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的奖赏

作者:玛丽 H. 赫伯特
翻译:naluyssi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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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萨恩的湖水在特莎的脚下静静流淌远去,有如黑玻璃般幽暗深邃。湖水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波光摇曳的湖面之下隐逸着不停涌动着的暗流。并不是湖水的深度难住了特莎,事实上她根本不会游泳,况且更没有人测量过泪水之湖的真实深度。

年轻女子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她抬头凝视着紧扣着绳索的手臂,这条略带磨损的绳子能够保护她不跌进脚下的深渊之中。

“天哪!”她发出痛苦地呻吟,手臂仿佛灌了铅一般,身体也在片刻愈加沉重。在她脚下除了空气,没有任何可以支撑起自己体重的东西,那些水流可怕极了,她不由打了个冷 颤。是的,她恨水。

年轻女子抬头仰望着对面悬崖上的怪物,它正肆意的晃动着悬在半空的绳索。它比暗夜的阴影更加漆黑,比鲨鱼更加饥渴,比特莎见过的任何骏马更加美丽,那是奥格希斯凯,许多人都认为它并不存在,但是特莎现在愿意同任何怀疑者交换位置,来证明他们都错了。

一阵紧张的沉寂紧紧包围了她,四周只能听见自己嘶哑的呼吸声,仿佛在恐惧心跳背后不停吟唱的哀歌。她感到从内心深处涌出一阵尖叫,在心、肺、喉、口渐渐蔓延开来,直到自己几乎被恐惧感所吞噬。

奥格希斯凯的双眸幽幽发绿,闪着寒光。它故意摇晃着绳索,特莎的身体不由缓缓下 滑,她的脸色变的苍白,仿佛罩上了一张惊恐的面具。

突然它开始扭转起特莎手中抓着的绳索,她开始不断下坠。

“不……!”尖叫声随之迸发而出,好似一声可怕而又撕心裂肺的抗议。

特莎被自己的叫声猛然惊醒,黑暗笼罩着四周,她狂乱得扯开着盖过头顶的毯子,不停的喘着粗气,浑身被汗水所湿透,她从粗糙的睡袋里爬了出来,蜷缩在营火的余烬边,仿佛一头被逼至绝路的野兽。

离她不远的地方,奥格希斯凯正站在那里低头望着她,它远比四周的夜色更加漆黑,大眼睛闪烁着绿光,透出一种独特的智慧。它喷着鼻息,发出一阵带着怀疑的噪音,有如大笑一般。

“我的天哪!”特莎气喘吁吁的摊倒在燃尽的火堆边。她慌忙把剩下的木材聚集起来, 让余烬重新燃烧起来,但是这仅有的一丝温度与光亮根本无法驱散已经渗入骨髓之中的寒冷和恐惧,那个可怕的梦魇是如此的真切。

我究竟要做什么?她暗自思酌。一年之前,她因为在依米尔玛偷了一匹奥格希斯凯而遭到悬赏,自从那时起,她便躲藏在野外,远离了自己所热爱的城市,他们一起在荒野中度过了无数个日夜,但现在特莎开始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倦,并且她发现奥格希斯凯也不如从前那样充满活力。

她并不清楚它究竟是如何看待他们现在的处境。她也从来不知道它究竟在想些什么。特莎会经常和自己的小马亲昵,她喜欢这样做。

这只高贵的黑色野兽身上有着其它动物所没有激情。不过它仍然表现得极其冷淡,眼神里充斥着警戒和怀疑。特莎知道,它既不会随意离开,也不会试图溺死或是吃掉自己,因为她在水马身上附上了某种毒痈,一旦自己死了,它也同样活不了太久。

一阵寒意掠过她的脸颊。特莎抬头发现雪花在营地周围飘散起来。虽然才刚十一月出 头,但严冬的脚步已渐渐迫近。去年的冬天那无数个天寒地冻以及饥肠辘辘的日夜,她仍记忆犹新。

她转身端详着奥格希斯凯斯。带着一只会溺死并吃掉人类的水马去依米尔玛确实风险不小,然而,被抓住坐牢,或是冒着被冻僵的风险在野外度过另一个寒冬,究竟哪一个更糟 呢?城市的小街,繁忙的港口,市场,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那才是她的世界。她所犯下的小小罪行如今应该早被遗忘了吧。

一阵寒风涌过营地,夹杂着如锋利冰齿般的雪花向特莎袭来,将她冻得瑟瑟发抖。

“喔,亲爱的塞尔,我要回家了。

特莎!你这只小野猫!你究竟去了哪儿?一把熟悉的沙哑嗓音在午后喧闹的酒馆中爆发出来。

特莎把埋在酒壶中的头抬了起来,成熟,黝黑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容。

“拉夫彼特!”

她愉快的看着一个头发蓬乱,衣着不整的半精灵穿过拥挤的人群,朝自己这边走来。这个男人如柳枝般纤瘦,又好似黄鼠狼般狡黠,并且总爱称呼特莎为挡道的小猫。他脚步轻 盈,安静的穿过拥挤的人群,仿佛在凌波微步,丝毫不激起一丝波纹。那种技能、优雅的动作,以及一袭深蓝色的长发,都显示他继承着月精灵的血统。而他独特嗓音,特莎一直坚信是来自于他的父亲,一个拥有强大战技和火爆脾气的莱瑟曼狂战士。

她在长凳上滑动了一下身体,给他腾出了位置。

“我最后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他轻巧的落在她身旁,“你正在打包行李,后来那些爪牙们就找上了你,据说是因为铁王的宠物出现在费尔大街的马匹市场里。

特莎的身体向后退缩,拉夫彼特的音量大到淹没了周围的声音,人类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小声些,拉夫,”她提醒到。

半精灵和蔼的露齿而笑。他已经习惯于如此的忠告,“那么你去了哪里?”

“与荒野为生。”特莎边回答,边饮了一大口壶中的烈酒,想要品尝出其中的滋味来。“我真想念那些日子。”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偷面不改色的沉浸在火酒所带来的愉悦之中,但是思绪却突然变得警觉起来。她知道拉夫彼特一定也听出了自己话语中那些略带紧张的音调,他的询问绝非出于单纯的好奇。 “大约2天前吧。”她小心的回答,试着弄清他的意图。

拉夫彼特小心翼翼得降低自己嗓音,远比特莎来得更轻,“特莎,你真是马斯克赐予的礼物!你的回来的再及时不过了。有份工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她挪动双手,将盘子里的面包和干酪扯成数片。在将它们放入口中的时候,特莎仔细得审视着身边的这个男人。

拉夫彼特是她的老朋友了,虽然算不上亲密,并且自己也不愿欣然将性命托付于他,不过他依然算个朋友。她的问题在于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他的动机,他的骨子里透出一股自私自利的恶意,有时甚至会将他人置于险境。

“什么样的工作?”她平静的问。                           

“去我那里谈吧。”他推着特莎出了后门,走进幽暗的黄昏之中。

在特莎返回依米尔马之后,严冬也带着纷飞的大雪和刺骨的寒风,尾随而至。人们将自己包裹在羊绒皮革以及软毛组成多层衣装之中,在铁王首都的街道上往来穿梭,远比平时更加匆忙。

特莎和拉夫彼特离开的那个酒馆坐落在一条小巷背后,位于城市中最低洼和肮脏的地 方,不过那个小地方却是个享受美酒佳肴的好去处。

当拉夫彼特看到眼前场景的时候,不禁瞪大了双眼,然后他吃吃的笑了起来,“真有你的,特莎。你在酒馆里安逸吃喝的时候,这只漂亮的野兽正在外面找它的新主人呢。”

“它并不是在找主人,”特莎冷冷的回答,“它不过在找一顿大餐罢了。”

“大餐?可是它看上去一点也不饿。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它这样健康的野兽。”他迈步朝黑色的动物靠近,缓慢但自信。

特莎不得不表示赞同。令她宽慰的是,自从他们从艾萨恩湖归来之后,奥格希斯凯便恢复了活力,现在那散发光泽的黑色皮毛以及完美的身体曲线,让它在一个大部分马匹都是个头矮小,毛发杂乱的城市之中格外引人注目。“小心一些。”她补充到,这个警告既是对半精灵,也是对奥格希斯凯的。

拉夫彼特伸手想要握住马缰,这是唯一可以控制它的方法。可是,奥格希斯凯却灵巧的将头移走了,它口中的长牙泛着寒光,双眸也绽出翠绿的火焰。

拉夫彼特后退了几步,叫喊到,“天哪,这只野兽需要驯马师好好调教一番。

“不,“特莎叹息说,“它需要的是理解。”她温柔的吹着口哨。欢跃的鼻息声充斥在寒冷的空气之中,水马轻盈的迈步来到了她的身边。

拉夫彼特满脸惊讶的望着特莎,“它听你的?天哪,你究竟是从托瑞尔的哪个角落里把它弄来的?”

“它是我赢来的。”特莎微笑着,脑中浮现出了那个莱瑟曼女巫以及她们在对方身上玩的把戏。

“好吧,我可从来没见过像它这样的东西。”半精灵赞叹不已,“你打算卖了它吗?”

年轻女子环抱住马的脖子,轻柔的抚摸着它的鬃毛,回答简短而坚定,“不。”

拉夫彼特点了点头,然后领着特莎和奥格希斯凯来到繁忙的码头,在仓库区附近一栋摇摇欲坠的建筑前停了下来,一路上他目光总是游离在水马的身上。他招待着特莎进入自己的房间,引燃了铜盆中的火焰,随后便直插主题。

“我在依米尔玛组织一个小偷工会,现在我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二把手。

即使他开口向自己求婚,特莎也不会如此惊讶。“工会!?在依米尔玛?不消几天你就会走上绞刑架的。“

拉夫彼特蓝宝石般的双眸闪现出一丝兴奋,“没有这个必要,一个工会要在这样的城市中生存需要不过的是敏锐,耐心,以及小心控制每一个小偷和他们的举动。

拉夫彼特是个夜盗,他技术出众,并且从未被任何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所牵连。但是领导一群有组织的小偷?特莎不禁哑然失笑。“敏锐?耐心?你?”她嘲笑到。

她的伙伴露齿而笑,并未因为这一袭话而生气。他靠向特莎,“这就是我需要你的原 因。我已经同依米而玛的大部分小偷讨论过这件事,他们都非常感兴趣,不过我需要一个帮手,她必须替我建立一个奖赏,机会与仲裁制度。”

“那你又要做什么?”特莎略带讽刺得打断他,“数你的佣金?”

“好吧,当然任何成员都必须要为工会服务买单。但是我想这些工作足够两个人来做。

特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打动了。一个有组织的小偷工会对城市里的偷盗阶层来说是相当有利的。“不幸的是,铁王依然统治着这里,他决不会容忍有组织的犯罪行为在莱瑟曼滋生蔓延。”

“如果工会不那么招摇过市,我想,他会的。我们会将工会保持在较小的规模,让它只对那些能够证明自己价值的人开放。”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她问道。

“一个技巧测试,任何小偷,无论年龄,性别,出身,只要能通过试练,都可以终身享受会员服务。”

特莎的双眼眯成一条细缝,“这也包括我吗?”            

“没错……是这样。”拉夫犹豫片刻答道,“为了公平起见。”

特莎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求我加入你那‘心灵手巧’的小作坊,却希望我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只是个形式罢了!”拉夫彼特加快语速,试着让她平静下来,“一切都是为了打消赞助人的疑虑,应该让他明白你对工会的价值如同我一样重要。”

“赞助人?”盗马贼咆哮到。

“没错!他是我们成功的关键——一个喜爱搜藏稀有宝石的司法机关成员,并且愿意交易任何我们找到的‘遗失品’,他将会成为我们在铁王皇庭中的耳目。

特莎回味着他的话,思索了一番。“我想先见见他。”

拉夫彼特和她握了把手,笑着回答到,“没问题。”

会面远比特莎的预期好得多。起初,她并不指望赞助人会显身,但在拉夫彼特邀请的两天之后,她和半精灵就见到了那个短小,精干的男人,他穿着一席由雪猫毛皮制成的昂贵外衣,从容中带着些许自大。

男人扬了扬浓密的眉毛,似乎对特莎相当赞赏。在开门见山的交谈中,他们从头到脚相互审视着对方,并且都对自己的所见感到满意。

会面结束后,特莎转向拉夫彼特,她依然对他的动机有所提防,赞助人的显身让这件事情有些异样,不过显然她很乐于继续下去,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

“那么你想给我个什么样的测试?”甚至在泥泞的雪地里,她也从未被人跟踪过。

特莎看见拉夫彼特的嘴唇快速的移动,如同正在狩猎的白鼬,饥渴而扭曲。    

“相当简单,我有个客人,遗失了一件独特的物品,他愿意付钱把它找回来。”

特莎从来就不愿相信那些不加解释就轻描淡写的“简单”。

“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现在又在哪儿?”                 

“一本书。在杜龙王的图书馆里。”

特莎停住了脚步,“你是认真的吗?一本书?这太荒谬了。我是个盗马贼!你才是夜盗。”

“如果你想要成为我的副手,”拉夫彼特耐心的解释到,“就必须在各方面都有所专 长,你偷窃四脚动物的才能确实神乎其境,伪装技巧也相当不错,另外还有不俗的扒窃功 底,但你能进入一间房子,偷出些有用的东西吗?这就是对你的测试。”

除去那些奉承的词语,特莎承认他确实说到了点子上。而她也不假思索的问,“那么谁来测试你呢?”

令她惊讶的是,拉夫彼特的脸色变得惨白,双眸中闪着微光。“我已经接受过测试了!”他咆哮到,然后再也不肯多说什么。

这就是三天之后,特莎骑着奥格希斯凯在寒冷,寂静的深夜,穿梭于城市街道上的原 因。她心中暗暗向马斯克,盗贼与小偷之神,虔诚的祈祷。想要完成今晚的任务,她需要所仰仗神灵的力量,希望他能够聆听到信徒的呼唤。

他的确在某个方面帮了忙,一股来自于艾萨恩湖的潮湿浓雾笼罩了城市的夜空,让那黑暗变得密不透风。只有生长在艾萨恩黑色湖水边的奥格希斯凯,在这浓厚的潮湿空气中仿佛回家了一般。它在特莎的指引下,疾驰在空旷的街道上,穿过铁王高耸的宫殿,进了富人居住的城区。

在特莎的引导下,水马从一条夹在两堵高墙之间小径,来到了下方河岸边。这条小河直通向东方的艾萨恩湖,河水深且缓慢,非常适合在其中行船。因而建立在河岸附近的房子大都是码头和船屋。

杜龙王在自己的住处也有一个码头,不过规格要远远超越此地的任何一间。他特意在上游河岸的宫殿下方挖了一个洞穴,并建立了停靠皇家船只的专用码头,那里会有卫兵日夜巡逻守护,除非天气格外严寒。

特莎认为这个地下码头是进入宫殿的最佳入口。任何一个守在后门的卫兵在这样的夜晚都不会有任何警惕。

如同一道黑色的黯影,水马载着她穿过迷雾顺着河流向杜龙的皇家码头前进。特莎看着水马脚下的黑色暗流瑟瑟发抖,她不禁曲起膝盖,夹紧双腿,但奥格希斯凯丝毫没有将她抛入水中的意思。它往来于铁王的皇家船只之间,最后设法把特莎放在了木制甲板上。她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轻拍它的脑袋,然后蹑步在漆黑的码头上前进。

洞穴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于是特莎轻巧地打开挂在腰间的随身小包,从里面取出自己最有用的小偷工具:一副夜视眼镜。这是她以大价钱从一个游历的巫师手上买来的,不过它们却带回百倍的收益。特莎戴上它们,物体在黑暗之中显出轮廓来,虽然一切看起来都是红色的,但都相当清晰。

很快,她便发现了通向房子的楼梯,橡木制的大门镶嵌着铁边,沉重而结实,不过它在拉夫彼特的工具面前也不得不轻易屈服。才刚刚进去,特莎就看见一个守卫依靠在墙上,如她所期望的,他正撑着自己的武器打瞌睡。

特莎又从皮带的小包里取出另一件有用的东西:一块沾满快速麻醉剂的小圆布。她使劲在衣服上摩擦以激活麻醉剂的药力,随后将它贴在打盹守卫的皮肤上,几秒之后,他便进入深深的沉睡之中。

从此刻起,其余的任务就变得简单了。拉夫彼特的一个朋友告诉过特莎宫殿的结构,使得她在黑暗的大厅里能够穿行自如,在通过另外两个守卫后,特莎轻易的来到宫殿二楼,图书馆就在长廊的尽头。

在进入图书馆时,特莎长久以来的怀疑得到的证实。这是一间寒冷、潮湿、散发着霉味的小房间,书架上罩着布,上面静静的躺着布满灰尘的书卷。

特莎没有任何迟疑,她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一本宽大的棕褐色书卷,在书脊的地方还标有巫师的符文。突然她的目光被靠墙的一排书架所吸引,上面摆满了古老手稿,卷轴以及精装书卷。半小时之后,她在书架底部一堆发霉的牛皮纸中发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特莎将它取了出来,但是几乎紧跟着马上送开了双手,书也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让她吃惊的是这本书出奇的沉重,书面上似乎也编织着比皮革更为光滑和柔软的东西。她重新拾起它,这一定就是那本要找的书了。书脊上镌刻着的棕褐色符文,表明它曾经是属于某个巫师的,但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有人愿意付钱将它盗取出来?

特莎试着打开它,不过却发现某些更为奇怪的地方,有人用丝线完全捆住了整本书卷, 它们被编织成了辫子形状,以防书被不经意的打开。这些细丝充满生命力,它们轻柔的滑过特莎的肌肤,如同发丝般温暖而光滑。

由于无法解释这一切,特莎不禁愤怒起来。她隐约感觉到拉夫彼特没有把这本书的所有秘密都告诉自己。她把书夹在腋下,悄无声息的按着原路返回,来到奥格希斯凯等候的洞 口。

特莎计划在黎明之前同拉夫彼特以及他客户见面,但是首先,她让水马带着自己前往一个有门闩的地洞。这个被人遗弃的暗室坐落于城市边缘,必要的时候,它便成为特莎的藏身之所。奥格希斯凯忠诚的服从着她的命令,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在她下马之后,奥格希斯凯发出不耐烦的嘶叫声,并且不断用蹄子敲击着冰冻的地面。特莎明白,它饿了。

“等在这里。”她说,“我很快就回来,之后你就自由了。”

她带着书滑进了陈旧的暗室里。特莎用僵硬的手指摸索着打火石,并点燃了她留着这里的一盏罩灯。当火焰燃烧起来,年轻女子便把书放在了罩灯顶端,然后开始小心翼翼的解除上面细丝。在亮光之下,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它们散发出如红铜般的金属光泽。在所有丝线掠过指尖,书卷也在她的膝盖上打了开来。

特莎兴奋的凝视着内页,绚丽的插图,巧妙的装饰,精致的文字,以及点缀在页边的金叶。除非亲自看到这些图片,没有任何一种语言、文字甚至是符文可以形容眼前这一切。

她从头开始翻阅厚厚的书卷,虽然她看不懂上面文字,不过并不需要它们来弄清整个故事。书中动态的插画描绘了一个可爱的红发女人与一个英俊的黑发男人之间的爱情故事。他们相遇在盛开牡丹与玫瑰的花园中,伴随着图片跃动出一系列舞会、狩猎、以及野餐的场 景,这对恋人的感情也与日俱增。

不过,之后故事的气氛改变了。画风变得粗矿,色调只余下红、黑两种,恋人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愤怒而悲伤。

特莎完全被这部膝上戏剧给吸引住了,变得全神贯注起来。当她翻阅到某页,这对恋人出现在一间阴暗的小屋之中,男人的脸色变得异常恼怒,而女人也不住向后退缩,特莎无法立刻察觉发生了什么。

她禁不住张大了嘴,画里的男人大步走上前去,凶狠地将女人推倒在地,她向后翻滚, 撞在一堵石墙之上。

特莎的手指紧紧的扣住了封页,并开始不知所云得咒骂起来。娇小的女人爬起身来,拭去嘴角的鲜血,随后扯下手指上的戒指,将它掷向男人。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特莎能够体会到女人心中的怒火,以及男人的冷酷绝情。接着画中的女人转身离去,可就在刹那之间, 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红色长发,他的手高高举起,嘴角微微张开,似乎在默念咒语,接下来的画面完全被一阵耀眼的银色闪光所覆盖,不禁让特莎目眩。当银光褪去后,女人消失了, 只余下年轻男人,静静得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本棕褐色的大书。

“这是怎么回事?”特莎疑惑嘀咕着,翻动后面的书页,但再也没有出现任何会动的插画来解答她的疑问。于是她将书翻到最后一页,希望能发现什么。末页的图片相当奇异。一幅女人的肖像出现在书页左上方,她鹅蛋形的美丽脸庞充满哀伤,翠绿的双眸溢满泪水。页面正中央的图片描绘的是捆绑着殷红细丝的书被解开了,一把匕首深深的刺穿了书页,鲜血从捆绑物中渗了出来。书页右下方则是女人的另一幅肖像,快乐而幸福。

虽然是个小偷,不过特莎并不愚蠢。她的脑海中轻而易举的得出了结论,这个画中的年轻女人被一个巫师转变成了一本书,而这本书恰好就在她手中。如此便能解释红色的头发以及那些奇怪的捆绑物为什么如同人类的发丝一般,现在唯一不能解释的是特莎究竟该怎么 做。

如果她对末页的理解无误的话,让这个被困女人自由的方法就是打开这本书,随后用匕首刺穿它,相当简单。然而这种方法可行吗?匕首将会解救她还是杀死她?她究竟是谁?又为何让她的爱人如此愤怒?她的命运是咎由自取,亦或是过于残酷和不公。

特莎并不知道,而且在这本书里也找不到足够的答案。她是应该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打破咒语,还是把书交给拉夫彼特和他的客户?想着想着,愤怒又回到了她的脸上,这个客户究竟是谁?而他要这本特别书又是为了什么?

特莎明显感到自己被利用了,这根本不是试练,这个任务相当简单,甚至对她来说亦是如此,不过她是唯一肯冒这个风险的人,也许是拉夫彼特认为自己并不识字而不会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或者他可能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她很快便决定把书带给拉夫彼特。“不过那个大嘴巴的半精灵最好能给我答案。”特莎边嘀咕边吹熄了罩灯。

她轻轻的合上书,随后便骑着奥格希斯凯,前往他们约定的会面地点。水马对于再次行路显得很不耐烦,它奔驰在被浓雾包裹的街道上,绿色的双眸如火炬般闪烁于夜色之中。

当他们接近依米尔玛的港口附近,四处如迷宫般遍布着仓库,酒馆,商铺,以及码头, 特莎让水马慢下脚步,无声地在荒废的小路上前行,最后他们来到了港口区末端的码头,厚重的空气里弥漫混杂着潮湿木材,腐臭垃圾,以及过期水产品的难闻气味。

特莎紧紧将书夹在腋下,隐藏在披肩斗篷之中。它并没有因为魔法能量而造成刺痛感, 也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丝人类存在的气息,但是不知何故,特莎确定到书中的女人依然活 着,只是换成了另一种形态,跃动于那些关于她的美丽插画之中。也许她甚至知道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特莎是一个坚定的自由主义信仰者,特别是对于她自己,而女人的悲惨处境唤起了她的同情。

此刻,她突然发现附近的一个小货棚里摇曳着微弱的灯光,光亮如约定的闪烁了三次。于是奥格希斯凯迈步向那里走去,它的四肢显得格外僵硬,并不断喷出灼热的鼻息,整个身体也颤抖不已。特莎伸出一只手,从下环住了它光滑柔软的脖颈。“再有几分钟就好了,亲爱的。”她轻声说。

“特莎!”拉夫彼特的声音从黑暗中反射而来。

盗马贼寻着他的声音走去,“我在这里,”她柔声的回答。

除了半精灵消瘦的身影外,在身旁的阴影里显示出另一个高大的影子来。“拿到了吗?”拉夫彼特问到,声音里充满了紧张与不安。

特莎犹豫着没有回答,直到奥格希斯凯停在距离他们两人五步左右的地方。黑暗笼罩在整个海湾以及他们所在的码头,特莎几乎辨别不出拉夫彼特的脸孔,同样她也看不清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你的同伴是谁?”她拉长声音问。

“客户。”拉夫彼特厉声说,“拿到书了吗?”

年轻女子盯着她的伙伴,他雪白的肌肤闪烁在夜色之中,仿佛冬月般苍白,手上提着的罩灯忽明忽暗,他的双眸在四周游离,却不敢正视自己。一阵警告充斥了她的头脑,“我拿到了书,”她小心翼翼的回答。“不过你的客户能鉴定出它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吗?”

陌生人开口了,“这本书很大,很厚,上面捆绑着红色的编织物,书脊上还有一个名叫艾什罗斯的巫师的私人符记。他的话语冷如寒冰,词句中隐藏着威胁。“下马,把书给 我。”他命令到。

几乎是违背着自己的意志,特莎从马背上滑了下来,屈服于男人强有力的嗓音之下。 “你要这本书做什么?”特莎带着愤怒嚷道。

拉夫彼特手中的罩灯突然迸发出如星辰般灿烂的光亮,仿佛在他们三人之间织出一张光的薄纱。陌生人跨步上前,身上穿着的深红色法袍在照耀下奕奕生辉。

特莎退到奥格希斯凯身边,惊讶万分。一个塞尔红袍巫师,莱瑟曼最大的死敌之一,而他现在却毫发无伤的站在铁王的城市里。

“这本书是我的!”红袍巫师凶狠的咆哮到。“它离开我几乎有三十年了,不过我终于在杜龙王的图书馆里发现了它的踪迹,如果现在它在你手中,就马上给我,或者我会亲自从你的尸体上取走它。”

特莎眯起双眼,现在她终于能看清巫师的容貌,他如豺狼般瘦削,老练且冷酷。奇怪的是,他也同样拥有一袭乌黑的秀发。特莎马上认出了这个迁怒于自己恋人并将她囚禁于书中的男人。

年轻的小偷感到自己血液开始燃烧,不仅是对于红袍巫师的恐惧,还有对于拉夫彼特的愤怒。她的好朋友背叛了自己,从他狡猾的眼神中,特莎感觉不到丝毫的愧疚。

她不再迟疑,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小偷,她迅速从靴子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抓出藏在斗篷深处的书,猛然翻开,深深将刀刃刺进了书页之中。

巫师愤怒的咆哮起来。

鲜血从破损处喷涌而出,几乎是同时,一道明亮的银色光线也骤然从书中照射出来,紧接着又是第二道,第三道……,好似一场华丽无比的星爆。

一阵眩晕感向特莎袭来,她将书抛在了泥泞的地面上,踉跄后退。

“不!”巫师尖叫到。他举起双手想要阻止正在消散的法术,不过一切都太迟了。书卷的封页开始膨胀,伴随着银光规则的跳动,它越变越高,最后化作为一个成年的女性,她那瀑布般的红色长发拂过双肩,容貌也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如书中肖像一般美丽动人。

一袭寒冷的水波从湖面涌莱,扫过码头,冲散了迷雾。银光逐渐消退,书中的女人出现在三人面前,得意中夹杂着些许愤怒。鲜血不经意得从她的肩膀上滴落下来,她将特莎的匕首抛到巫师的脚边。

“你怎么敢……,”她吸了一口气,继续用鄙夷的口吻说,“你怎么敢妄想拥有我!” 眩晕让特莎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在女人和巫师身上来回游走,他们相互怒视着对方,如此得专注,以至于感受不到其它人的存在。                           

“卡娜拉!”巫师吼到,但听起来却更像是呻吟,“你是我的,我爱你。”

“爱?!”女人回答,“那根本不是爱,你想拥有我,把我变成你的私人收藏。”她向后退了几步,苍白的法袍在灯火下闪着微光。“你偷袭了我一次,不过这不会再发生了。我用了三十年来思考你的一切,现在我自由了,终于可以报一箭之仇了。也许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击败或是杀死你,不过我能离开你,充满快乐,永不回头。好好想想,艾什罗斯,我会和其他男人相爱,把我的一切给予除你之外的另一个人。可怜的你能期望再次拥有我吗?”随着脸上泛起最后一道嘲弄般的微笑,她熟练得施展法术,丝毫不逊于红袍巫师,并消失在他面前。

“不!”巫师又一次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卡娜拉,不要抛弃我!我真的很爱你!” 凄惨的叫喊声回荡在整个海湾。

除了冰冷的沉寂,没有人回应他绝望的呼喊。

在特莎能动之前,巫师就已经转向了她,“你这个爱管闲事的家伙!”他朝她挥动起双手。

可是燃烧的魔法光球并没有朝着自己飞来,而是转向了她美丽的动物伙伴,她一把跳 起,挡在了它的胸前。光球击中她的腹部,砰的将她撞到在地上。魔法能量透过她的皮肤, 深入肌肉,窃取着她的力量,使她动弹不得。小偷四肢麻木,倒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

特莎看见巫师又一次举起了他的双手,但是拉夫彼特一把抓住了他。就在那一刹那,她以为他要帮助自己,接着他说:“不要在这里,守卫正在巡逻,我可不想惹麻烦。”

在听见附近一个守卫小队的号角声后,巫师的手放了下来,拉夫彼特的也是。“那么把她放到我的船上,稍后我会处理掉她。”

半精灵没有挪动。“我们说好的报酬呢?”他不安的问。

“报酬?”巫师轻蔑而恼怒的回应到。“任务失败了,你该庆幸自己没有得到像她一样的惩罚!”

拉夫彼特的蓝眸闪烁着怒火,但是他害怕同巫师继续争辩。“那么我要带走她的马作为补偿。”

一抹会意的微笑掠过巫师的脸庞,很快又消失了。

“拿去吧,这就是你应得的全部。” 拉夫彼特点了点头,他迟疑得抓住了奥格希斯凯的缰绳,这次黑马仍然安静的站着,翠绿双眸泛着沮丧,拉夫彼特露齿而笑,他弯下身子看着特莎映满痛苦脸庞。“对不起,老伙计。你可能对工会很有用。”他咕哝到,“不幸的是,我更需要钱。”他迅速乘上水马离开了。

特莎注视着他们离去,眼中噙满泪水。她感到自己被一只手抓着外衣,拉离了地面,这毫无疑问是某种魔法气流。她浑身麻痹,只能听任巫师将她拖下码头,随意的抛到了一条船上,船的体积很小,不过船身长而流线,还配备了双帆和双桨。

特莎从躺着的位置听见巫师念出某种古老的语言,接着无形的桨手牵引着小船驶出码 头,进入了宽阔的艾萨恩湖。

特莎静静的躺着,感觉就像得了重病一般,胃液也随着小船的移动而上下翻滚,她的心中泛起了对于另一事物的恐惧,甚至超越了红袍巫师,她正在一条小船之上,而底下便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暗流。特莎口干舌燥,身体也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她现在可以移动自己的手指了,这可能是一种魔法减弱的迹象,但是它来得还不够快。

巫师带着无力的狂怒,缓慢走近她。“我真想把你带回赛尔,让你为自己所作的一切受尽折磨,不过我必须找到卡娜拉,让她回到我的身边。”

“为什么?”特莎沙哑的问,“她并不爱你,让她走吧。”尝试说话是种可怕的努力,不过任何事都比想着那些湖水要好得多。

巫师一把拉起她的身体,他的双手放在特莎肩上如同铁钳一般。“你是最应该了解这种感觉的,你的奥格希斯凯,一种不具备爱的生物,但是你却爱着它,并且愿意用自己身体保护它。”

“愚蠢的主意。”特莎承认到。

“没错,和你放走我的未婚妻一样愚蠢。”他把年轻女子扭倒在脚边,特莎感到难受而眩晕,她绝望的闭起双眼。

“大人,”船首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声。

巫师正在专心的对付特莎,完全没有理会。                      

“大人!快来看看。”声音再一次响起,“我们被一条巫船跟踪了。”

特莎的张开的双眸闪现出一丝希望。这条漫游在宽阔的泪水之湖上无人驾驶的小船,来自于一个强大的女巫组织,保护莱瑟曼免受赛尔的威胁。巫船会释放恐怖的野兽、有毒的气体,或是任何防护型法术,敌人将非常难以逃脱。红袍巫师在听到这个警告时,脸色明显有些发白。

就在那一刻,特莎觉得他可能遗忘了自己,于是她在巫师对付那些尾随者的时候,缓慢爬开他的视线。此刻她心中的微弱希望也被无比的疼痛所取代。

巫师的脸上仿佛挂了上一副狂怒的面具,他抓起特莎的身体,一把将她抛出了船外。 在她跌进黑暗湖水之前,发出了一声狂乱的尖叫。冰冷的黑暗笼罩了她,特莎疯狂的挣扎,想探出头来,可是她的部分身体在魔法下,依然麻痹着,只能由着自己被湿透的衣服无力的拉扯进湖水深处。

她睁开双眼,几乎已经分辨不出湖面上的亮光,几尺之外便是空气和生命,而在她身 下,艾萨恩湖底的无尽黑暗之中,死亡也在向她招手。特莎拼命挣扎着想要再次向上游去, 可是只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接近黑暗深渊。水从四周压向她,仿佛在寻找进入肺部的方法。血液涌进了大脑,她虚弱无力,不断的跌落……

“不!”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作出了最后的抵抗,“救救我!。”

接着,从黑暗深处的什么地方,有东西朝她游来。特莎感到一个巨大的物体滑过身体,

在她想出那究竟是什么之前,巨大而沉重的东西已经紧抓住她的右肩。

特莎已经无力挣扎出这新的威胁。如果这是艾萨恩湖的某些生物想吃了自己,那么就快些下手,这样便能结束自己的痛苦。可是那东西并没有马上撕碎她,它拖着自己不断向上 游,就在昏死之前,特莎的头探出了水面。她贪婪的大口吸着新鲜空气,然后开始挣扎,想要摆脱肩上疼痛的控制。

那东西放开了她,特莎又开始往下沉,惊惶之下她一把抱住身边黑色的大家伙。湿透的毛发触到了她的手指,那是长而光滑的马鬃,她抓着它们使劲爬上了它的身体。

随后大家伙转过头来,一对闪动着绿光的双眸,关切的望着自己。

奥格希斯凯耐心得等在冰冷的湖水中直到年轻女子设法爬上自己的背脊。然后便缓缓游向最近的湖岸,他竖起自己的耳朵聆听特莎的哭泣声。

最后,它攀上坚固的湖岸,走到一片厚厚的草地上。特莎松开了紧抓马鬃的手,翻滚下来,拼命的亲吻起地面来。好一会,特莎躺在那里,盯着奥格希斯凯,而它也在注视着自 己,而她过去经常看到的那些仇恨消失了。也许,她惊奇想,一种无法付出爱的生物至少可以学会忘记仇恨。

她最后终于直起身体,扶着奥格希斯凯强壮的身躯站了起来。尽管巫师的魔法已经褪 去,不过她让然感到无比虚弱,眩晕和寒冷。

“你在这儿!”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喊道。

特莎环视四周,让她惊讶的是,从晨曦的迷雾中走出了一个高挑、美丽的红发女子。 “我太了解艾什罗斯了,一旦被巫船逮住,他很可能会把你丢进湖里。”特莎惊讶的张大了嘴,“你知道那艘船?”

“当然。”卡娜拉笑了起来,仿佛一只满足的小猫。“我的力量还不足以打败一个红袍巫师,不过莱瑟曼的女巫却可以。我通知了一个从前认识的依米尔玛女巫。”她取下斗篷走上前来,用它换下特莎身上湿透的那件。“我很抱歉。”她说,“我还没有机会对你说声感谢,那样做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特莎斜靠在水马身上,疲惫得说不出话来。

女法师仔细得审视着她,“我原本希望可以在艾什罗斯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前赶来,不过奥格希斯凯比我更快些,真是谢天谢地。”

特莎温柔得抚摸着水马的脖颈,“它救了我的命。”她细声说,“它不得不那么做,如果我死了,就没有人为它解决那些毒痈。”特莎露齿一笑,然后对水马说到,“我很想知 道,拉夫彼特在哪儿,你急着赶来,还没有时间吃了他,是吗?“

它扬了扬自己的鬃毛,然后用鼻息给了特莎回答。

突然,特莎伸出手来,解开了绑在它脖子上的缰绳,然后从它嘴里取出了马嚼。奥格希斯凯静止在那里,它充满野性的双眸集中在特莎身上。“你自由了,”她宣布到,“我已经解除了毒痈。”

水马凝视着她,接着高高的抬起了前蹄,越过特莎的头顶。就在它们落地之前,它已经敏捷的转过了身体,纵身跃进了艾萨恩湖里。在黑色湖水淹没它的刹那,水马发出了最后一声嘶鸣,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目送着它离去,特莎长叹一声,砰得倒在了草地上,用斗篷紧紧裹住了自己。“现在我要做什么?”她用颤抖的声音低语到。

卡娜拉笑着坐到了她的身旁,“好吧,我现在需要找个住处。”

特莎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即使变成一本书长达三十年,卡娜拉依然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不过她是个拥有杰出口才,美丽相貌,以及高贵出身的法师。“我是个盗马贼。” 她说。

“我知道。”卡娜拉毫不在意的说,“并且救了我的命,我想现在正用的上一个朋友。”

特莎放眼眺望着湖水,现在灰色的晨曦中已经透出点点微光。她想起了拉夫彼特的背 叛,以及奥格希斯凯最后的忠诚。她的嘴角绽出了笑容。“没错。”她摇摇晃晃的来到她身边。“我想你应该没有兴趣帮助我建立一个小偷工会,是吗?”

她的伙伴也站起身来,红色长发在微风中飘动,她们相视了许久,特莎几乎已经感觉到卡娜拉的拒绝。

然后女法师开口了,“在一个老的发了霉的图书馆里待了那么久,我想自己的脑子里一定进不少灰尘。我需要做些事情,需要旅行,需要重新体验生命。我猜依米尔玛是个不错的开端,谁知道呢,或者你愿意和我进行一个达吉玛旅行?”

特莎兴奋的睁大双眼。达吉玛旅行是莱瑟曼年轻人进行的某种冒险,一种成人仪式。很少有女性会做这样的旅行,尤其是已经超过二十岁的,不过这又未尝不可呢?一个达吉玛, 一次冒险,一场旅行,不管你叫它什么,她想,这都是个好主意。 “我知道哪里能找到好马。”特莎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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