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我不得不承认这些野兽也有讨人喜欢的地方。”贾拉索说道;他和恩崔立在某个隘口拉起缰绳,停下了马匹。
杀手迅速下马,跑到悬崖边望向下方的小径,望向他怀疑仍在锲而不舍地追逐他们的兽人队伍。两个搭档早已将沙漠抛在身后,进入一片由破碎山峦和岩石小路组成的地区。
“不过,如果我有一只魔索布莱的蜥蜴,我就能直接从山顶翻到山对面去了。”卓尔继续说。他摘下插着羽毛的大帽子,用一只手摸了摸他光光的脑袋。此时烈日当空,但黑暗精灵似乎应对自如——恩崔立从未期望有任何卓尔能在如此灼人的阳光下做得比他更好。杀手不禁再次怀疑,贾拉索或许使用了某些魔法以保护他敏感的双眼。“魔索布莱蜥蜴很有用。”贾拉索评论道,“我本应带几只到地表来的。”
恩崔立摇了摇头,向他露出一个假笑。“单是和卓尔一起就足以令我被半数城镇拒之门外了。”他说,“如果再骑上一只蜥蜴,他们又会比之前热情多少?”
他转头望下山侧,果不其然,兽人小队仍在追踪他们。这群可憎的生物明显已经筋疲力竭,却好像不受控制一样跟了上来。
阿提密斯·恩崔立不难猜出是什么东西在驱使他们。
“你何不干脆拿出你那顶魔法帐篷,让我们直接从它们面前消失呢?”贾拉索第三次问道。
“魔法是有限的。”恩崔立第三次回答。他回头向贾拉索投去一瞥;这个精明的卓尔竟不停重复相同的问题,令他感到惊愕不已。也许贾拉索是在试图从他口中发掘出有关帐篷的信息?又或者更加糟糕,是碎魔晶在微妙地影响着卓尔,让他说服恩崔立使用帐篷?如果他们取出帐篷原地消失,他们还会在相同的地点再次出现。假如克林辛尼朋真的影响了贾拉索,那它又是否找到了跨越位面发出心灵召唤的方法?或许,当下次恩崔立和贾拉索在用完次元帐篷回到主物质位面的时候,会发现一支由碎魔晶召唤而来的兽人大军正在等待着他们?
“马已经累了。”贾拉索指出。
“那也比兽人跑得快。”恩崔立回答。
“如果让它们自己跑的话倒有可能。”
“只是兽人而已。”恩崔立嘟囔着,他几乎无法想象这伙兽人还能坚持多久。
他重新转向贾拉索,不再怀疑卓尔的主张。他们的马匹的确已经筋疲力尽了——在意识到被兽人跟踪之前,二人也已经策马奔跑了一整天。他们特地驱马进入沙漠,期望能尽快离开寸草不生的开阔荒地。
也许是时候停下了。
“它们只有二十个。”恩崔立说道,观察着在下层山坡上缓慢前行的兽人。
“二十个对二个。”贾拉索提醒他,“让我们离开此地,藏到你的帐篷里去吧。如此一来,马匹也能得到休息。然后我们再出来重新开始这场追逐游戏。”
“我们可以击败它们,把它们赶走。”恩崔立坚持道,“只要由我们来选择并准备战场。”
令杀手惊讶的是,贾拉索似乎对这种可能性并不热衷。“只是兽人而已。”恩崔立再次说道。
“真的吗?”贾拉索询问。
恩崔立刚要回答,却又住了口。他停顿了足够长的时间,思索着隐藏在黑暗精灵话语背后的含义。兽人的跟踪真的只是一场偶然遭遇?这群貌似平凡无奇的怪物是否并没有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你认为金穆瑞和莱基正在暗中引领这群兽人。”恩崔立更多是在陈述而非询问。
贾拉索耸耸肩膀。“他们两个一向喜欢用怪物当炮灰。”他解释道,“他们让兽人、狗头人——或是可供他们驱使的其他怪物——冲上前去消耗对手的精力。与此同时,他们本人则准备好致命一击。这种战术毫无新颖之处。他们在占领巴沙多尼公会时就用了相同的策略:迫使狗头人作为前锋承受主要伤亡。”
“有可能。”恩崔立点头赞同,“但也有可能是另一种阴谋,一种扎根在你我之间的阴谋。”
贾拉索花了片刻时间领会他的意思。“你认为是我在驱使那些兽人?”他问道。
对此,恩崔立拍了拍装着碎魔晶的袋子。“也许碎魔晶意识到必须有人把它从我们手中拯救出来。”
“比起你或者我,难道碎魔晶更希望被兽人持有?”贾拉索怀疑地询问。
“我不是它的持有者,也永远不会是。”恩崔立厉声回答,“你也不会是,不然早在我们逃离达拉巴德的第一个夜晚,你就已经趁我因为受伤而无力抵抗时将它从我手中夺走了。你我都知道这点,克林辛尼朋也同样知道。它明白我们现在已经脱离了它的掌控,它畏惧我们,或者至少也畏惧我。因为它已经看清了我的想法。”
他以绝对的平静和完美的冷酷说出这番话,贾拉索不难理解其中的含义。“你想要摧毁它。”卓尔说道,他的语气让这句话听来好似一句指责。
“而且我知道该怎么摧毁它。”恩崔立坦然承认,“至少,我知道一个懂得该如何摧毁它的人。”
贾拉索英俊面容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从难以置信到怒不可遏,再到某种不那么明显的、深埋于心底的情绪。杀手知道他在冒险,他向这个曾经被碎魔晶彻底愚弄过的卓尔坦言了自己的意图。尽管恩崔立不断提醒他放弃神器是一件好事,贾拉索依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法。卓尔不可解读的表情是否说明碎魔晶真的又一次影响了他,甚至诱使他和它一起设法摆脱恩崔立棘手的干预?
“你永远无法找到摧毁它的内心力量。”贾拉索评论道。
现在轮到恩崔立露出疑惑的表情了。
“就算你发现某种摧毁它的方法——我相当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当那一刻到来时,阿提密斯·恩崔立永远无法下定决心除掉一个像克林辛尼朋这样充满潜在利益的强大物品。”贾拉索狡黠地断言。黑暗精灵的脸上露出笑容。“我了解你,阿提密斯·恩崔立。”他说,依然微笑着,“我知道你不会抛弃这种力量和承诺,不会抛弃像克林辛尼朋一样的美妙奇物!”
恩崔立紧盯着他。“我不会有任何犹豫。”他冷冷说道,“如果你不曾被它的魔法影响,你也一样不会有任何犹豫。我看清了这个魔法的真正面目,它是一个陷阱,通过必将导致彻底毁灭的鲁莽行为获得暂时的利益。你真让我失望,贾拉索,我本以为你的聪明才智并非仅止于此。”
贾拉索的神色变得同样冰冷。愤怒的光芒在他深色的双眼中一闪而过。一时之间,恩崔立以为他迎来了当天的第一场战斗,以为黑暗精灵会向他发动攻击。贾拉索闭上眼,晃动着身体集中他的思想和精神。
“抵抗那种冲动。”杀手发现他正在低声轻喃。恩崔立,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行者,一个有生以来从未依靠过他人的男子,因为自己此时说出的话而感到由衷惊讶。
“我们是继续逃跑,还是和它们开战?”片刻之后,贾拉索问道,“如果这些生物是受莱基和金穆瑞的指引,我们很快就会发现这点——或许是在我们完全卷入战斗之后。如果只和兽人在我们选定的山麓战场上作战,十对一,甚至是二十对一的人数劣势,都完全不会令我感到惊慌。但说实话,就算是在二对二的情况下,我也不愿面对我的两名前任副官。凭借奥术和神术的结合,难以捉摸的莱基足以在贡夫·班瑞的心底激起恐惧,金穆瑞·欧布罗扎更是有许多无法预料、甚至令人难以理解的手段。在他效忠于我的这些年里,我从未解开过这个名为金穆瑞的谜题。我只知道他极其高效。”
“接着说。”恩崔立嘟囔着,望向下方越来越近的兽人和所有可能作为战场的地方,“你让我觉得自己应该把你和碎魔晶丢下不管才对。”
说话的同时,他发现贾拉索的神情出现了不易察觉的变化。这是个微妙的暗示,或许佣兵头子一直都无法理解恩崔立究竟为什么既要费事窃取碎魔晶,又要对贾拉索施以援手。毕竟,如果杀手的目的只是摧毁碎魔晶的话,他何不直接逃之夭夭,把那枚神器连同贾拉索和他危险副官们之间的仇隙龃龉统统抛在身后?
“我们会讨论这些的。”贾拉索回答。
“下次吧。”恩崔立说着,沿着崖边跑向右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们的兽人朋友早已等不及了。”
“等不及送死。”贾拉索轻声说道。他翻下马背,动身跟在恩崔立身后。
很快,两个搭档就选定了山脊东北侧的一处陡峭坡地。贾拉索担心有兽人像他们一样从另外的小路爬上来,夺走他们地势较高的优势,但恩崔立确信,神器对这些生物的急切召唤会让它们选择直接通向克林辛尼朋的最短路线。它们将不得不翻越山脊这一侧的好几个高崖,踏上一条易守难攻的狭窄小径。
的确,在占据新高地的短短几分钟之后,恩崔立和贾拉索就在他们脚下的裸露巉岩上看到了那群顺从而又急切的兽人。
贾拉索又开始像他一贯那样喋喋不休地闲扯起来,恩崔立却并未聆听。他沉入思绪深处,倾听着碎魔晶的声音,知道它正在向兽人们发出召唤。他密切感受着它所散发出的细微能量,在他持有碎魔晶的这段时间里,他对这种能量已经了如指掌。尽管他拒绝了碎魔晶的召唤,再清楚不过地告诉神器它无法给他提供任何好处,它还是不曾放松它诱惑的呼唤。
他听见了它的声音。声音回荡在山隘之间,感召着那群兽人,祈求他们前来寻找财富。
停止召唤。恩崔立无声地命令碎魔晶。这些生物不配作为你我的奴隶。
他感觉到了。他从神器那里感觉到了一瞬间的困惑,一瞬间的希望——恩崔立由此得知,克林辛尼朋的确希望他能够成为它的持有者!随之而来的是……疑问。恩崔立抓住这个机会,将自己思绪注入到心灵召唤的急流之中。他并未送出任何话语,他甚至并不会说兽人语,也不认为这些生物能够听懂他所使用的任何一种人类语言。他仅仅是将一幅幅服侍黑暗精灵主人的画面呈现在兽人奴隶的面前。对兽人来说,比起他自己来,贾拉索的形象才更加具有震慑力。他让它们看到一个兽人被卓尔吃掉,另一个则被贾拉索揍翻,在残忍的欣喜中撕成了碎片。
“你在干什么,我的朋友?”他听见贾拉索坚持不懈的高声呼唤,意识到他的卓尔同伴很可能已经重复了好几遍同样的问题。
“在向我们丑陋的追踪者脑中植入怀疑。”恩崔立答道,“夹杂在克林辛尼朋向它们发出的召唤里面,希望它们因此而无法区分这两个谎言。”
贾拉索的神色充满困惑。恩崔立理解隐藏在困惑之后的所有问题,因为他自己也怀有许多相同的疑问。诚然,有两个不同的谎言。但克林辛尼朋的承诺真的也是谎言吗?杀手扪心自问。即便是抛开这一根本问题,杀手也知道,贾拉索对他的动机心怀顾虑——卓尔不得不如此。恩崔立是否有可能在用言辞的技巧影响贾拉索,使卓尔佣兵同意他的判断,认为的确是应该由杀手而非黑暗精灵持有碎魔晶呢?
“无视克林辛尼朋强加给你的所有怀疑。”恩崔立陈述事实般地说道,完美地解读了黑暗精灵的表情。
“就算你说的是实话,我也担心你正在和远非你所能理解的神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贾拉索又想了一会儿,反驳道。
“我知道它是什么。”恩崔立向他断言,“我也同样知道,它理解它和我之间的真正关系。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碎魔晶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脱离我的掌控,重新对你发出召唤。”
一时之间,贾拉索紧盯着他,恩崔立以为卓尔会向他发动攻击。
“不要让我失望。”杀手只是如此说道。
贾拉索眨了眨眼,再次摘下帽子,擦着他光头上的汗水。
“看!”恩崔立说,指向下方的山坡,两群派系不同的兽人爆发了一场激战。这些丑陋的蛮族几乎没有一个想要尝试和谈,这就是兽人混乱的行事方式。最细微的火星也能点燃兽人部族间的战火,以无数性命为代价熊熊燃烧,直到一方被彻底清除为止。恩崔立向它们呈现出遭受卓尔主人折磨和奴役的图像,起的作用远非一颗火星可比。“看来,比起神器的召唤,它们之中有些人更关注我的召唤。”
“我早就觉得今天会发生点儿刺激的事情。”贾拉索评论道,“我们要在它们杀光彼此之前加入吗?当然了,是加入劣势的一方。”
“有我们的加入,那一方将很快反败为胜。”恩崔立推测道,贾拉索的迅速回应并未令他感到惊讶。
“毫无疑问。”卓尔说,“我们有义务帮助失败者。这会是个错综复杂的下午。”
恩崔立微笑着绕过他们现在立足的岩壁,想要寻找一条通向兽人的捷径。
当这对搭档靠近战场之后,他们意识到他们之前对兽人数量的估计产生了严重错误。他们本以为敌人的数量在二十名上下,但实际上至少有五十只野兽。它们都在来回狂奔,挥舞着棍棒、树枝、削尖的木棍和几把精致武器,不顾一切地互相攻击。
贾拉索对杀手点点帽檐,示意杀手取道左路,自己奔向右侧,完美地融入阴影之中,恩崔立不得不眨了眨眼,才确认自己没有被那些阴影所迷惑。他知道,如同所有黑暗精灵一般,贾拉索的行动十分隐秘。他也同样知道,尽管贾拉索的斗篷并不是普通的卓尔皮瓦夫斗篷,但它的确拥有不少魔法特性。令他惊讶的是,在不使用隐形奥术的情况下,竟然有人能够设法完全藏起那顶插着羽毛的大帽子。
恩崔立抛开这些念头,跑向左方,在稀疏的树木、巨石和石脊之间寻找一条阴影中的路。他接近了第一群兽人——四个战斗中的家伙,三对一。杀手悄无声息地绕到三名兽人身后,想通过背刺突袭拉平双方的人数。他知道他没有发出任何响动,知道他一直完美地隐藏在树木、岩石和山脊中间。将近三十年来,他不断重复着这种攻击方式,早已将偷袭的技巧磨练至前所未有的高超水准——而这些只是兽人而已,一群头脑简单的愚蠢蛮族。
所以,当三只兽人中的两个嚎叫着跳转过身来径直冲向他的时候,恩崔立不禁大吃一惊。之前和他们交战的那只兽人也完全抛开了手边的战斗,一齐冲向杀手,却在经过剩下那只兽人身边时被它砍翻在地。
面对紧张的攻势,恩崔立左右挥动长剑,挡下了两把劣质长矛的突刺攻击,并在此过程中削掉了其中一根长矛的矛尖。他的重心已经移到了脚跟上,勉强维持着姿势的平衡。如果与他交锋的是一位武艺扎实的对手,此时他早就丧命了,但面前的这些只是区区兽人而已。它们的武器工艺拙劣,战术也平庸无奇。他挫败了它们的第一波攻势,它们唯一的机会,然而这群兽人还是不顾一切地逼上前来。
查戎之爪在它们前方挥过,留下一道不透明的烟墙。兽人一头扎了进去——它们真的这么做了!——但恩崔立早已闪到左侧,转身绕到近处那个兽人的背后,将匕首深深刺进了它的身侧。尽管摆脱了对方的纠缠,杀手却并未立即拔出匕首。他本能轻而易举地杀死后面那个步履蹒跚的兽人。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使用匕首将垂死兽人的生命力吸进自己体内,用它来加速旧伤的愈合。
当他把那个四肢瘫软的兽人扔向地面时,第二名兽人也向他扑来,狂戳猛刺。恩崔立用匕首的剑隔勾住长矛,轻而易举地迫使矛尖抬高,从他肩头掠过。同时,杀手俯身上前,查戎之爪挥出强有力的一击。兽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进行格挡,但长剑切过了它的胳膊,狠狠没入兽人体侧,斩断肋骨,洞穿肺叶,径直刺进它的心脏。
恩崔立几乎无法相信,第三只兽人在目睹两名同伴被杀手轻易击败之后竟依然向他冲来。瘫软的兽人尸体穿在恩崔立的长剑上,杀手漫不经心的用左脚抵住它的胸口,等待时机到来。在恰到好处的精准一刻,他将死掉的兽人翻转过来,把它从剑上踢掉,令它倒在它咆哮着的同伴的冲刺路线上。
兽人绊了一下,直接从恩崔立身边跑了过去。杀手抬起匕首,用力刺进兽人的下颌下方,刃锋一路没入大脑。在兽人脸朝下扑向地面的时候,恩崔立也随之弯下腰去,直至兽人一阵阵抽搐着倒地而死的时候,它的头颅还穿在恩崔立手中的兵刃上。
恩崔立扭转匕首,将它从尸体上拔了出来。他稍作停顿,在死掉的怪物背后擦掉两把武器上的血迹,开始追击其他猎物。
但这次他放慢了步伐。没能成功从背后靠近之前那三名兽人的事实深深困扰着他。他知道发生了什么——碎魔晶向兽人做出了警告。一想到这枚诅咒物品使他失去了他最喜欢的攻击方式,令他无法利用他最擅长的能力保护自己,恩崔立就感到惶惶不安。
他冲过岩壁侧面,尽量挑选阴影落脚,却并未对掩饰自己的影踪十分上心。有了别在他腰上的碎魔晶,他就像坐在黑夜里熊熊燃烧的篝火旁边一样引人注目。他穿过一小片灌木丛,跑到缓坡边缘裸露的岩石上。恩崔立一边诅咒着这片开阔地,一边开始穿行,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余光中,他看见另一名兽人径直冲来,一只手臂甩向后方,准备将长矛投向他。
兽人掷出长矛的时候离他只有五步远,恩崔立甚至都不必费力格挡。他原本只需让它无害地从身边飞过就行,却作出了夸张的反应。热切的兽人攻击者因此而深受鼓舞。
它扑向这个貌似毫无防备的男人,凌空鱼跃,想要抱住恩崔立的腰。杀手快速迈出两部,躲开它的擒抱。在兽人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挥动长剑砍向它的后背。强大的武器直接斩断了它的脊骨。兽人面脸朝下狠狠撞上地面,上半身和双臂疯狂蠕动,双腿却已经动弹不得。
恩崔立甚至没费心杀死这个悲惨的家伙只,而是继续奔跑。他听见了卓尔不容错认的大笑,于是选定了奔跑的方向。贾拉索似乎正在享受着极大的乐趣。
他发现贾拉索站在一块巨石上,周围是一大群混乱交战的兽人。他用恩崔立听不懂的兴奋话语鼓励着其中一方,同时投出一把把匕首,有条不紊地放倒它们的敌人。
恩崔立在一颗树下的阴影里停住脚步,观赏着面前的景象。
不出所料,贾拉索很快就改变了阵营,开始呼唤另一拨兽人,又将源源不断的匕首投向他之前鼓励的一方。
兽人的数目明显变少了。终于,即使是愚蠢透顶的兽人也意识到了这个致命的圈套。它们不约而同地转向贾拉索。
十多支长矛飞向卓尔,但他笑得愈发开心了——兽人们本就准头奇差,再加上贾拉索斗篷上的位移魔法,结果所有长矛都严重偏离了目标。卓尔发动反击,投出一把把匕首。站在高处的贾拉索不断转动着身体,始终瞄准离他最近的兽人,近乎完美的投掷总是能正中要害。
恩崔立从阴影中现身,如同一阵凶猛的旋风。他精准地挥舞着匕首,长剑释放出浮动的烟尘,筑起一道道烟墙,将战场分割成对他有利的局面。每一次遭遇,恩崔立都能造就和兽人一对一的战斗;每一次战斗,兽人都会在几次攻击之间就倒地而死。
不久之后,恩崔立和贾拉索缓步走回到山坡上,卓尔抱怨他们在兽人身上找到的银币太少,恩崔立几乎没有在听。他更关心开始时将兽人引到二人面前的呼唤——克林辛尼朋求援的哀鸣和尖叫。这次只是兽人组成的乌合之众,但下次,碎魔晶又会召来哪些更加强大的生物呢?
“魔晶的呼唤强大有力。”他向贾拉索承认。
“它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之久。”卓尔回答,“它十分清楚该如何保全自己。”
“很快就不复存在了。”恩崔立阴郁地说。
“为什么?”贾拉索全然无辜地问道。
“我们难道还要再讨论一遍这个话题?”杀手问道。
“我的朋友,我理解你认为我们二人都不能持有碎魔晶的原因,但这为什么就等于必须要摧毁它呢?”贾拉索问道。他停了下来,环视四周,示意恩崔立跟上。他带着杀手走到某个相当深的偏僻峡谷边缘。“为什么不直接把它扔掉呢?”他问道,“把它扔下悬崖,随便它掉在什么地方?”
恩崔立眺望着遥远的山谷,几乎打算接受贾拉索的建议。几乎。然而,一个真切的事实在他脑中清晰回想起来。“因为它很快就能发现回到我们的敌人之手的方法。”他回答,“碎魔晶在莱基身上看到了巨大的潜力。”
贾拉索点点头。“显而易见。”他说,“那家伙一向野心过剩。不过你又何必在意?就让莱基占有它,占有整个卡林港吧——如果神器真的能把那个城市交给他的话。这对阿提密斯·恩崔立来说又有什么影响?你已经离开了那里,近期内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去。拥有神器之后,我曾经的副官将很可能忙于潜在的利益,甚至根本无暇顾及我们身在何处。放下神器的负担也许能使我们免于背后的可怕追杀。”
恩崔立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来思索这番话。但某个事实不断困扰着他。“碎魔晶知道我想要见证它的毁灭。”他回答,“它知道我发自内心地憎恨它,一定会找到除掉它的方法。莱基则知道贾拉索对他构成威胁。只要你还活着,他就永远无法确定他在达耶特佣兵团中的地位。如果贾拉索重新在魔索布莱现身,和旧时同伴一齐反对那些试图窃取佣兵团宝座的蠢货,局面又会变成怎样呢?”
贾拉索没有回答,但他深色双眼中闪烁的光芒却告诉了恩崔立,他的卓尔同伴最希望的事情莫过于令那一幕真正上演。
“他希望你死。”恩崔立直接说道,“他需要你死。有了碎魔晶供他驱使,那不会是一件难事。”
光芒依然在贾拉索的深色双眼中闪烁,但他思忖了片刻,耸耸肩膀,说道:“带路吧。”
恩崔立欣然从命。他回到马匹旁边,回到通向东北方、通往雪片山和高飞之灵的小路。恩崔立满意于自己应对贾拉索的方式,也同样满意于自己摧毁碎魔晶的强硬坚持。
但他知道,他根本是在信口开河,只是在为自己的真正感受寻找借口而已。不错,他下定决心要摧毁碎魔晶,要看到神器的湮灭,但这并不是出于对复仇或追杀的恐惧。恩崔立之所以想要摧毁碎魔晶,只是因为这枚控制人心的神器存在本身就令他作呕。碎魔晶企图控制他的举动深深侮辱了他。他从不认为碎魔晶的毁灭会让这个悲惨的世界变得更好,他也并不在乎世界是否会有所改观。但他相信,如果知道像碎魔晶这样邪恶扭曲的东西少了一个,他会更加享受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生活。
当然,就在恩崔立如此转念的时候,克林辛尼朋也意识到了同样的事实。碎魔晶只能怒火中烧,只能期待着找到一个心灵更加薄弱而武艺更加高超的人,由他杀死阿提密斯·恩崔立,将神器从杀手的掌控之中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