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随着他迈出的每一步，流星锤的玻璃钢锤头都在不住摇晃。如果不是因为这对斜绑在他背上的武器，埃索格特很可能被当成一位外交官而不是一名战士。他厚厚的黑色头发保养良好，长长的胡须整齐地编成三股粗辫，其中点缀着闪闪发光的缟玛瑙宝石。染成黑色的腰带赋予了他超乎常人的力量。黑色的皮靴磨损严重，仿佛跋涉过千山万岭，见证过漫漫征途。而他剩余的衣物无不款式入时，剪裁极为得体：深灰色的天鹅绒长裤，深紫色的衬衫，再加上一条为他背上的武器提供了绑带的黑色皮革背心。
他在路斯坎中不过是人们司空见惯的街头一景，他和黑暗精灵的关联早已是千帆之城中人尽皆知的秘密。然而，埃索格特通常都独自一人公然行走街道上——至少，表面看来并无他人——仿佛在邀请着某些投机取巧的家伙向他发动攻击。一场精彩的冲突正是矮人的最爱，但最近他已经很少能享受到这种乐趣了。他的同伴可不怎么欣赏他的喜好。
他走向一幢建筑的拐角。这座建筑位于街道的另一侧，和他最爱的酒吧鲨噬隔街相望——对任何品尝过它的私藏烈酒的顾客来说，鲨噬这名字都可谓恰如其份。埃索格特站在小巷的转弯处，背靠墙壁，取出一只弯曲的大烟管，把烟叶塞进去。
他沉浸在喷云吐雾的快乐之中，一个个烟圈懒洋洋地飘在街道上方。此时，一名引人注目的精灵女子从鲨噬里面走了出来，在一群醉汉身边停下脚步。他们向她抛出充满暗示的污言秽语。
“你看到她了？”矮人紧紧咬着烟管，从嘴角边上问道。
“很难不注意。”他身边的阴影中传来一句回答。考虑到她款式诱惑的短裙、套在优美双腿上的黑色长靴、领口低开的上衣和醒目的黑红色长辫，这番评价似乎别有深意。
“正是，而且我确定——就像太阳每天都会下山那么确定——那群傻瓜里有个人想要抢她的首饰。哦对了，很快他们就知道，她把脑袋当鼓敲，揍得他们嗷嗷叫。”
阴影中的声音发出一声长叹。
“永远也不会老，不是吗？”埃索格特问道，对自己的发言十分满意。
“早都不年轻了，矮人。”对方回答。埃索格特放声大笑：“哇哈哈！”
“或许，终有一日我会明白你思维的运作方式，不过，恐怕届时我就不得不自杀了。”
“你要知道些啥？”埃索格特问，“他们其中总有人会越界，然后一整群都会被她放倒在地上。”正当他如此猜测的同时，一个醉汉踏上前去，伸手摸向精灵的臀部。她利落地躲开了，微笑着向他摇晃手指，示意他让开。
他却逼上前来。
“开始啰。”埃索格特猜测。
男人向她扑去，似乎是想要抱住她。至少，从矮人及其同伴的位置上看来似乎是这样。然而，正当矮人得意地以为自己猜对了的时候，阴影中的声音却告诉他，那个醉汉踮起了脚尖，开始缓慢地转动身体。精灵女子也转过身来，背对着开阔的街道。之前在他扑向她的时候，精灵竖起了她的手杖，一端抵在他下颌下方，迫使他抬起重心。
她依然在甜美地微笑着，轻声向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声音之低令他的同伴无法听见。与此同时，她迫使那个恶棍改变方向，他们也看不到她的手杖。她放开了他，转身走开，那个男人踉踉跄跄地调整着脚步，几乎跌倒在地。他抬起手来抓住自己的下巴，在他的朋友们的大笑声中连连咳嗽。
“哼，我还以为她会把他们全给收拾一顿呢。”埃索格特嘟囔道。
“她太聪明了，不会那么做。”黑暗中的声音说道，“不过，如果他们现在还去追她的话，她就更有理由好好利用她那把武器了。”
他们并未追赶她。精灵沿路走向埃索格特。
“她看见你了。”那个声音评论道。
矮人又吐出一个烟圈，穿过小巷继续前进。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精灵走到矮人之前所站的地方，迅速向两边投去不易察觉的一瞥，悄然钻进小巷。
“贾拉索，我猜。”她边说边注视着站在面前的卓尔。他戴着插有羽毛的巨大宽檐帽，穿着一双紫色的短马靴，浮华的白色衬衫低低开口，露出黑色的胸膛。他还戴了许多戒指和其他闪闪发亮的首饰。
“我喜欢你的帽子，黛莉雅女士。”贾拉索鞠躬作答。
“可能比不上你的那么招摇。”黛莉雅回答，“却能吸引我希望吸引的那些人的注意力。”
“招——”贾拉索张口结舌，作出一副受伤的模样，“或许我用我的帽子来分散那些我希望伤害的人的注意力。”
“我有其他方法达成那个目的。”黛莉雅迅速回答。贾拉索不禁微笑。
“你们真是与众不同的组合。”黛莉雅继续说，“卓尔和矮人，并肩而行。”
“这很常见。”贾拉索向她断言。他再次微笑，想到他所认识的另一对卓尔和矮人，他们在几十年来形成了令人惊愕的友谊。“不过的确，埃索格特绝对是个不同寻常的生物。或许这就是我觉得他有趣甚至是令人喜爱的原因。”
“他的措辞可配不上他的着装。”
“如果你把‘哇哈哈’叫做措辞的话。”贾拉索回答，“相信我，能让他开化到这种程度，已经完全超乎我最疯狂的想象了。不再天天随地乱啐，服装打扮也得体得多。”
“可你驯服他了吗？”
“不可能。”贾拉索向她保证，“这家伙能和泰坦作战。”
“正是我们需要的。”
“埃索格特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你找到了藏有无数矮人财宝的地方，一个古老的矮人故乡。”
“你似乎不太相信。”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一个精灵又为什么要和卓尔结盟？”
“因为我需要盟友参加这场冒险。路途危险重重，而且还在地下。当我考虑路斯坎的势力时，黑暗精灵们看起来似乎比统领船长或是海盗要可靠一些。因此，我就找到了……你。”
贾拉索的神色依然半信半疑。
“因为那地方充满矮人的鬼魂。”黛莉雅承认。
“啊，”卓尔说，“你最需要的是个矮人。可以和他的祖先进行沟通，使你不致被鬼魂包围的矮人。”
精灵耸了耸肩膀，没有否认。
“你们的回报是宝藏的一半。”她说，“而我认为那份宝藏不会是小数。”
“哪一半？”
现在轮到黛莉雅满脸迷惑了。
“你得到秘银，而我得到一堆铜币？”贾拉索解释道，“我拿一半，但必须是我选择的那一半。”
“一人选一份。”黛莉雅争辩道，要求轮流挑选战利品。
“我先选。”
“我选第二和第三份。”
“第二和第四。”
“第二和第三！”黛莉雅坚持。
“旅途愉快。“贾拉索回答，点点帽檐转身离去。
“那就第二和第四。”她妥协道；卓尔转过身来望向她，“我花了整整几个月时间才找到那地方，然后又花了几十天，才将你们确定为我的首选盟友。”
“首选？”
“首选。”黛莉雅回答。卓尔脸上再次流露出不以为然的怀疑神色。
“首选难道不是乌鸦伯兰？”贾拉索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你真的那么相信他，就像你能在这个城市中随意行走而又不为人注意一样确信？”
“伯兰在搜寻行动中发挥了作用，但他从来都不是我的目标。”黛莉雅回答，“我最好赶紧把那群醉汉带走。”面对卓尔狡黠的笑容，她回应道：“顺带一提，他也不太看好你或是你那些黑皮肤的同僚们。对于把你赶出千帆之城这件事，他相当引以为傲。”
“你相信他的话？”
精灵没有回答。
“你相信我已经被从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城市中赶了出去？”贾拉索说道，“相信我的……同僚们会畏惧乌鸦伯兰，或是任何一名统领船长的怒火——或是所有统领船长，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对抗我们的话？何况他们显然不会那么做。如果我们希望，贿赂其中两个，让他们和另外三人反目相向，或是让其中三个和另外两个为敌，又或者让四人联合起来对付伯兰，都无需多大的代价。你既然声称已经窥见了路斯坎的权力秘密，又怎么会怀疑这点？”
一时之间，黛莉雅思索着他的话，然后答道：“然而不论如何，最近在城中出没的卓尔都要少多了。”
“因为我们已经榨干这座城市了。我们早就掏空了路斯坎中所有令我们感兴趣的财富。我们依然留在阴影里，因为这里还保有些许有用的信息资源。一些来自剑湾沿岸各地的船舶仍在此处停靠。”
“所以说，归根到底，乌鸦伯兰和其他统领船长们依然握有真正的实权。”
“如果让他们如此认为对我们有利，就让他们这么想吧。”
尽管她很好地掩饰了这点，贾拉索还是发现，他的回答令黛莉雅第一次不适地调整了一下重心。他不得不小心对付她。她怀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可不想让她因为担心跟不上他的思路而被吓跑。而且，这名精灵令他很感兴趣，单是她出色而彻底地通过埃索格特联系上了他这件事，就让他意识到她并非毫无准备——他猜，她对一切情况都准备周全。
“近来，我的盟友们在路斯坎的利益变得较为次要了。”贾拉索澄清道，“他们的网络十分广阔，这里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他们的网络？”
“也是我的网络——当它服务于我时。”贾拉索回答。
“也服务于我的提议时？”
卓尔摘掉他的大帽子，在她面前深鞠一躬。“贾拉索为您效命，亲爱的女士。”他说。
“贾拉索和埃索格特。”黛莉雅纠正道，“比起你来我更需要他。”
贾拉索直起身体，在她严厉的注视下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我深表怀疑。”
“别怀疑。”她说着踱出了小巷。
贾拉索仔细打量着她走动时的每一个诱人动作，笑意愈发加深了。
“西边的力量正在渐渐积蓄。”席洛拉对萨斯·塔姆说道，“震颤越来越强烈。那里有巨大的危险，也有巨大的潜力供人发掘。”
“你和我们的探子交谈过了？“
席洛拉将随身携带的镜子抬到面前，同时合上双眼，再次启动镜子中的窥探魔法。闪闪发光的玻璃镜面变得黯淡无光，仿佛一团雾气正在其中氤氲，只有玻璃中央的一小片圆形区域呈现出清晰的映像。它照出的不再是恐怖环域的映像，而是某件物品的倒影——一块头骨形状的水晶。
“这块头骨宝石绝不仅仅是巫妖的命匣而已。”席洛拉解释道，“它是我和我们的探子之间沟通的渠道。时机一到，它就能引领我踏上我的征途。”
“你希望能立即启程。”
“如果我能代替黛莉雅前往那里就更好了。”塞尔女术士回答。
“你质疑我的决定？”
“无冬森林里到处都是耐色瑞尔人。”
“还有一群阿斯莫德狂信徒。他们按照我的命令去了那里，去……骚扰耐色瑞尔人。”
“却不是去击败他们的。我们要利用黛莉雅发现的秘密——一个无法控制的灾难那种美到极致的力量——在那里创造一个新的恐怖环域。”
“那就要更加感谢黛莉雅了。”萨斯·塔姆提醒道，“是她发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的征兆，并决意去探寻它。”
“那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席洛拉坚持道。她几乎无法通过恐怖环域中的迷雾看清萨斯·塔姆——鉴于大巫妖形貌骇人，这倒并非坏事——然而，从他的姿势来看，他对她的兴奋之情无动于衷。
“黛莉雅并非独自一人。”萨斯·塔姆对她保证道，“她以为她孤身前往，这对我们来说十分有利。我的确希望她无需我们的帮助就能完成她的任务。但你应该监视她，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会在必需的时候为她提供支持。”
“那么，我还需要像之前讨论的那样前去无冬森林吗？”席洛拉问道，不愿继续逼问对方。她知道萨斯·塔姆什么时候会听不下更多意见，也同样知道，和他进行争论，下场很可能就是被邀请进入他的黑暗国度——作为一名奴隶。
“还不到时候。”萨斯·塔姆下令，“那群狂信徒——阿斯莫德信徒——会让我们的奈瑟朋友手忙脚乱。黛莉雅的任务将带来更多成果，因此，我要求你通过在我们此地的藏书和你与探子之间的例行交流尽量搜集信息。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将创造出另一个恐怖环域，一个更好的恐怖环域。它很大程度上将依托于那些上古遗族，也就是耐色瑞尔人所遭受的灾难。”
“这事由我负责？”
“不错。”
“也算是我的成绩？”巫师追问。
“在你和黛莉雅的对抗中？”对此，萨斯·塔姆发出了一声暧昧不明的噪音，却又突然停了下来，用远为严肃的口吻继续说道，“怀疑这场日益迫近的灾难和奥法主塔的倒塌之间有所关联的人是黛莉雅，不是你。她的表现极为出色，尽管承认这点令你心痛不已。我建议你要表现得同样出色，为了我们的更高目标，也为了你自身的利益。因为你和黛莉雅的纠葛，我向你提供了这次弥补差距，取得突出成绩的机会。如果费伦有什么人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那个人就是你。”
“然而，你始终效忠于我。”萨斯·塔姆提醒道，“你为我的目的而服务，而不是为了你的个人企图，不然你的末日很快就会到来，我向你保证。我希望黛莉雅能够成功，因此你必须为了那个目标而努力。阴魂才是我们的敌人。”
他的口吻不容质疑。
“是，无所不能的大人。”席洛拉回答，勉强低头鞠躬。
此时，席洛拉唯一的安慰，就是她确信黛莉雅太过年轻，太过缺少经验，也太过专注，以至于无法促成他们所需的灾难。法师认为，她将很可能不得不亲自确保萨斯·塔姆在西方的计划能够胜利实现。她希望那时，大巫妖能够看清这个该死的精灵究竟界限何在。
“小伯男？不是吧？”自从埃索格特和贾拉索看着黛莉雅走进统领船长伯兰的驻地后，矮人第十次嗤笑着问道。不久之前，在米拉尔河汇入无迹海的入海口附件的近守岛上，这座名为乌鸦之巢的石灰石高塔才刚刚被盖了起来。
矮人使用了路斯坎许多人给统领船长伯兰起的贬损外号，这令贾拉索始终感到忍俊不禁。伯兰继承了父亲的地位，也继承了他从祖父肯斯丹那里得来的魔法乌鸦斗篷。然而除此之外——至少，根据常年出没于路斯坎一地的老水手们的说法——伯兰和他的父亲再无相似之处。
“瘦骨嶙峋的小畜生。”埃索格特评论道。
“肯斯丹也是。”贾拉索回答，“但他的存在感能够填满一整个房间。”
“不错，我还记得那家伙呢。皮糙肉厚的老鸟。哇哈哈！鸟，对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
“那你干嘛不笑？”
“你猜。”
矮人摇了摇头，低声嘀咕着要找个富有幽默感的同伴。
“你觉得她会不会上他的床？”片刻之后，埃索格特问道。
“我能够确定的是，黛莉雅会为了自身的利益动用她的所有武器。”
“为了那家伙？那个小伯男？”
“你可不会为了个精灵吃醋吧？”贾拉索挑了挑眉毛。
“哼！”矮人嗤之以鼻，“才不是那回事儿呢，你个蠢货。”他略作停顿，双手叉腰望向乌鸦之巢布满苔藓的墙壁高处透着烛光的窗户。埃索格特轻叹一声。“不过，要是没机会见到那姑娘的战斗和她有趣的地方，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贾拉索歪嘴一笑，放过了这个话题。和矮人一样，他站在原地凝视着高塔。很长一段时间，塔里看来都没有任何异样，但突然之间，窗户里面传来一声尖叫，像是一只巨大的乌鸦所发出的兴奋啼鸣。矮人和卓尔双双向前迈出一步，密切注视着孤零零的窗口——烛火倏然熄灭了。建筑中的人群开始四处奔走，又有两声尖叫从窗扇后方传出，蓝白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电芒。
然后又是一声更加洪亮的叫喊，一道更加明亮的火光。一阵雷霆般的轰鸣令他们脚下的土地随之震颤。窗口轰然向外洞开，碎裂的玻璃四散飞溅，一起飞出来的还有……黑色的羽毛。
埃索格特不禁发出了奇怪的叫声，却随即“哇哈哈”地大笑起来。在他们对面，一只黑色巨鸟从窗户中俯冲而出，双翼大张，滑过建筑的上方，滑过水面，冲向贾拉索和埃索格特面前的地面。
矮人和卓尔还没来得及开口，乌鸦的伪装就被向后掀起，变成了一条质地精良的毛斗篷，显露出它的新主人的原形。
“我们要赶快。”黛莉雅说着从二人身边走过，同时摆弄着戴在她右耳上的两枚耳环之一，“伯兰本身微不足道，但他家族致命的力量却可以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赶快……去哪儿？”埃索格特问道，但黛莉雅并未放慢脚步。
“伊路斯克。”贾拉索抢在她开口前回答。卓尔再次向高塔投去一暼，转身走开，并拉住矮人，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和地下城。”
目瞪口呆的埃索格特低声嘟囔着，然后轻笑起来，最后评论道：“小伯兰肯定希望你昨晚就已经走了呢！”
柯尔文·多克瑞在瓦琳德拉·影幕装潢华丽的房间中来回踱步。他停下脚步，望进一面大镜子里，想象着他曾经在这样的一块玻璃中看见的倒影，试图通过对过去的回忆让自己分神。
毫无用处。
很快他就再次想起了黛莉雅，他正等待她带着贾拉索和那个矮人回到这里。她去会见了乌鸦伯兰，她最新的一颗钻石，最新的一名情人。对此，柯尔文·多克瑞当然不会嫉妒。他根本不在乎性爱一类的琐事，但他依然觉得精灵的滥交行为似乎别有暗示。
吸血鬼将一只手穿过他的黑发。尽管镜中没有照出任何映像，他依然能够清晰地想象出自己的动作映在玻璃上的画面。伯兰是黛莉雅的第十个情人，第十个他知道的情人，第十个被她记下的情人——八人在她的左耳上，两人在她的右耳上，而那就是伯兰和多克瑞。塞尔人给黛莉雅起了许多绰号，大多都和一种在交配后吃掉雄性的蜘蛛有所关联——尽管黛莉雅左耳上的钻石并不全都代表男人。
然而，黛莉雅并不是谋杀了她的情人们。不，她向他们提出公平的挑战，然后彻底毁灭他们。在多克瑞开始和精灵交往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点。多科瑞相信，那个时刻一旦到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战胜她。实际上，他不仅沉溺于击败她的前景，还幻想着将她转化为吸血鬼仆役的模样。
但他渐渐发现了真相。多克瑞曾在脑海中上千次呈现出和黛莉雅决斗的场面，他见过她是如何使用柯扎之针进行训练的，也曾目睹过她和两名前任情人之间的决斗。除此之外，他开始体会到这名精灵战士出众的智慧。
他知道，他无法打败她。当黛莉雅受够了他，当她为了向萨斯·塔姆证明自己，或仅仅是因为厌倦或一时兴起而决定暂时继续前进的时候，他就将面临湮灭的命运。
“你的朋友又来了。”瓦琳德拉说道，打断了多克瑞的深思。
他转身望向门口，以为巫妖指的是黛莉雅，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回头看着瓦琳德拉，巫妖示意他注意那个空荡荡的头骨宝石。它本来是瓦琳德拉的命匣，现在却在以截然不同的形式为多克瑞效力。
宝石的双眼闪耀着红色的光芒。
多克瑞紧张地瞥向门口。如果不是因为身为不死生物，他一定会屏住呼吸。
“她快到了。”他对头骨中的灵魂低声轻喃，“带着要和我们一同去探索那个力量之源的盟友们。”
头骨宝石的双眼熠熠生辉。“萨斯·塔姆监视着这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回答，在魔法传声中听来微弱而尖细，“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我们指间溜走。”
“我知道。”多克瑞向她保证。
“他让我负责，而我将这个责任交给你。”
“我知道。”多克瑞顺从地答道。燃烧的双眼熄灭了。
黛莉雅进入房间。一看见她，多克瑞就发现她双耳的耳钉改变了，变成了一边九个，另一边一个。
瓦琳德拉也注意到了黛莉雅的到来，但更多是因为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卓尔和矮人。埃索格特出现的时候巫妖不禁轻嘶了一声，但还是设法保持住镇静的姿态，向贾拉索问好。
“好久没见了，贾拉索。”她说，“我很孤独。”
“的确很久了，亲爱的女士。但我忙碌的生意令我无暇造访你美丽的城市。”
“总是因为你的生意。”
“快躺下去死吧，你这腐烂的东西。”埃索格特嘀咕道，很明显对瓦琳德拉颇怀微辞。
“有什么问题吗？”黛莉雅对贾拉索问道，“你早就知道瓦琳德拉会和我们一起去的。”
“我的小个子朋友对不死生物格外反感。”贾拉索回答。
“不是那回事。”矮人嘟囔着。
贾拉索看了看多克瑞，对黛莉雅问道：“这是你的同伴？”
“柯尔文·多克瑞。”她回答。
贾拉索打量了吸血鬼片刻，然后会心一笑。“而这是我的同伴埃索格特。”他对多克瑞说道，“我希望你们会相处得非常愉快。”
“是啊，幸会幸会。”埃索格特微微点头，但他再次一脸厌恶地看了瓦琳德拉一眼，显然是完全没能察觉多克瑞的真实身份。
“让我们上路吧。”黛莉雅说。她催促瓦琳德拉走向另一个出口，挥手示意贾拉索和埃索格特在前面带路。
四人动身向大门走去的时候，吸血鬼也立即跟上，但他绕路从那枚头骨宝石旁边经过，悄悄将宝石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头骨的双眼燃起火光，说明他不为人知的盟友依然未曾离去。她藏在命匣的异次元空间里面。当它消失在他的衣衫之下时，吸血鬼发誓，他看见那枚死气沉沉的宝石向他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