿佛不敢让还处于攻击范围内的阿茹妮卡脱离他的视野。然而，他刚一走到门外，就立即转过身来。他抬起一根手指，打算开口。
阿茹妮卡把门甩在他脸上。她不断提醒自己，安萨斯修士的确是个蠢货，却是个有用的蠢货。这是唯一阻止她打开房门，将年轻武僧还在跳动的心脏扯出来的原因。
“不，你不能！”因维都嘶嘶冷笑，将有毒的尖尾巴甩到肩膀上。
另一只魔婴迅速躲闪才没被它刺中眼球，但它的大耳朵还是被严重撕裂了。
“我找遍了九渊魔狱和无底深渊，终于找到你了！”因维都尖叫道。小魔鬼抓着被撕裂的耳朵倒向一侧。当然，毒素对魔婴无效，但伤口货真价实，令它痛苦不已。“你不能拒绝我！”
“你把你的契约转移到了我身上！不！”魔婴叫道，但接着，没等它们因此而在这片浓烟密布的可怕土地上展开恶战，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它。
“不，”大恶魔说道，“转移契约的是我。”
愤怒的魔婴皱起了脸，尖牙间发出挫败的低吼。因为魔婴知道，考虑到它的主人的身份，自从它得知因维都的要求的那一刻，这件事就已经无法避免了。魔婴一边怒吼一边摇头，但大恶魔继续说了下去。
“你将取代因维都成为阿茹妮卡的仆从。”那只巨大的野兽命令道，“这是我的愿望。”
可怜的魔婴放松下来，满怀憎恨地瞪着因维都。它别无选择。它的主人已经发话了。 当然，考虑到曾经发生过的故事，这一切再合理不过。
[1] 卡瓦斯讨债者，Cavus Dun，英文首字母是C和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