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保罗 S. 肯普
翻译:青萝
仍然保持着普莱斯的外表,贡夫退出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匆匆穿过奥术学院的拱顶大厅,装饰着花彩织锦的走廊中空空如也,几乎全部奥术学院的导师和学徒目前都正忙于在北部隧道中结束与顽固到令人吃惊的灰矮人军队之间的战斗。然而贡夫还是遇到了一位导师,哈维尔·达斯克瑞恩(Havel Duskryn)。
当他经过之时,贡夫躬身行礼道:“达斯克瑞恩导师。”
“普莱斯·班瑞。”这位高挑纤细的导师心不在焉的回应道,他摩挲着自己柔弱的下巴,明显正沉浸在某种困扰之中,以至于丝毫也没有怀疑“普莱斯”的异样。
贡夫匆匆穿过摆满了绘画、雕像、以及装在镜框中的魔法著作的走廊,最后他来到了学徒们生活居住的学院侧翼。在这里,他遇到了两名正在学徒图书馆中寻找一册书卷的新晋学徒。没有人和贡夫说话,他径直进入到普莱斯一丝不苟的简朴房间中。
象所有的学徒一样,普莱斯离群索居在一间边长只有五步的石壁房间中。房间中只有寥寥几件家具,包括一张看起来就很不舒服的睡床,一张扎克木小桌子和一把椅子。书本,纸张,墨水,一个照明球,以及三只羽毛笔全都整洁有致,井井有条的摆放在桌面上。普莱斯的严于律己实在是令人惊讶。当贡夫还是学徒的时候, 他的屋子可总是乱成一团的。
贡夫走过普莱斯的门口,并随手关上了门。当门锁咬合的那一瞬间,一张魔嘴(magic mouth)轻声说道:“欢迎回来,普莱斯导师。”
贡夫笑了起来。一名学徒会因为轻佻的施展法术而受到严厉斥责,但是通常情况下,导师们对这种行为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实上,利用法术来搞恶作剧或者进行娱乐表演可以令一名学徒严酷的求学生涯变得稍微可以忍受。创造性的思考法术的用途也是受到鼓励的。当贡夫还是一名学徒的时候,他曾经在自己住处的一个角落里私藏了一瓶隐形的葡萄酒,以及一名领命为他斟酒的隐形仆役。那时候,向奥术学院中走私葡萄酒是一项极具挑战性的困难工作。普莱斯的违规行为看起来比贡夫本人要轻微多了。
贡夫滑入桌后的椅子中,开始翻阅普莱斯的文件。从这里的笔记和配方中可以看出,这名学徒目前正处于学习一系列日趋复杂和强大的变化系法术的过程中。贡夫花了点时间通读了一遍普莱斯的观察记录。
首先,他确定普莱斯极具潜力;其次,他确定现在是该开始着手工作的时候了,他还有几个预备法术需要施展。贡夫把这些记录推到了一边。
贡夫自己的魔法长袍带有额外的次元口袋,可以根据心灵指令把储藏其中的内容整理的井井有条。不过普莱斯的长袍没有经过这种附魔,因此贡夫发现挑选法术材料变成了一件不熟悉的讨厌工作。尽管如此,他仍以尽善尽美的工作态度找到了他需要的各种物品,并开始施法。
他首先把一撮钻石尘洒在自己头上,并轻声说出一个可以保护他免遭侦测的防护系法术咒语。这个法术不像固定障幕那样是一个对抗侦测法术的强大护盾,但是它的确可以隔绝大部分侦测法术。
其次,为了对付他在阿格拉契·狄尔家族中可能遭遇到的法术陷阱,他在自己的身体上施展了一系列能够防护负能量、火焰、闪电,寒冷,以及酸液的结界。如果那些法术陷阱造成的伤害超过了他的防护结界所能吸收的程度,只要他没有被当场直接杀死,最终他的魔法戒指将能治好他伤势。不过即使是他的戒指也不具有复活功能。
随后,他从衣袋中摸出一个细小的玻璃钢瓶子,里面装有一团水银。他在挂在腰带上的灰矮人斧头的斧刃上刺破指尖,把几滴血挤进这个小瓶中。然后,他用瓶中的混合液体涂抹自己的指尖,同时念出了他的最强法术之一的咒语,这个咒文将会在某些特定的意外情况——这些意外情况他必须在施法时明确指定——发生之时把他带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中。
当他吟唱咒语的时候,同时以指尖在空气中描画出闪闪发光的线条。现在,这个法术已经完成,只等他说出触发法术的条件。法术的魔力环绕在他身边丝丝作响,等待着他的咒语。他略略思考了一下那些他将要面对的法术陷阱的种类,然后大声说出触发条件:
“如果我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丧失活动能力或者被任何类型的魔法能量所毁灭;如果我的灵魂被捕获或者被监禁;如果我的意志变得衰弱或者无法工作。”
法术渗入进他的躯体,静静的等待着某个触发事件的降临。这样,在贡夫前往对抗阿格拉契·狄尔家族之前,就只剩下一两件事情要做了。
他的双手做出另一系列复杂的手势,同时念出咒语令自己隐形。然后,以另一个轻声低吟的咒文调整这个魔法,让隐形效果能够持续整整一天,而不是通常情况下的一到两个小时。
最后,他召唤了仍在持续作用的变形术,这个法术允许他把自己的形体和心灵转化为虚体的形式,这是一种不死生物:就如同字面上的意义一样,是一片平淡无奇的阴影。法术控制了他,他的身体变得黑暗,朦胧, 并且虚无缥缈。他的肉体变轻而灵魂变重,身体中弥漫着黑色能量。普莱斯消失了,一片活生生的阴影取而代之。
贡夫感觉自己的存在方式超乎常理。他感觉自己是实体,他的所有装备也是,但是他的“肉体”微微刺 痛,而且大部分感官也变得迟钝起来。他的听觉和嗅觉都丧失了,感官的丧失令他微感不安。同样,他也无法碰触物质世界的任何存在,至少无法以他平常习惯的方式碰触。他是实体,而世界是虚影。他意识到物质实体的碰触更像是一种不真实的压力变化,而不是真正的触感。他“坐在”普莱斯的椅子上,然而这只是因为他的意识的缘故,而不是因为椅子的物质特性。如果他愿意的话,他也可以直接穿过这把椅子。首席大法师也感知不到颜色——只有深浅不一的灰色阴影——但是他的视力变得更敏锐了。实体目标看上去仍是实体,然而它们的线条就像剃刀一样锋锐。他知道自己可以轻易在空中漫步,就像在地面上一样平稳。他也知道当自己处于阴影形态之时仍能施展法术,因为他的装备和法术材料也和他一起发生了转变,所以它们对于他来说也是实体。
他做好准备了。
如同字面意义一样,贡夫把自己钻入一件防护魔法的盔甲之中,然后从普莱斯的椅子上飘浮起来,向上穿过头顶的石质天花板。在穿越过程中,当他处身于石头之中时,他看不到东西,但是他只是简单的以意志驱动自己向上飘升,直到他穿了过去。保护奥术学院建筑物的结界没能阻挡他的前进。这些结界大部分都是贡夫施展的,所以他清楚安全穿过结界的手势和指令——当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空洞。
很快,他就来到了学校上空,看到了整个提尔·布里契那激动人心的全貌:蜘蛛形状,外面环绕着高墙的蜘蛛教院;粗壮的金字塔形状的格斗武塔;以及有着高耸尖顶的奥术学院。浓烟从北面的隧道中冒出,爆炸声,呼喊声仍然响彻整片区域。他只对脚下的景色匆匆一瞥,就转身沿着洞窟天顶向南飞去,穿梭在自洞顶如长矛般垂下的钟乳石间。
他飞过了曾与卓尔巫妖连场恶战的市场区,也飞过了布里尔林区,径直飞入了裘拉埃索高地(Qu’ellarz’orl),以及位于高地之上的阿格拉契·狄尔家族。
在另一间空荡荡的神殿中,雅丝瑞娜跪在罗丝的祭坛前,向蜘蛛神后虔心祈祷着,不是为了获得拯救——罗丝蔑视这种软弱——而是为了获得机会。她很清楚除非某些事情发生变化,否则的话,对她的家族的围攻必然会最终获胜。她需要找到命匣,并决定自己是否要忠于和崔尔之间的契约。那个该死的东西也许就在近在咫尺之处,然而她却无法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她第一千次的诅咒卓尔巫妖,也诅咒她自己竟然会愚蠢到让她的家族去参与到一个男性编织的阴谋中去。
她抬头看向祭坛,希冀着能够看到一丝罗丝恩宠的迹象。然而什么都没有。祭坛后面矗立着一只庞大威严的黑寡妇蜘蛛雕像,在雕像线条洗练优美的躯体上,一根孤零零的圣烛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这座雕像事实上是一个守卫魔像。雕像以八只冷淡无情的眼睛向下凝视着她。
在远方,雅丝瑞娜听到了从驻扎在家族要塞城墙上的军队那边偶然传来的一声呼喊。几个小时之前,雷鸣般的爆炸让整个狄尔家族都为之震动,低沉的隆隆声沿着城墙不住来回激荡。雅丝瑞娜发现目前的相对平静事实上是一个不祥之兆。她知道索拉林家族的军队完好无损的从护城河桥上撤了回去,目的就是为了策划另一次进攻。空气越发的凝重紧张。她看到了她的军队,她的法师,以及她的女儿们心中的紧张不安。索拉林家族的下一次进攻将会比上一次更加强悍,但她自信阿格拉契·狄尔家族可以打退这次进攻,但是再下次呢?当第二个家族加入到索拉林家族的军队中又会如何呢?或者还有第三个家族?
她的家族余日不多,除非她能找到命匣并达成和平。或者她也可以让卓尔巫妖复活,并以此强行要挟一个和平。
到目前为止,莱瑞凯尔和那个怒气冲冲的呆子葛瑞密斯还没有找到命匣的所在之处,然而雅丝瑞娜确信它一定就在石笋城堡之内。卓尔巫妖很少会离开城堡到外面去,因此除了家族领地之外,他不可能把自己的灵魂容器秘密的藏在其他任何地方。
她召唤出挂在胸前的护身符中的力量,把自己的意念投射给莱瑞凯尔,我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了。通过护符在她们彼此之间形成的心灵连接,她清楚的感觉到她女儿勃发的怒火。
搜索正在继续,主母大人。但是卓尔巫妖绝非那些街头魔术师可比,他把他的宝藏隐藏的很好。
雅丝瑞娜的心灵之声中流露出怨毒之意。我不需要你的歉意。她冷冷的说道。为我找到命匣,否则我就把你的生命献祭给蛛后。
遵命,主母大人。莱瑞凯尔回答道,两人之间的心灵联系安静了下去。
雅丝瑞娜的威胁是真实的。她以前就曾经为了证明自己的权威而杀死过自己的子女。她会再做一次的,如果需要的话。
她听到身后神殿的柱廊中传来了匆匆足音。她站起身来,刚转过头就看到艾丝维娜急匆匆的穿过敞开的双重大门,进入到神殿之中。她的精金锁甲上的环扣就像催促奴隶上工的钟声一样叮当作响。她的手中握着自己的头盔,脸色晕红。
一瞬间,上百种可能性在雅丝瑞娜的心中流过,然而没有一个是好消息。她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手中的触手权杖。
“艾丝维娜?”她紧张的问道,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圆顶神殿中回荡。
“主母大人。”艾丝维娜气喘吁吁的穿过一排排长椅跑了过来。在进入后殿并向雅丝瑞娜鞠躬致敬之前, 她匆忙的向罗丝祈祷了一下。
艾丝维娜相貌平平的脸蛋象雅丝瑞娜以前看到的一样生气勃勃。
“我们找到他了,主母!”她微笑着,站得笔直的说道。
艾丝维娜不必明言她所说的那个“他”到底意为何指。雅丝瑞娜全身一阵激动的颤栗,她冲上来紧紧抓住她那身材高挑的女儿的双肩。
“罗丝回应了我们的祈祷。”她说道。“她指引了我。”
母女二人一起匆忙冲出神殿,穿过精疲力竭的军队和眼窝深陷的法师,穿过空空如也的大厅和房间,最后来到圆顶占卜室和石盆前面。
两名男性家族法师,都穿着黑色的魔斗篷,在这里等着她们。他们中的一个——就是差点被雅丝瑞娜扼死的那个——低眉垂首的迎接着她们。他的脸上没有笑容,反而是满怀恐惧的盯着雅丝瑞娜的触手权杖。另一名站在占卜盆旁边,他紧皱的眉头上布满汗水,他的双手仍然覆在水面之上,掌心向下。
没有对这名男性表示丝毫的谢意,雅丝瑞娜径直推开她的女儿,快步走到及腰高的水盆旁边。艾丝维娜追在她的身后。
一副摇摇晃晃的图像呈现在水面上。贡夫·班瑞坐在一张巨大的骨质长桌后面,他的目光胶着在面前一块与众不同的水晶上。雅丝瑞娜认为这块水晶是一个侦测装置,尽管那上面此刻只显现出一片灰色的迷雾。
在首席法师对面还坐着另一位法师,这是一名身材肥胖的巫术导师,雅丝瑞娜不知道他的名字。时不时的,他们互相交换着意见。他们看起来沮丧而疲倦。
“妙极了。”雅丝瑞娜对着房间中的众人大声说道:“实在是妙极了。”
她知道自己仍然还有时间去寻找卓尔巫妖的命匣。首席大法师仍在奥术学院,也许他的法术已经在和卓尔巫妖决斗之时消耗殆尽,因此他现在根本就对狄尔家族束手无策。
“工作还很漫长,主母大人。”那个曾经差点被她窒息掉的男性小心的说道:“首席大法师的结界非常强大,但是我们会尽力而为。”
“你让自己免于一场痛苦的死刑。”雅丝瑞娜傲慢的说道。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做得很好。”
那名男性几乎笑了起来,但是当他瞥了一眼雅丝瑞娜的触手权杖之后,他克制住自己,仅是唇角微扬。
这名法师继续说道:“请注意目前首席大法师探知水晶中的灰色迷雾,主母大人。如果首席大法师正在尝试通过这块水晶探查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话,据我们猜测,这些雾气就表示他还没能打破我们的反探知结界。”
她点头赞同。卓尔巫妖为家族要塞布下了近乎完美的结界,很显然,至少要比首席法师为自己的房间布下的要好。
雅丝瑞娜看到首席大法师和那名巫术导师正在专心交谈。从他们的肢体语言中,雅丝瑞娜认为贡夫实在是过于容忍他的下属的无礼冒犯了。
“为什么我们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她问房间中的众人。
沉默是唯一的回答。她抬头看去,雅丝瑞娜咆哮道:“回答主母的问题!”
那名曾经差点被雅丝瑞娜窒息掉的男性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主母大人,占卜盆不允许传递声音。我非常抱歉。”
雅丝瑞娜瞪视了这名男性的头顶片刻,然后她再次转向水中的图像。画面动荡的实在是太厉害了,以至读唇术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她只能依靠持续不断的观测来确保自己能够得知贡夫的计划。
她看向那名正弯腰维持着占卜盆中画面的男性法师,发现他满头大汗,恐怕没办法更长时间的维持这幅画面了。因此她看向艾丝维娜。
“让我们的法师来轮流维持这幅映像。我们必须密切监视贡夫·班瑞的一举一动。”
艾丝维娜点头领命。
雅丝瑞娜思索着,她开始认为索拉林家族的暂时撤退也许是首席大法师某个更大花招的一部分。也许他会调整自己的步伐和索拉林家族同步行动,希望能够在战斗的掩护下偷偷潜入狄尔家族。
我们抓到你了,班瑞。她通过占卜盆注视着贡夫,如此想到。随着狄尔家族法师的探知之眼的严密监视, 首席大法师将无法出其不意的奇袭他们。如果他来了,他们将严阵以待。
雅丝瑞娜深深的,满足的吸了一口气。她曾向蜘蛛神后求乞一个机会,然而她被给予了更多,眼前的机会已经足够了。
意识到他的同伴们都在注视着他,费瑞恩从他的魔斗篷里取出了一块蝙蝠毛皮,把手指插入一个圆环里, 同时说出了两句彼此对仗的咒语。
一个银色的虚体圆球在他面前逐渐成型。根据他的意愿,他可以象通过自己的双眼一样,通过这个银球看到一切。随着一个精神指令,银球迅速沿原路穿过多腿魔蛛隧道,向上飘过垂直竖井,并穿过之前费瑞恩创造出来封死隧道入口那面石墙。
透过这只虚体眼睛,费瑞恩看到地表。
地表现在是黑夜了,并且正在下雨。四散遍布的蜘蛛尸体和残肢是唯一的风景。他们丢在身后的多腿魔蛛被撕成碎片,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费瑞恩没有看到任何活动的事物,也没有看到蜘蛛。他终止了凝神于这个虚体圆球,把它留在原地,恢复了自己本身的视觉。
昆舍尔站在他旁边,等待着。达妮菲站在她身后几步开外,她的表情隐藏在兜帽下面。杰格拉德笨拙的护卫着战俘,同时带着毫不掩饰的饥渴瞪视着费瑞恩。
“外面是夜晚了,主母教长。”费瑞恩对昆舍尔说道:“并且正在下着小雨。集结看起来已经结束了。”
昆舍尔点点头,仿佛她早已料到会是如此。 “那么我们出发。”她说道:“打开通路。”
费瑞恩点头领命。一个简单的法术就足以把他们移动出去。
他让地表的样子在脑海中具现成型,然后说出了一条可以打开一扇空间传送门的咒语,这扇传送门连接着他们此刻站立的地方和地表世界。一扇绿色的能量之门在空气中逐渐形成。
费瑞恩向昆舍尔伸出一只手,她的鞭蛇们一下子嘶嘶低鸣着暴跳了起来。即使是这些大毒蛇们也比平时更加紧张。费瑞恩和杰格拉德之间的对抗纯属往这两名女祭司间的精神战争上火上浇油。费瑞恩提醒自己,当局势不可避免的大爆炸之时,自己绝对不要卷入到这场大火之中。
“如果您要使用这扇传送门的话,我就必须触碰您。”他对昆舍尔说道。
她点头同意,并安抚自己的鞭蛇们平静放在她的肩头。当他做好之后,他挑起眉毛, 向她询问的一瞥。
高阶女祭司的表情显示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可以把杰格拉德和达妮菲丢在身后,困死在地底下。达妮菲不安的移动着自己的双脚,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那两人之间的交流内容。
昆舍尔看起来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然后秘密的打了一个手势:一起走。
费瑞恩没有让自己的失望溢于言表。他越过昆舍尔看向达妮菲,说道:“达妮菲女士?”
当她点头之后,他走过去,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并在她光润的肌肤上略微停留了一会儿。她的肌肤触手灼热。
“还有杰格拉德。”她带着一种掠夺性的诱惑微笑说道。
费瑞恩看向魔裔卓尔,对方回给他一个呲牙咧嘴的笑容,同时重重的喷出一口污秽的气息。
“当然,”费瑞恩说道,同时向后略略退缩以躲开这团腐臭的气息。他慢吞吞的走向魔裔卓尔,对方随着他的接近而不停的淌着口水。
他对杰格拉德的威胁誓言是真实的,费瑞恩已经在自己身上设下了一个意外术,如果发动条件达成的话, 就会自动触发另一个法术。如果杰格拉德攻击他,即使费瑞恩失去行动能力,或者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念咒或施法,这头魔裔卓尔也会立刻被一只巨大的粉碎掌所攻击。这只力能手掌比魔裔卓尔更大,更有力,将会把他的骨头压的粉碎。
“温柔点,法师。”达妮菲警告道。
费瑞恩的声音从肩头上飘了过来:“杰格拉德已经知道了我的碰触有多么温柔。我不会伤害他的,达妮菲女士。”
“对此我并不怀疑。”她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以耳语般的炼狱语,恶魔们的口语,杰格拉德威胁道:“只有她的命令能让我不至于把你的脑袋从你的肩膀上拧下来,意外术或许做不到这点。”
费瑞恩懂得这种恶魔语言,就像他懂得其他很多语言一样,因此他以一种仁慈的口吻回答道:“你应该试着这样做做,那么你的死亡就将会是快速而痛苦的。事实上,我很希望你能尝试一下。”
他挑衅的看着魔裔卓尔的脸。杰格拉德黄色的毒牙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
“够了。”昆舍尔命令道。
不再多说一个字,费瑞恩的拳头砰的一声猛击在魔裔卓尔的肩头——重重的。他的样子活像是要击穿一道铁墙似的。
杰格拉德只是大笑。
“主母教长。”费瑞恩从杰格拉德身边退开,说道。“就像平时一样,您的外甥仍然是一名棒极了的交谈者。”他看着昆舍尔又补充道:“我认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就是现在。”
他走近昆舍尔,而她则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们先走。”她说道。
“当然。”费瑞恩回答道。
他们两人一起走进了空间传送门。
转瞬之后,他们就在地表上重新物化成型。世界万籁俱寂,而蜘蛛碎片遍布各地。在集结的混乱之后,地表世界似乎陷入了一种倦怠的静寂之中。八颗明亮的星星就像蜘蛛的眼睛一样,从深黑一片的夜空中恶毒的俯视着他们。
费瑞恩嘘声说道:“难道您不认为看上去达妮菲死了会更好一点吗,主母教长?而且您的外甥也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纪念品——”
昆舍尔举手制止了他。她的鞭蛇们嘶嘶作响。
“她当然会死。”这位高阶女祭司说道:“但是她看起来还是更适合做一个祭品。当我希望的时候,这个傲慢无礼的毒妇就会死去,法师。至于我的外甥,即使他的愚蠢无可救药,他仍然是一名班瑞以及主母的儿子。”
在费瑞恩来得及回应之前,达妮菲和杰格拉德出现在了他们旁边,他们两个全都摆出了一副战斗的蹲伏姿势,直到看到没有埋伏在等着他们,他们才放松下来。杰格拉德轻蔑的喷了一声鼻息,仿佛为他的姨母没有攻击他而感到失望。
昆舍尔没有费心去隐藏自己的嘲讽表情。她举起自己的鞭子,其中一条鞭蛇因高斯在她耳边轻语着什么, 而她则不住的点头。她抬头看向天空中的灵魂之河,并把目光顺着它们一直移动到遥远的山脉方向。她们的黑暗视觉无法扩展到那么远的地方,锯齿状的山峰失落在漆黑的夜色中。
昆舍尔说道:“罗丝命令我们快点前进。”
狂风猛然涌起,歌蛛之网的哀鸣声压倒了雨落的声音。昆舍尔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仿佛这些蛛网对她说了些什么似的。
费瑞恩因为昆舍尔的声明而振奋起来。他问道:“主母教长,如果罗丝催促我们加快行程,也许现在是我们通过魔法手段通过这块不幸之地的时候了?”
他实在是厌倦了步行于罗丝的废土之上了。
“确实是时候了,米兹瑞姆导师。”昆舍尔回答道。
费瑞恩在脑海中检索着他的法术。“因为这里到处都是迷失离散的能量——”他用手势指点着那些仍然星罗棋布在天空中的能量漩涡——“所以我并不推荐心灵传送。不过我还有其他法术可以——”
昆舍尔举手示意他安静,然后看向达妮菲。
“告诉我你能派上什么用场,祭司。”昆舍尔说道:“如果你想要陪伴我的话,罗丝要求她的 Yor’thae 尽快到达。”
“这就是理由吗,昆舍尔主母?”达妮菲带着令人困惑的微笑问道。她把兜帽掀到脑后。蜘蛛在她的长发,她的眉毛,她的嘴唇上缓缓蠕行。“或者你担心一段长途旅行会使罗丝改变想法?”
怒火在昆舍尔的眼底酝酿。她的鞭蛇们向着达妮菲中气十足的咆哮,但是却并没有咬下去。所有五条鞭蛇都向着这位战俘娇美的脸庞嘶嘶鸣叫着。
“放肆的娼妇!”其中一条雌性鞭蛇可索萨大声说道。
杰格拉德用一只副手向蛇头抓去,但是它们灵巧的缩了回去,让他抓了一个空。魔裔卓尔大声咆哮。费瑞恩不记得自己以前听到过这些大毒蛇们曾经如此大声的讲话。
达妮菲只是带着纯洁无辜的表情微笑着,说道:“我的问题并无恶意。”
“你当然没有。”昆舍尔说道,她的鞭子在她头部附近盘旋环绕着。
杰格拉德又咆哮了一声,仿佛他能够听到这些鞭蛇和它们的主母之间的心灵交流。
费瑞恩对所有这些意外事件都感到异常厌烦。他只希望整个事件尽快结束掉。如果罗丝希望他们做事快点,那么就快一点。
“主母教长。”他对昆舍尔说道:“我的法术可以——”
“安静!”昆舍尔厉声命令道,她的目光没有从达妮菲身上移动半分。“随便你使用什么法术跟上我,米兹瑞姆导师,但是你只要准备好传送你自己就好了。明白吗?”
为了加强语气,她的鞭蛇们从达妮菲身上掉转视线,瞪视着费瑞恩,同时不住的吞吐着信子。费瑞恩默许的低下头颅。
昆舍尔转向达妮菲,重复命令道:“我说,召唤任何能够为你提供帮助的东西,祭司,如果你还想要陪我前进的话。”
费瑞恩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太确定如何去做。
昆舍尔正在衡量达妮菲的深浅,测试她作为祭司的能力。这就是为什么她吩咐费瑞恩只传送他自己的原因。在这支队伍中,所有人至少都对昆舍尔的个人力量有一定的了解。但是除了达妮菲自己之外,没有人清楚达妮菲的能力范围。昆舍尔希望在把这位前战俘献祭之前,能够探查出她的真正实力。
两名女祭司又互相对瞪了一会儿,昆舍尔的挑战悬在她们之间。狂风劲吹,大雨倾盆,蛛网哀鸣。
“好极了,昆舍尔主母。”达妮菲说道,她同时微微低头表示赞同。
杰格拉德瞪着费瑞恩,向达妮菲说道:“我可以把飞行戒指从巫师的尸体上拿下来,并且——”
达妮菲举手示意他安静,魔裔卓尔的声音减弱下去。
费瑞恩以他所知道的最令人气恼的得意假笑回应杰格拉德的瞪视。他抬起手,摆动着手指,向魔裔卓尔展示着那枚戒指。
昆舍尔转身背向着下级祭司和她的外甥,开始准备进行召唤。她稍微离开了一点,然后用自己的黑玉圆盘圣徽在枯萎的岩石上描画了一个法阵——不是束缚法阵,而是召唤法阵。力量追随着她的移动,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扭曲变形的轨迹。在整个过程中,她柔声咏唱着祈祷圣歌,费瑞恩分辨出了开头的几个字母,这个法术的力量将一直抵达到无底深渊(Abyss)。
昆舍尔正在召唤一头恶魔来运送她。
达妮菲观察了昆舍尔的后背一会儿,聆听着她的法术咒语。也许达妮菲明白昆舍尔的把戏,并且正在尝试如何才能适当的回应。不久之后,她也开始施展她自己的法术。
把圣徽举到胸前,达妮菲用脚踵在泥土上描绘出另一个召唤法阵,远远的离开昆舍尔的那个。她同时也在吟唱祈祷。
费瑞恩和杰格拉德分别站在这两名正在决斗的女祭司旁边的几步开外,什么也没有做。费瑞恩移动脚步, 尽量拉开和魔裔卓尔之间的距离。因为狂风把魔裔卓尔腐臭的呼吸吹向费瑞恩,而湿气则把这种污秽扩大化。
两名女祭司的声音和狂风的呼啸声以及雨点的滴答声混合在一起。当昆舍尔开始真正的召唤的时候,她的声音猛的上扬起来。而达妮菲的声音,虽然仍处在预备圣歌的中段,也跟着上扬起来作为回应。
狂风劲涌,片刻之后,就凌驾于她们两人之上,没有偏袒其中任何一个。
费瑞恩分心瞥了一眼杰格拉德,希望能够看到这只口水淋淋的呆子会试图用瞪视来威胁他,然而魔裔卓尔的眼睛只盯在达妮菲身上,他看得全神贯注。费瑞恩只能对这个头脑简单的傻瓜大摇其头。
神力聚集起来了。昆舍尔首先开始施法,她也将首先完成法术。
昆舍尔的召唤法阵上闪动着橙黄色的火花,和那些仍然散布在天空中的能量漩涡有些微的相像。达妮菲也结束了预备祈祷,开始她的召唤仪式的最后步骤。
昆舍尔站在法阵边缘,全身冒汗,胸膛重重的起伏着,但是她坚定的念完了法术的最后一段咒语,同时大喊出一个名字:“泽列维密尔(Zerevimeel)!”
费瑞恩不认识这个名字,但是这个名字象雾气一样悬浮在空气中,一道污秽邪恶的回音反复冲击着费瑞恩的耳膜。最后一阵火花的阵雨在昆舍尔召唤法阵的中心咝咝灼烧着,其痕迹形成了一条灼热鲜艳的橙色光线。光线向四周拉伸扩张,最后变成了一个高大的椭圆形光圈。一个非常高大的椭圆形光圈。
一道传送门。
透过这道传送门,费瑞恩瞥见了另一个世界的夜色,那是另一个位面。
门后,一片由扭曲的树木、草丛、以及灌木组成的繁茂丛林生长在血红色的土地上。各种类型和大小的黄色骨头从泥土中支翘起来,仿佛整个位面就是一座坟场。泛着褐色泡沫的臃肿河流沿着迂回曲折的河道在肮脏的土地上流淌。细瘦扭曲的形体在阴影中鬼鬼祟祟的穿梭着,凡人的灵魂绝望的试图躲避着什么东西。费瑞恩可以看到它们眼中的恐惧,这让他隐约感到不安。
一阵潮湿的空气从传送门后溢了出来,那味道闻起来活像一间藏尸房,仿佛成千上万的尸体正躺在这片丛林的高热中腐烂。风中夹带着阵阵呻吟叹息,这些低弱的声音来自于那些痛苦的灵魂。
“泽列维密尔,出现在我面前!”昆舍尔大声喊道。
传送门内的景色迅速变化,仿佛视角正在迅速扫过大地,掠过由深红色岩石组成的城市废墟,也掠过布满潮湿软泥的湖泊,巨大扭曲的生物在丛林中四处巡游,追猎着灵魂。
一个形体在传送门中成型,这个肌肉纠结的高大形体甚至让杰格拉德也相形见拙,并且遮蔽了费瑞恩正在观察这个恶魔的家园位面的目光。
判魂魔(Nalfeshnee),费瑞恩从轮廓认出了这种恶魔。昆舍尔召唤了一种相当强大的恶魔。尽管这并非她的力量所能召唤到的最强恶魔,但是仍然强大。
费瑞恩迅速在脑海中准备好了一个法术,如果昆舍尔的出价无法使它满意的话,这个法术将会以闪电包裹住这头恶魔。他知道这种恶魔,甚至是更强力的品种,都很容易受到闪电的伤害。
这头巨大的恶魔缓步走出传送门,在昆舍尔的法阵中完全现形,它全身赤裸,只在皮肤上涂抹了一层红色的粘稠物质。这个生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闻起来就像半熟的生肉。
在他们身后,达妮菲继续着她的召唤,她的声音高扬起来。很快她也会完成自己的咒语,但是此刻,费瑞恩忽略掉她,把精神集中在昆舍尔的恶魔身上。
巨大的獠牙从这头判魂魔的口鼻中突刺出来。野兽般残忍的面孔上最突出的是一双燃烧的血红眼睛,宽厚的胸膛上布满了粗糙的黑色体毛,随着每一次呼吸如同风箱一般重重的上下起伏着。两只可笑的小翅膀生长在它的后背上。肌肉虬结的手臂末端是一对不停开合的锋锐利爪。这头恶魔皱起了猪一样的鼻子,深深的吸着 气,鼻孔中有火花闪动。
“蜘蛛娼妇的坑穴。”他轻蔑的啐了一口,声音深沉而洪亮。“这简直糟透了,她的恶臭弥漫在整个低层界,而我现在却必须直接忍受?”他死死的盯着昆舍尔,后者站在他面前,看上去渺小而微不足道。“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卓尔女祭司。我本来正在凝血之坑里游泳——”
昆舍尔的鞭子呼啸着划过空气,五对毒牙深深的咬在这头恶魔大腿内部敏感的肌肉上,非常靠近它的生殖器。这次攻击意在给对方带来一次痛苦威胁,而不是伤害。
判魂魔痛苦的咆哮着,伸手去抓鞭蛇的头部,但是它的动作慢了一步。
昆舍尔以低沉的声调说道:“再说一次这种异端邪说,恶魔,我很乐意把你的男性气概做为忏悔的象征献祭给罗丝。”
泽列维密尔燃烧的红眼睛眯紧了。他第一次环视四周,仿佛正在评估目前的形式。他的目光转先向费瑞恩,接着转向杰格拉德(对于魔裔卓尔他轻蔑的冷笑了一声),最后又转向达妮菲,后者正在忙于完成她自己的法术。
费瑞恩感觉到预言魔法刺痛着他的皮肤。这头恶魔打算衡量他们的力量,判断他们的灵魂。费瑞恩没有反制这个法术,尽管他很容易就能做到这一点。
轻轻的,仿佛担心遭到反扑一样,泽列维密尔试探着接近召唤法阵的边界。当发现法阵并没有把他束缚其中的时候,他看起来非常惊奇。
他得意的笑了起来,口水滴滴答答的掉落下来,说道:“你已经解除了我的束缚,卓尔娼妇。”
他迈动长着蹄子的长腿,缓步走出法阵,高高的俯瞰着昆舍尔。费瑞恩准备好了他的闪电术,但是班瑞女祭司却并没有退缩。
“我的法术只是一个召唤法阵,笨蛋。”她说道。“并非束缚法阵。难道即使是恶魔中的男性也是如此愚蠢吗?”
她的五条鞭蛇盯着判魂魔,咝咝的嘲笑着。
这头恶魔以低层界特有的傲慢自大的态度看着她,并自以为仁慈的说道:“你要么是一个伟大的傻瓜,要么还有更多更好的条件可谈。”
“都没有。”昆舍尔回答道。她挥舞着自己的圣徽,凝视着眼前这头高大的恶魔,说道:“你尽管施展你的预言术,但是你应该知道我的力量范围。蜘蛛神后再一次开始回应她的信徒的祈祷,因此我可以随心所欲的毁灭你。你可以自愿完成任务,或者我也可以把你撕成碎片,然后再召唤你的另一个同族。”
恶魔的胸膛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这个声音让人联想起杰格拉德,但是他并没有反驳昆舍尔的要求。高阶女祭司继续说道:“如果你自愿接受这个任务的话,那么当我返回魔索布莱城之后,你将得到灵魂做为合理的报酬。”
“如果你回去的话。”恶魔说道,他的脸上扭曲出一个表情,费瑞恩认为那是一个呲牙咧嘴的笑容。这个生物抬头看向天空,仿佛第一次注意到高高漂在头顶上的灵魂之河。他以垂涎欲滴的目光注视着它们,舔了舔自己厚厚的嘴唇。
“你是说灵魂。”他把目光转回到昆舍尔身上,说道。
昆舍尔把鞭子在空中甩得噼啪作响,说道:“是的,灵魂。但是不是那些,那些灵魂属于罗丝所有。你将得到其他灵魂做为报酬,在你带我飞到那边山脚下的夺魂要隘(Pass of the Reaver)之后。”
她用鞭子指着远方山脉的方向,那里仍然隐藏在夜幕之中。
费瑞恩支起耳朵。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过昆舍尔提及他们在山脚下的目的地的名字,尽管他一直都怀疑她知道他们将会在那里找到什么。
“你们无法活着穿过那座要隘。”恶魔说道。
昆舍尔把双手叉在腰上说道:“我能并且必将通过。那些陪我同来者也是如此。”
恶魔咂咂嘴,看起来正在考虑他的选择。最后,他说道:“我不是一头负重的野兽,女性卓尔。”
“确实不是。”昆舍尔回答道:“但是你运送的是罗丝的选民,这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恶魔的嘴唇被他那巨大的黄色犬齿咬的脱皮。他把头转向一边,向泥地上吐了一口恶臭的唾液。他把双臂交叉着放在巨大的胸膛上,说道:“也许你是获选者,女祭司,但是也可能你不是。无论事实如何,让掠夺者在他的关口审查你好了。但是因为你那有辱尊严的要求,我的要价将是六十六个灵魂。”
费瑞恩挑起眉毛,六十六个灵魂是一个非常适度的要求。看来昆舍尔对这头恶魔的威吓奏效了。
“成交。”昆舍尔同意道。“如果你试图出卖我的话,你必死无疑。”
“没有出卖,女祭司。”恶魔以低沉的声音说道:“因为我期盼能够感受你那不同于我的柔软肉体。而当我再一次返回我家园中的血池之后,我会充满柔情的想象着你的灵魂正在被掠夺者吞吃殆尽。”
昆舍尔轻蔑的冷笑,她的鞭子跟着大笑起来。
“让我们现在就离开吧,女祭司。”恶魔说道:“我希望能够尽快回到我的家园中那熟悉的血块中去。”
“再等等。”昆舍尔说道。她转身背对着恶魔——这表现了极大的自信——看着达妮菲最后结束了她的召唤。达妮菲站在她的召唤法阵之前,她的双臂向前伸展着,同时大声呼唤着一个名字:“瓦库尔(Vakuul)!”
神力自达妮菲的法阵上向外扩展开来。空气被撕裂开来,一个轮廓由蓝色光线组成的圆形传送门逐渐成 形。透过传送门,费瑞恩只能看到一个深蓝色的迷雾漩涡。部分雾气从传送门中泄露出来,带来了一股令人联想到腐烂蘑菇的糟糕味道。
“查瑞斯卓(Charistral)。”判魂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评论道。
费瑞恩假定这个单词指的是通过这个传送门所看到的这层无底深渊位面的名字。“瓦库尔!”达妮菲再次大声呼喊。
一阵嗡嗡声响了起来。声音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喀斯魔(Chasme)。”泽列维密尔说道,不知何故,他的表情甚至更轻蔑了。
费瑞恩看到昆舍尔正在微笑。长得好像苍蝇一般的喀斯魔是一种相对较弱的恶魔,比判魂魔要弱小的多。要么达妮菲是在故意隐瞒自己的实力,要么就是她无法召唤更强大的恶魔。
一个长着翅膀,昆虫状的形体填满了整个传送门。蓝色雾气消失不见,传送门关闭了,地上的召唤法阵中只留下一只嗡嗡作响的喀斯魔。
当昆舍尔看清这个生物的时候,她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费瑞恩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达妮菲召唤的这只喀斯魔是费瑞恩曾经看到过的同种恶魔中最大的,足足有四只运货蜥蜴那么大。
“大个的。”泽列维密尔说道。
“安静。”昆舍尔命令道,她的鞭蛇向着恶魔咝咝作响。她转向达妮菲,轻蔑的询问道:“难道就像艾瑞德林(Eryndlyn)自诩为召唤术的法术一样,你就从无底深渊的坑底召唤出这个渣滓来?”
(艾瑞德林(Eryndlyn):座落在至高荒原(High Moor)地下的卓尔精灵城市,依靠着三派宗教集团(关纳德、维伦和罗丝的信徒)之间的不稳定的停战协议维持着现状。)
达妮菲没有回答,但是费瑞恩从她起伏的后背上读出了她的愤怒。
这头喀斯魔不理睬昆舍尔的嘲弄,他用昆虫般的复眼,每一只都比费瑞恩的两个拳头还要大,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它的目光在杰格拉德和判魂魔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翅膀不安的嗡嗡扇动着。
“你为何要打扰瓦库尔?”这头喀斯魔询问达妮菲。不同于泽列维密尔的男中音,喀斯魔的嗓音音调很高,还夹杂着翅膀的震动声和嗡嗡声。
在外表上,瓦库尔让费瑞恩想起了一种巨大的黑色洞穴苍蝇,那种苍蝇对于洛斯兽来说是种麻烦,它们的叮咬会造成化脓的伤口。这头恶魔用六条腿站立着。后面的四条腿看起来象昆虫,上半段还长着倒勾和细毛; 而前面的两条腿则类似于超大型的卓尔手臂,这两条腿的末端都长着手掌,不断神经质的痉挛开合着。两对巨大的翅膀,远比判魂魔的要大得多,从喀斯魔的后背上支起来,并不时的嗡嗡扇动着。随着翅膀的每一次扇 动,都有一阵闻起来好像尸体腐烂一般的味道飘送向费瑞恩。这头喀斯魔的脑袋像是从胸腔上凸起的一个肿瘤,面部则溶合了苍蝇和人类的特征,混合成一种怪异的轮廓。它的口中没有牙齿,取而代之的是布满了黑色骨质棱脊,在本来应是鼻子所在地方凸起了一只长角。恶魔的身体上则成片滋生着不规则的短粗黑毛。
达妮菲站在恶魔面前说道:“你必须带我去远处的山脉,到山脚下的小径那里。”
这头恶魔原地转了一圈,它的运动方式就像虫子一样古怪,看向达妮菲指示的方向。然后它转回头看向她,说道:“这里是深坑魔网。”
它的翅膀再次不安的扇动起来。
“而我是罗丝的女祭司。”达妮菲向前举起她的圣徽,冷静的说道。
杰格拉德走到达妮菲身旁,他的目光几乎在这头飞行恶魔的身上烧出一个洞来。事实上,这头喀斯魔的翅膀紧张的微微颤动着。它摩挲着两只类人前掌,就像一只苍蝇有时候会摩擦它的两条前腿一样。
“你请求一次服务,但是却没有提到报酬。”瓦库尔说道:“瓦库尔的报酬是什么?罗丝的女祭司?”
昆舍尔专心的观察着眼前的场面,费瑞恩也是如此。这将是达妮菲力量的真实显露。提供和接受报酬是召唤法术中的一道固定仪式,但是契约的细节则反映了召唤者和被召唤者之间的力量对比。代价越高,则被召唤者就会认为召唤者越弱。达妮菲能够通过威吓手段迫使对方接受一个对她有利的出价吗,就像昆舍尔那样?
达妮菲看了昆舍尔一眼,然后向着喀斯魔的方向迈近一步。
她走近召唤法阵,抬起手,以指尖沿着喀斯魔鼻子上的长角轻轻描画。这头恶魔的翅膀无法控制的微微颤动起来。它的嘴大张着,露出了一条被腐臭的唾液弄湿,中间下凹的长舌头。
“我相信我们能够达成一些……友好的约定。”达妮菲愉悦的低声说道。
一道粘稠的黑色液体从喀斯魔的嘴里流了出来。这头恶魔的目光越过达妮菲看向杰格拉德——这头魔裔卓尔是卓尔精灵和恶魔结合的产物——兴奋的煽动着翅膀,同时不怀好意的斜睨着达妮菲。某种长而细的东西慢慢的滑过它的胸膛。
费瑞恩发现眼前的场景怪异却令人神魂颠倒。
达妮菲只是微笑,她用手轻轻握住这头恶魔的长角,说道:“我相信你发现我的出价很有吸引力?”
“非常吸引人,女祭司。”喀斯魔回答道。瓦库尔用它那粗厚的黄色舌头舔过充当牙齿的黑色棱脊。“我会用我的手臂抱着你的,紧紧地抱着你。而且在之后——”它的翅膀兴奋的嗡嗡拍打着,“还会抱得更紧。”
达妮菲放开了恶魔的长角说道:“我的魔裔卓尔必须陪我们一起去。”
喀斯魔的翅膀兴奋的拍打着。它的声音拔得更高了。“不,女祭司,不。他太大了,他的味道太臭了。我只带你。”
杰格拉德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瞪着它。
费瑞恩发现事情很有趣,一头巨型飞行恶魔居然认为杰格拉德太过污秽而不愿运送他。一句尖刻的讽刺溜到了他的嘴边,但是他谨慎的克制住了自己。
达妮菲笑了起来,同时把手放在瓦库尔的头上。当她用手指抚摸着恶魔短硬的鬃毛的时候,喀斯魔的翅膀拍动的更快了。
“你还不清楚我为你准备了什么。”她以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如果你为我和我的仆人做到这件事的话。”
从这头生物的胸膛上凸起的那个东西设法稍微向外蠕动了一点。
“那么两个都来。”喀斯魔说道,口水从它大张着的口中流出。
“来。来,现在。” 达妮菲转过身,以手语示意杰格拉德向前。
“过来,杰格拉德。”她说道,然而她同时也向魔裔卓尔比划道:当我们到达那座山脉的时候,把任何从它身上伸出来的东西扯下来,然后杀了它。
杰格拉德向着恶魔笑了起来,然后大步走上前来。
当达妮菲再次转身面对喀斯魔的时候,她的脸上重又挂起了那种诱惑的笑容。
费瑞恩除了赞美她之外别无他法。这名女性不像昆舍尔那么强大——这一点很明白——但是她绝对是费瑞恩曾经看到过的最老练的操纵者。费瑞恩回想起在多腿魔蛛隧道中和杰格拉德之间的遭遇战。费瑞恩曾经说过达妮菲正在操纵魔裔卓尔;杰格拉德则反唇相讥,说达妮菲正在操纵费瑞恩和昆舍尔。
费瑞恩开始猜测这两种说法或许都是正确的。昆舍尔力量强大但不成熟,而达妮菲则诡诈精明。这两名女性都危险异常。他开始相信要么这两个人都是 Yor’thae,要么两个都不是。事实上,他对此并不关心,只要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和地位就行了。
达妮菲回头看向昆舍尔和达妮菲,说道:“那么现在就去山脉那边,昆舍尔主母?”
昆舍尔点头,她面无表情,但是无助于掩饰她的愤怒。
杰格拉德把笑容满面的达妮菲抱在手中,喀斯魔则把他们两个都包在自己的长腿中。瓦库尔的翅膀煽动得如此快速,以至于他们变成了一团勉强可见的模糊影子。
“真重。”这头恶魔嘀嘀咕咕的抱怨道,但是它还是设法飞离了地面。“太重了。”
昆舍尔转向判魂魔,允许他用他那巨大的手臂捧起她。他的翅膀也开始拍动,不知何故,那些细小到可笑的附肢居然把他庞大的身体升到了高空。
“跟上来,法师。”昆舍尔命令道。
费瑞恩叹了口气,召唤出戒指中的力量,飞在她们的身后。
他们高高的翱翔在深坑魔网之上,飞入到如同利齿般锋利的狂风中。他们停留在灵魂之河的下方,但是远高于最高的石峰。判魂魔把昆舍尔环抱在他密布毛发的巨大胸膛上,她的长发在风中猎猎作响。喀斯魔则把杰格拉德和达妮菲紧紧地握在一起。
当他们飞行的时候,这个生物尽量小心的用爪子握着达妮菲。
无论他们各自的负载如何,这两头恶魔都保持着一致的移动速度,费瑞恩奋力不被落下。在怒号的狂风中,除了喀斯魔微弱的拍翅声之外,他什么也听不到。硕大的雨点鞭笞着他的脸庞。
飞行可以允许他们避开崎岖荒芜的地面上的种种艰险,他们很快就飞了好几里格。如果步行的话,要到达山脉需要花费他们五到六天的行程。但是以他们现在的飞行速度来看,费瑞恩希望能在拂晓时刻到达山脉,当然也可能稍晚一点。
当他飞行的时候,他俯瞰着身下的位面。从上面看下去,深坑魔网的表面看起来就像是患病的皮肤——到处都是水泡,伤疤,麻痕。地面上星罗棋布着酸液湖,到处都堆积着蜘蛛的尸体,巨大的裂隙象伤疤一样把地表劈得四分五裂。
他看向前方的山脉,但是它们仍然隐于黑暗之中,无法看到。然而他可以看到灼热的灵魂之河正在向山脚下飞去,飞向掠夺者小径。
他在脑海中回忆着恶魔的话语:你无法活着通过那座要隘,泽列维密尔如是说道。然后,我就可以满怀柔情的想象着你的灵魂被掠夺者吞噬殆尽。
费瑞恩确定他还是宁可保住自己的灵魂而不是相反,但是他依然一刻不停的向前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