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丽莎·斯麦德门
翻译:不明
夜歌将拇指和其他手指碰到一起,做出象征伊莉丝翠神圣之月的手势,躬身行礼。“葵露女士。你召见我?”
“夜歌。谢谢你这么快就赶来。”至高女祭司正漂浮在剑之厅(Hall of Swords)半空。这个大厅是歌卫们练习战技的地方。葵露身无片缕,当她旋转时那头及踝银发犹如风中的长裙般飘扬。她全身被月光笼罩,随着不断变换盈亏的月亮而发出不同的色彩:蓝白色、橙黄色,还有葵露手中弯曲的圣剑——新月之刃——反射出的明红色。
夜歌心里一阵发疼,她渴望再次握住圣剑。她的右手握紧仿佛在怀念新月之刃完美的平衡感,还有皮革包裹的剑柄带给手心的温暖。
“我有一个使命要交给你。一个配得上你……名声的使命。”至高女祭司一边起舞一边说道,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但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疲惫。夜歌从其他女祭司那里得知,在体内流动的银火的维持下,葵露已经不眠不休地舞蹈了九天九夜。除了身上的一层薄汗,至高女祭司看上去就像刚开始起舞。
葵露将圣剑举过头顶原地转圈,剑身中点平放在银发之间,头部的摆动让它在空中旋转。她一只手“抓住”圣剑,让武器环绕着手臂从手腕到手肘急速旋转,然后再换一只手重复这个动作。接着手臂猛地伸出让圣剑旋转着飞上半空朝天花板射去,快碰到天花板时速度逐渐减缓最后落下。
夜歌喘着气看着武器带着破空声跌落,剑尖朝下正好迎向葵露仰起的脸颊。至高女祭司在最后一刻扭开身体,让圣剑擦着面部落下,再用赤裸的双足夹住剑柄。葵露轻轻一踢,圣剑重新跃回手中。
“我正在集合一支力量,”葵露继续剑舞,“然后北上。由你带队。六名歌卫……”
圣剑高高飞起带出一片弧形残影。葵露用拇指和食指接住剑尖紧紧捏住,纤手一抛让剑柄落入掌中。
“……和六名夜之影。”
夜歌翘了翘鼻子。“夜之影,”她低声呢喃。
“不要诋毁他们,”葵露告诫。“他们是武器。精心磨砺过的利刃。伊莉丝翠已经拥抱了他们。所以你也必须接纳。”
夜歌放低双眼。“抱歉,葵露女士。”
她没有说出此刻内心的想法。她知道自己被委以了重任。既然歌卫也参与其中,那么这次使命一定非常重要。歌剑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被允许带出漫步闲庭。比如两年前,在夜歌被派往深坑魔网回收新月之刃时,她的武器就是那把现在正挂在身后的歌剑。
“我们的目标?”她问道。
“时机已到。”葵露操纵着新月之刃围着自己手腕旋转。“这次的敌人,足以和席文塔姆匹敌。”她的眼神透过旋转着的圣剑的残影向下望向夜歌。“齐雅兰纱丽。”
夜歌猛抽了口气。兴奋一下子涌过全身,让她有些头晕目眩。“你让我斩杀死者女神?”
“不。摧毁她的神殿……”葵露把旋转的圣剑转移到另一只手腕。“……就可以了。”
“她的神殿,”夜歌重复着,难掩声音中的失望之情。
葵露把新月之刃抛到半空。“神殿以外有一只不死生物大军。数百。或许数千。”
意识到此行目的地,夜歌睁大了双眼。“死灭卫城(The Acropolis)?”
“是。”
“为什么只派出这么点人?六名歌卫远远不够——”
“还有六名夜之影。一共十二人。全是精英中的精英。”
夜歌深吸口气。“作为北伐来说,人数仍然太少。”
“不是北伐。”葵露双手高举圣剑原地旋转,犹如悬挂在一条扭紧的绳索下。“一次刺杀。因此……”她越转越快,直到弯曲的剑身变成了一个模糊的椭圆。“……需要夜之影。”
“刺杀?”说出这个词夜歌感觉就像吞下了一块疫病石。让她联想到毒药和套上脖子的绞杀索。她宁愿与敌人光明正大的战斗,明刀对明枪。
“把它想象成一次狩猎。”葵露说道。她一只手臂伸展到身体一侧,让新月之刃从举起的胳膊螺旋落下。“你的任务是杀死首席女祭司。斩掉她的脑袋,”她说着,圣剑正旋转着擦过她的脸颊,“……然后神殿就会倾覆。”
武器旋过脖子。她的手猛地抓过剑柄,终止圣剑的旋转。锐利弯曲的剑锋正好停在咽喉上,犹如放在小麦麦梗上的镰刀。
更让人揪心的是一缕鲜血正从葵露手腕滴落。
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夜歌从小就耳濡目染,她的母亲就是一位剑舞者。洁特·扎兰(Jetel Xarann)一直很骄傲她从来没有在舞剑弄伤自己。葵露的技艺远超夜歌母亲,至高女祭司信心满满。然而她看起来却没有意识到一个失误很可能就会让她失去一只手。
现在新月之刃静止了下来,夜歌可以看到断刃重新融合处那段缺少几个字母的白银镌刻的文字:“若你笃信真理,心怀光明,我必-负你所愿。”
新月之刃差点让夜歌失败。最后靠着赫莉丝卓的帮助她才险胜席文塔姆。现在她很好奇:当葵露挥舞着新月之刃与罗丝对战时,帮助她的会是谁?
“……两天后月亮升起时出发。”葵露说道。“新任战争女祭司会告诉你任务的所有细节。”
夜歌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至高女祭司在让她离开。葵露继续舞蹈,她的双眼凝视着远方,脑袋轻轻昂起,仿佛在倾听某个微弱的低语:圣剑,正在向她耳语。夜歌也渴望能够听到。
葵露低头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夜歌。“还有其它事?”
“没有,”夜歌很快答道。“两天后月亮升起时。我会做好准备。”
瑟德泽大师盘腿坐在一块漂浮的石台上,身下垫着他的冥想软垫。至少有两打卵石大小的水晶球正绕着他的脑袋旋转。大多数水晶球都浮现出某个人或某个地点的微缩影像——全都是这位预言系大师正在监视的目标,但有一个水晶球,卡林德知道,可以侦测大师面前的谈话者所说内容的真假。
尽管瑟德泽大师正在聆听蜜薇拉说话,但他的视线一直在水晶球之间游移。淡绿色的妖火从他的额头浮现然后朝水晶球飘去,在碰到球体前却又消散。
大师的眼睛呈淡黄色,据说数十年前,他用一只老鹰的眼睛取代了自己的。他的头发也有些偏黄,与身上的魔斗篷很搭配:上面绣着许多黑色眼睛——他学院的院徽。这件魔斗篷是一件魔法装备,在旁人看来,无论在哪个方向,魔斗篷上的眼睛似乎都会跟着旋转直视自己。
卡林德站在石台一侧。蜜薇拉正对着石台,她的眼睛与石台正好处于同一水平高度。从脸上的表情看,她没有因为正面对着瑟德泽而紧张。
“我知道,瑟德泽大师,沙玛斯城的施法者在施展预言系法术时会有奇怪的现象出现。我们的女祭司也注意到了这些异常——当她们吟诵预言系神术的祷文时。”
“妖火,”卡林德补充道。“跟我们的法师一样。所以我才劝说你与蜜薇拉女士相见。”
蜜薇拉转向他。“并非完全一样,卡林德。妖火对沙玛斯城的影响看起来比较特殊。”
卡林德努力掩饰自己的诧异。“但你曾说过——”
“我没那么说过。”她的嘴角轻轻翘起。“是你自己以为的。但是我今天要说的内容同样不会浪费瑟德泽大师的时间。”
瑟德泽大师扫了卡林德一眼,然后把视线重新转回水晶球。“继续,”他对女祭司说道。
“有什么东西增强了遍布大半个幽暗地域的地脉辐射(Faerzress)的强度。在地脉辐射毗连区域,在过去很短时间内施展预言系法术就变得比以前越来越困难,同样受到影响的还有——”
“传送法术?”卡林德插嘴道,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她之前会专门问自己用传送术把石盲蛮族送出城市的细节。
“没错。但奇怪的是只有卓尔会受到影响。其他种族却没有任何异常。地脉辐射也会阻碍他们的传送,但程度和以前完全一样。”
“只针对‘卓尔’,也包括半卓尔?”瑟德泽大师问道。
卡林德暗暗点了点头;瑟德泽明显想到了他的儿子。
“半卓尔也一样。”
“你提到‘在过去很短时间内’,”瑟德泽大师说道。“你是说这种情况不久后就会蔓延到其他地区?”
“丰收节(High Harvestide)过后不久,十天前,我们从遥远的东北方向收到第一条关于异常现象的报告,”蜜薇拉回答。“在月海南部区域,数年来那里的女祭司一直在努力将玛瑞莫达的生还者带入光明。”
卡林德听过那个名字。玛瑞莫达曾经是一座卓尔城市,跟契德纳萨一样,在罗丝沉寂期间遭到入侵并被摧毁。据说那里被破坏的非常彻底,充斥着大量不死生物。生还者甚至比契德纳萨还要少得多。
瑟德泽大师双臂交叉,之前一直隐藏在魔斗篷袖子里的手飞快的朝卡林德做了个手势:月海?地表?
卡林德转向蜜薇拉。“恕我无知,蜜薇拉女士,请问月海是地表世界的某个区域么?”
她点点头。“就在深月海(Moondeep Sea)正上方,在幽暗地域与之对应的是深地荒原(Deep Wastes)。”
“哈,”卡林德表示了解。
“我们认为那片区域就是问题的来源,”蜜薇拉继续说道。
“有意思,”瑟德泽大师回答。
大师的语调没有透露任何情感,但卡林德确信瑟德泽现在心里一定感到一丝轻松。当妖火异象刚出现时,瑟德泽大师认为很可能是有人为了让他的学院蒙羞而使的阴谋。他一直在猜测哪些大师可能参与了这次谋划。当他听说这种异象最初产生于别的地方——沙玛斯城外的某个地方时,他一定非常高兴。
蜜薇拉直视着他。“桑纳托斯的死灭卫城(The Acropolis of Thanatos)——齐雅兰纱丽最大的神殿——座落在方铅山脉(Galena Mountains)的地下,就位于深月海东北。这或许是巧合,但我个人却不这么认为。我们相信地脉辐射异常的背后一定有死者老妪的身影。我们很快就能知道这个猜想是否正确。”
“你们派出了间谍?”
她犹豫了下。“我们通常称作‘斥候’。一支先遣队,我们派出了漫步闲庭最强的队伍。”
“难以想象隔了这么长的距离还会影响到我们这里,”卡林德提出。“深月海离沙玛斯城非常远。两者之间相距不止三百里格。”
“影响正在迅速传播,”蜜薇拉回答。“它才刚刚抵达这里。以后会越来愈糟。深月海周围区域的影响已经非常严重。在哪里吟出预言神术的祷文——哪怕只是一个侦测魔法灵光的简单法术——不光施法比以前困难,法术还根本不会生效。同样的,侦测谎言魔法,定位魔法,延伸感官魔法,侦测思维魔法——只要是预言系法术,全都没有效果。”
卡林德忽然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是说这里不久之后也会变成那样?”
“没错。我们这段时间跟踪观察了一些地脉辐射,每一处都变得更大更明亮。沙玛斯城没有被地脉辐射环绕,但是你们施法时出现的妖火或许是同样的影响。目前为止你们看到的异象不过才刚刚开始。当发展成和深地荒原一样严重的时候,你们施展预言系法术时产生的妖火将明亮得足以刺瞎眼睛。”
瑟德泽大师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蜜薇拉身上,忽略了不时绕过自己面前的水晶球。“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按照目前发展的速度……再有一个十日,前后不超过一、两天。”
卡林德心跳加速。如果沙玛斯城真的变得和蜜薇拉形容的那样——如果预言系法术完全失效——他目前所依附的学院将会完蛋。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不但没有资金来继续自己的实验,也不会有一位大师向评议会提名自己的学校。卡林德永远不会获得“大师”的头衔,永远不会成为评议会议员。他所有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除非,他提醒自己,他的学校能在这些发生之前升级为学院。作为一个单独的院校,古奥术学院将不用再依附任何人。
卡林德飞快的计算着这种可能性。在接下来的十天里,推动瑟德泽大师在评议会上提案将古奥术学校升级为学院是完全有可能的,但这样就会受制于人。届时就算升级成功,卡林德也会成为学院有名无实的院长,而瑟德泽才是背后真正的掌权者。瑟德泽当然不会甘心一直隐藏在幕后。他的儿子伊尔德林恰好是卡林德的学徒,而安排一场“意外”并没有多难。
不,如果不借助一个大师提案,卡林德就必须独自申请评议会接见。而要召集所有大师召开评议会接见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或许只能祈求出现奇迹——尤其还必须在接下来十天里召开。沙玛斯城里有数十个学校,每一个都渴望升级为城里的第十一所学院。卡林德第一步要做的是能够争取到面见评议会的资格——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蜜薇拉已经证明过——接下来还得说服大师们同意把一所他们中的大多数闻所未闻的学校升级为学院。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取得让他们惊讶的成就。比如,证明自己有能力施展高等魔法。或者别的什么能够让他们眼前一亮的成绩。而他唯一的出路就是破解那枚基拉宝石的秘密。还得要快。
蜜薇拉还在继续发言。“……因此我们希望沙玛斯城能够提供帮助。”
瑟德泽大师一脸平静。他的语音如磐石般稳固。“你有什么建议?”
“我们希望你们能够分享掌握到的信息。沙玛斯城的妖火异象是唯一的,这其中一定有原因。我们想找出这个原因。我们还希望当我们攻打齐雅兰纱丽的神殿时,如果遇到困难,你们能提供帮助。”
卡林德回过神来。“一支军队没法及时赶到神殿。深地荒原远在天边。而据你刚才所言,早已经没办法通过传送魔法前往那里。”
“没错。但我们还有其他方法到达那片区域:一个传送门。”她抬眼看着瑟德泽大师。“如果真要派军队强攻死灭卫城,你有把握说服评议会出兵么?”
卡林德和蜜薇拉同样期待着大师的回答。他能猜到瑟德泽脑袋里的想法。尽管卡林德在沙玛斯城呆的时间很短,但他知道如何把所有碎片整合在一起。失去预言系法术,所有学院都会受到影响,但其它学院的法师只会稍有不便而已。如果需要某个预言系法术,他们完全可以找一个人类法师施法。他们自己专精派系的法术没有受到影响,这场危机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伤害。
实际上,他们说不定还很乐意看到预言系学院的垮台。分蛋糕的人从十个减少为九个,每个人都能多拿一大块。
更主要的是,其他大师不会愿意冒着损失大量士兵和战斗法师的风险参加一场战争。罗丝的神殿在沙玛斯城虽然并不吃香,但自从那场剧变后维瑞雯牧师的数量大减,蛛后的女祭司们就掌握着大部分治疗神术。一场由她们最憎恨的劲敌领导的远征是罗丝女祭司们最不愿答应的事。而没有治疗法术的支持,远征军的伤亡将非常巨大。
但是或许有别的方法可以化解这次危机。
“大师,我能私下和你谈一下么?”卡林德问道。
蜜薇拉看了他一眼。卡林德回以一个他能做出的最好的“相信我”的眼神。
瑟德泽大师朝大门做了个手势。“蜜薇拉女士,请你在门外稍候片刻。”
女祭司愤愤的挺了挺肩膀。但片刻后,她还是躬身行了一礼。“静待你的答复。”然后大步走出房间。
等她离开后,卡林德深吸口气。“大师,原谅我的无礼,但我对伊莉丝翠的女祭司有些了解。毕竟我姐姐曾经就是她们中的一员。我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她们的做事风格很大一部分基于信任。”他在这里用了地表精灵语中的词语,因为高等卓尔语里找不到意思接近的词。“如果我们告诉蜜薇拉一点真相,给她点暗示她的要求对我们来说有多么复杂,就可以说服她我们只能派出一支小分队。”
大师看着卡林德。“继续。”
“评议会还不知道蜜薇拉的来意。其他大师只知道一个伊莉丝翠的女祭司想要与他们见面,但不知道原因。如果我们能说服她接受一支完全由我们学院法师组成的小分队然后迅速离开,那我们的行动就不会被其他大师发现。据她刚才所言,她们的‘先遣队’还没有启程。如果最近出现的异象真如她所讲是齐雅兰纱丽的神殿在捣鬼,而最后我们的法师制止甚至终结了影响的加剧和蔓延,那么大师你,就可以宣称是我们学院解决了这个问题。评议会没人需要知道这次危机对我们学院意味着什么——也不需要知道我们参与了由伊莉丝翠女祭司们主导的远征。就算其他大师发现了这些……”卡林德耸耸肩。“按照我的经验,生米都已煮成了熟饭,补一个授权不会有多困难。”
瑟德泽大师闭上了眼睛。他的嘴唇微微蠕动,手指也轻轻舞动。淡绿色的妖火出现在眼睑上方微微闪烁。过了一会他的脸色变得灰白僵硬。但当他睁开眼,里面透露出坚定。“就按你说的。我们派出一小队法师,而不是一支军队。”
卡林德眉头轻皱。谁有提过什么军队?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高兴。他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价值。问题能够得到解决——而他也可以回去继续自己的实验。
他屈身把头朝向门口。“现在要叫蜜薇拉进来么?”
瑟德泽大师的眉毛扬了扬。“‘蜜薇拉’?不是‘蜜薇拉女士’?”
卡林德吞了口唾沫。他抑制住合拢手指掩盖掌心那条在伊莉丝翠剑誓仪式上留下的疤痕的冲动。“我——”
“无妨。她信任你。这对我们的行动有利。”
“‘有利’?”卡林德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师的眼睛又回到水晶球上。“你当然也会去,参加这次远征。”
不!卡林德默默的大吼。我不能!现在不行!
他嘴巴发干。如果女祭司的斥候分队任务失败,而预言系学院也完蛋了,他将会浪费掉宝贵的时间。这段时间他本可能找出基拉宝石的秘密并习得能让评议会惊艳的魔法。但他不能把这些告诉给瑟德泽大师。
大师扫了卡林德一眼。“有什么问题?”
“没有。当然没有。只是……”卡林德犹豫。瑟德泽大师忽略了一个很明显的问题,但他要如何用委婉的方式指出来呢?
卡林德小心的选择措辞。“或许我遗漏了什么。我觉得远征队应该由我们学院的非卓尔法师组成。人类,地表精灵——他们的预言系法术不会受到变异地脉辐射的影响。”
瑟德泽大师笑了。“远征队里当然会包括他们。但正如你提到的‘信任’。那些不会受到影响的非卓尔怎么可能真出全力解决我们的麻烦?一旦卓尔的预言系法术完全失效,这些非卓尔马上就会身价倍增。他们暗地里还会希望我们学院早点完蛋。他们是这次任务最合适的人选,但谁能监视他们?谁是我‘信任’的人?答案很明显:伊尔德林。他将领导这支队伍——而你则负责协助他。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大部分魔法都不是预言系法术,不会受地脉辐射的影响。是吧?”
“你说的没错,瑟德泽大师。”卡林德回答得有些勉强。
瑟德泽再次把注意力放回水晶球。“叫蜜薇拉女士进来,然后转告她我的决定。一旦我们的法师集合完毕,只要她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出发。”
当夜歌走进歌之洞窟,所有眼睛都朝她看了过来。即便已经过去了两年,她仍不习惯别人眼中的敬佩,但她还是感到一阵骄傲。她抬起下巴挺起肩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两边的女祭司要么低头要么躬身向她行礼,神情中的敬重显示出她们最近才把幽暗地域的习俗抛弃。她们的声音变得高昂,整个洞窟充斥着欢快的歌声。
和其他女祭司一样,夜歌也全身赤裸,只戴着佩剑和脖子上的圣徽。她拔出长剑,指着地上伊莉丝翠的月火,月火明亮的光芒让整个洞窟照亮犹如被月光笼罩一般。她放声歌唱,月火斑斓的火苗犹如水池的涟漪在地面荡漾。火苗拂过聚集在此地的数十位女祭司,拂过洞窟中央的雕像——一座用来纪念神殿创立者和至高女祭司的雕像。
雕像描绘的是年轻的葵露击败关纳德圣者时的英姿,她高举歌剑将胜利送给女神。实际上,葵露在那场战斗结束之后立刻就倒在地上——伊莉丝翠以她的身躯作为导管来引导密斯特拉的银火与关纳德对抗——这让葵露精疲力尽几乎死去。
在漫步闲庭其他地方,雕塑家们正卖力雕刻着另外一座类似的雕像,这一座是为了纪念斩杀席文塔姆的壮举。一旦完成,雕像将树立于歌卫营房区。雕塑展现的是夜歌高举新月之刃斩向席文塔姆的脖子。
征得葵露同意——夜歌也一直在争取——这座雕像还将描绘赫莉丝卓,正举起一只手臂,保持着刚刚将新月之刃递给夜歌时的样子。赫莉丝卓将雕塑成被罗丝转化之前的模样:一个卓尔女性。虽然与实际不符,但没人会发现这一点。只有夜歌和葵露两人见过赫莉丝卓转化后的丑陋模样。
赫莉丝卓在席文塔姆死后就消失了,就连葵露也无法探测到她。夜歌曾返回深坑魔网寻找赫莉丝卓,但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夜歌手持歌剑与不止一只蜡融妖搏斗,逼问次级恶魔赫莉丝卓的下落,但它们所指的道路上只有更多的怪物。赫莉丝卓已经……去了。最后终于承认这一点后,夜歌才同意将黑狱(Darkwatch)的传送门堵死。
她轻声唱出一句祷文,恳求伊莉丝翠接纳赫莉丝卓黑暗的灵魂,希望她最终找到通往女神身边的道路。然后她加入其他女祭司一起唱起神圣的赞歌。
每当夜歌来到漫步闲庭,不管她做什么活动,其他女祭司们都会找各种借口参与进来。月亮升起时,将迎来每天最为神圣的晚祷——现在距此还有一段时间——然而无论学徒还是高阶女祭司,早已或单独或结伴的进入了歌之洞窟。夜歌朝每个进来的人点头打招呼——但当看到一个夜之影也来到洞窟,正像个刺客一样四处徘徊,夜歌的歌声立刻消失。
尽管那个夜之影赤裸着身体——看来他至少有研究过教义——但他的脸仍然隐藏在面具之下。他带的武器也不是长剑,而是刺客专用的空心匕首。他走到靠近入口的一个地方站着——后背靠着墙——把匕首尖端对着地上伊莉丝翠的月火。然后开始歌唱。
一缕缕黯火忽然浮现并融入伊莉丝翠的神圣月光。
夜之影的出现让洞窟里所有人目瞪口呆。神殿建成二十二年以来,第一次有男性在歌唱洞窟唱起圣歌。就算维瑞雯的牧师得到了伊莉丝翠信徒的承认,这个传统仍然没有改变。男性可以穿过洞窟——因为从漫步闲庭一端前往另一端必须要经过这里——但是歌唱洞窟是伊莉丝翠这么多圣坛里唯一一个还保持着原有传统的圣地。
但现在这个传统也被打破了。
夜歌被这个厚颜无耻的男性气得七窍生烟。漫步闲庭有专门划出一个洞穴给夜之影用来进行符合他们传统的活动。这个男性本可以到那个洞穴,用他那奇异的方式——让自己被黑暗和沉寂包裹——向女神表达信仰。
夜歌忽然发现洞窟里唯一的声音就出自那个夜之影之口。所有女性全都鸦雀无声。他独自延续着自神殿建成以来歌唱洞窟从来没有停息过的歌唱。
夜歌吞了口唾沫——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然后立即开始歌唱。她的嗓音与夜之影针锋相对,两人都想把韵律拖向符合自己性别的音调。突然,女祭司们如梦方醒一起加入合唱,男性的声音立刻被盖过,变得支吾走调。
在确定没有自己合音赞歌也能持续下去后,夜歌回剑入鞘然后大步朝洞窟另一头夜之影所在位置走去。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自己身上,她边走边打手语,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她的“话”。
男性不允许在此地歌唱,她激烈的舞动手指。歌唱洞窟是女性专属。
夜之影继续歌唱。他的眼睛瞥向她,闪过一丝笑意,左眼上的伤疤收缩皱起。
忽然,夜歌认出了他:这个夜之影就是在席尔明斯特森林与她一起同复仇者战斗的男性。“卡拉斯!”她大声说道。“你怎么——?”
他用空着的手回答了她没有问完的问题。葵露女士召唤我前来漫步闲庭。我会参与这次远征。
“那你就要听命于我,”夜歌大声说道。“而我第一个命令就是:离开歌唱洞窟。马上。”
卡拉斯忽然中断了歌唱并放低匕首。他直视着她,玩弄着手中的武器仿佛在测试它的平衡。“我无需听命于你,”他一字一句说道。“我负责领导夜之影。求我离开这里,我会愿意。但如果是指令,恕难从命。我乃黑月(Black Moon),级别等同于一名夜歌骑士——也就是你现在的身份,夜歌女士。”
夜歌瞪着他,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他怎么敢?她要马上确认。“葵露?”她发出短讯。
片刻后至高女祭司的心灵回复传入夜歌大脑。什么事,夜歌?
一个男性闯入了歌之洞窟,夜歌同样以心灵沟通回答。一个名叫卡拉斯的夜之影。他——
我让他来找你的,葵露在夜歌说完之前就作了回答。他对齐雅兰纱丽的信徒非常了解。虚心听取他的意见;会对你很有用的。
夜歌颚骨紧咬。在伟大狩猎那个晚上,当卡拉斯消失后,她还有些懊恼错失了一个打听更多关于玛瑞莫达情报的机会。她本来应该更加留心才是。我会听取他的意见,但我不想让他加入远征队。他……不服从命令。他认为他是夜之影的指挥官;他竟然还认为在远征队里和我拥有同等地位。
他的确和你拥有同等地位,葵露的心灵之声很快传回。女性和男性,月光和黯影,明面与暗面——彼此合作才能带领卓尔重新回到地表,这正是女神的教义。
夜歌心里一阵发凉。在伊莉丝翠接纳维瑞雯的信徒以前,葵露会说“步入光明”,而不是“回到地表”。夜歌强抑住按压鬓角的冲动。女神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的想法让她脑袋发疼。
你和卡拉斯必须团结合作,葵露继续“说”道。
夜歌银牙紧咬。如果这是你的命令,葵露女士,她回答,我会服从。
这就是命令。
按照规定男性不允许在歌唱洞窟歌唱,夜歌回击道,仍然瞪视着卡拉斯。
这个一样必须改变。我会马上修改规定。
夜歌气的发狂——但理智告诉她必须迅速补救两人的关系。她朝卡拉斯比划着手语。我已经和葵露女士联系过了。你可以与我们一起歌唱。或走或留,由你高兴。
片刻之后,女祭司们纷纷微扬着头仔细聆听。夜歌也听到了宣告。葵露告诉所有信徒,维瑞雯曾经的牧师——那些继续以蒙面女士之名信奉着他们神祇的牧师——可以随意进入歌唱洞窟加入神圣的合唱。
卡拉斯将匕首收进前臂的护套,轻轻斜了下头。“我很期待能在远征死灭卫城期间与你共事,夜歌女士。”
夜歌缩了缩眼。就让我们分个高下。“我也是,”她没有直接回答,她的声音冰寒如铁,“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