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信善良的天使

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旅行的猫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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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将随着旭日升起,伴着晨潮而去。”布兰伯利勋爵在他庄园的大厅里对聚集在一起的人们说:“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打击海盗们!”

宾客们,不论贵族还是贵妇,都高高举起水晶高脚杯以示回应,但他们只是低声嘀咕了一会儿,耸了耸肩,因为布兰伯利的邀请并没有提到任何有关大冒险的事情。然而,随着消息传开,这些耸肩的动作很快变成了点头,因为关于”急躁的布兰伯利勋爵”的谣言已经传了好几个月了,他毫不掩饰自己想把好运变成伟业的愿望。

不过,在那之前,他的胡言乱语一直被认为是深水城几乎所有年轻领主典型的吹嘘行为,这是一种取悦女士们的游戏,在以前只有华丽服饰的地方创造声望。毕竟,在场的许多人都是名不符实的英雄,他们中的一些人从未涉足过深水城以外的地方,除了奢华的旅行和被一队私人保镖包围之外。还有一些拥有真实战绩的领主,因为雇佣兵的尸体而臭名昭著,他们只是在胜利后到达现场,然后在画家的画布上留下英雄的身姿。

毫无疑问,这个房间里还是有真正的英雄的。年轻的莫鲁斯·布罗肯古尔夫是一位声名显赫的圣骑士,他刚刚回到深水城,继承了他家族的大量财产。他站在那里与里斯特·马贾拉交谈,他被认为是这座城市最伟大的吟游诗人,或许是整个剑湾最伟大的诗人,尽管他刚刚度过了自己的第二十个生日。在他们对面,游侠阿卢尔·赞多斯享有”能在午夜追踪影子”的盛名,而著名的船长鲁拉通则轻敲酒杯,感叹伟大的冒险和英雄事迹。这些人通常是人群中最低调的,他们知道装腔作势者和实干家的区别,而且常常津津有味地听着这种闲言碎语。在以前,他们还刻意区分这两类人,认为这位引人注目的年轻爵士最终也就是夸夸其谈的那—类人。

然而,现在很难不把他当回事,因为站在年轻的布兰伯利旁边的是海灵号的杜德蒙船长,他在深水城很有名气,在贵族中颇有声望。如果布兰伯利和杜德蒙一起航行,他的冒险就不是什么吸引眼球的诡计了。房间里那些真正的英雄们互相点头表示赞许,但都是悄无声息的,因为他们不愿打扰大厅里爆发的兴奋的、幽默的、无聊的谈话,也不想在激动人心的交响乐的遮掩下在角落里尖叫,或在舞池里窃窃私语。

杜德蒙和罗毕拉在会场里漫步,全神贯注地听着;法师甚至施放了一种魔法,让他们能更好地监听这些有趣的交流。

“他不满足于财富和美酒。”一位贵族女士低声说。她站在角落里,旁边的桌子上放满了高脚杯,她不那么优雅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他想在自己的头衔上加上‘英雄’这个词,否则他们会因为他的尝试而把他扔到冰冷的地上。”她的朋友说。她的发辫扎成了一个土堆的形状,比她的头顶高出一英尺多。

“竟然想在一个食人魔的脚下弄脏这么好的皮肤……”另一个人谴责道。

“或者在海盗的剑尖上流血。”另一个人哀叹道,“太可惜了。”

她们停止了喋喋不休的谈话,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布兰伯利身上,他在舞池里领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优雅地旋转着。四个人一齐叹了—口气,第一个人评论说:“我们可以预料到,那些年长睿智的领主们会对这位年轻领主发脾气的。太浪费了!”

“他会失去很多东西。”

“年轻的傻瓜。”

“我想他需要的是身体上的冒险……”最后一个人说,露出一个淫荡的微笑,其余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法师挥挥手驱散了这个偷听的魔法,他听得够多了。

“他们的态度使人很难认真对待这位年轻勋爵的愿望。”罗毕拉对杜德蒙说。

“或者更容易相信,我们这位年轻的朋友需要的不仅仅是这种空虚来维持他的生活。”船长回答。“显然,他不需要更多的荣誉就能被邀请到她们的床上。我说,这不是一种幸事,因为没有什么比一个年轻人试图把自己壮烈地投入一位女士的怀抱更危险的了。”

罗毕拉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船长。“说得就像许多年前我在路斯坎认识的一个年轻人,当时世界还比较平静,我的生活也比较稳定。”

“稳定而乏味。”杜德蒙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年轻人,因为他给你带来了快乐,虽然你经历了这一切,却仍然坚持现在的生活。”

“或许我只是同情那个傻瓜。”

杜德蒙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举起他的高脚杯,罗毕拉也用自己的杯子和船长的碰了碰。

第二天早上,四艘船悄无声息地驶出深水湾,驶向剑之海更广阔的水域。没有号角声宣告他们的出发,也没有人群聚集在码头上为他们送行,甚至连牧师祝福风平浪静的祷告也静默了下来,他们在每艘船上祈祷,而不是在码头上与水手和码头工人一起祈祷。

罗毕拉和杜德蒙站在海灵号的甲板上,看着布兰伯利的三艘战舰试图组成一个紧密的中队,观察着他们的技术和纪律,或者说根本就缺乏技术和纪律,因为,三艘船几乎撞到了一起。布兰伯利的旗舰——前身是奎尔奇的愚行——很快就恢复了原样,只是在船名后增添了一个”正义”字样,挂上了纠缠不清的绳索。布兰伯利本来想把这艘船全部改名,但是杜德蒙劝阻了他,毕竟,这种做法被认为是不吉利的。

“我们退到后面去,离他们远远的。”杜德蒙命令舵手,“到港口去,先留在深水区。”

“害怕我们不得不躲避他们的残骸?”罗毕拉打趣道。

“他们是战士,不是水手。”

“如果他们战斗得像航行得那样好,他们早就死了。”罗毕拉靠在围栏上,望着大海说道。他又补充说,“反正早晚也会死。”他故意压低声音,但声音还是足够大,能够让杜德蒙听见。

“这次冒险让你很烦恼。”杜德蒙说。“我的意思是,比平时还要烦恼。你这么怕阿克莱姆·格里斯和你以前的同伴吗?”

罗毕拉耸耸肩,让这个问题悬而未决几分钟,然后回答说:“也许我是害怕阿克莱姆·格里斯并不身在其中。”

“为什么?我们已经怀疑了一段时间了,如果没有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剑湾的人们肯定会过得更好。”

“事情并不总是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再问一遍,为什么?”

罗毕拉只是耸耸肩。

“还是因为你和你以前的同伴有某种相似之处?”

罗毕拉转过头来看着船长说:“他是一头野兽……一个巫妖,一个令人憎恶的东西。”

“但你害怕他的力量。”

“他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敌人,他的仆人也不是。”法师回答。“但我敢肯定,我们年轻的布兰伯利勋爵已经集结了一支能干而强大的军队,而且,好吧,毕竟有我在你身边。”

“然后呢?你说你害怕格里斯缺席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我的朋友?”

“我知道阿克莱姆·格里斯是路斯坎的绝对统治者,他已经确立了自己的疆界。”

“是的,并将其扩展到在剑湾横行的海盗身上。”

“没那么狂野,”罗毕拉说。“还需要我提醒你吗?似乎统治路斯坎的五位统领船长曾经也跨越过类似的边界。”

“我们要不要向下一个遭遇海难和不幸的受害者解释一下,他们都是好人,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被杀害,那些凿沉他们的海盗的行为是可以接受的?”杜德蒙问道。“我们要出于对未知未来的恐惧而容忍这种不公正和恶行吗?”

“事情并不总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罗毕拉又说。“奥术兄弟会本身可能不是路斯坎最公正和最值得称颂的统治者,但我们看到了他们统治的结果:这座城市很和平,如果不是在海上的话。你就这么确信没有他们,路斯坎人就能过得更好吗?”

“是的,”杜德蒙说,“的确是这样。”

“我希望布兰伯利能作出这样的保证。”

“我这一生都在努力做正确的事,”杜德蒙说。“这不是因为害怕任何神或女神,也不是因为害怕法律和它的执行者。我遵循这一原则,是因为我相信做好事会带来好的结果。”

“广阔的世界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的确如此,但你不认为人类善良的天性会胜出吗?世界正向着更美好的时代、和平与正义的时代迈进。这是人类的本性。”

“但这不是一条笔直的路。”

“我同意,”杜德蒙说。“像阿克莱姆·格里斯这样的生物,那些掌权但不该掌权的人,总是助长了曲折和倒退,助长了冲突。当人们无所作为,当勇敢和荣耀缺乏时,他们将我们推向黑暗。它们是陆地上令人窒息的阴霾,只有勇敢的人们掀开这阴霾,人类中善良的天使才能大步向前。”

“这是一个很好的理论,一个很好的哲学思想。”罗毕拉说。

“勇敢的人必须发自内心地行动!”杜德蒙宣称。

“他们也需要保持理性,”罗毕拉警告说,“在冰上行走要谨慎。”

“勇敢的人到达了山顶!”

罗毕拉想了想,本来想说”或者摔死了。”但他明智地没有开口。

“你愿意与我并肩作战与布兰伯利勋爵并肩作战,对抗你以前的法师兄弟吗?”

“对付那些不愿意站到我们这一边的人,是的。”罗毕拉回答说。“我向你和海灵号宣誓了效忠。我花了这么多年把你从自己的愚蠢中拯救出来,才不会让你现在这样不光彩地死去。”

杜德蒙拍了拍他最亲爱的朋友的肩膀,走到他身旁的栏杆边,把罗毕拉的目光引向大海。“我确实担心你可能是对的。”他承认。“当我们打败阿克莱姆·格里斯并终结海盗的祸害时,结果可能会导致海灵号退休,毕竟,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猎捕的了。”

“你比我更了解这个世界。在阿克莱姆·格里斯之前就有海盗,在阿克莱姆·格里斯的时代也有海盗,当他的名字被历史的灰烬所抹去时,也还会有海盗。你说,更好的天使,总的来说,我相信——或者至少我祈祷——你是对的。但是,这绝不是困扰我们的全部,不是吗?以海盗的身份在剑之海航行的只是人类中的一小部分。”

“被奥法主塔的力量放大的一小部分。”

“你很可能是对的。”罗毕拉说,“你也很可能是错的,我的朋友,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杜德蒙紧紧抓住栏杆,目不转睛地望着地平线,尽管太阳已经冲破天边的界限,在翻滚的水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但他并没有眨眼。为正义而行动是一个善良的人的职责,这是一个勇敢的人与那些压迫和伤害无辜者的行为战斗的地方。领导者应该按照自己的原则行事,并对这些原则足够信任,相信这些原则会带领他和那些追随他的人到达一个更好的地方。

这些都是杜德蒙所相信的,他一边凝视着他所深爱的水面上灿烂的倒影,一边把这一切都在心里背诵出来。他的一生,通过他对一位善良勇敢的领袖的信条形成了他自己的行为准则,这些准则很好地指引于他,反过来他也很好地服务于路斯坎、深水城和博德之门的人民。

罗毕拉清楚奥术兄弟会和奥法主塔的行事方式,因此杜德蒙确实会听仍他对他们当前敌人具体情况的分析。

但是杜德蒙特船长并不打算逃避他眼前的责任,即使有急切的布拉伯利勋爵和他的大量资源在他身边航行,他也不会逃避。

他必须相信自己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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