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是恩崔立。”数日之后，夏洛塔·维斯帕审视着山侧的兽人尸体，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精准的切口……看，这是匕首刺的，那是长剑砍的。”
“很多人都使用长剑和匕首作战。”鼠人格德·阿波利克斯答道。此时此刻，这个卑鄙的生物呈现出人类的外形，他边说边摊开双手，露出挂在腰带两侧的长剑和匕首。
“但很少有人用得这么好。”夏洛塔争辩。
“还有这些。”伯殷永·班瑞操着不流利的通用语表示赞同，向躺在一块巨石底部的兽人尸体挥手示意，“投掷匕首留下的伤口——如此之多的伤口。据我所知，只有一名战士拥有这种装备。”
“你数的是伤口，不是匕首！” 格德·阿波利克斯反驳。
“这一场疯狂的激战中，它们根本就是一回事。”伯殷永推测道，“这是投掷而不是戳刺，因为伤口是被快速扎穿的孔洞，边缘没有撕裂。我可不认为有谁会在向一名对手掷出几把匕首之后，又设法跑下山坡把它们拔出来，然后再掷向另外一名敌人。”
“那这些匕首哪去了，卓尔？”鼠人头领无不怀疑地询问。
“贾拉索的魔法飞刀会自动消失。”伯殷永冷冷回答，“他的匕首几乎取之不尽。我知道这是贾拉索的杰作——而且算不上他最出色的杰作，我警告你们两个。”
夏洛塔和格德·阿波利克斯紧张地对视一眼，但鼠人头领依然一脸怀疑。
“难道你还没学会对卓尔致以恰当的敬意吗？”伯殷永尖刻而险恶地问道。
格德·阿波利克斯重心后移，在面前抬起空空如也的双手。
夏洛塔紧盯着他。她知道格德·阿波利克斯想要战斗，甚至是和站在他面前的黑暗精灵进行战斗。夏洛塔并未亲眼目睹过战斗中的伯殷永·班瑞，但她见过他的下属们怀着极度的尊敬谈论这名年轻的班瑞。即便是他们，要干掉不可一世的格德·阿波利克斯也不费吹灰之力。的确，就在此时此地，夏洛塔意识到，为了保全自身，她必须尽量远离格德·阿波利克斯和他蜗居在下水道的同胞们。他们并不怀有任何敬意，怀有的只是对阿提密斯·恩崔立的刻骨憎恨和对黑暗精灵的由衷厌恶。毫无疑问，格德·阿波利克斯会带领着他的同伴——无论是不是鼠人——走向彻底的毁灭。
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夏洛塔·维斯帕丝毫不愿卷入那种结局。
“尸体已经变冷，血渍已经干涸，但还没有被搜刮干净。”伯殷永观察道。
“几天之前，不会更早了。”夏洛塔补充道，和伯殷永一同望向格德·阿波利克斯。
鼠人点点头，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我会搞定他们。”他宣布。他转身走开，和他站在战场边缘的鼠人同伴们交换意见。
“他会直接冲进死亡的国度。”只剩他们两个之后，伯殷永对夏洛塔低声说道。
夏洛塔好奇地注视着这名卓尔。她当然深有同感，但她不由好奇，如果黑暗精灵知道这一点，他们又为何要让格德·阿波利克斯在这场重要的追捕行动中扮演如此关键的角色。
“格德·阿波利克斯以为自己能够抓住他们。”她说，“他们两个。但你似乎没有这样的信心。”
伯殷永对此付之一笑——他显然认为这想法十分荒谬。“毫无疑问，恩崔立是个致命的对手。”他说。
“比你理解的更为致命。”熟谙杀手战绩的夏洛塔立即添道。
“但从任何方面而言，他都是其中更加容易对付的那个。”伯殷永向她保证，“贾拉索已经凭借着他的智慧和能力生存了几个世纪之久。他在卡林港无法想象的险恶土地上发展壮大，在一座不容男性出头的战争之城中攀到了权力的巅峰。我们可悲的同伴格德·阿波利克斯根本不能理解贾拉索的真面目。你也不能。因此，我现在告诉你——出于我在这短短十数日间对你产生的敬意——要小心那个卓尔。”
夏洛塔停下交谈，久久凝视着面前令人惊愕的卓尔战士。向她致以敬意？这想法在令她感到愉悦的同时也令她不寒而栗，因为夏洛塔早已学会了体会深藏在她的黑暗精灵同伴所吐出的每一个字表面之下的意思。或许伯殷永只是在慷慨地给以她高度称赞。或许他在将她引向灭顶之灾。
夏洛塔的目光垂向地面。她咬住下唇陷入深思，试图厘清这一切。或许伯殷永的确在利用她，她再次想到，就像莱基和金穆瑞利用格德·阿波利克斯那样。当她想到的贾拉索和他所拥有的奇物，她渐渐意识到，莱基显然不认为格德·阿波利克斯和他不堪一击的鼠人团伙能够击溃强大的恩崔立和同样强大的贾拉索。如果那种情况真的发生，格德·阿波利克斯就会得到碎魔晶。在莱基和金穆瑞将它从他手中夺走之前，鼠人又会惹出什么麻烦？不，莱基和金穆瑞根本就不相信鼠人头子能够靠近碎魔晶，而且，他们也不希望他靠近它。
夏洛塔重新望向伯殷永，看到他露出了狡猾的微笑，仿佛他一直跟随夏洛塔的思路，好像她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般。“卓尔向来都利用劣等种族作为战斗的前锋。”黑暗精灵战士说道，“显然，我们永远也无法真正得知我们的敌人究竟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惊喜。”
“炮灰。”夏洛塔评论道。
伯殷永面无表情，没有流露出丝毫怜悯的情绪。这就是夏洛塔所需的全部肯定。
她审视着他冷酷无情的神色，感到一阵战栗窜上背脊。那神情平静而残忍，明确无误地提醒着她，这群黑暗精灵的确截然不同，而且远比人类危险。阿提密斯·恩崔立或许是她所见过的，性格上与卓尔最为类似的生物，但现在看来，就绝对而邪恶而言，即便是这名杀手也相形见绌。有着漫长生命的黑暗精灵早已将他们追求高效的无情技艺臻至完美，人类甚至无法理解那种境界，更遑论效仿。她转身望向格德·阿波利克斯和他热切的鼠人同伴们，暗自发誓要尽量远离这群注定毁灭的生物。
恶魔痛苦地在地面上扭曲蠕动，皮肤闷燃，血液滚沸。
不得不做出这种低劣的行为，卡德利不由感到心痛，但他并不同情面前的生物。折磨他人无法令他感到享受——即便是折磨一只恶魔，即使它们被如此对待完全是罪有应得。他也同样丝毫不愿和下层位面的住民们打交道，但为了高飞之灵，为了他的妻子和儿女，他必须这么做。
碎魔晶正在向他靠近，为他而来。他和这枚邪恶神器之间迫在眉睫的战斗至关重要，甚至不下于他和恐怖的混乱诅咒图安塔·奎若·米安凯之间的战斗。
和建造高飞之灵同样重要，毕竟，如果被克林辛尼朋化作碎石，这座原本超凡入圣的神殿还能留下什么长久的影响呢？
“你知道答案。”卡德利尽可能冷静地说道，“告诉我，我就会释放你。”
“你是个蠢货，迪奈的牧师！”恶魔咆哮道，在一阵阵痉挛之中，它含糊不清的喉音变得断断续续，“你知不知道，你结下了米兹弗拉克这个仇敌！”
卡德利长叹一声。“看来还得继续下去。”他说，好像在自言自语般，却十分清楚米兹弗拉克听见了他的话，也清楚无误地明白这句话里痛苦的暗示。
“释放我！”迷诱魔强硬地说道。
“Yokk tu 米兹弗拉克 be-enck do-tu。”卡德利吟诵着，恶魔大声哀嚎，在地上完美的防护法阵里面疯狂抽搐。
“你想让它持续多久，它就会持续多久。”卡德利对恶魔冷冷说道，“我对你的族人毫无慈悲之心，我向你保证。”
“我们……不……需要……慈悲。”米兹弗拉克怒吼道。接着，它剧烈痉挛，身体狂乱抽搐，一边来回翻滚，一边用它亵渎的恶魔语言尖声咒骂。
卡德利轻声念出更多的束缚咒文。他不断提醒自己，他的儿女们可能很快就会陷入致命的危险，而这加强了他的决心。
“你根本没迷路！你跑去玩了！”伊万·石肩向他绿胡子的兄弟怒吼。
“嘟噜伊迷宫！”派克激烈反驳。
派克一贯语气温和，他此时的语气让他的兄弟多少有些吃惊。“你成为嘟噜伊之后就变得爱说话了啊，对不？”他问道。
“哦咿！”派克尖叫，在空中挥舞着拳头。
“好吧，卡德利忙着干这么黑暗的事儿，你不该在这时候去你的迷宫里玩。”伊万斥责道。
“嘟噜伊迷宫。”派克嘀咕着，垂下了目光。
“对，随便你叫它什么。”伊万咕哝道。他从来都不怎么喜欢派克的自然感召，认为这对矮人来说太过十分反常。“他可能需要我们帮忙的，你这笨蛋。”伊万边说边举起他的大斧子，短胳膊上的强劲肌肉随之收缩。
作为回应，派克露出他标志性的微笑，举起一根木棍。
“真是把对付恶魔的好武器啊。”伊万嘟囔着。
“沙-拉-”派克刚要开口。
“对，我知道它的名字。”伊万打断了他，“沙-啦-啦。我猜一只恶魔可能会叫它咔-铃-铃。”
派克收起笑容，深深拧住眉毛。
召唤室的大门被拉开了，筋疲力尽的卡德利出现在门口。他绊到了什么东西，脸朝下摔倒在地。
“哎呦。”派克说。
“我兄弟在门口设了个魔法陷阱。”伊万解释道，扶着牧师站了起来，“我们担心可能会有个恶魔走出来。”
“所以派克一定会把它绊倒在地，用木棍痛打它一顿。”卡德拉站起身来，干巴巴地说。
“沙-拉-拉！”派克开心地尖叫起来，完全没发现年轻牧师语气中的讥讽之意。
“没来恶魔，对不？”伊万问道，望向卡德利的身后。
“迷诱魔米兹弗莱克已经被遣返它污秽的位面了。”卡德利对矮人兄弟说道，“我解除了之前对它的百年放逐，召唤它来回答一个特别的问题。干完这件事之后我就不再需要它了——我希望以后也不会再需要了。”
“你应该留下它，这样我和我兄弟还能揍它几顿。”伊万说。
“沙-拉-拉！”派克赞同道。
“省点力气吧，恐怕它们很快就要被派上用场啦。”卡德利解释道，“我已经知道了摧毁碎魔晶的秘密，至少也知道了能够彻底完成这项任务的生物。”
“恶魔？”伊万问道。
“嘟噜伊？”派克满怀希望地补充。
卡德利摇摇头，刚想要回答伊万，却又住了口，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甚至比绿胡子矮人更加困惑。尴尬的派克只是耸了耸肩膀，说道：“哇哦。”
“不是恶魔。”最后，他对另一名矮人说，“是这个世界的生物。”
“巨人？”
“还要大。”
伊万正要开口，却停了下来，把卡德利苦涩的神情看在眼中，一边回想他们共同度过的困难一边打量牧师的表情。
“让我再猜一次。”矮人说。
卡德利没有回答。
“龙。”伊万说道。
“哇哦。”派克说。
卡德利没有回答。
“红龙。”伊万澄清。
“哇哦。”派克说。
卡德利没有回答。
“大型红龙。”矮人说，“巨型红龙！像山一样古老。”
“哇哦。”派克第三次说。
卡德利只是叹了口气。
“老菲恩已经死了。”伊万说。坚强的矮人声音中的确透着一丝颤抖，与那只强大红龙的战斗几乎葬送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菲恩特尼玛并不是红龙族裔的最后成员，也不是其中最强大的那个。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卡德利平静地说。
“你想要我们拿着那东西去找另一头龙？”伊万难以置信地问道，“比老菲恩还大的家伙？”
“告诉我的就是这样。”卡德利解释道，“一头红龙，古老而巨大。”
伊万摇了摇头，狠狠瞪了派克一眼——后者又一次“哇哦”地叫了起来。
伊万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在前去寻找卡德利邪恶生父的麾下走狗们藏身的山间堡垒时，他们遇到了强大的菲恩特尼玛。卡德利强大的魔法一度“驯服”了巨龙，它载着牧师和其他同伴飞跃了雪片山。然而，一场在山脉深处发生的战斗打破了咒语，老菲恩转而向他临时的主人们发起攻击，报仇雪恨。卡德利设法保住了足够的魔法力量，他削弱了这头巨兽，他的巨人朋友凡德则趁机砍掉了红龙的脑袋。但和其他人一样，伊万知道，除了能力之外，运气在这场胜利中也同样不可或缺。
“崔斯特·杜垩登告诉你了另一条红龙，对不？”伊万说道。
“我知道我们在哪儿能找到一条。”卡德利阴郁地回答。
就在这时，丹妮卡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直到她注意到其他三人的表情。
“哇！”派克说着走出了房间，小声嘀咕着一些吱吱呀呀的词汇。
丹妮卡困惑地看着他离开了，然后转向他的兄弟。
“他是个嘟噜伊。”伊万解释道，“不怕自然的生物。没有什么东西比红龙更不自然了，我猜，所以他现在不怎么高兴。”伊万哼了一声，跟在他兄弟身后走了出去。
“红龙？”丹妮卡对卡德利问道。
“哇。”牧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