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丽莎·斯麦德门
翻译：LexDivina
乌露亚拉静静聆听着赫莉丝卓向她描述梦中的景象。等她说完，乌露亚拉低声祈祷，虔诚地将一只手举向夜空。然后她放下手，紧盯住赫莉丝卓，殷红的双眼中反射着月光。
“丢了，这么多年。”她说，“我们最好的占卜师，在歌咒中合力施法，都无法找到新月之刃。现在，一个新手却自以为能做到她们做不到的事。”
乌露亚拉的语气让赫莉丝卓火冒三丈。
“我不过是重复了赛伊尔的话。”她反驳，“这不是幻觉。我相信，和我说话的是她的灵魂。她试图告诉我，我将不得不在战斗中和昆舍尔·班瑞一决胜负，那时候，只有新月之刃——无论它是什么——才能帮我取得胜利。”
乌露亚拉凝视着赫莉丝卓的双眼，似乎在思索她的话。
“如果这是为了推迟和你的前同伴汇合的时间，”乌露亚拉说道，“你还不如找个不那么夸张的借口。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实话实说，直接告诉我你还没做好准备。如果你改了主意，或是感到害怕——”
“害怕？你怎么敢这么说！我是贵族家族的长女！”赫莉丝卓啐道。
然后她才想起来她正在和谁说话——想起来她已经不再属于任何家族。她扑倒在乌露亚拉双脚前方的地面上。
“请原谅，幽暗女士。”她轻声说道，如此大胆的发言会立即招来一名罗丝的高阶女祭司的鞭打，念及于此，她不由浑身紧绷，“我曾经来自于一个贵族家庭，不习惯被人质疑我的勇气。很久以前，我就学会要紧紧藏起我的恐惧，决不能让它流露出来。我相信您知道我并不害怕——我也没有编造故事。我甚至不知道新月之刃是什么。请告诉我。”
乌露亚拉叹道：“起来吧，女祭司。”赫莉丝卓站起来后，她继续说：“那一天对我们两人而言都是一个灾难。将布丽娜带入光明的人是我，她就像我的女儿。她的死……”
她顿了顿，望向一片漆黑的森林。那里传来女人的歌声，三名女祭司将布丽娜放在一块高地上的棺材里，让月亮的泪水冲洗她的尸身。死亡之歌和新雪的清澈气息交织一处，在风中飘荡。
终于，乌露亚拉转开目光，说出了她的故事。
“新月之刃打造于几百年前。伊莉丝翠将一块天堂的石子扔向地面。落地之后，它变成巨石，发出熔炉般的炽热光芒。没有任何人能在不受法术保护的情况下靠近它。那巨石实际上是一块融化的金属——月金，因为它正是来自月亮。只要抬头观望，你就能看见月亮上有个洞。那就是伊莉丝翠取下石头的地方。”
赫莉丝卓望向已经升至树顶的明月。月面斑斑点点，散落着几十个深色的圆形小洞。她逐个扫视，不知哪个才是伊莉丝翠留下的痕迹。
“是那个。”乌露亚拉伸手一指，“那个较大较暗的洞里面的小洞。你看出来了吗？那个大洞的剩余部分正是新月的形状。”
赫莉丝卓闭上一只眼，顺着乌露亚拉的手指望去。她看到了那个小洞，于是点了点头。
“从巨石上散落的月金被收集起来，铸成一把剑锋有如新月的长剑。”乌露亚拉继续说道，“随着每一次加热，每一次淬火，铸锤每一次砸上铁砧，剑身都被附上新的魔法。它被赋予了神圣之力，能斩除邪恶。它被赋予了快过思维的速度，能在敌人的一击之间两次出击。它被赋予了月光的能量——就像我自己的长剑一样——能像切开肌肤一样切开铠甲，甚至是切开岩石。在伊莉丝翠的祝福下，它还能在持有者周围张开一圈防护罩，阻断邪恶法术的效果。”
“附在新月之刃上的最后一个魔法，”乌露亚拉继续说道，“可能是它的附魔之中最为强大的一个。如果握剑的女祭司对着正确的目标坚定挥剑，它就能斩断任何生物的脖子。”
乌露亚拉顿了顿，深深望进赫莉丝卓的双眼。
“任何生物。”她重复道，“无论是卓尔、恶魔……还是女神。”
赫莉丝卓恍然大悟。
“所以，这才是赛伊尔想告诉我的话。”她轻喃，“我要用新月之刃杀死的不是昆舍尔·班瑞，而是罗丝本人。”
乌露亚拉久久凝视着她，说道：“听起来难以置信，但她的确是这个意思。”
“可我……可她……”
这想法如此骇人听闻，赫莉丝卓甚至不知该怎么反驳。她，赫莉丝卓——刚刚才弃暗投明的罗丝女祭司——将要杀死卓尔一族的最强神祇？用一把长剑？简直是疯了。甚至是可笑。她曾亲眼目睹了神祇之间的战斗，目睹了维瑞雯和席文塔姆在深坑魔网的罗丝神殿之外的拼死相搏。在场的所有凡人——包括费瑞恩——都不可能对战斗造成丝毫影响。尽管如此，赫莉丝卓认为伊莉丝翠一定心中有数，她选中赫莉丝卓必然有其原因。
但赫莉丝卓看不出那个原因是什么。她只会几个贝奎舍尔魔法——大部分都是简单的治疗法术——并且正在努力掌握罗丝曾经赐给过她，伊莉丝翠又用新的形式慢慢展示给她的神术。她就像一个大病初愈后重新开始走路的人，伊莉丝翠却希望她能跑起来。甚至是飞起来。
就像乌露亚拉说的，难以置信。
真的吗？就算罗丝还没死，她也不再活跃了——不再关心下界了。赫莉丝卓的亵渎之语并未招致任何后果，就连用伊莉丝翠的月火杀死相位蜘蛛都没能激起她的愤怒。的确，罗丝的蜡融妖侍女杀了一名伊莉丝翠的女祭司，但女神自己却没有任何现身的迹象。根据乌露亚拉探知的景象，罗丝的神殿依然被一块黑色巨石封印着。巨石形如人脸——带脖子的脸。
岩石——可以被新月之刃轻易切开，就像一把普通的长剑切开赤裸的肌肤。只需瞄准目标挥出一击，新月之刃就能切断那截岩石颈项。但挥出长剑的必须是伊莉丝翠的信徒。
这样真的能置罗丝于死地吗？
赫莉丝卓摇了摇头。
“为什么是我？”她询问乌露亚拉，“伊莉丝翠一定能找到更强大的女祭司。例如你。”
“被选中的人不是我。”乌露亚拉说。她思索片刻，又添道：“在信仰乌露亚拉的所有人中，你有一个简单却不同寻常的特点——昆舍尔·班瑞他们相信你。如果他们成功抵达罗丝的领地，而你又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你就得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趁机结束蜘蛛神后的黑暗统治，将她的子民从剥夺了他们血权的蛛网上解救出来。”
“如果这真是伊莉丝翠的旨意，我愿意一试。”赫莉丝卓缓缓说道。接着，她意识到她必须首先完成这个伟大征途上的第一步。“赛伊尔说新月之刃流落在冻寒荒原。那是哪儿？”
“它位于东南方，宏大森林的边缘，距离此地约有三天脚程。”乌露亚拉说，“那里十分危险。几百年前它曾是一片战场，里面充斥着邪恶的魔法。战死的士兵变成食尸鬼死而复生，至今仍在不断游荡——它们在冬天最为凶残。当风变得和它们藏身的墓穴一样冰冷时，它们破土而出，撕碎所经之路上一切。”
赫莉丝卓听得心不在焉；她仍在回想着赛伊尔的话。
“冻寒荒原上住了一条龙？”她问道，记起赛伊尔曾有关龙的警告。
乌露亚拉耸耸肩膀。“没人见过，但也有可能。据说巨龙也参与了那场战争。它们的魔法吐息让冻寒荒原变得一片荒芜，至今都寸草不生。也许其中一条巨龙从几百年前就在那里安了家。”
“新月之刃是怎么弄丢的？”赫莉丝卓问道，“赛伊尔说‘她’带着那把剑。是谁？一名女祭司。”
乌露亚拉向赫莉丝卓投来奇特的目光。她紧盯着她，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意识到了某件至关重要的事。
“持有新月之刃的人曾是一名高阶女祭司。”她说，“一名剑舞者。她和你来自同一座城市。来自契德·纳萨。”
赫莉丝卓点点头。还有另一个契德·纳萨居民也曾来到过这座远离家乡的神殿，这一事实令她十分惊讶。
“她来自哪个家族？”赫莉丝卓询问。
“莫兰家族。”
赫莉丝卓眨了眨眼，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玛瑟拉。”
赫莉丝卓不由皱眉。一开始她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接着，一段儿时的记忆浮出水面。一天，她发现莫兰家族大厅中的一尊半身像突然“坏掉了”。雕像的石质五官和底座上的名字被草草凿掉，但她依然能分辨出名字的首字母：一个M。发现雕像损坏之后，赫莉丝卓询问母亲这是谁的雕像，为什么会遭到破坏。她得到了狠狠的一耳光作为回答——母亲打得如此用力，直接打破了赫莉丝卓的上唇。她还记得当时的惊讶之情——和鲜血的味道。她由此得知，有些问题最好不问。
但这反而让她对答案愈发好奇。就这样，又过了许多年，当她终于成为一名女祭司之后，赫莉丝卓用罗丝赐予她的法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魔法之下，雕像残骸上的名字发出清晰的光芒：玛瑟拉。她小心询问，得知了有关这名女性的些许信息。她失去了罗丝的恩宠，在赫莉丝卓出生的十年前就被迫逃离了契德·纳萨。但赫莉丝卓没发现她的“背叛”行径具体是什么。终于窥清了家族丑闻的真相，赫莉丝卓开始赶到厌烦，便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原来如此，”赫莉丝卓轻声说道，“玛瑟拉之所以逃离契德·纳萨，一定是因为她转向了伊莉丝翠的信仰。”
“她来到此地，”乌露亚拉帮她说完，“在信徒中不断提升，成为了一名剑舞者，带着新月之刃前往冻寒荒原——直到弄丢了它为止。”
现在轮到赫莉丝卓找到它，并按照伊莉丝翠的意志用它杀死罗丝了。
这里面有太多巧合，赫莉丝卓能在每一步中看到伊莉丝翠的影子。除了女神之外，还有谁能用如此微妙的方式指引凡人的一生，从而拼凑出一个跨越百年的计划呢？赫莉丝卓确信，就算她拒绝这次冒险，伊莉丝翠还能用其他方法让她重新回到这一神圣的使命上。
念及于此，她不寒而栗。但她同时看到了必胜的希望。她必须信任女神——尽管她才刚刚学会了信任。这一过程无不艰难。
她还有一个问题。
“我要怎么找到新月之刃？”她问道。
乌露亚拉抬眼望向月亮，一时之间一言不发。接着，她缓缓开口。
“你拥有我们没有的魔法——你所谓的‘黑暗之歌’。也许这就是能让新月之刃重见光明的武器。”
赫莉丝卓点头说道：“我离开……契德·纳萨毁灭之前，我学过一个法术。教我魔法的吟游诗人说它能找到我在脑海中描绘出的任何东西。这个法术或许能让我找到新月之刃。但你要先告诉我，我该从如何下手。玛瑟拉是在哪儿失踪的？”
“她最后出现在空谷。”乌露亚拉说，“她从那儿前往南方的伤痕谷，然后前往黑羽桥。这条路上人来人往，她不太可能出现意外，所以我们猜她偏离了原本的路线。玛瑟拉当时的任务十分紧急，她很可能因此而选择了一条较短的捷径——她没走环绕冻寒荒原的大道，而是穿过了冻寒荒原直奔黑羽桥。”
赫莉丝卓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最好地发挥法术的作用。她将前往空谷，然后对准黑羽桥直线前进，每隔八百步——法术范围的极限——就施展一次法术。
“冻寒荒原有多大？”赫莉丝卓问道，在脑中描绘出一个大型洞穴的大小。
“很不幸，冻寒荒原从东北到西南的方向上最宽。”乌露亚拉说，“它很开阔，以平常速度只需走上两天。但实际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能否活着穿过冻寒荒原全看你的运气，只有运气足够好才能不被那片荒原上的食尸鬼逼疯。”
“没有其他女祭司和我一起去吗？”赫莉丝卓问道。
“大多数女祭司都已经去寻找害死布丽娜的蜡融妖了。留在这里的几名女祭司还有其他同样重要的任务。我不确定她们是否有时间陪你去。”
赫莉丝卓眯起双眼。“你根本没指望我能找到它，对吧？”
“并非如此，孩子，”乌露亚拉温柔说道，“只是有些旅程必须独自完成。”她的目光飘向树顶。歌声已经停止了，布丽娜得到了安息。
冰冷的夜色之下，赫莉丝卓感到一团火焰在胸中闷燃。
“我会找到新月之刃，”她发誓，“独自一人。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她转过身，大步走进森林，走向她和瑞厄德共享的小屋。就算乌露亚拉不相信她，某个更伟大的存在却对她充满信心。
伊莉丝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