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诱饵

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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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瑞摩·帕斯卡代多将后背贴上酒馆大门内侧的墙壁,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他的几名同伴正躺在门外的街道上,非死即残;另有几人更是落入了谍韵之手,被一群刺客拖走了。

朱瑞摩着实庆幸自己分到了殿后的任务,当刺客要塞将黑暗精灵和人类杀手团团包围时,他负责守护同僚们的后背。“谍韵。”他低声轻喃,嘴里直冒苦水。

身旁的大门轰然洞开,朱瑞摩尖叫一声,向后退去。三寸丁奇尼奎斯,一名身材纤细——以半身人的标准而言——在组织中享有盛名的游荡者步履蹒跚地扑了进来。奇尼奎斯精通伪装,不仅担任着刺客要塞的易容导师,还经常被指定为海里奥加巴鲁斯的要塞据点负责人。两年来,他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为自己塑造出一个流浪汉的假身份上。尽管如此,看着此时此刻踉踉跄跄穿过主厅的半身人,朱瑞摩知道他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衣衫破损,左肩上挂着一道刺眼的血痕。除此之外,他暗棕色的头发似乎被扯掉了一大片。

奇尼奎斯望向朱瑞摩,后者差点儿就被吓晕了过去。但精于伪装的半身人绝不会蠢到出卖盟友的地步,他甚至不会用目光暴露盟友的位置。奇尼奎斯迅速转开视线,继续匆匆忙忙地走向前方。

然而,半身人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啸,接着,某种不同寻常的暗器——三枚急速旋转的黑色铁球,系在一条短绳的末端——与朱瑞摩擦肩而过,击中了半身人的腰部和双腿。铁球绕过那个可怜虫的身体彼此相撞。在它们令人惊恐的高效缠绕下,奇尼奎斯骨骼开裂,被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奇尼奎斯一头栽倒,侧躺在地上;他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发出无助的呻吟。酒客们手忙将乱地从他面前逃开,带得桌椅板凳也一起滑向四面八方。

两个看上去十分危险的角色闯进门来——一个男性精灵,一个女性人类,二人都穿着黑色的皮衣。之前的投索明显是出自精灵之手:他步伐平稳地迈步上前,准备收回掷出的武器。一把精致的长剑稳稳挂在精灵腰侧,女人则佩戴着两条插满闪亮飞刀的剑带。她的动作之优雅并不在精灵之下,可见她从小就已经开始接受训练。

精灵以堪称野蛮的效率扯开了投索,半身人再次发出痛苦的尖叫。

朱瑞摩转开目光,走向敞开的大门。女人叫了他一声,但他只是低着头匆匆走出大门,快步转上街道。

一个身着肮脏长跑的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朱瑞摩想要从他身边挤过去,但对方之用一只手就迫使他彻底停下了脚步。朱瑞摩露出困惑的表情,低头望向那只手。

身着朴素长袍的男人身形一闪,轻轻一推,将步伐踉跄的朱瑞摩推回到屋内,推回到女人身旁。

“凭-凭什么打我?”他磕磕绊绊地问道,哀怨地环视四周。然而,当他和那个女人目光相接时,抗议在他唇边消失了。

“是这个人吗?”她一边询问一边转向身后的精灵。

精灵向奇尼奎斯受伤的胯骨施力,半身人发出一声大叫。

“是这个人吗?”精灵对奇尼奎斯问道。

半身人一脸苦楚地转开目光。精灵再次压迫他的胯骨,他呻吟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朱瑞摩质问,小心翼翼地从女人面前退开。野蛮的画面令酒馆中的其他酒客骚动起来,朱瑞摩意识到自己也许可以向他们求助。

女人将目光从他身上转开,望向身着长袍的男人。“是这个人吗,凯恩大师?”

喧闹声戛然而止,整个酒馆陷入一片死寂,凝滞的空气似乎触手可及。

朱瑞摩不得不提醒自己要保持呼吸。但他很快就放弃了——凯恩大师向他走来,在他面前稳稳站定。武僧凝视了他很久,不知为何,朱瑞摩竟然无法随心所欲地移开视线。

“你是刺客要塞的成员。”凯恩说道。

他一时张口结舌,满嘴胡言乱语,一边点头一边摇头。

而凯恩只是注视着他。

墙壁仿佛正在从四面八方向这名浑身颤抖的刺客合拢;他觉得脚下的地面正在翻涌上升,威胁着将他吞没。他希望自己真的能被地面吞没!恐惧涌出毛孔,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凯恩并未询问,他直接道出了事实。还有,还有他那双眼!武僧的双眼一眨不眨。他看穿了一切!

朱瑞摩并未摸向插在腰后的匕首。他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与面前的怪物战斗。他的感官四散奔走,理性的思维被直觉取代。突然之间,朱瑞摩大叫一声,一跃而起,扑向大门……或者说,他打算这么做。

一根白色的木质手杖一闪而过,打碎了他的下颌。恍惚之间,他尝到一股温热的腥甜,鲜血随之涌进口腔;而手杖也滑到了他的腋下。手杖另一端位于他的肩甲后方,他无法看见凯恩抓住杖端的动作,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凌空而起,头下脚上地转了一圈,坠向地面。落地之后,他立即用手肘支起上身——

——面前就是那根手杖,那根致命的木杖。它再次击中他的前额,令他瘫回到地上。

“把他们两个都带回城堡。”凯恩对手下说道。

“这家伙需要牧师的治疗,甚至可能需要杜加德修士的治疗。”站在半身人旁边的精灵回答。

凯恩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肩膀,他当然不会在意。的确会有牧师前来舒缓那个小个子的伤痛。也许他甚至能够自己爬上绞架的台阶。

即便是以达马拉贵族的标准而言,他的衣着也堪称奢华;他显而易见的兽人血统更是有力反衬出了他的高贵衣着。不仅如此,他看来气质高雅、不卑不亢,像是一名王室使节,又像是深水城高等家族的事务总管。看着兽人款款靠近,帕里斯楚克北墙上的半兽人守卫们难以无视这一事实。在箭矢的瞄准下,他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当他终于停下脚步时,兽人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伸长手臂,亮出手中的一卷卷轴。

“幸会。”他的通用语近乎完美,却也带着几名哨兵从未听过的口音。他的外表看来近乎浮华,说话时暗带鼻音——对鼻梁低平、鼻孔宽阔的种族而言,这一特点可谓十分罕见。“但愿我能获准进入你们美好的城市,如果不行,就请把你们的领导者叫到这儿来。”

“你来干啥的?”一名哨兵对他大喊。

“好先生,这显而易见,我是来发表声明的。”兽人说着抬起手中的卷轴,“依照主人的吩咐,这份声明只能宣读一次,仅仅一次。”

“读给我们听听,我们也许会放你进去。”哨兵回答,“但也许不会。”

“我们也可能会把威汉姆和议会叫过来。”第二名哨兵解释道。

“和之前一样,我们也可能不叫他们。”第一名哨兵添上一句。

兽人直起身体,单手叉腰,一只脚平踩在地面上,另一只脚则踮起脚尖。他没有表现出打开卷轴的意图——没有表现出采取任何行动的意图。

“怎么着?”第一名哨兵问道。

“我依照主人的吩咐前来宣读这份声明,只读一次。”兽人回答。

“看来你有麻烦了。”哨兵说,“除非知道你想干啥,我们既不会放你进城,也不会去打搅我们的议会。”

“那我就等着。”兽人下定决心。

“等着?让我确认下,纯血儿,你打算等多久?”

兽人耸了耸肩,仿佛这无关紧要。

“我们会把你扔在大门前的路上,你会冻死的,蠢货。”

“总比违抗我的主人要好。”兽人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令哨兵们交换了一个充满好奇的关切目光。兽人拉起他镶着皮毛的厚重斗篷,裹紧肩膀,微微侧转身体背对寒风。

“你的主人是谁?你竟然愿意被冻死?”第一名哨兵问道。

“当然是阿提密斯一世陛下。”兽人回答。

哨兵无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双眼圆睁。他望向同伴,发现他们也在努力理解对方的话。

“是阿提密斯·恩崔立派你来的?”

“当然不是,农民。”兽人回答,“我这种无名小卒还没有和阿提密斯陛下交谈的资格。我为第一公民贾拉索效力。”

两名哨兵躲回到了城墙后面。“那俩蠢货是认真的。”其中一人说道,“他们自己建立了一个国家。”

“建立国家和声称自己建立国家之间可大有区别。”第一名哨兵回答。

“他们的公文是从哪儿来的?”另一个哨兵问道,“看看他吧,再听听他说话的方式。纯种的兽人猎手里绝对找不出像他这样的家伙。”

第三名守卫也走到这两个聚在一处的哨兵身旁。“我去找威汉姆和议会。”他说道,“他们会想见见他的。”他望向墙外的不速之客,“也听听他的声明。”

不到半小时,威汉姆、艾蕾安、奥格汉——作为帕里斯楚克的领导者——再加上大部分的市民,都聚集到了城市的最北端,看着这名身份奇怪的使节昂首阔步地走进城门。

“我几乎都要以为他身后会留下一串儿鲜花了。”威汉姆对艾蕾安轻声说道。尽管场面凝重,法师还是忍不住娇笑起来。

纯血兽人对人群中不断响起的窃笑置若罔闻。他走到市民中间,以极端夸张的动作猛地一抖手腕,在面前展开卷轴,双手将它举了起来。

“听我说!听我说!”他叫道,“仔细听我说,来自帕里斯楚克、来自曾经的瓦萨之地的善良市民们。”

“曾经?”威汉姆轻喃。

“永远不要相信一名卓尔。”奥格汉从艾蕾安上方向威汉姆倾过身来,对他说道。艾蕾安的笑声也已经停止了。

“阿提密斯一世陛下宣布对帕里斯楚克及其居民享有不受约束的全面统治权。”兽人继续说道,“国王陛下并不拥有你们美丽的城市,也不要求你们缴纳十一税,更不限制你们在达耶特全境使用任何道路、桥梁或开阔地的权力。”

“达耶特?”威汉姆摇着头重复道,“卓尔的名字。”

“当然,达耶特之堡以内的道路、桥梁和开阔地除外。”兽人补充道,“就算是达耶特之堡,也欢迎帕里斯楚克人民的到来……当然了,在获得特别准入令之后。”

“阿提密斯陛下绝不将你们视为敌人,他由衷期望,他的统治能给达耶特人民和帕里斯楚克人民都带来公平的交易和繁荣的生活。”

“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奥格汉对威汉姆低声问道。

“战争,我猜。”身形消瘦却饱经世故的老兽人回答。

“这简直是疯了。”艾蕾安说。

“永远不要相信一名卓尔。”奥格汉说。

艾蕾安望向威汉姆,后者只能耸肩。此时此刻,那名兽人刚刚读完他的宣言,基本就是在不停重复着达耶特国王阿提密斯一世的各种头衔和称号——伟人、圣主、明君。

宣读完毕,兽人一抖手腕,松开了下方的那只手,卷轴顿时紧紧卷了起来。兽人以优雅而敏捷的动作将它夹在腋下,单手叉腰站直身体。

威汉姆望向三名站在对面的高阶议员,等着他们赋予他应对提问的权力。这种礼遇并不奇怪——威汉姆见多识广,帕里斯楚克的半兽人经常就来自城门之外的问题向他寻求指引。至少是那些不涉及到迫在眉睫的战争的问题——而他们的问题很少涉及战争。

“你叫什么名字,好先生?”威汉姆对信使说道。

“我只是个无名小辈。”对方回答。

“也许我可以称呼你为纯血、兽人,或达耶特大使?”威汉姆边问便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边更好地观察面前这个奇怪的生物。

“请以称呼阿提密斯一世陛下的方式称呼我。”兽人说,“因为我不过是他的双耳和喉舌。”

威汉姆望向城市的议员,后者除了傻笑和耸肩之外根本不能提供任何见地。

“我们恳求您原谅我们的震惊……阿提密斯陛下。”威汉姆说道,“可以想见,我们完全没料到会听见这种声明。”

“你们不到两个十日之前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在阿提密斯一世和第一公民途径此地的时候。”

“然而……”

“你们不接受他的话?”

威汉姆微微一顿,不愿打破对方不知划在何处的底线。帕里斯楚克和石像鬼艰苦奋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无论是威汉姆还是其他人,都不希望看到那可怕的夜晚重新上演。

“你必须承认,宣布对瓦萨拥有主权——”

“对达耶特拥有主权。”兽人打断了他,“瓦萨二字只有谈及过去时才会用到;现在已经不复往昔。”

“宣布对一个国家拥有主权,而作为掌权者的君主和第一公民直到不久前还不被血石之地的人民所知晓,这种事从来都没有先例。你必须承认这点。”威汉姆说,尽量不作出任何明确的妥协或反对,“而且我们的确也感到震惊,因为另外一位国王已经统治了这片土地。”

“国王盖洛斯统治的是达马拉。”兽人回答,“除了坚持‘清扫’此地的害虫之外,他从未正式宣布过对曾经的瓦萨享有主权。好先生,如果你没有意识到的话,他所谓的害虫也包括那个和你们分享着一半相同血统的种族。”

这句话触动了聚集一处的半兽人,忐忑不安的人群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不过,当然,你们的惊讶并非出人意料。”兽人继续说道,“而且,就第一公民所见,和你们的使节前往达耶特之门——以前的瓦萨之门——并经由血石之径抵达血石村时所面对的震惊相比,你们的反应根本不足为道。”他伸出手臂,将另一个封着火漆的卷轴递给威汉姆。

“派出一名使节向国王盖洛斯传达达耶特成立的消息,这就是阿提密斯陛下对你们的全部要求,当然了,这一要求也同样符合你们自身的利益。为了保持两片土地的和平关系,盖洛斯将会立即停止他在达耶特境内的谋杀行动。

“而且,”兽人深鞠一躬,结束了发言,“阿提密斯陛下同样也衷心渴望着这份和平。”

威汉姆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接过卷轴,扫了一眼打在某种他不认识的绿色封蜡上的奇怪纹章,再次望向那群不知所措的议员。

等他转过头来,兽人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向城市北门了。

没有任何人流露出阻拦他的意思。

“你还颇为享受啊。”贾拉索狡黠一笑,但他的心灵异能同伴并未回应他的笑容。

“装成一名兽人会让我痒上足足十天。”金穆瑞回答。

“你装得不错。”

金穆瑞对他怒目而视;在这名极端理性的黑暗精灵身上,如此外露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罕见。

“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达马拉。”贾拉索推测道,“威汉姆可能会派艾蕾安或其他施法者抢在大雪封路之前送出文书。”

“那你为什么不等到开始下雪之后再展开行动?”金穆瑞询问,“你给了盖洛斯快速通行的时间。”

“给他?”贾拉索问道,靠在身前的矮墙上,“我的朋友,我期待他这么做。和蠢货奈里特的战斗已经无可避免,我认为国王盖洛斯会比刺客要塞那名遭到背叛的法师更加理智。我们和盖洛斯之间是政治问题,和奈里特之间则已经变成私人恩怨了。”

“因为你的同伴是个蠢货。”

“我没期待人类能有多少耐心。”贾拉索说,“他们的寿命太短了。恩崔立不过是推动了局势的进展而已,别无其他。无论是在严冬尚未到来的如今,还是在春雨料峭的来年,盖洛斯都会要求我们做出回应。比起亲自动手各个击破,不如让他和奈里特在我们的大门外自相残杀来得好。”

埃索格特的狱卒为他提供了充足的蜜酒和麦酒,多少缓解了矮人身陷牢狱的痛苦。如果说几盘美食和几桶美酒也不能升华矮人的痛苦——好吧,他用的词是“冲掉”,因为“升华”这个词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范畴了——埃索格特可是坚决不承认。

因此,他坐在这间不算难受的小牢房的硬板床上,嘴里塞满面包和糕点,就着一杯杯金黄或是棕褐色的美酒飞快下肚。为了打发时间,埃索格特在咀嚼吞咽打嗝放屁的间隙还唱起了他最喜欢的矮人小曲,像是《挥舞兽人内脏的三人组》和《留起胡子,女人,不然寒冬会冻掉你的乳头》。

后者被他专门留给了奉命在他门外站岗的精灵女性或人类女性,每当唱到“提住脚踝抖抖她,偷窥裙底的好风光”这一句,他都会特意提高音量,洪亮的歌声震耳欲聋。

尽管他吵吵闹闹、胃口大开,表面看来欢乐十足,埃索格特却并未忽略从牢房高处的小窗不断传来的敲击声。在一个月光明亮的深夜,门外唯一的守卫在睡梦中发出平缓而规律的呼吸,矮人用床顶住墙壁,设法爬到高处,向外望去。

他们正在搭建绞架,下方是一道长长的陷阱门,上面则足足挂了七条绳圈。

埃索格特被告知了他对国王盖洛斯犯下的罪行,他也十分清楚叛国的后果。他积极合作,还揭发了好几名奈里特在海里奥加巴鲁斯安插的间谍——反正他从没喜欢过他们——尽管如此,盖洛斯的使者依然没对矮人表现出赦免或减刑的暗示。

但他得到了麦酒、蜜酒和充足的食物。他觉得长胖也挺好,如此一来,当陷阱门在他脚下打开,他的脖子就会被干净利落地坠断,省得他吊在半空中疯狂挣扎,当着所有围观者的面尿得满身都是。他见过那种景象,那可绝不是适合他——一个功成名就之人——的结局。

也许他甚至可以要求他们把他的名字刻成匾额挂在瓦萨之门上……

一天傍晚,正当他想到这个主意的时候,牢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房间。

“哈,埃索格特,你要花上一整个血石之地的长冬来减肥,才能在春天瘦下来啊。”塞勒顿·切厄尼说道。

“瘦是留给精灵的。”矮人对面前这位魅力十足的游荡者嘀咕道,后者的精灵血统显而易见,“他们经常要扭来扭去,这样才能躲开锤子。”

“你难道不觉得这么做挺对的?”

“哼!”埃索格特大吼一声,用拳头砸了砸他挺起的胸膛。

“更何况,如果一把精致的精灵长剑向你挥来,你要怎么办?”

“我会抓住它、折断它,然后拉住你的手给你来个结结实实的埃索格特式拥抱。”

塞勒顿灿烂一笑。

“看来你是不相信了?很好,去拿你漂亮的精灵剑来,再带上张弓——不是射箭的那种弓。我会把你的长剑折弯,弹上一支小曲,等你想要翩翩起舞之后再紧紧抱住你。”

“我毫不怀疑你可以干出这些事儿啦,埃索格特。”塞勒顿回答。矮人望向他,一头雾水。

“你在瓦萨的事迹被血石之地的人们广为传唱。一个像埃索格特这么成功的人竟然选择和提莫申科之流狼狈为奸,真是令人遗憾啊。相信今晚抵达此地的盖洛斯陛下也会深有同感。”

“你是说那个老头子?哼,从没见过他。”

“那就是奈里特,别否认。”

“哼!”埃索格特再次闷哼,“你们没理由吊死我。”

“吊死你?”活力无限的游荡者用夸张的震惊语气回答道——这种伎俩是塞勒顿的拿手好戏,“怎么可能,好矮人,我们绝不会干出那种有失身份的事儿来。不,我们决定为你公开庆功,表彰你在抓捕刺客要塞的诸多罪犯时所作出的贡献。”

埃索格特向塞勒顿投去憎恨的目光;对方的威胁令绞刑也变得不再可憎。想到勃然大怒的奈里特,坚韧的矮人顿时感到一股寒流窜过他的脊梁。

“作为瓦萨的英雄——现在同时还是海里奥加巴鲁斯的皇家英雄——埃索格特甚至有可能会被封为骑士呢。”

矮人啐向地面。“你可真是个混蛋,不是吗?”

塞勒顿大笑着走出牢房。他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身望向矮人。“我会命人在早餐的时候给你送一把梯子。”他向窗口投去一瞥,“比踩着床好。当然,我们也为盖洛斯陛下准备了一场庆典——理应如此。”

“你们是为了取乐吗,精灵?”

“为了实际,好矮人,为了下定决心。我们没有足够的牢房,而且牢房也并不适合接待像他们这样的罪犯。”他眨了眨眼,半转过身来,“他们攻击了一名教团骑士——见习骑士。事实简单明了,不是吗?”

“你明知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埃索格特说道,“你明知城堡里发生了什么,你明知你家国王的亲侄女和什么人达成了同盟。”

“我不知道那种事。”塞勒顿回答,“我只知道我们必须维护秩序,刺客要塞完全是自食其果。”

“你们的爱莱莉女士依然是个死人。”

“盖洛斯也依然是国王。”

说出这句断言,塞勒顿·切厄尼退出房间,在身后把牢门重重关上了。

次日清晨,塞勒顿果然信守承诺,命人将一架长梯送到了埃索格特的房间,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份丰盛的早餐。矮人大声咀嚼着他的食物,想要以此盖过正在窗外上演的庆典,盖过宣读罪行、要求认罪的声音——的确也有不少人承认了自己的罪名,语气凄惨哀怨。

“哼,你们就不能充满尊严地去死吗,蠢货。”埃索格特不止一次嘟囔道,用力咽下他的脆皮蛋糕。

然而,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矮人还是无法抑制住他的好奇。他架起梯子爬了上去,恰好看见刺客要塞的七名成员从踏板上落下,在绳套末端来回摇晃。大多数人当场毙命,朱瑞摩·帕斯卡代多就是其中一个。另外两人,包括埃索格特认识的一名半身人矮子奇尼奎斯——奇尼奎斯大师­——则踢扑挣扎了半天才彻底死透。

奇尼奎斯大师,埃索格特边想边从梯子上爬下来,回到他剩下的食物面前。

刺客要塞的大师。

埃索格特思索着塞勒顿的威胁,不由畏缩。 突然之间,矮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失去了进食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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