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丽莎·斯麦德门
翻译：不明
卡林德看着两名奴隶将半蛛人拷在实验室的墙上。尽管半蛛人戴上了奴役之戒，但它的意志很顽强，对心智影响效果有很高的抵抗力。虽然这能让它比别的被奴役者坚持得更久一点，但也让它变得难以操控；它一直在试图挣脱卡林德的精神控制。
这个半蛛人很瘦，身高才到卡林德肩膀。与旁边两个灰皮肤的石蛮盲族形成鲜明地对比。后者身高接近人类，肌肉强健有力。但即便如此，他们费了很大劲都没把半蛛人的四条手臂锁上。半蛛人油腻的皮肤让它很难被抓紧。它猛力挣脱了手臂，一掌拍在那个体格更大的石蛮盲族肩膀，手心里的倒钩立即扯出一条血肉模糊的伤口。受创的石蛮盲族立即咆哮着一拳打在半蛛人脸上，后者脑袋被这股力道推着撞上墙壁。半蛛人瘫软的跪倒在地，慢慢摇晃着脑袋，眼睛失去焦距。
卡林德带着母戒的手紧握成拳。“别再这么做！”他朝两个石蛮盲族叫道。“我需要他意识清醒完好无损。”
他操纵半蛛人站得笔直，一动不动的让两个奴隶完成他们的工作。石蛮盲族天生目盲，眼睛早已退化。尽管他们看不到此时卡林德双臂叠在一起的样子，但却能听到他用鞋子不耐烦的轻叩着地板，感觉到他此时的恼怒。卡林德知道这是自己出发前最后一次针对基拉宝石的实验。
半蛛人终于被拷上，两个石蛮盲族转过身向主人弯下腰，大耳朵朝他站的位置高高翘起，等待他的吩咐。鲜血从那个受伤奴隶的肩膀沿着手臂滴落到地上。“去厨房，”卡林德命令。“用热水清洗伤口后再包扎。然后吃点东西，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鲜肉。”
两个奴隶笑得合不拢嘴。他们迅速行了个礼然后跑出实验室，依靠通道两边墙壁反射的脚步回声来确定方向朝厨房奔去。
伊尔德林坐在房间一角看着这一切，膝盖上摊开放着他的法术书。尽管封面包裹着精致的皮革，书页边缘镶着金箔，可法术书里只记录着几个低阶魔法。伊尔德林的衣服和法术书一样华贵。在装饰着华丽刺绣的紫色魔斗篷里面，是白色内衫和白色长裤，这种颜色的搭配能让他的褐色皮肤看上去颜色更深。及腰长发梳得非常整齐，在后背位置用一根银制束带束在一起。
他摇摇头。“冲洗包扎伤口？你太宠他们了。那个小伤口自己就能愈合。”
卡林德朝半蛛人比了比。“看看它的手有多脏。伤口可能会感染。没必要损失一个能干的奴隶。”
伊尔德林合上法术书把它放到旁边桌子上的一个木盒旁。“奴隶要多少有多少。”
“要花钱买的。”
“那又怎么样？我们买的起一打。”
卡林德叹气。这个年轻法师在魔法上有很高的天赋，但在怎么对待奴隶上简直愚不可及。忠诚是要培养的，就像建房子，一次只能砌一块砖。暴力是最下乘的手段。鞭打只能产生恐惧和怨恨——还有复仇的火星。卡林德年幼时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当时他还是莫兰家族里的一个小男孩。然而伊尔德林出生在沙玛斯城，从小就受到他那身为预言系学院院长的父亲的溺爱。唯一一次挨骂发生在一年半前：卡林德带着心智受创的伊尔德林和他从父亲房间“借”出来的强力手杖传送回城后，伊尔德林领略到了堪比“主母之怒”的怒火。
瑟德泽·伊帕拉格在花巨资用魔法治好儿子受创的心智后，对男孩仅仅只带一名士兵陪同，不声不响就跑到至高荒原进行了一番“毫无意义的探索”的行为发了一通大火。作为惩罚他扣除了伊尔德林一个月零花钱——多么“严厉”的处罚。事后他告诉卡林德，儿子比任何魔法手杖都重要得多。
卡林德赞成瑟德泽的观点，不过确是其它原因。伊尔德林不仅能从瑟德泽大师的口袋里搞到大堆金币，还为他提供了可以让他隐居起来秘密实验的住所。而且他和卡林德一样对神秘知识和力量充满了饥渴。男孩拜入卡林德门下向他学习魔法，并热情的为卡林德提供各种方便和帮助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当卡林德邀请他一起参与破解那枚卡林德在至高荒原“发现”的基拉宝石的秘密时，他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最棒的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持有过那枚宝石。所有关于至高荒原那段经历的记忆被全部抹消了，只是偶尔会有一些奇怪的片段闪过。
而这正是卡林德为什么要邀请男孩加入实验，并尽可能让他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目的。如果伊尔德林忽然想起至高荒原的那段经历，卡林德必须保证自己第一个知道。
所以他现在才能容忍伊尔德林在他面前发表关于“如何对待奴隶”的长篇大论。
卡林德走过去抓住半蛛人的头发。它睁开眼看着手上的镣铐，发出一阵嘶嘶声。如果不是卡在牙齿间的口枷，它一定会朝卡林德的手臂咬上一口。
卡林德检查了一下半蛛人的后脑勺。“没有大碍。”然后松开它的头发走回原位。
“你应该好好鞭打石蛮盲族一顿，两个一起。”
卡林德没有理会男孩的建议。他可不想又引来另一阵长篇大论。实验已经搁置的太久了。“其他人呢？在路上了么？”
伊尔德林闭上眼把玩着卡林德给他的铜戒。当他用铜戒查看其他人的状况时，妖火从他眼睑处浮现。“皮瑞（Piri）的浮碟刚飘过巨网（Web）。扎瑞法（Zarifar）和博塔克（Baltak）正从尖羽塔（Quillspires）出来，就在皮瑞后面没多远。”
“很好。”
伊尔德林睁开眼。“阿勒科丝（Alexa）可以——”
“不行。”
“可她是咒法系学院（College of Conjuration）最有前途的学徒之一。她打造的一个符文可以——”
“我们以前就讨论过这个话题。”卡林德说道。“不行。”他知道为什么男孩想让他邀请那个女性加入他们刚刚成立的学校：她是他的女朋友。而这也正是卡林德拒绝的原因。他可不想那个女性和其他学徒滚床单，引来争风吃醋。
伊尔德林噘着嘴，但没有继续纠缠。
卡林德不耐烦的用脚底轻叩地板。在等待其他人的时候，他完成了对半蛛人内心的探测，当然这又让一股妖火出现在他的鬓角。半蛛人的心智很难刺穿——而里面只有残暴和野蛮。
恨你，半蛛人在脑袋里朝他咆哮。杀了你，可恶的卓尔。挖开你的肚子，扯出你的内脏。杀了——。
够了。卡林德很满意能够进入半蛛人内心，他中断了链接。
他盯着半蛛人，很好奇为什么契德纳萨的法师愿意费力气创造出这样一个讨厌的种族。卡林德还是学徒时，半蛛人的数量还很多。奥术学院的培育室里到处都是这些生物。老师们每年都会放生几十个半蛛人，作为打猎消遣时的猎物。但现在契德纳萨只剩下废墟，没办法再培育半蛛人。而那些逃走的半蛛人开始反过来猎杀卓尔。
这个半蛛人是证明契德纳萨从前魔法实力的活证据。作为卡林德曾经的家园，契德纳萨毁于罗丝沉寂期间。那座居住着三万卓尔的城市摔成了碎片，只剩下遍布瓦砾的洞穴。幸存者们正竭尽所能想要在废墟上重建城市，可就算他们把小到奴隶住的简陋居所，大到雄伟的贵族宅邸全部重建完成，也再也不是以前的契德纳萨。
卡林德的家族——莫兰家族——已经是过去式了。
正在创建中的学院将弥补这一遗憾，但除非今天实验成功，否则卡林德的梦想或许永远也无法实现。
走廊传来浮碟的嘶嘶声宣示着皮瑞的到来。
皮瑞侧着身迅速走进实验室，背靠着墙站立。他打量着四周，仿佛在搜寻可能的危险。不管身处之地有多安全，皮瑞总是过度谨慎。至于有多少是他天性使然，有多少是因为那只和他融合的夸塞魔，就不得而知了。
皮瑞原本的皮肤已经被夸塞魔的取代，让他油腻的脸和手呈现出绿色。这种融合让皮瑞变得更灵敏更强壮，并且对火焰和寒冷有了一定抗力。但同时也让他间距本就很小的双眼一直不停闪烁。一丛丛竖得笔直的白色短发最终会变得像钉子般坚硬。
皮瑞自称已经完全掌控了和自己融合的夸塞魔——最低级的恶魔——但卡林德怀疑他已经开始后悔进行了融合。因为皮瑞没有丝毫犹豫就抛弃了他原来所属的法师学院（College of Mages），加入了卡林德尚在规划中的学校。
或许皮瑞并不受他以前学院待见——尽管他很擅长拼凑奥术符文和知识。然而卡林德却发现了他的价值。皮瑞曾经从几个抄录有不完整誓缚仪式这个法术的残本里拼凑复原了这个魔法，这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皮瑞没有跟卡林德和伊尔德林说话，只飞快的晃了两下头算是打招呼。紫色的妖火突然从他鬓角跃起。卡林德感到另一位法师的意识进入了自己内心。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他把自己的表层思维打开放皮瑞进来扫了一眼。
伊尔德林则全身僵了一下，戴着铜戒的手紧紧握成拳。他死盯着皮瑞，妖火出现在他们两个的前额：皮瑞的是深紫色，伊尔德林的则是蓝绿色。
“满意了？”伊尔德林问道。
稍微放松了些，皮瑞叠起双臂退到房间一角。
没多久，扎瑞法和博塔克也到了。
扎瑞法又高又瘦，头发紧紧蜷缩在一起——这在卓尔中很少见，由于长期不去梳理让脑袋看上去像被白色绒毛覆盖，一簇一簇的仿佛金属线圈。这个注意力分散而又爱幻想的男性进来时直到撞到了门柱，才仿佛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他朝其他人点了点头，模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问候的词语。
卡林德不需要进入扎瑞法的内心就知道他里面装着什么：复杂的几何图形和数学公式，让卡林德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面对大堆晦涩难懂的高等卓尔语语法的愚笨地精。
扎瑞法无疑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几何学者（geometer mage）。但是他每天就像个小孩一样徘徊失神。独自一人甚至没办法融入卡林德的学校，必须有人给他指引。
而这个人就是博塔克。博塔克和扎瑞法相比就像光明与阴影。博塔克完全为自己的身体而活：这个变形师（transmogrifist）不断改造自己的身体想要达到完美。一条紧身短裤紧紧包裹着腿部肌肉，故意敞开的内衫把他棱角分明的胸肌和腹肌展露无遗。他现在的“头发”是淡黄色的羽毛，从脑袋和脖子上水平延伸出来，耳尖也有不少绒羽。他没穿靴子的脚又大又平，足趾趾间长着黑色弯曲的硬爪，走路时与石头地面相接触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这同样也是枭熊（owlbear）的特征，看来枭熊是他当前最偏好变成的生物。
博塔克大步迈进房间，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他先是轻轻一拳打在皮瑞肩膀，不顾对方回敬的白眼；然后一把合上伊尔德林的法术书。他双拳放在屁股上，咧着嘴朝卡林德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当开口说话，整个房间都回响着他低沉的声音。“哈，看来我们都到齐了。赶快开始实验吧。”
卡林德指着伊尔德林对面的一个位置。“站在那里，博塔克。你挡住我观察半蛛人的视线了。”
“全听你的，卡林德。”博塔克笑着回答。他忽然把手伸到扎瑞法鼻子前弹了一个响指，把几何学者吓了一跳。“来吧，扎瑞法。你听到他说的了。行动！”
等两人站好，伊尔德林把法术书放在旁边桌上然后站了起来。他关上门，然后洒了一把金粉吟出一个字节将房门密封。实验室本就施加了防止窥视的防护魔法。但即便如此卡林德开始觉得双重保险更加安心。他朝伊尔德林做了个手势让男孩把桌上的木盒拿过来。这个做工粗糙表面脏兮兮的盒子，看上去像兽人制品。然而只有按照正确的组合顺序碰触盒子几个侧面才能把它打开。盒子里装着基拉宝石，宝石包裹在一张附过魔的变色龙皮里。任何法师用法术侦测盒子里的事物只会认为是一样没见过世面的菜鸟才看得上的普通魔法物品，根本就不值得打开盒子。
卡林德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宝石。他含笑看着伊尔德林因为激动而屏住呼吸的样子。不管多少次，男孩只要看到这块魔法晶石就会是这个表情。扎瑞法似乎没注意到宝石，而博塔克则靠过来像盯着美食一样看着学识之石。皮瑞则站得远远的，用好奇而又警惕的目光打量宝石。
博塔克伸手想去拿基拉宝石，卡林德立刻把盒子移到一旁。“这次让伊尔德林来。”
博塔克脑袋上的羽毛微微颤动，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听你的，”他咕哝道。
伊尔德林小心翼翼的取出基拉宝石。在此之前卡林德一直不允许他碰触这枚学识之石。他担心这样可能会让男孩恢复记忆。但考虑到他们即将远行，卡林德还是决定冒冒险。如果男孩真想起了什么，说不定反倒会有帮助。
他仔细的观察着伊尔德林，但男孩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把它按压在半蛛人额头。”卡林德指导。“但一定要在我发出信号后。在我们开始前我必须先进入它内心深处。”
伊尔德林点点头。他走到半蛛人身边，学识之石小心的捧在双手。
卡林德举起手。“把你们的意识和我相连。”
一个接一个，其他法师激活铜戒。不同颜色的妖火从他们额头浮现，混合后在房间飘荡。卡林德先是感到博塔克像熊一样闯进自己内心；一次心跳后，伊尔德林跟了进来；皮瑞小心试探了一下，犹豫片刻后轻轻滑进来一部分；扎瑞法最后进来，心灵幻想着他们五人中间浮现出一个繁杂的图案：五个椭圆以螺旋状复杂地重叠在一起。
卡林德闭上眼，让自己的意识沉入半蛛人内心深处。刚开始的时候，对方的狂怒将他阻挡在外。但只坚持了片刻就被他突破。透过半蛛人多方位的视角，卡林德和其他法师看上去就像一群朦胧的巨人——一大群。
卡林德弹了个响指发出信号。
透过半蛛人的眼睛，他看到伊尔德林伸出手。他看到——也感觉到——基拉宝石挨上了半蛛人额头，但很快就掉了下去。卡林德睁开眼刚好看见那枚精致的晶石叮的一声落在地上。伊尔德林赶紧蹲下去捡宝石，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卡林德感到皮瑞精神绷紧，听到博塔克内心发出一声讥笑——笨手笨脚——以及半蛛人狂野的大笑。
卡林德操纵半蛛人闭上嘴巴掐断了它的笑声。至少，这是他能掌控的。
伊尔德林捡起基拉宝石站起身。“还好没坏，”他松了口气。他看着半蛛人。“它油腻的皮肤。基拉宝石没办法陷入它的……”忽然他的眼睛变得像扎瑞法一般涣散。“油脂，”他说的很慢。“在它脑袋。”一只手摸上了自己额头。
卡林德立刻中断和其他法师的精神链接。他知道这种眼神：伊尔德林正在努力回想至高荒原那段遗失的记忆。卡林德把一只手背到身后，让其他人看不到他正在比划着施法的预备动作。
“你在说什么，伊尔德林？”他轻声问道。
伊尔德林深深皱起了眉毛。“我仿佛感到……”然后他露出挫败的表情。“我想不起来。”
卡林德又观察了他一会，确定男孩没有撒谎后才让手中的法术消散。他从伊尔德林手中取过基拉宝石，指着房间角落的椅子。“坐下，伊尔德林，”他建议。“你看上去不太好。”
男孩点点头，坐到椅子上拿起法术书开始翻看，仿佛想从里面找出答案。
博塔克朝卡林德皱了皱眉。“刚才怎么回事？”
“弱智术，”卡林德平静的解释。他的话让伊尔德林感到尴尬，但没办法，其他人需要一个解释。“伊尔德林有时会……旧病复发。我本来担心这会影响到我们的专注，不过他已经克服过去了，现在，我们重新开始。”
博塔克看了伊尔德林一眼，后者仍然盯着法术书。“也许不应该让伊尔德林——”卡林德把基拉宝石塞到博塔克手里。“你的手比较稳。你来。”
博塔克咧嘴一笑。他站到半蛛人身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布，擦去半蛛人额头上那层油腻的皮膜。“问题解决，”他说道，把布丢到一边。然后举起基拉宝石。“开始吧。”
“注意我的信号，”卡林德提醒他们，举起手。等其他人重新进入他的心灵，他再次闯入半蛛人的内心。收到他的信号，博塔克把晶石压向半蛛人前额——力量大的让它痛苦——然后后退开来。
一幅幅画面飞快的从卡林德脑子里闪过，再通过他传进其他四名法师脑海。一座地表城市里的许多高塔；一张褐色皮肤的脸孔；一组复杂手势的片段；一扇石门；一系列书页犹如被狂风吹过般掠过半蛛人的意识，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鬓角忽然传来的剧痛让卡林德不得不离开半蛛人的意识。同一瞬间他听到锁链的哗哗声。半蛛人被镣铐支撑悬挂着，已经死去。一缕灰色的粉末从鼻孔流出落到地面：被烧成灰烬的大脑。
博塔克摇了摇脑袋。“主母之血啊。真他妈疼。”
伊尔德林飞快的眨了眨眼，忘记了放在膝盖的法术书；扎瑞法浑身打着颤；皮瑞后背紧靠着墙轻声吟唱一个防护法术的咒文。
卡林德因为挫败而绷紧了下巴。半蛛人死了——就和上次的实验品一样。他走上前一把将奴役之戒从它无力的手指上扯下。
“怎么样？”他问其他人。“你们有谁看清那些书页的内容？”
伊尔德林和皮瑞双双摇头。
博塔克耸耸肩。“太快了。”
扎瑞法比划着双手仿佛想描绘出他刚才看到的图案。“就像……洞穴蛾。左……右……”
伊尔德林重复着他们刚才看到的手势片段，右手两只手指中间交叉，拇指伸出画一个圈。卡林德期待的看着。男孩看过很多魔法典籍，或许他知道这个手势属于什么法术。
“怎样？”
伊尔德林放下手。“抱歉。我不知道这个手势代表什么。”
卡林德充满挫败感的点了点头。
“那些塔……是不是在塔萨拉兰？”博塔克问道。
“可能是，”卡林德回答。“但这对我们没什么帮助。那座城市早就毁灭了。”
“或许我们应该探索那些废墟。”博塔克提议。“说不定还有其它基拉宝石在——”
“那里没有，”卡林德打断了他。“不过如果你喜欢，欢迎你自己去探索。”
博塔克闭上了嘴。
“那扇门，”扎瑞法说道。“上面有……”他的声音逐渐变低。和平常一样，他的思路还没有理清。他用食指在空中划出一条线。“很多图形。”
卡林德叹了口气。说了等于没说。
“那扇门……”伊尔德林轻声说道。“我……”
卡林德转过身。涣散的目光又出现在伊尔德林眼中。“你是不是认出了那扇门，伊尔德林？你以前见过？”
伊尔德林的眼睛恢复了清明。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然后走到房间另一头。“我希望我知道！”当经过半蛛人尸体，他停下来皱起鼻子。“什么气味？”
“死亡的气味，”卡林德回答。半蛛人死的时候大小便失禁，房间里充斥着恶臭。他对半蛛人感到有些抱歉，虽然它邪恶而残暴。他告诉自己它的死是必需的。至少他让它死的很迅速——比被当做猎物遭猎手猎杀或死在罗丝女祭司手里要迅速的多。
“接下来怎么办？”博塔克问道。“买个奴隶再试一次？”
卡林德摇摇头。“得等段时间。伊尔德林和我马上要启程。我们要离开……一段时间。”
伊尔德林点点头。“父亲的命令。代表学院去辛迪尔林（Sschindylryn）谈笔生意。”
博塔克朝基拉宝石努了努头。“宝石会留在这里吧？你们离开这段时间，我们几个可以保管它。”
“不，”卡林德回答。“在古奥术学院，我们要么一起，要么不做。”
博塔克耸了耸肩，但眼里仍掩饰不住对基拉宝石的贪婪。“好吧。我们等你们回来。”
卡林德心中的挫败感越来越强烈。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他恨不得大喊。再等下去可能就太晚了！但他不能告诉他们这些。只有伊尔德林知道这次妖火危机的严重性。他和卡林德必须万分小心不能向其他人走漏半点消息，尤其是彼此心灵连通时。男孩并不蠢：如果有人知道预言系学院已经摇摇欲坠，一些人会很愿意推它一把。
伊尔德林看着死去的半蛛人。“我们是在这些劣等种族身上浪费时间。我们应该找卓尔做实验。”
“好主意！”博塔克叫了起来。“一个战俘怎么样？没人关心他的死活。”
“那具尸体要怎么处理？”角落里的皮瑞忽然轻声说道。他指着扎瑞法，后者刚从半蛛人尸体边走过，正把鞋尖伸进那滩从半蛛人鼻子里流出的灰色粉末画着什么。“任何看到尸体的人都会奇怪，是什么法术能够这么精确的从内部把大脑烧成灰烬。”
“我们可以把尸体解离，”博塔克回答。“或者用生石灰。”
“你忽略了一些事情，”卡林德说道。“如果实验成功，那个战俘会和我们同时知道基拉宝石的秘密——而说不定其中就有一个法术能够让他立即逃掉。”他看着其他人。“我们可没有打算要和其他人分享我们的学识之石吧，不是么？”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博塔克勉强承认。
“你们完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伊尔德林抱怨。
卡林德转向他。
“我说的不是什么战俘——我说的是我自己。我可以做实验品。”
卡林德想都没想。“不行。”
“它不会杀死我。我知道。我有这种……感觉。它就像……”伊尔德林看着学识之石。“一个预言，或者……别的什么。”
“不管你感觉如何，我的回答还是不行。太冒险了。”
伊尔德林站在那里双手握拳放在臀部。“为什么不让我试试，卡林德？你担心父亲会知道？”
卡林德差点笑了。伊尔德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点出了问题关键。卡林德早就知道学识之石不会杀死这个男孩。他清楚后果是什么，那晚至高荒原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当怪物攻击他的保镖时伊尔德林趁机逃走了。知道自己的法术不足以对抗怪物，伊尔德林孤注一掷把基拉宝石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结果反受其害。不知为何学识之石没有把他的大脑烧成灰——卡林德一直想弄清楚其中原因——但却把男孩变成了白痴。
如果伊尔德利这次又变成了口水横流的痴呆，卡林德就必须被迫向他父亲解释原因。瑟德泽大师可不是蠢货，他很快就能猜到上次爱子精神受创并非出自什么至高荒原的“魔法掠食者”之手。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找出真相。等他知道那枚基拉宝石的存在，他一定会逼卡林德交出来，作为医治爱子花费的大量金钱的补偿——不是一次，而是两次。失去了宝石，卡林德就失去了创建自己学校的基础。
“那么，”伊尔德林又问道。“你在担心我父亲？”
卡林德叹气。“父亲”这个称呼他一点都不习惯。这个词是地表精灵语的舶来品。契德纳萨的卓尔从来没有用过。大沉降以来卓尔社会一直由母系主宰。一个男性宣称孩子是他的简直荒谬可笑。
“我的回答还是不行，”卡林德指着半蛛人的尸体。“我不能让你也变成那样。”
“我不会，”伊尔德林坚持。“我想到一个办法。一个简单有效的办法。”他咧嘴笑着，解开头发上的银制束带举到手上给其他人看。“这是个触发术束带。”
“有什么用？”博塔克问道。
伊尔德林笑着回答。“我们学院创造的魔法物品。里面可以事先储存一个法术，只要施法者提前设置好的条件达成，法术就会自动触发。不过储存的法术只限影响施法者本身，而且只能储存低阶法术。但我心中已经选好了法术。我是从那个半蛛人身上得到的灵感。”
“继续，”卡林德被激起了好奇心。
“我会往束带里储存一个特定法术，然后把基拉宝石设定为触发因子。在学识之石试图杀死我的瞬间，一团油脂将出现在我额头。晶石就无法继续黏在我的前额。它会掉下——就像之前半蛛人那样。”
卡林德暗自点了点头。所以这就是当初发生的事情。他现在明白了当年在至高荒原发现伊尔德林时，男孩的前额为什么会有一块油腻的污渍。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伊尔德林当时没有被学识之石杀死。真可悲，男孩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段往事。
他意识到伊尔德林还在等他答复。“一个非常聪明的主意……”伊尔德林咧着嘴笑了。
“……但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
笑容一下消失。“这能行得通，”伊尔德林有些激动。“我知道的。”
卡林德低头看着基拉宝石。“我相信。”
扎瑞法还在玩着那滩灰烬，博塔克和皮瑞则热切的看着卡林德。
“命是伊尔德林的，”博塔克说道。“如果他自己愿意——”
“不行，”卡林德打断他。在他想要阻止之前他的嘴巴就已经说出了下面的话。“由我来做。”
伊尔德林惊讶的张大了嘴。
“你的意外术束带，”卡林德问他。“别的法师也可以用吧？”
伊尔德林准备撒谎——卡林德从他眼睛里看出来了——但最后他还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只要你一直戴着它，是的。”
“即便束带里储存的法术是你施展的？”
又一次勉强的点头。
“很好，”卡林德说。“按你刚才说的做，但触发条件稍微更改一下：把什么东西将要‘杀死’我，改成任何东西可能会‘伤害’我。听懂我意思了么？”
伊尔德林点点头。
很快一切就准备就绪。储存好法术的意外术束带已经绑在了卡林德头发上。他双手拿着基拉宝石。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宝石按向他的额头。
卡林德犹豫了一下。真的要做？
当然要做，他已经别无选择。这就好比从悬崖上自由落体。不论有什么危险，意外术束带都能及时把他拉回来。他早就期待着来一次精神蹦极，此刻他已刺激得气血翻涌。他朝伊尔德林和其他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离椅子远点，然后自己坐了上去。慢慢地，他把基拉宝石举到眼睛高度。所有人——包括扎瑞法——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与我链接，”他告诉他们。
他们照做了。
卡林德停下来给所有人一个心灵示意。博塔克站得稳稳的；扎瑞法闭上眼睛又在脑海里幻想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个图形；皮瑞在门边徘徊，似乎准备随时破门而逃；伊尔德林用力点了下头，仿佛在向卡林德保证这个方法一定可行。
无论基拉宝石将向卡林德展示什么，他们都做好了一起面对的准备。
“祝我好运吧。”卡林德把基拉宝石朝前额按去。
伊尔德林眼睛冒着光。“祝你好——”
卡林德打了个寒颤。冷。他感到好冷。他的腿冻得发抖。
他伸出一只手想扶个东西让自己站稳，摸到的是石头。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扇厚重的石门前。上面的图案看上去很熟悉，但他却不知道原因。他以前一定见过这扇门，但……
无底深渊啊，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能确定的是自己位于地下，幽暗地域某处。但具体是哪里他完全无法分辨。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墙壁因为地脉辐射而发出微弱的光芒，走廊前方尽头就是那扇石门。空气中有股发霉的味道，地板上积满尘土，还有脚印——很多脚印。以及各种工具：铲子、撬棍和——卡林德警惕的往后跳了一步——一枚石火炸弹（stonefire bomb），就跟那些把契德纳萨城变成废墟的炸弹完全一样。不过这枚炸弹已经用过了，它储存的魔法火焰早已流光。右方有一个很深的被烧焦的洞。卡林德朝这个明显是被石火炸弹炸出来的洞里望去，发现并没有贯穿石门。
为什么有人要用石火炸弹炸石门让卡林德迷惑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把思路转回到了更重要的问题上——这是哪里，还有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最后记得的事情是他正与伊尔德林和其他几个受邀加入他学校的法师交谈。他们站在沙玛斯城伊尔德林住所的实验室，等着两个石蛮盲族奴隶把一个半蛛人用镣铐拷在墙上，一边让他们完成实验找出——
卡林德凝视着天花板，搜寻那个名词。
那个词就在他眼前飘荡，几乎触手可及。一个小东西，有点尖，还有——
那东西不见了。
伊尔德林。不管是什么实验，都和那个男孩有关。
卡林德闭上眼仔细回想。记忆飘回他在位于至高荒原的远古塔萨拉兰遗迹发现男孩的时刻。伊尔德林中了弱智术，并且想不起关于……某样东西……的任何事。
卡林德感到脸上毫无温度。难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他身上？
一些词忽然出现在脑海里。这句话闯入他的脑袋就像一颗卵石投入了一个空杯子。他下意识的大声念了出来。“必须把它取回来。”
他皱了皱眉。必须把什么取回来？还有从哪里取回来？
他转身朝向石门。这扇门有自己两倍高度，门上雕刻着不同寻常的图案：精灵和巨龙，拿着卷轴肩并肩站在一起，似乎在合力施法。图案上方用远古高等卓尔语刻着一个字，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名字：“卡拉法尔（Kraanfhaor）。”
石门没有把手或合页。更准确的说，它根本就是一块石板。但不知为何卡林德就是知道它是一扇门。他用指关节触碰门的表面，吟出一个单字节法术：“欧泊苏（Obsul）！”
什么都没发生。真奇怪，这样的结果反而正是他预料中的。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在身后的走廊回荡，让他吃了一惊。“卡林德！”
伊尔德林的声音。他明显清楚卡林德就在这里。或许他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很多脚步声传来，有人正朝这边跑来。
“卡林德，你在这里吗？”另一个男性的声音。
他转身看到伊尔德林沿着走廊跑过来，后面紧跟着博塔克和扎瑞法，再后面一点是皮瑞，他正独自一人小心的走向这边。阿勒科丝，那个伊尔德林正在交往的女性也和他们在一起。她跟伊尔德林差不多大，刘海分成几条挡在额头，长着一张性感的大嘴。她身上的皮革围裙被黄色的硫磺和赤色的赭石染得脏乱不堪。看来她应该刚从实验室出来还没来得及换下工作服。她在其他几人后边停下来，双手放在臀部两侧。
“好啦男孩们，”她的声音因为长期在实验室吸入烟尘而有些沙哑。“你们找到他了。现在能把我的药剂还给我了吗？”
“马上，阿勒科丝，”伊尔德林说道。他看着石门，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这扇门和我们刚才看到的一样，”他低语。
其他人都点点头。
伊尔德林把视线从石门移开然后走近卡林德。“你还好吧？”
卡林德张了张嘴，又合上。然后又张开。“我真的不知道。”他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他的身体，至少，看上去一切正常。真的正常？他有些怀疑。
博塔克走到两人中间。“你为什么忽然传送离开？”
卡林德就那么看着他。所以他就是这样来到此地的。用传送。
镇静。他必须保持镇静。
皮瑞侧身走了过来。“你说了句话。”他看着石门，但视线却时不时滑过卡林德前额。“‘我得把它放回去，’你是这么说的。然后你就消失了。”
阿勒科丝也靠了过来。“把什么放回去？”
伊尔德林有些心虚的看了下卡林德的眼睛。“抱歉，”男孩喃喃说道。“每个人都坚持要跟过来。我们需要一个传送法阵才能把所有人带过来，而最近的法阵在咒法系学院。我们需要阿勒科丝激活法阵——可即便如此，我们试了三次才成功激活。我并不是故意要迫使你接受她才带她过来的。我发誓。”
“我明白，”卡林德回答。其实他一点都不明白。他只知道伊尔德林在担心他会生气，因为阿勒科丝不应该跟过来。但是为什么——还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完全搞不清楚。
博塔克绕着卡林德转了一圈，眼睛一直瞪着他。他在卡林德面前停了下来直直盯着他的额头，仿佛恨不得挖个洞让他能够看到里面。妖火的光芒在博塔克的前额浮现。卡林德感到博塔克的意识滑进他的内心。
“你在做什么？”他问道，把博塔克推了出去。
“它在哪里？”博塔克大声问道。
“什么在哪里？”
“那枚基拉宝石。”
阿勒科丝双目睁得大大的。“他得到一枚基拉宝石？”
“现在没了，”博塔克回答。
卡林德感到全身涌过一股寒意。有什么事情不对。非常不对。他觉得自己的胃就像一只跌到岸上的盲鱼一样难受。
“一枚基拉宝石，”他低语。所以就是它让他变得异常。他愚蠢得把一枚学识之石放到了自己前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接着他回想起蜜薇拉的警告。十天后，甚至要不了十天，预言系法术就会失效，预言系学院也会完蛋。在此之前卡林德需要把自己的学校升级为学院。要达成目的，那个关于——关于基拉宝石，他意识到——的实验必须加快进行。必须找出那些储藏在——在基拉宝石——里的法术，掌握它们，然后……
一段记忆突然在脑海里浮现：他的双手，握着一枚学识之石。
诸神啊。他竟然把一枚基拉宝石放上了自己额头。
他一定是疯了。
阿勒科丝走近石门，伸出一只手触摸门上的图案。“这是什么地方？”她抬起头看着那个字。“卡拉法尔。这是什么？一个古代家族名？”
“不是一个家族，”皮瑞轻声说道。“一所学院。”
卡林德伸出一只手捋了捋头发。他的手指在颤抖。他完全不知道皮瑞这句话的依据——但承认这一点会让他在这些人面前看上去像个笨蛋。他装出一副老师教导学生的语气。“皮瑞，把你知道的东西告诉给他们。”
“我看过一份地表精灵的记录，上面提到了这个地方。那份记录很短。上面只说‘卡拉法尔之门’可能是通往一个古代同名学院的入口，一个数千年前的学院，建立于大沉降之前。有数十个冒险者试图开启这扇门，但全都失败了。”皮瑞耸耸肩。“记录上就只有这些，但我觉得我能猜出其他的。”他朝卡林德瞥了一眼。“你就是从这里找到那枚基拉宝石的，没错吧？”
“无底深渊啊，”博塔克脱口而出。“我们在塔萨拉兰遗迹？”
“是的，”卡林德回答，脑袋飞快地运转。“塔萨拉兰。”
不知为何，这个声音听上去很对。它帮卡林德——只帮了一点点——确认了自己所在何处：至高荒原某处地下。就在塔萨拉兰。但他又是如何传送过来的呢？一年半前他在这座城市废墟搜索了几个月，确实也发现了一两个在黑暗天灾中保留下来的地下室，但都不像这里。他确信自己以前没有看到过这个地方。除非，或许，那扇石门……他重新看向石门。不，他搞错了。他确定以前没有见过这扇门。
那么他又是如何传送到这里的？
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浮现：他之前一定见过。甚至之前还来过这里。基拉宝石抹消了他的这段记忆，就像手拉蛛网一样从他的记忆之网上扯下了一大块。
伊尔德林盯着石门。“你知道什么了？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曾经来过这里。就站在卡拉法尔之门前面。”
卡林德心中忽然泛起警惕，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我想起……”伊尔德林轻轻闭上眼斜着脑袋。“那片荒原。有人朝我大喊。我手里有什么东西。”他举起双手想要放到前额，然后忽然停下。他猛睁开眼盯着卡林德。“我手里拿着基拉宝石，对不对？当你在至高荒原发现我的时候。我尝试把它戴在额头，然后它把我变成了白痴，接着我完全忘记了这段经历。现在你也发生了和我一样的事情。只不过你没有变成白痴，因为你知道怎么设置触发术的触发条件。”
“这……有可能，”卡林德承认。
伊尔德林眼睛收缩。“你骗了我，”他的声音变得冰冷。“基拉宝石不是你找到的，而是我。然后你从我那里拿走了它。”
卡林德后背已经被紧张的汗水打湿。这个男孩在指控他，而其他人正看着这一切。如果卡林德不马上说点什么，一切就都完了。他好不容易和伊尔德林以及其他三名选来作为自己学徒的法师建立起来的关系——更不用说男孩父亲提供的稳固的资金来源——现在都已处在崩溃边缘。可他能说些什么？
灵感忽然就来了。他站直身体，像主母面对男孩一样用傲慢的语气说道。“你保住了性命，伊尔德林。”他的声音很严厉。“换做其他卓尔会选择杀了你——或者把你独自留在至高荒原成为怪物的大餐。可是，我，不但救了你的命，还邀请你加入，与你分享基拉宝石里保藏的所有秘密。而你是如何报答我的？”
其他法师纷纷看着伊尔德林。萨瓦（sava）攻防易手，现在又轮到伊尔德林落子了。男孩畏缩了一下。他张开嘴，又闭上，然后不情不愿的喃喃道。“抱歉，卡林德。”
卡林德点头表示接受，然后转向其他人。“你们有谁看到我把基拉宝石放回去了么？”
“你一定放回去了，”博塔克说道。“它现在不见了。”
“没错，但你们亲眼看到我放回去了？”
“这倒没有，”伊尔德林回答，声音又回复了正常。“但是从你传送离开到我探测到你，中间只过了很短时间。你应该直接传送到了这里。当我在探测池看到你的时候，你正站在那里双手贴着石门，好像刚刚把门关上一样。”
“所以你们实际并不能肯定我打开过门，”卡林德说道。“或许基拉宝石还在我身上，或者附近某个地方。搜搜我。”
“好吧。”伊尔德林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分叉的小树枝，飞快的吟出一段咒文。他把树枝举到卡林德头上，然后沿着身体从上到下移动树枝，再从下向上移回去。
“没在你身上，”他最后确定。“还有……”他转了个圈。“也不在这里。至少，不在门的这边。”
卡林德开动脑经。“所以我‘把它放了回去’，是吧？”他慢慢转身对着卡拉法尔之门。如果最后证明他的推测没错，那么自己梦都不敢梦到的庞大知识将任他摘取。“这句话的用词很奇怪——这让我非常好奇这扇门通往什么地方。一座收藏着数十枚远古基拉宝石的图书馆？或者数百枚？甚至数千枚？”他停下来吸了口气，勉强平复下自己差点高兴地大笑的心情。如果能打开这扇门，预言系学院是否垮台根本就毫不重要。门后面的宝藏能够让他获得任何法师想都无法想象的力量和威望。如果他真的没有猜错的话。
他看着其他人，他们微微分开的嘴唇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让他露出了笑容。就连扎瑞法也被完全吸引了注意力。还有阿勒科丝，但这并不太好。为了让她保守秘密，卡林德只能邀请她加入自己学院成为自己第五名学徒。幸运的是剩下那枚铜戒现在就在口袋里。他可以用它来检查她的忠诚。
“与其纠结到底是谁最先找到的那枚学识之石，”他提议，“我觉得我们应该问自己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他伸出手拍了拍石门。“我们要怎么才能再一次打开它？”
伊尔德林用脚尖碰了碰那枚用过的石火炸弹。“几乎没办法做得到。”
“错，”卡林德说道。“我刚才就打开了，不是么？而如果在我之前那枚基拉宝石真的在你手中，伊尔德林，那你一定是从某个地方得到的——可能同样是在这扇门背后。我们只需要找出开门的方法。”
他朝向其他人。“皮瑞，我要你继续研究那篇地表精灵记录，看能不能找到其它线索；博塔克，你精通变形，或许开门的方法是针对某个特定种族；阿勒科丝可以负责往返沙玛斯城和这里的传送法阵。当然，前提是她愿意加入我们学校并且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这扇石门。”
阿勒科丝飞快的点头。
“还有扎瑞法可以……”卡林德停下来。几何学者正直直盯着卡拉法尔之门上面的一个地方，手指在空气中胡乱画着什么。“扎瑞法可以研究门上的……图案。或者其他东西。伊尔德林和我会离开一段时间去谈笔贸易，但我会随时探测你们——频繁地探测——检查你们的进展。”
鉴于卡林德要去得地方，他说的根本不可能实现——不过他们不需要知道这点。
他像老师一样举起一根手指。“记住：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人找到开门方法，我要他立即通知其他人。当开启石门的时候，我们所有人必须全部在一起。”
每个人都重重点头。
然而卡林德可不相信“信任”。他们带上铜戒的时间还很短，他们还没有习惯作为一个团队协力工作。他们中的一个或者多个人可能会想趁他和伊尔德林不在时单独开启石门。尽管卡林德很怀疑他们能找到开门方法。因为根据他的推测，伊尔德林才是开门的钥匙。
所以卡林德决定要将这把钥匙一直保管自己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