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天龙之怒之年
谷地历1018年
“一百年了。”在低级家族德蒙·纳夏斯巴农家族——俗称杜垩登家族——作为正殿的小房间里,侍父锐森对主母马烈丝·杜垩登说道。尽管房间不大——大部分魔索布莱家族的正殿都要大得多——经过马烈丝一如既往的出色装潢,这地方还是被打造成了一个真正配得上蜘蛛神后罗丝的献礼。高台上的王座装饰着绣有红色蜘蛛的黑绸,后方挂着一张张质地厚重的黑色大挂毯,随着魔法微风不断摇摆,如活物般闪闪发光。
挂毯上结满蛛网。当然,那是真正的蛛网,上面爬着真正的蜘蛛,大部分比卓尔的拳头还大。它们全都有毒,但全都受过各种魔法训练,不会主动招惹马烈丝。
王座两侧的翠玉雕像是杜垩登家族的骄傲。许多卓尔家族都有活化的翠玉蜘蛛,但马烈丝主母比这更进一步,冒着激怒蜘蛛神后的风险采取了一个大胆的举动。这个魔索布莱低阶家族的翠玉雕像是半卓尔半蜘蛛的蛛化卓尔。它们和魔索布莱的其它魔像只有外形上的区别,但马烈丝主母的这一行为本身不仅证明了她的胆量,也展现了罗丝对她的恩宠。
马烈丝盯住她的配偶锐森,绷紧了小巧的脸庞,很难说她这副表情是针对他的话还是他本人。
“没几位主母能为蜘蛛神后效力整整一个世纪。”不会看眼色的男性继续说了下去,“今天是伟大的一天。对您和对杜垩登家族都是。”
“杜垩登家族。”马烈丝不屑一顾地重复道。她在一百年前的同一天掌控了杜垩登家族,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布里莎降生的日子,也是她的母亲和主母瓦莎·杜垩登的丧命之日。在那很久之前的一天,马烈丝·杜垩登展望了她的伟大前景;她知道她得到了罗丝的恩宠,因为她不仅生了个女儿,她在生产过程中施展的下毒魔法也完美地发挥了作用。她从未听到过任何对瓦莎·杜垩登之死产生怀疑的流言。
就这样,她彻底掌控了她的家族。它只是个低阶家族,却充满潜力。更重要的是,它在魔索布莱的西墙区有一片易守难攻的坚固领地。实际上,杜垩登家族直接嵌在大洞穴固若金汤的西墙之中,大幅减少了它的主要防御点。不仅如此,马烈丝还有个女儿,一名高阶女祭司,身材和力量都不可小觑。
然而,在魔索布莱出人头地绝非易事,马烈丝主母从不以耐心著称。没错,杜垩登家族在城市阶级中有所攀升,但这不是因为家族间的战争削减了高阶家族的数量,就是因为一些家族由于缺少贵族而解体,或是被地位更高的统治家族所吸收。实际上,马烈丝深知,默默无闻才是杜垩登家族在晋升之路上最有力的武器。
他们还没重要到值得任何高阶家族注意的地步。
但现在,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前十二名的高位,一切都不同了。杜垩登家族无法继续保持低调了。他们的贵族少得可怜,因为马烈丝在过去三十年里失去了两个妹妹和一个兄弟。他们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家族法师,他们的武技长,马烈丝最年长的兄弟德拉维瑟,已经有半个世纪没打过一场像样的仗了。
贵族的血液尚未更新换代,杜垩登家族却眼看就要引起其他家族的注意。对此,她还远没能做好准备。
“每当我想到我们一路走来的经历……”锐森戏剧性地说道,长叹一声,“而这都是因为马烈丝主母织的网。您和两个最强大的家族暗中结盟,完全是靠着您的个人魅力——”
“闭嘴。”马烈丝主母下令。她真心听不下去了,而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声音让她厌烦。锐森的话句句属实,马烈丝的确和魔索布莱两位最强大的主母都维持着良好的关系。但那两位主母憎恨彼此,因此,马烈丝最好隐瞒这一事实。
房间的门打开了,马烈丝的另一个孩子诺梵走进门来。他是个英俊的卓尔,像马烈丝一样娇小,只比布里莎年轻几岁。然而,不同于他的姐姐,诺梵在各方面都资质平平。尽管他在卓尔的战士学校格斗武塔并未取得什么突出的成绩,诺梵依然应该通过公开决斗的方式取得杜垩登家族的武技长之位。但他没胆子这么做,很可能是担心自己会一败涂地。马烈丝也不想把这个重要的头衔交给她,怕随之而来的名气会让诺梵不得不面对他人的挑战。
很少有人打不过诺梵。
她从走近的男人身上挪开视线,望向锐森,忍不住面露怒容。诺梵是他的儿子——锐森将布里莎也说成自己所出,但这仅仅是因为马烈丝让他这么说。他知道真相,她怀上布里莎的过程和他无关。实际上,他只给了马烈丝一个资质平庸的儿子,再无其他。这是他诸多令人失望的特质之一。她看着锐森,早有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也许她在很久之前就该把他献祭给蜘蛛神后了。
但马烈丝只是叹了口气,再次望向诺梵。锐森忠心耿耿,从不质疑她的想法,对她的每个决定都赞赏有加。他算得上是个令人满意的情人,而且,马烈丝也并非只找他寻欢作乐。尽管马烈丝主母不愿承认——她只想轻轻松松地把责任推卸到锐森身上——然而,考虑到她睡过的人数,她在过去九十五年中未曾生育的原因更可能在她而非在他。
“她已经离开领地了。”诺梵对他的主母说道。
“她自己走的?”
“坐着索拉林的浮碟走的。她不想被人打搅。”
“你把答案告诉她了?”
诺梵点头。“她问我问题是什么。”
“问题与她无关。”马烈丝回答,“她只需要知道答案。”
马烈丝感到两名男性正好奇地看着她,但她并不在乎。杜垩登家族已经停滞了太久了。暗中潜伏,韬光养晦,看着在他们之上的家族相互厮杀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时候由马烈丝主母发出宣言,巩固家族力量了。令它配得上它现有的位置,令位居杜垩登家族之下的野心家们不敢向它开战,令他们知道攻击杜垩登家族会让他们得不偿失。
罗丝给了她机会。她决不能错失良机。
浮碟飘过魔索布莱的蜿蜒街道,高阶女祭司布里莎·杜垩登在浮碟上不安地调整着重心。大洞穴里的每一根石笋都经过精心雕琢,内部凿空,成为某个卓尔家族的箭塔。这些自然建筑的外墙上布满弧形台阶和露台,无害的妖火呈现出从从紫色到红色之间的各种颜色,勾勒出建筑的轮廓。
靠近这些建筑并未令布里莎感到紧张——她乘坐的魔法浮碟上载有索拉林家族的标志,说明她得到了泽莉丝主母的许可。泽莉丝主母领导的索拉林家族虽然只是第四家族,却与魔索布莱的绝对统治者班瑞家族紧密结盟。只要布里莎坐在这张浮碟上,魔索布莱的正规家族就不会找她的麻烦。然而,城里到处都是难以预测的流民,而在她前往洞穴中强大家族所在的高地时,她会从布里尔林——也就是臭街——附近路过,那里游荡着一群群无法无天的机会主义者。
她提醒自己,她是罗丝的高阶女祭司,地位和成就都不可小觑。她并未焦虑,而是呼唤着女神的威名,在自己身上布下各种防护。
它们并未派上用场。浮碟爬上洞穴高地裘埃拉索的缓坡,布里莎放下受袭的担忧,却因为另一个事实而浑身紧绷。她面前是魔索布莱最强大的家族,包括位列执政议会的八大家族。毫无疑问,它们全都看见了她,因此,杜垩登家族和索拉林家族的会面不再是秘密——如果它真的保密过的话。
正因如此,主母泽莉丝·索拉林派出浮碟接迎接她事实令布里莎惊讶不已。泽莉丝主母之所以将这场会面公之于众,并不是因为杜垩登家族对统治家族来说有多重要,而是因为那些在马烈丝当上主母一百周年后浮上水面的传言——据说杜垩登家族和索拉林家族的主要对手巴瑞森·德安苟家族,一个名声赫赫的低阶家族,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泽莉丝主母显然想让索勒兹·安苟主母知道,布里莎坐着索拉林的浮碟爬上了裘埃拉索高地。
这就意味着,布里莎只是一场宏大的家族游戏里的小卒。
她从巴瑞森·德安苟引人注目的领地旁走过,这个念头沉甸甸地压在她肩头。考虑到巴瑞森·德安苟的排名,它的领地未免也太大太坚固了。这个家族在魔索布莱的位阶座次上排名很低,甚至远低于杜垩登家族,但布里莎十分清楚,如果杜垩登家族和巴瑞森·德安苟家族开战,她的家族会迅速迎来灾难性的结局。
在德安苟家族井然有序的领地之内,一切都像一张精巧的蛛网,德安苟家族的士兵以完美的步伐列队前进,队形紧凑。他们总是走来走去,总是训练演习,没有任何家族的男性战士能与之相比——甚至两个家族加起来也不行。不仅如此,领导着这群巴瑞森·德安苟士兵是个名叫尤德占特的年轻武技长,他在很短时间内就成了这座卓尔城市的传奇。
布里莎一路飘过,无数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她直视前方,假装不知道或不在乎。很快,她就真的不在乎了,因为浮碟爬上了通往贵族街区的缓坡。很快,她拐了个弯,魔索布莱的第四家族出现在她眼前。
在所有卓尔家族之中,索拉林家族的奥术造诣最为强大。和族人不同,泽莉丝主母给了自家男性巨大的自由和极高的地位,几乎所有男性,甚至也包括那些贵族血统十分稀薄的男性,都进入了术士学校,卓尔的法师学院。 泽莉丝主母让这些法师用奥术装点家族领地的弧形外墙,五彩斑斓的妖火不知疲惫地变换起伏,犹如一支覆盖了整个可见光光谱的梦幻之舞。
城垛浮在墙头,形状优雅的弧形走廊环绕在领地内的石笋和钟乳石上,一座座长长的石桥横跨在建筑之间。
中央是一座孤零零的巨型高塔,不知为何看起来竟比大洞穴的洞顶还高。外墙上也有类似的魔法伎俩,似乎增加了外墙的长度,令它们看起来足有几百码之长。这一切都和家族的排名格格不入……但这正是意义所在。
浮碟来到索拉林家族的中央大门门前,布里莎竭尽全力保持平静。大门向她敞开,她从其中飘过,惊讶得差点儿跳起来——门轴并非两根经过雕琢的金属柱,而是一对儿小型铁魔像。
布里莎停在原地,欣赏着面前的景象,也体会着泽莉丝主母和索勒兹主母针锋相对的讽刺事实。在魔索布莱的所有家族之中,她们最看重地位卑下的男性——泽莉丝看重男性法师,索勒兹看重男性战士。
布里莎夸张地叹了口气,指挥浮碟来到一条宽大的楼梯前方,楼梯上就是中央巨塔的华美正门。浮碟后侧抬起,突然把她扔了下来,令她站在大门面前。她犯了个大错,单手撑住浮碟试图保持平衡,但接着,浮碟凭空消失了,可怜的布里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
她找回平衡,也找回她的自尊,知道四周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紧盯着她——在索拉林家族,那些胆敢嘲笑她的人里很可能还有许多男性。
念及于此,她不由燃起怒火,迅速调整好姿势和表情。她走向大门,后者在她面前敞开。门口站着一个男性,深紫色长袍上饰有蜘蛛和星芒。他的头发前侧留长,低垂过肩,后侧却刚过发际线。这一不同寻常的发型说明他正是胡卢迪索莫斯本人,索拉林的家族法师和术士学校的导师,在和伟大的贡夫竞争魔索布莱首席大法师一职时差点儿就取得了胜利。
“幸会,女祭司杜垩登。”他深鞠一躬,“请跟我来。很显然,我们早就在等你了。”
“当然。”她回答,她的口吻明显是在提醒对方,无论他取得了多少成就,他只是区区男性,而她是罗丝的高阶女祭司。他至少比她年长两百岁,但在魔索布莱,他的确应该向她鞠躬。
高大的杜垩登女祭司摆正肩膀,绷紧下巴,跟在胡卢迪索莫斯身边走向索拉林家族华丽的王座大厅。
“我伟大的主母。”终于来到王座前方后,他唤道。王座也是一张浮碟,却有华美的扶手和高耸的椅背。浮碟上缀满魔法符文,写的是献给罗丝的祷词。如果专心观看,布里莎觉自己甚至能听见耳语般的祈祷声。
“伟大的索拉林主母。”布里莎说,微微鞠了一躬。
“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女祭司布里莎。”泽莉丝主母回答,“实际上,我还记得一百年前你的外祖母突然重病而死的那天。”
她的话充满怀疑,这令布里莎吃惊不小,毕竟,一百年前发生的事和他们今天的会面又有什么关系?
泽莉丝并未解释,而是继续说了下去:“你带来改变翠玉蜘蛛的法术了吗?”然后又酸溜溜地添了一句:“我还以为你的主母会亲自把它送过来呢。”
“我……带了。”布里莎结结巴巴地说,将她的轻蔑抛到脑后,“还有你想要的药膏。没有任何炼金术师能比得上——”
“别在我这儿炫耀你家主母的本事。”泽莉丝主母打断了她,“我们索拉林家族也有全城最好的炼金原料和炼金能手。我们只是懒得去做那些非魔法药水和药膏而已。还不如直接交换——特别是在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情况下从那些欠了我们一笔债的家族手里交换。”
骄傲而愤怒的布里莎明智地咽下了反驳的话。
泽莉丝主母向身边的一名女祭司挥了挥手——布里莎觉得那是她的女儿,高阶女祭司齐瑞——后者冲上前来,接过卷轴筒和药膏罐。
“特拉拉契家族很快就会发动进攻吗?”布里莎问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布里莎狠狠瞪着泽莉丝主母,后者不甘示弱。有时候,卓尔家族会相互攻击,有时候,其它家族会提前知道即将发生的战斗。但他们从不谈论它。泽莉丝用冰冷的目光提醒着布里莎。
“杜垩登家族什么时候会得到回报?”布里莎话锋一转。
“等你们支付全款之后。”泽莉丝回答,“最好别质疑索拉林家族。”
“我没有质疑。”
“很好,那就付清全款。”泽莉丝说。
布里莎奇怪地看着她,因为齐瑞已经拿走了那两样东西。
“我要的答案呢?”泽莉丝主母澄清。
布里莎回想起她爬上索拉林浮碟前和弟弟的奇怪对话。他告诉了她一个字,一个单字,由她转告泽莉丝主母。但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孩子?”看见她犹豫不决,泽莉丝提示道。
“对。”布里莎说,“答案是‘对’。”
泽莉丝·索拉林笑着哼了一声。“哈,总是这么明显!”她说,“亲爱的孩子,你的母亲真是个尤物。”
尤物。
这个评价刺痛了布里莎,但更多是因为她知道对方说得没错。对她的引诱对象而言,马烈丝主母的确是个尤物。她的渔色目标和风流韵事一直是整个魔索布莱的谈资。直到今天,布里莎都不知道马烈丝究竟是用在性换取信心和权力,还是单纯因为她难以满足。贵族、平民、男性、女性、各色人等——据说也包括蛛化卓尔——她全不介意。可以想见,许多流言都伴随着嘲笑,不少人对此不以为然,认为马烈丝的做法有失身份。
也许他们没说错。布里莎暗忖。但更重要的是,杜垩登家族在她母亲的带领下变得日渐强大。在蜘蛛之城,在罗丝的信仰体系中,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区区肉欲显然不足挂齿。
“没错。”泽莉丝主母说,她回味着自己的话,又笑了两声才重新盯住布里莎,“你根本不知道你的回答是什么意思,对吗?”
布里莎和她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
“我指的是,它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泽莉丝澄清道。
“也许你可以先把问题告诉我。”布里莎回答,但还没等她说完,泽莉丝就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走吧,孩子,走吧。”泽莉丝主母挥了挥手,“告诉马烈丝主母,只要索拉林家族一得手,就会立即把她的酬劳交给她。”
布里莎从王座面前退下,双眼始终紧盯着索拉林家族的领袖。等她退到门口,两名年轻的法师迎了上来,带她离开,并在路上告诉她不会再有浮碟送她回家了。
直到索拉林领地的大门在她身后关闭时,布里莎这才意识到,也许她从最开始就不该一个人过来。
“答案显然是‘对’。”在王座大厅里,泽莉丝主母对齐瑞和胡卢迪索莫斯说道,“他们长得那么像,就连身材都一样!那个食人魔一样的家伙竟然没在出生时把娇小的马烈丝撕成两半,这可真让我吃惊!”
胡卢迪索莫斯——也是齐瑞的父亲——哈哈大笑。
“你睡过她吗?”泽莉丝主母突然质问,笑声戛然而止。他清了好几下嗓子,这才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当然没有。没有。”
“那你可真是够奇怪的。”泽莉丝说,似乎很是失望,“我睡过。这个马烈丝绝非浪得虚名。”
“那个……”胡卢迪索莫斯大着胆子说道。
“你睡过!”泽莉丝主母指责道,但她笑得十分开心,并未表现出嫉妒或愤怒。
“什么意思?”高阶女祭司齐瑞挫败地插话。两人难以置信地望向她,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答案是‘对’。”泽莉丝主母解释道。
“什么的答案?”
“锐森·杜垩登声称自己是女祭司布里莎的父亲,但只要是认识他们又见过娇小的马烈丝的人,就会怀疑他没说真话。”
“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布里莎的父亲是那个野蛮的战士,巴瑞森·德安苟家族的尤德占特。”得到泽莉丝主母的首肯后,胡卢迪索莫斯回答。
这话令齐瑞目瞪口呆。尽管来自低阶家族,尤德占特却被许多人视为魔索布莱最强大的武技长。他是卓尔中的巨人,使用一把可怕的三叉戟,曾用它致命的尖刺将无数受害者举到半空,就像举起一只奖杯。
“这可不是意外。”泽莉丝主母说道,突然变得十分严肃,“有一半是为了达成交易。”
“换取黑魔法的交易。”法师说,“诞辰魔法。禁忌的魔法。”
齐瑞瞪着他,一脸茫然。
“利用创造的力量——诞下婴儿的行为本身——造成巨大破坏。”胡卢迪索莫斯解释道,“这是一项潜力非凡的古老技艺,并未遭到执政议会的禁止,只是后来很少被人使用而已。”
“但这不是罗丝赐予的力量吗?”困惑的女人继续追问。
“应该不是。”胡卢迪索莫斯冷冷答道,而这就是他的全部回答。
“瓦莎·杜垩登主母也有相同看法。”泽莉丝主母说道,“但如果我们怀疑的没错,一旦索勒兹·安苟和她可恶的女儿们怀了孕,我们就不得不格外提高警惕了。特别是在那个该死的巴瑞斯怀孕的情况下。”
“你觉得他们发现了诞辰魔法的秘密?”胡卢迪索莫斯问道。
“为了让尤德占特的子嗣进入杜垩登家族,他们给了马烈丝某种好处。瓦莎死得太是时候了,不可能只是巧合。”
“太是时候?”齐瑞重复道,试图跟上他们的思路,“你是说,马烈丝主母让自己怀了尤德占特·安苟的孩子,以此交换用来除掉母亲的黑魔法?”
“似乎就是这样。”泽莉丝回答。
“我从没听说过什么诞辰魔法。”齐瑞说道。
“用创造的力量进行毁灭。”胡卢迪索莫斯解释道,“邪恶而黑暗。”
“罗丝也是。”齐瑞提醒他,法师只能耸肩。
“也许是罗丝赐予了我们诞生魔法,也许不是。”泽莉丝说,“这个秘密鲜为人知,而且十分强大。瓦莎·马烈丝绝非寻常女祭司。她在几个小时内就病弱而死了。杜垩登家族的攀升也让巴瑞森·德安苟家族受益匪浅。现在,他们不但控制了马烈丝主母,还能在需要的时候吸收她的整个家族。”
“吸收?”齐瑞怀疑地问道,“杜垩登家族比它大!我们究竟为什么要讨论这个巴瑞森·德安苟家族?魔索布莱有一半家族都比它更重要,排名也更高。”
她的话令胡卢迪索莫斯和泽莉丝主母哈哈大笑。“除非你不幸丧命,否则迟早都能看清真相,我的孩子。”泽莉丝主母说道,“索勒兹主母——或是她的女儿——很快就会在执政议会占据一席之地。希望班瑞主母现在就能认清事实,在烦人的巴瑞森·德安苟家族变得太过强大之前将他们早早铲除。”
“索勒兹家族享有罗丝的盛宠。”胡卢迪索莫斯回答。
“也许蜘蛛神后并不反对这个诞辰魔法。”齐瑞猜测道,但她母亲的表情十分复杂。年轻的高阶女祭司思索一番,猜出了主母的想法:主母们之所以将诞辰魔法视为禁忌,主要是因为她们自己不会这种魔法。也可能是因为它太过强大,威胁到了主母的安危,就像瓦莎·杜垩登突然领教到的那样。
“现在马烈丝主母又来找我们帮她取得她想要的宝藏?”胡卢迪索莫斯摇着头询问,满脸厌烦,显然急切地想要改变话题。
“因为索乐兹·安苟主母在这件事上帮不上马烈丝的忙。更糟的是,索勒兹·安苟会把猎物扣下独自享用。或把他交给尤德占特,哄那个虚荣的野蛮人开心。”
胡卢迪索莫斯耸耸肩,似乎不以为然。“我听说那家伙也许能击败尤德占特。他和丹卓·班瑞都在远远观望这位不断成长的年轻战士。无论以什么标准来看,他都能力非凡。”
“那是马烈丝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
“但我们帮助马烈丝主母,不也就帮了索勒兹主母吗?”齐瑞问道,依然一头雾水。
“好问题。”泽莉丝对女儿说,“但不会。马烈丝的战利品会激怒尤德占特,那个愚蠢的半食人魔容不得有人和他比肩。另一方面,深受宠爱的班瑞之子倒是对他很感兴趣。班瑞家族的双眼很快就会落到杜垩登家族的身上,无论索勒兹主母面对马烈丝主母有何优势,她都无法在不引起班瑞家族注意的情况下采取行动。巴瑞森·德安苟家族冒不起这个风险。”
“我们应该小心点儿,别低估了主母马烈丝·杜垩登。”胡卢迪索莫斯评论道,“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她的家族不够强大,又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位上,足以听见执政议会的回音。她可以挥挥手就击退举兵来犯的低阶家族——但如果那家伙真像传言中一样麻烦,她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可以挫败巴瑞森·德安苟吸收杜垩登家族的计划。”
“而且,她和索勒兹最恨的敌人达成了交易。”齐瑞添道。泽莉丝主母点了点头,对女儿的观察力表示赞赏。
许多主母都互为对手和敌人,但泽莉丝和索勒兹之间的仇恨无人能及。没人能猜到这点,因为两个家族排名差距巨大,表面上看起来几乎毫不相干。然而泽莉丝知道真相,知道索勒兹和她一样,正在通过让卓尔男性身居要职而积蓄力量。没错,巴瑞森·德安苟家族将会迅速攀升,其他家族只能震惊观望。就算她之前对齐瑞说出的预言化为现实——也就是索勒兹主母,或更可能是她的某个女儿,进入执政议会——泽莉丝也不会感到丝毫惊讶。
在泽莉丝看来,巴瑞斯·安苟取代伟大的班瑞当上魔索布莱的执政主母,也并非不可想象。
然而,胡卢迪索莫斯的警告同样有其道理,因为主母马烈丝·杜垩登,虽然同样来自无足轻重的小家族,却同时与索拉林家族和巴瑞森·德安苟家族达成了协议。
这场交易里还有一支影子小队,一股在班瑞家族的庇护下不断壮大的力量。很快,魔索布莱就不再有任何家族胆敢与之为敌。
“带着金子和谈好的平民战士去找贾拉索吧。”泽莉丝对胡卢迪索莫斯吩咐道。
法师皱起了鼻子,对那只影子力量并无好感。“我必须去吗?他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所以你才必须去。我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泽莉丝主母说道,但这当然是句谎言,因为她早就和那个名为贾拉索的风流浪子关系匪浅了。
她的丈夫用不着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