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保罗 S. 肯普
翻译:青萝
风暴疯狂的抽打了这座神殿几个小时。菲丽安和乌露雅拉自始至终静坐在地上,陷于出神之中,丝毫也不受狂风的怒嚎,以及发烟酸雨咕嘟咕嘟的冒泡声的影响。赫莉丝卓保护着她们的静眠。
仅仅几个小时之后,风暴就变小了,仿佛这个位面本身也已精疲力尽,无法继续这场激烈演说了。甚至就连始终都不曾停息的狂风也略为减弱。赫莉丝卓向伊莉丝翠女神祈祷感恩,然后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走出了这座临时神殿。
她步入夜幕之中。罗丝的细小太阳正在把最后一丝满怀恶意的血红余辉倾泻在大地之上,然后逐渐的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下。石峰下面的暴行也已经沉寂了下去,赫莉丝卓花了一点时间来欣赏这种宁静——没有肆虐的风暴,没有哀鸣的蛛网,也没有轻声低语的“Yor’thae”。
她感觉自己摆脱了罗丝,彻底的摆脱了。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身心俱净。
她转过身,看到神殿的墙壁已经被酸雨腐蚀的坑坑洼洼,但是门上的伊莉丝翠圣徽却依然完好如故,丝毫也不受风暴的影响。
我们的女神坚定而顽强,赫莉丝卓微笑着意识到了这一点。
头顶高高的天空上,灵魂之河静静的流向它们永恒的归宿。看着它们,她就为瑞厄德感到一阵揪心疼痛。她期盼他至少能够找到一些和平宁静。
这些灵魂如同一体般飘向一片崎岖险峻的山脉,这些山脉是如此之高,以至于看上去就像一堵分隔开两个世界的墙壁。赫莉丝卓注意到,尽管天空中仍然有不停翻腾着的能量漩涡,但是其数量却要比之前少上很多。
她感觉事态似乎平静了下来,仿佛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最终结局积蓄力量。然而不幸的是,她还不知道所谓的最终结局到底是什么。她以掌心轻按新月之刃的剑面,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略感惭愧但是依然坚定,她走到石峰边缘,探头向下俯瞰着深坑魔网。下面的景色令她作呕。
很显然,这场毁灭性暴行所留下的证据同样在风暴中幸免于难了。视线所及之处,长腿,碎尸,以及须肢洒满了整个地表。败液玷污了岩石,即使经过酸雨的冲刷也依然斑斑驳驳。地面上布满了裂谷,孔洞,以及深坑;蛛网密布在每一个洞口;酸液湖向空气中散发着毒气。
她知道,很快狂风就将重新刮起,随着狂风而来的,将是歌蛛之网的哀鸣和对于罗丝的 Yor’thae 的呼唤。
为什么罗丝需要这个 Yor’thae 呢?赫莉丝卓感到很奇怪。这名获选者又将会做些什么呢?
她努力把这些问题置于脑后。罗丝的阴谋不再是赫莉丝卓所担心的了。
她轻抚着胸甲上幽暗少女的浮雕圣徽,笑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已经走在另一条崭新的道路上,罗丝的声音不再拖曳着她的灵魂。她已经从蜘蛛神后那里获得了自由。
暂时而已,一个顽固的声音自她的脑海深处幽幽响起,但是她把它硬按了下去。
太阳落入山脉后面,阳光彻底消逝了。赫莉丝卓感觉两边的肩胛处一阵刺痛,就好像有人正在用针戳刺她一样。她转头看去,穿过近处云层中的一个空洞,八颗红色的星星升到了空中。七颗璀璨明亮,一颗暗淡无光。这些星星就好像蜘蛛的眼睛一样聚成一团,带着明显的狠毒恶意,从天空中俯视着赫莉丝卓。
她举起新月之刃,以挑衅的目光回应着它们的凝视。
在奥术学院那间著名的私人办公室中,贡夫坐在擦得亮晶晶的巨大龙骨书桌后面。一个暗淡的绿色光球把房间笼罩在一片浓绿之中,并在墙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这间办公室中到处装饰着各式各样的小饰品,武器, 雕刻,以及绘画,这些魔法小零碎都是贡夫在他漫长的一生中到处收集来的。
他的魔法戒指已经几乎让他的肉体完全再生了,烧伤已经痊愈,水泡也已经愈合。他用指尖轻扣着桌面—— 他的皮肤仍然略显娇嫩,并且微微有些刺痛——思索着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尽管时间紧迫,但是当他和诺佐尔一起等待普莱斯的时候,他还是抓紧时间迅速解决了一顿由调味蘑菇和腌洛斯兽肉组成的美餐。贡夫没有利用这段时间洗澡或者换装,因此他身上仍在不住散发着烟熏火燎的焦灼味道。当贡夫更多的注意到充斥在自己办公室中的刺鼻味道之时,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随口说了一个戏法的咒语,利用这个次级法术修补自己的衣服,并清洁身体,期望至少也要稍微把自己弄得像样一点。
通往走廊的扎克木(zurkhwood)大门上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普莱斯到了,首席大法师。”学徒扬声说道。
轻弹了一下手指,贡夫暂时解除了门上的结界。
“进来。”他命令道,普莱斯领命而入。
当大门关上之后,结界重新恢复工作。
普莱斯向诺佐尔点头致意,后者正坐在贡夫桌子对面两张软垫靠椅中的一张上,然后走过房间。
“坐下,学徒。”贡夫指着第二张椅子说道。
普莱斯一言不发的坐到椅子上。
贡夫端详着这两名法师,他认为学徒实在是过于强壮同时坐立不安;而导师则是过度肥胖却又野心勃勃。不过这两个人都不清楚贡夫打算作些什么。
贡夫的私人办公室可能是这座城市中最安全的所在,从这个避风港中,他可以秘密的展开对于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进攻。一系列的结界——绝对不是那种只能简单保护入口的劣质货——重重包裹着整个房间,不但阻止了物理入侵,而且也阻止了侦测探知法术和其他类型的魔法窥探。贡夫能够感觉到环绕着这个房间的结界的任何微小变化,哪怕这些变化微小到如同他手臂上新生寒毛的一阵微痒,或者空气的一丝轻颤。
在魔索布莱城的所有施法者中,只有卓尔巫妖狄尔有可能穿透贡夫的结界系统,而且只是“可能”而已。当然,此刻这个卓尔巫妖的肉体还仍然处于灰飞烟灭的状态,而贡夫则希望让他就保持这样就好。
在光滑雪白的桌面上,一杯半满的强化蘑菇酒放在贡夫吃剩的残羹剩饭旁边。靠近酒杯和银质餐盘,摆放着贡夫两个私人占卜水晶中的一个。和他的水晶球不同,也和奥术学院占卜室中的巨大透镜不同,放在桌子上的这块水晶足有头颅大小,表面并不光滑,而是生长着很多形状不规则的棕色、黑色、以及红色的带状金绿宝石。这些宝石在地表世界被称为“猫眼”,是非常贵重的侦测媒介。
不幸的是,一块金绿宝石占卜水晶的有效工作距离通常比其他种类的水晶来的要小。然而,对于眼前的工作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而且贡夫的水晶还有一种额外效果:他可以通过这块水晶施展某些特定的法术。
这块水晶被放在一个由异常粗糙的灰色岩石制成的三角支架上,支架上装饰着一个眼睛图案。这是贡夫利用在很久以前的一场战斗中被他石化的眼魔暴君(eye tyrant)的椭球形身体雕刻而成的。
“一块非同寻常的占卜水晶。”诺佐尔评价道。“我以前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
“这是我亲手做的。”贡夫略感得意的回答道:“而且我从未记录下它的创造过程。”
诺佐尔盯着这块水晶,只是不住的点头。
贡夫轻啜了一口蘑菇酒。微微泛苦的酒液在他的唇齿间留下了一股令人愉快的奇异香味。酒精加强了他的意志,他把指尖按在多面水晶的一个表面上,指下触感冰凉,但是内蕴的魔法却向他的手掌传来了一次轻轻的脉动。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水晶的表面,描画着它的边缘,令自己与水晶同调。
诺佐尔和普莱斯满怀期待的沉默观看着。
贡夫闭上眼睛,以心灵之眼仔细观察着金绿宝石中纵横交错的能量之线。他等待着这块宝石和自身心灵结合的契机。
这里。
他微微一笑,感觉水晶变成了他自身心灵,自身感官的延伸。他让自己仍然和水晶结合在一起,然后张开眼睛,满意的点了点头。水晶上的各色条纹现在已经流动融合在一起,整块水晶都变成了黑色。当他凝神观察的时候,黑色就减弱成了雾灰色。
“准备好了。”他说道,即是对自己,也是对诺佐尔和普莱斯。
“真的?”诺佐尔谨慎的问道:“需要我们帮忙吗?首席大法师。”
“是的。”贡夫回答道:“但不是现在。耐心一点,诺佐尔。”
普莱斯把手肘支在膝盖上,向前探过身去。他注视着水晶球上旋转的灰色迷雾,问道:“首席大法师,我猜你是要侦测阿格拉契·狄尔家族。不过为什么不使用学校的占卜室呢?这里的这块水晶——”
还没等贡夫回答,诺佐尔便用一种仿佛在训斥一名特别愚蠢的学生的口吻呵斥道:“因为这件事只有班瑞家族的人才能够知道。除了沃瑞恩(Vorion)之外,奥术学院里面可能还有其他间谍。”
(沃瑞恩·狄尔(Vorion Dyrr,男性卓尔精灵,职业不明):雅丝瑞娜主母的配偶(consort of Yasraena) )
贡夫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诺佐尔的分析令他印象深刻;这位巫术导师知道很多事情。很快的,贡夫就将要么不得不提升他在奥术学院中的等级;要么,如果他的野心膨胀的太大,就杀了他。
“诺佐尔导师提出了几个原因中的一个。”贡夫一面说,一面给了这位巫术导师略带赞赏的含蓄一瞥。“另一个原因是我知道我的办公室可以屏蔽掉来自雅丝瑞娜的窥探。我不能确保在进行第一波侦测之前来得及对占卜室的结界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的检查。我们没有时间。此外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我需要你们两个都在这里,在我的办公室中,以便更进一步的协助我进行欺骗。”
“欺骗?”普莱斯问道。
“需要?”诺佐尔问道。
贡夫立刻就为自己刚刚的遣词用句而感到懊恼。当贡夫声明他“需要”他们的时候,诺佐尔的表情立刻显现出一种病态的热情。甚至就连普莱斯看上去也略显困惑。
贡夫开始着手弥补漏洞。
他冷淡的瞪视着诺佐尔圆胖的脸庞,说道:“我需要你们只是为了行事方便,诺佐尔,没有其他意思。任何班瑞法师都能达到我的要求,也许其他人比你更适合这份工作。你很希望我让你离开吗?”
“离开”这种委婉的说法实在是有太多悬而未决的可能含义了。
诺佐尔立刻用力摇头,他用劲如此之大,以至于就连他的大肚子也都跟着晃了起来。
“不,首席大法师。”他惶恐的回答道:“完全不是这样。我为自己能在如此重要的事件中略尽绵薄之力而感到万分荣幸。我只是想知道您正在计划什么而已。”
“如你所愿。”贡夫的口气略显缓和。“当时机到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贡夫又看向普莱斯,对方的表情显得诚惶诚恐,这让他略感失望。
“我同样愿意为您效劳,首席大法师。”学徒画蛇添足的补充道。
“我知道。”贡夫回答道。就在几个小时以前,普莱斯曾经割下了他自己的一块血肉给贡夫,以此做为一种必须的法术成分。现在他手指的伤口处仍然缺少一块皮肉。
普莱斯是忠诚的,但是贡夫对于忠诚从来乏爱平平。因为那实在是一种过于变幻无常的情感了,很容易就能被粉碎,也很容易就能被操纵。贡夫不需要忠诚,他只需要服从,而且他确信通过自己的力量所带来的恐惧就足以保证这一点。他决定自己必须密切关注普莱斯的前进之路,尽管这名学徒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将会非常有用。
“那么,好极了。”贡夫说道:“让我们首先确定挑战的类型。”
他把精神集中在水晶上,螺旋形的彩色条纹开始在灰色迷雾中旋绕。普莱斯和诺佐尔专心的看着,他们两个都把椅子拖到了离贡夫的办公桌更近的地方。
“卓尔巫妖的命匣一定就藏在阿格拉契·狄尔家族中的某处。”贡夫大声说出了他的猜测和希望。“或者至少通过狄尔家族能更容易找到。”
“合理的推断,首席大法师。”诺佐尔抓着他的面颊说道:“但是即使命匣就在狄尔家族里面,难道它不会被结界重重守护,让预言系法术难以定位吗?”
贡夫回答道:“一定会的。”
贡夫在心灵中描绘出阿格拉契·狄尔家族——护城河,桥梁,石笋和精金墙,以及更里面的精金要塞。过去他曾多次置身于阿格拉契·狄尔家族之中。他召唤出这些记忆,以便能够聚焦他的心灵之眼。
“那么你打算如何找到它?”诺佐尔追问道。
贡夫一面集中心神一面笑道:“我并不打算去找到它。”他让他的属下们彼此困惑的对视了一眼之后,才又补充道:“我将会找到除此之外的一切东西。”
普莱斯的表情仍然写满了迷惑,但是诺佐尔的脸上却已经显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
“真狡猾,首席大法师。”诺佐尔恭维道,贡夫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真正的赞美之意。
贡夫没有回应这份赞美,相反,他把自己的心灵更深的沉浸入水晶之中,让自身的意识漂浮在球体的各个表面上。
“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普莱斯向诺佐尔轻声问道。
其实他并不需要压低声音轻声耳语。贡夫有能力在维持对话,甚至是被地狱的火焰炙烧的情况下,仍然保持精神专注。
“排除各种可能性。”巫术导师回答道。“观察并学习,普莱斯·班瑞。”
普莱斯看起来似乎还想问其他的问题,但是他管住了自己的舌头。
水晶中的迷雾分开了,阿格拉契·狄尔家族在其中显现成形。诺佐尔和普莱斯把头探得更长,把手臂支在了贡夫的办公桌上。
贡夫迫使水晶球改变视角,调整到如同从魔索布莱城巨洞的洞顶俯瞰狄尔家族一般。
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建筑排列成一道道的同心圆环,中心是一座有着球形穹顶的罗丝神殿。在结构复杂的院落外面环绕着一道深坑,坑底是一条宽阔的护城河。这道深坑恰好结束于一座由九座石笋组成的经过精心雕琢的高墙边缘,每一座石笋都象巨人腰带一样粗,象泰坦一样高。石笋与石笋之间以精金高墙相连。墙内, 另一道较低的精金墙环绕着几座内部建筑。
贡夫把探知之眼向下推进,靠近护城深坑,看到有很有尸体面朝下漂浮在水中,这些尸体或遍体焦烂,或浮肿发胀,或身首异处。其中很多是卓尔精灵,另一部分则是兽人和食人魔,还有一些则无法辨认。
“索拉林家族的伤亡人员。”诺佐尔评论道。
贡夫点头赞同:“可能也有一些狄尔家族的死者。”他补充道。
护城河最大的作用就是分流进攻者的兵力。高明的施法者可以通过魔法装置跨越护城河,也可以直接飞过去,但是除非耗费相当数量的魔法资源,否则很难在多点同时攻击这些围墙。而且即使越过了这道深坑,进攻者也将被迫面对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牢不可破的外墙。
在这道由巨石和精金浇筑而成的外墙上面,集结着大量狄尔家族的军队——卓尔战士,食人魔,巨魔,法师,以及一部分雅丝瑞娜的女祭司。他们从巨石胸墙的狭窄缝隙间的向下俯视着包围上来的索拉林军队。对于贡夫来说,他们活像是正在蜂巢上蠕动的虫子。
护城河上只有一道孤零零的精金窄桥,这座桥由狭窄的金属板铺就,两侧没有护栏,宽度仅容两到三人并排而行。贡夫推测这座桥被设计成当有需要时就会解体散落进下面的护城河中。在精金桥的尽头,矗立着由精金和密银打造而成的宏伟大门,这是穿越石笋围墙的唯一通道。一队八个食人魔的碎片就堆积在大门下的阴影中,猎猎的燃烧着,它们携带的金属攻城槌歪歪斜斜的丢在桥面上。贡夫知道这两扇大门上甚至连一丝擦痕也不会留下。就像所有卓尔贵族的领地一样,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大门,围墙,桥梁,护城河,以及建筑本身都经过精心附魔,并被包裹在重重叠叠的保护法术之中,所有这些防护措施都是由那个卓尔巫妖和历任拥有强大力量的主母们所施展的。
只要结界犹存,阿格拉契·狄尔家族就将坚守下去。贡夫知道,索拉林家族的法师,无论他们拥有多么当之无愧的名望,也很难解除由卓尔巫妖设置的结界。在这些结界被解除之前,索拉林家族的法术对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围墙所造成的损伤就如同一只蜡烛的火焰对于一个火元素所造成的损伤那样微不足道。“这场围攻将会是漫长而血腥的。”诺佐尔的语气中隐隐流露出幸灾乐祸之意。
这位巫术导师和普莱斯把脖子伸得那么长,以至于他们的脑袋几乎就要碰到贡夫的脑袋了。
“如果卓尔巫妖回归的话,就会变得更漫长更血腥。”贡夫说道,两名次级法师闻言对视了一眼。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首席大法师?”普莱斯问道。
“我不确定。”贡夫坦率的承认。“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有我希望的那么充裕。”
普莱斯的眉毛皱成一团,他倒回到自己的椅子中去。
贡夫把注意力转回到占卜中去,看到大部分索拉林军队都集结到了精金桥的远方,正好处于简易十字弓和法术射程之外。
在那里,贡夫看到了蜘蛛骑兵,卓尔步兵团,二十名或者更多一点的裹在长袍里面的索拉林施法者,少数几个女祭司,以及大量由次等种族组成的军队。围攻暂时沉寂了下来,索拉林家族似乎正在策划新的战略。
贡夫把画面移过石笋围墙,并拉得更近一些。在围墙里面,踞坐屹立、彼此互连的建筑构成了阿格拉
契·狄尔家族本身。其中罗丝的神殿显得格外突出醒目,这座有着球形穹顶的礼拜堂就坐落在院落正中,从上面看下去仿佛一只硕大蜘蛛的剪影一般。
“让我们看看能找到些什么。”贡夫轻声说出一段咒语,这个法术可以让他看到魔法灵光(magical emanations),以及灵光的强度和类型。虽然他本来可以简单的激活永久恒定在他自己身上的咒文,这样做一样能够达成同样的效果,但是他认为最好还是让他的属下们也能看到这些结界。
当他结束咒语并且法术生效之后,诺佐尔尖锐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罗丝的八条长腿。”普莱斯也跟着诅咒道,贡夫原谅了他的这种亵渎的咒骂。
层层叠叠数不清的结界覆盖在房屋,桥梁,以及护城河上面,其数量甚至远多于贡夫的预期。贡夫的预言术把这些结界转化成了一片由白热线条组成的网络,这些线条如同血管一般遍布在要塞石壁的外表和内里,一刻不停的强力脉动着。魔法能量在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围墙,地板,以及天花板上奔流不息,丝毫也不逊色于贡夫自己的密室。卓尔巫妖和狄尔女祭司们必定为此而奔忙了几个世纪。
一部分结界闪耀着赭色和浓绿的光芒,另一部分则显现为深蓝色,还有一些则闪耀着热力四溢的火红色。大部分结界被设计成用来阻止物理入侵,支撑家族建筑物的强度,或者用来减弱或取消魔法效果,但是也有很多是用来阻止外人对墙内建筑进行侦查探知的。这就是贡夫最感兴趣的所在,至少是目前最感兴趣的。
散布在各式各样的结界中间的是一系列法术陷阱,杀伤性法术,以及魔法警报,一旦某个结界瓦解,就会被立刻触发。
“一步一步来。”贡夫喃喃自语,即是对他自己,也是对他的手下法师。
他轻声说出一连串的奥术咒语,稍微修正了一下他的预言术,只让那些代表着反侦测结界的蓝色闪光线条展现在他面前。这些蓝色线条环绕着狄尔家族的要塞编织出一张复杂的网络。不同的分支网络覆盖着特定的建筑物,或者建筑物内部的某些房间。
“这简直好的就像渔夫网内的一条小鱼。”普莱斯抱怨道。
“的确。”诺佐尔说道:“这里有魔法警报,但是在这些反侦测结界中我没有看到杀伤性法术陷阱。”
“我也没看到。”贡夫愉快的说道。
这些设置在反侦测结界中的法术陷阱和环绕着他自己办公室的一样,一旦被触发,就将会捕获那个侦测者的灵魂,或者让他发疯。阿格拉契·狄尔家族在这方面做的并不算十分彻底。
贡夫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研究这些结界的构造,试图寻找一个后门。但是不幸的是,他一个也没有找到。他平静的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开始。”
尼摩看到,鞭笞军团正在全面撤退。这支军团现在已经完全从东尼加顿湖区的真菌种植园中撤了出去,只留下一支象征性的部队把守着城市东部的隧道。在那些隧道里面,香芭拉家族(Shobalar)的蜘蛛骑兵来回逡巡着,巴瑞森·德安苟家族(House Barrison Del’Armgo)和哈兹林家族(House Hunzrin)的步兵也正在集结。
再一次隐去身形,同时用阴影和黑暗做为掩护,尼摩避过了卓尔军队的侦查,穿越了他们的防线。他看到他们正在着手准备对那些魔裔兽人发动一次反击。当他经过之时,他很想为了泄恨而杀掉几个人,但最终还是抵制住了这种诱惑。他在魔索布莱城的生意已经结束了。
这场卓尔精灵们精心筹划的反击很可能最后找不到任何敌人。在纳邦德尔时柱的火焰攀缘到下一个小时之前,鞭笞军团就将消失在幽暗地域之中,并打通道路,返回到地狱门堡下面的巢穴之中。疲于战争的卓尔精灵未必会去追击,尼摩想到,尤其是当灰矮人还在攻击提尔·布里契的时候。尼摩发觉又讽刺又有趣的是,沃克在撤退上比在进攻上展现出了更多的才华。
尼摩飞越过卓尔精灵的防线,又穿越了一连串大部分空空如也的隧道,只遭遇到一名鬼鬼祟祟的卓尔斥 候。从留在岩石上的痕迹来判断,大部分鞭笞军团和魔索布莱人之间的战斗都发生在这些隧道中。在很多通道的地板上都留有钉头靴刮擦的痕迹;岩石上到处血迹斑斑;少数洞室里面还散布着被砍断的残肢断骸和蜘蛛尸体;破损的武器,盾牌,以及盔甲被胡乱抛弃在地板上;熏黑的墙壁上还留有魔法能量烧灼出的焦痕。
尼摩没有找到一个活人,直到……
还有第三条蜿蜒曲折的狭窄隧道通向一个很大的洞窟,这个洞窟里面躺着大约四十具血淋淋的灰矮人尸 体。他们看起来仿佛被逼到了绝路尽头,并在那里奋战到了最后一刻。破损的武器,凹陷的盔甲,以及裂开的盾牌被胡乱的丢弃在山洞地板上。血液把地板染得滑溜溜的,摸上去还有点发黏。这些灰矮人都被砍成了碎片——看起来这个工作是由魔裔兽人的斧头和长剑,而不是卓尔精灵的优雅锋刃所完成的。
“做的不错,凯尼尔。”尼摩赞赏道。
看起来沃克就象尼摩一样,已经决定在撤退之前先清理掉他的灰矮人盟友。而且看起来沃克做的就像尼摩一样不留后患。
沃克把他的逃跑大计策划的不错。他将会毫发无损的逃离魔索布莱人的包围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食腐怪物将会在一个十日(tenday)内把洞内的灰矮人尸体清理得干干净净。鲜肉,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的,在幽暗地域中从来也不会被浪费。除了尼摩之外,没有人能够发现凯尼尔背叛灰矮人的证据。
尼摩把这些死去的灰矮人抛在身后,继续隐身飞过洞窟。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开始遭遇到小股的正在撤退的魔裔兽人军队。一队队披鳞长角的魔裔兽人——这些生物兼具兽人的野性和魔鬼的奸诈——成群结队的穿越曲折的隧道,武器亮在外面,充血的眼睛不时的检查身后是否有追击者。它们的靴子,武器,以及盔甲上的铁环在石头上碰得叮当作响。尼摩如同幽灵一般飞过他们,只有扇动的翅膀带起的微风隐约透露出他行动的路径。
大约半小时之后,尼摩在隧道中追踪到了正在撤退的魔裔兽人的主力军队。这些魔鬼兽人有目的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可能是一处预先侦查过的集合点,尼摩从一个群体跳到另一个群体,他知道自己最终一定能够碰巧遇到沃克。
尼摩在看到那位坎比翁魔剑士的身影之前就先听到了他的声音——粗鲁下流的嗓音,众多靴子砰砰撞地的重击声,以及重甲上铁环响亮的撞击声从前面传了过来,里面偶然还搀杂着凯尼尔·沃克的咆哮命令声。尼摩轻拍翅膀,加速前进,发现坎比翁魔剑士正位于一大队举着火炬的魔裔兽人前面。当他们前进的时候,沃克的亲密助手罗加克,这位长牙宽肩的魔裔兽人即使在他自己的种族中也足堪表率,就站在他的身边。沃克显然在撤退之时一马当先,甚至就连被他留在魔索布莱城中的掩护部队也顾不得了。
尼摩笑了起来,显然这些光芒照出了沃克性格的另一面——坎比翁魔剑士非但是个吵吵嚷嚷的恃强凌弱者, 更是一个安静的胆小鬼。
尽管如此,但是他指挥着一支军队,并且以后可能仍然有用。而且胆小鬼也更容易操纵,只是记得不要去信任他就行。
尼摩突然从空中猛冲而下,来到队伍前面,轻轻落在了隧道地板上,同时让自己恢复了可见状态。
惊异的咆哮声和叫喊声响彻了魔裔兽人队伍,那是一种低沉而危险的隆隆声。整支军队的前进步伐嘎然而止。沃克和罗加克在转眼间就抽剑在手。
罗加克手握巨剑,向尼摩猛的突进冲刺。几个站在沃克身后的魔裔兽人也向前移动,眼中血光弥漫。沃克咆哮了一声,举起一只手阻止了他们的动作。
“住手。”这位坎比翁魔剑士命令道,他的属下们立刻停了下来,就连罗加克也是如此。许多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尼摩,饥渴的眼睛。
尼摩微微一笑,举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尽管他知道自己的翅膀和尖牙必定显得令人不安。沃克和他的魔裔兽人们以前从未见过他的半龙形态。但是保持这个形态是有好处的,如果需要的话,尼摩可以迅速逃进阴影边缘。
“尼摩。”沃克挑起他锐利的眉毛,惊异的问道。“我几乎认不出你了。你的样子和我们上一次见面时截然不同。”他把雕琢着符文的长剑插回剑鞘,仔细打量着尼摩。“你孤身一人出现在我和我的属下面前实在是一种冒险。”
靠近沃克的魔裔兽人们咆哮着表示赞同。罗加克仍然瞪视着尼摩,手中的巨剑并未归鞘。
尼摩轻拍翅膀,鼻孔中不断喷出阴影本质(shadowstuff):“如你所见,凯尼尔,我并不完全是卓尔精灵,就像你并不完全是人类,它们不完全是兽人一样。”
对于这个观点,沃克微笑着点头承认。一部分魔裔兽人则吃吃的笑了起来。
“那么然后呢?”坎比翁魔剑士问道。“你是否还有另一个令人惊奇的方案想要提供给我?”他指着他的满身伤痕,正在撤退中的军队。“你看到最后的结果了。”
沃克的属下们大笑起来,但那是强挤出来的笑声。毫无疑问这场撤退令它们羞愧。尼摩保持着笑容,尽管非常勉强。
“也许吧。”他说道:“不过我会私下里和你说的。去你的帐篷?”
尼摩知道沃克的指挥帐篷是一件魔法装备,可以通过指令缩小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布球,因此它总是能够提供一个便捷的私人空间。
沃克花了一点时间研究了一下尼摩的表情,然后说道:“好极了。”他转向罗加克,说道:“让军团开饭。我不会花很长时间的。”
然后他又用低沉的声调,以炼狱语(Infernal)向他的副官补充了些什么。尽管尼摩不懂这种语言,他却明白其中的意思。沃克命令罗加克随时待命,以防万一尼摩在帐篷里面袭击沃克。
当这名满身红鳞的高大副官向沃克不住点头,随后返回队伍中大声宣布命令的时候,尼摩只是扫了一眼罗加克。魔裔兽人军队解散开来开始进餐,但是许多充血的眼睛仍然死盯着尼摩。
沃克从背包中取出了魔法布卷,在隧道地板上尽可能的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然后把布卷放在地面上,用一种早已被遗忘的刺耳语言说出了一个指令。
布卷不断的自动反复伸展,最后出现在尼摩面前的,是他所熟悉的那座飘扬着三角旗的金红相间的指挥帐篷。沃克以手势示意他入内,他的胸甲在火炬的光芒中闪闪发光。他的另一只手扶在剑上。
尼摩收起了翅膀进入帐篷。他看到帐篷里面摆放着一张做工精美的木制长桌,一把豪华舒适的长沙发椅, 以及一张长毛绒睡床。在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细颈酒瓶,尼摩猜测里面装的是白兰地酒——沃克的放纵嗜好之一—— 旁边是两只空玻璃杯。
“布置完备并且存货充足。”尼摩转了一圈说道。“真是一件棒极了的魔法物品,凯尼尔。现在你只缺几个跳舞女孩了。说到这点,你那位长翅膀的小甜心到哪里去了?”
沃克嘲弄的冷嗤了一声,但是尼摩听出了其中的矫饰之意。“走了。”沃克回答道:“至少现在离开了。”
“啊哈,水性杨花的女人。”尼摩耸耸肩说道,他决定不再撩拨对方的痛处。“我可以坐下吗?”他问道。
沃克指了指睡床。尼摩走过帐篷,舒服的倒在床上。 “我们还没有完全输掉这场战斗,凯尼尔。”他说道。
“我们中只有一个真的奋勇战斗过。”沃克冷淡的回答道:“另一个在情势紧急的时候溜之大吉了。”
尼摩的笑容快要撑不住了。
在帐篷外面,靠近入口门帘的地方,尼摩敏锐的听觉让他捕捉到了靴子在石地上轻微的刮擦声——毫无疑问,那是罗加克。
当他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之后,尼摩才继续说道:“只不过是罗丝的回归才挽救了魔索布莱城,另外还要加上对于盟友的错误选择。”
沃克目光锐利的看向他。
“不是你。”尼摩解释道:“是灰矮人。”
沃克的表情放松下来,他点点头:“的确如此。”他说道。
令尼摩惊奇的是,这位坎比翁魔剑士从细颈酒瓶中倒了两小杯白兰地酒,并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尼摩。尼摩接过酒杯,但是没有饮用。沃克仍站在那里。
“我们的小王子已经死了。”尼摩说道,同时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白兰地酒。
沃克挑起一边的眉毛:“你?”
尼摩点点头。当沃克轻啜杯中的白兰地酒的时候,尼摩也依样如是。这种液体的味道实在是好极了。
“杀掉这个小傻瓜是正确的。”坎比翁魔剑士说道。“灰矮人是无用的生物。”
“至少我们在这一点上取得了一致,凯尼尔。”尼摩说道:“灰矮人是一个低劣的种族。”他顿了一下, 又补充道:“我追踪你到这里,是为了感谢你在我与首席大法师战斗的时候,警告我罗丝已经回归。”
沃克隔着他的酒杯笑了起来,说道:“我们是盟友。”
“确实如此。就如我所关心的那样,我们仍然是盟友。”
见沃克没有回答,尼摩举杯致意,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为了伟大的事业。”
沃克缺乏热情的举起了自己的玻璃酒杯,啜饮了一口,同时从酒杯边缘注视着尼摩,然后他问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伪卓尔精灵?或者你返回这里只是为了要表达谢意并喝光我的白兰地酒?”
尼摩决定把沃克的阴郁不快当作玩笑,一笑置之。
他倾身向前,为自己的酒杯蓄满新酒。当他倒酒的时候,他说道:“还会有其他战斗的,凯尼尔。也许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但是总有一天会的。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仍然认为你是我的盟友。我们共同努力,必将获胜,但是其间可能会有预料不到的意外事故。”
“预料不到的意外事故?”沃克冷嗤了一声说道:“你指的是罗丝的回归?”
尼摩耸耸肩,坐了回去,又吞下了另一口白兰地:“你想叫它什么都行。”他回答道。“不过你能否认我们打造了一只有效的队伍吗?”
沃克一边饮酒一边思考。
“我不否认这一点。”坎比翁魔剑士最后说道:“但是此刻,我倒是宁可希望我们从未见过,并且我也从来也没见过那个该诅咒的卓尔蜂房。”
尼摩点点头,仿佛能够体谅到这一点一样。
“但是感觉是会随着时间和距离的加大而变化的。”沃克继续说道:“而且我也总是期待着未来的机会。只要那时候没有灰矮人就行了。”
他和尼摩一起大笑了起来。
这就是尼摩想要听到的答案。在他探寻恢复他的神眷之刃的称号的过程中,沃克将会是一位有价值的盟友。
“我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你。”尼摩说道。
沃克放下酒杯,凝视着尼摩,他的笑容勉强。“一个威胁?”沃克问道。
帐篷外面又传来跺脚声。
“一种关注。”尼摩回答道。“我们会再见面的,沃克。我对此深信不疑。”
话音刚落,尼摩便振翅而起,滑入了临影界之中,把魔索布莱城和它的郊区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当贡夫开始攻击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结界之时,普莱斯和诺佐尔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探知水晶(scrying crystal)上所显示的画面。
贡夫轻喃咒语,激活了几个预设的法术,增强了自己的魔法视力,然后开始下一步行动。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很轻易的就打破了包围着要塞的外层结界网络。没有破坏网络栅格,也没有打破任何一条彼此互连的能量之线,他只是轻轻的把这些能量丝线向旁边拨开了一点,在结界网络的表层上创造出一个概念上的开口,然后让他的探知之眼(scrying eye)滑了进去。
“做的好极了,首席大法师。”诺佐尔长嘘了一口气,大声赞美道。而普莱斯只是微笑。
另一层彼此互连的结界在前面等待着他——这一层的魔法更加棘手,他无法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拨动能量丝线。仔细研究了片刻之后,他选择了另一种不同的方法。不过他干活的速度必须尽量快一点。
贡夫意识到自己正在冒汗,他迅速的连续施展了两个法术,速度快到几乎让人以为这其实是一个法术。首先,他封锁了极小的一部分网络。下一次呼吸之间,他又迅速解除了封锁区域,在网络上打开了一个小孔,让他的探知之眼从中通过。当他释放第一个法术的时候,他转换视角并屏住了呼吸。
当整个网络都在微微轻颤的时候,他严密监视着那些魔法警报,相互连接的魔法洪流因为他制造出的那个小孔而在顷刻间中断瓦解。
当魔法本身环绕着小孔改变方向并再次流动起来之后,他才允许自己慢慢的呼了一口气。结界网络自我调整了。贡夫赢了,他已经进去了。
“太大胆了。”诺佐尔紧张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贡夫让探知之眼进入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围墙里面,降到和地面水平的高度,然后他停了一会儿以集中精力。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只是力量变化多端的小型结界,这些分支网络保护着各个房间或者建筑。它们中大部分并没有连接到较大的防御网上去。
他维持住这幅画面,同时一只手离开水晶,端起旁边剩下的蘑菇酒一饮而尽。普莱斯环视了一下办公室, 从旁边的桌子上找到了酒瓶,他走过去取过酒瓶,返回,重新注满了酒杯。
贡夫迂回盘旋,依次穿越了每一层结界。事实上,他完全能够轻而易举的解除掉这些结界,但是这样做的话最终肯定会被发现。对于那些阻碍了他顺利工作的结界,他就解除掉,但是当他检查完那座建筑或房间之后,他就用一个自己施展的类似结界来代替原来那个。
“没有踪迹。”普莱斯说道。
“没有踪迹。”贡夫同意。无论如何,至少现在还没有。
据他推测,保护卓尔巫妖命匣的魔法会屏蔽他的探知之眼。只有当他迎面撞上命匣的时候,他才能“看 到”它。因此,他只有使用排除法才能定位到命匣的位置——最后,他将会发现有一片区域看起来是向探知法术开放的,但是事实上,他却无法探测那里。而那就将是命匣的所在之地。
当然,也有可能命匣根本就不在石笋要塞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卓尔巫妖复活之前,贡夫永远也不会找到它。这种想法令他踌躇不前,但是他努力把这种想法弃之脑后。
有条不紊的,他移动自己的探知之眼依次穿过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每一幢建筑,每次一个房间。诺佐尔把脑袋更近的挤到画面前,直到贡夫瞪了他一眼才悻悻的退了回去。
“我很抱歉,首席大法师。”诺佐尔咕哝道。
贡夫把画面移动过餐厅,神龛,训练房,卧室,实验室,奴隶房,厨房,以及阶梯大会堂,全神贯注的寻找着一道能够阻挡他的探知之眼的无形墙壁。军队,法师,以及女祭司们在大厅中匆忙奔走着,他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是他们的表情显示了他们的激动焦虑。他没有让自己的探知之眼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以免他们感觉到预言术的波动。
汗水从他的前额掉落到探知水晶上,模糊了画面。普莱斯用自己魔斗篷的袖子帮他把汗水擦去。贡夫把画面向下转向另一条走廊,穿过另一群——
“莱瑞凯尔。”他惊异的说道,认出了那位留着短发、模样不怎么样的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三女。她率领着一队三名男性法师,贡夫认出他们都是奥术学院的毕业生。他让画面在这支队伍上停留了一会儿。他的法术显示他们每个人都携带着很多魔法物品:魔杖,戒指,斗篷别针,以及胸针,而莱瑞凯尔手中则握着一把手杖。
“葛瑞密斯(Geremis),维斯(Viis),还有阿莱戈(Araag)。”诺佐尔点出了这些法师的名字: “都是一些低能的学生。”
贡夫点点头,让探知之眼停留在他们身上,同时在心中默默计数;让画面在他们每个人身上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二十。
莱瑞凯尔咆哮命令着,但是贡夫无法读他们的唇。这几名法师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从一条走廊跑到另一条走廊,每进入一个地方都集中精神施展法术。贡夫让探知之眼巧妙的轮流悬浮在他们身后上方。尽管他听不到这些法师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却可以研究他们的手势。
“他们在做什么?”普莱斯好奇的问道。
“施展预言术。”贡夫稍快一线,抢在诺佐尔说出同样的结论之前回答道。
“强力预言术。”诺佐尔补充道,同时观察到葛瑞密斯结束了手语,用一只手按住额头以进行专注。眼前的现实令贡夫深受触动。“他们也在寻找命匣。”他说道:“他们必须这样做。”
所有人都清楚其中暗含的深意:雅丝瑞娜并不知道命匣的下落,而且她也认为命匣被藏在家中某处。
“一个好迹象。”诺佐尔说道。
贡夫点头同意。现在他需要快一点了。
看到没有其他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就把探知之眼从莱瑞凯尔和她的宠物法师们的身上移开,继续搜索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院落。这个过程非常耗费时间,但是他只能忍耐。他把时间花在了仔细调查每一个房间,以及施展额外的预言术以求能够发现卓尔巫妖的遮蔽法术上面。一次又一次的,他一无所获,只看到一个绝望的卓尔家族在重重包围之中为了生存而拼死苦战。
“会不会命匣不在城堡里面?”经过几个小时徒劳无功的搜索之后,诺佐尔最后忍不住问道。
然而贡夫却没有丝毫放弃之意。“安静。”他命令道。
命匣一定在这里。卓尔巫妖不会允许命匣离他太远的,否则的话风险就太大了。
贡夫继续搜索。他把每一幢建筑都彻底翻了个底朝天。在一处与主院落隔绝之处,他发现了卓尔巫妖的炼金实验室,图书馆,以及住所。雕刻成卓尔法师模样的闪光宝石魔像一丝不苟的把守着每一道门户。
“他的实验室。”普莱斯注视着数不胜数的烧杯,火盆,化学药品,以及法术材料,又嫉又羡的说道。这个房间内一片凌乱,仿佛已经有人把这里彻底的搜索了一遍似的。
考虑到卓尔巫妖的实验室和住所似乎是一处藏匿命匣的好地方,贡夫小心地穿过了巫妖的结界,仔细的搜索着这个房间。然而当他最终仍然一无所获之时,挫败感也禁不住油然而生。他又一次的检查了这个房间,确定在某处确实流露出遮蔽法术的痕迹。然而再一次的,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快要用尽法术了,而且身体疲惫不堪。因为与卓尔巫妖的法术决斗和接踵而至的对狄尔家族城堡的探 查,他已经消耗掉了足足一半的法术储备。如果他不能快点找到命匣,他就不得不去休息,重新研究他的法术书,重新一个接一个的记忆当他施展法术之时,从他脑海中抹去的咒语。在此期间,雅丝瑞娜很可能会找到命匣的所在之地。
他叹了口气,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他只剩下罗丝神殿和其他几座建筑没有检查了。首先是神殿。
以最小限度的动作,他轻轻滑过经过精心制作的用来保护罗丝神殿的结界。毫无疑问是雅丝瑞娜本人亲自施展的法术。贡夫认为她的施法技巧微不足道,而她的结界也丝毫构不成对他的挑战。
神殿内部看起来和其他执政家族所供奉的罗丝神殿毫无二致。在巨大的椭圆形中殿的后面,安放着一座用紫罗兰色妖火勾勒出轮廓的牺牲祭坛,上面星罗棋布点缀着很多蜡烛。在祭坛后面,高耸着一座巨大凶恶的蜘蛛雕像,这座造型逼真的雕像是用平滑的玄武岩或者墨玉雕刻而成的。
贡夫知道这个雕像是一个守护魔像,任何没有得到许可就进入神殿的人都会激活这尊雕像。
在神殿中堂,面对着后殿,安放着一排排装饰华丽的高背石质长椅。看上去好像蛛网一样的透明薄纱窗帘悬挂在神殿点缀着妖火的窗户上。从黑色的祭坛织幔到精心雕刻的门窗侧壁,再到长椅扶手,每一样东西上都显现着蜘蛛的图案。蛛网悬挂在每一个角落里,这些银色的细丝和它们的细小的黑色创造者被认为是来自罗丝的祝福。
一副描述混和形态的蜘蛛神后的壁画——从一只浮肿的巨型黑寡妇蜘蛛的身上,探出一颗美丽的女性卓尔头颅和躯干——装饰在神殿半球形穹顶的天花板上。有一瞬间贡夫忍不住想到,是否当罗丝回归之后也仍然是这副模样,是否现在的罗丝和以前仍然一样。
在贡夫的视域之内,几乎整座神殿都在发光,被由罗丝的女祭司所施展的保护法术和附魔法术所点亮。除此之外,中殿部分则空空如也。
贡夫失落的长叹了一声,准备继续前进,然而有什么东西却令他在潜意识中耿耿于怀。他让探知之眼停留在神殿上,观察着,思索着。
“怎么了,首席大法师?”普莱斯问道,他的声音非常兴奋。“你找到命匣了吗?”
“安静。”诺佐尔警告这名学徒,尽管巫术导师的声音中同样流露出某种程度的渴望之情。贡夫摇摇头。他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东西,但是……
那个蜘蛛魔像!
他的探知之眼没有显示出它具有魔力,然而事实上它应该显示出具有强烈的魔力波动——除非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女祭司们用一个普通的雕像替换掉了以前的魔像。他认为那是绝不可能的。
一股兴奋的颤栗感贯穿了他的全身。他驱使探知之眼继续向魔像靠近,直到画面充满了整个探知水晶。他凝视着逐渐拉近的画面。是否在地板上会隐藏着一块秘密隔板?他又施展了另一系列预言术,尝试着探索是否这个魔像的魔力波动真的被屏蔽了。
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成功,但是他坚持不懈。
最后,只有那么一瞬间,他捕捉到一抹一闪而逝的暗淡红光,微弱到就如同从紧闭的门缝里勉强挤出的一丝光线。就在那一瞬间,魔像在他的视域中闪耀起来,这是因为潜在的魔法突然被激活的缘故,但是与此同时,另一道更加明亮的炽热光芒从魔像内部散发出来。
诺佐尔笑了,普莱斯则大张着嘴喘不上气来,就连贡夫也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就是这个魔像。”诺佐尔长长出了一口气。
巫术导师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贡夫一样精疲力竭,尽管他除了旁观之外什么也没有做。
“这个魔像被伪装起来了。”贡夫点头说道。他简直无法相信卓尔巫妖竟会如此鲁莽大胆。
“这个魔像就是命匣?”普莱斯问道。
贡夫花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研究了一下这个构装体,用一系列的法术来验证他的猜测。当他结束之后,他说道:“不,但是命匣应该是被镶嵌在魔像内部。”
尽管已经从水晶上看到了明确证据,但是普莱斯和诺佐尔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怀疑之色。
“放在神殿的守护魔像中?”普莱斯皱眉道:“这是亵渎。”
“太别出心裁了。”诺佐尔反驳道。
贡夫对此表示赞同。卓尔巫妖,一名男性,竟然非但把自己的命匣藏在狄尔家族的罗丝神殿中,而且还藏在了神殿最强大的守卫的身体里。贡夫之所以能够找到命匣,只不过是因为他清楚这个蜘蛛雕像是座魔像,本来应该在他加持了侦测魔法的视觉中闪闪发光而已。如果他不是更靠近的多看了一眼的话,几乎就要错过它了。
以一个小小的心灵指令,贡夫让探知水晶上的画面暗淡了下去。水晶转为灰色,然后又变成黑色。
首席大法师向后倒回到椅子中,把双臂枕在脑后。他汗流浃背,全身都感到疼痛,鬓角也在不停的抽痛 着。然而不幸的是,他没有时间休息。对于他来说,穿越反探测结界并找到命匣还是相对轻松的两件工作。接下来,他必须要亲自进入阿格拉契·狄尔家族,进入罗丝神殿,并且先摧毁魔像,再毁掉命匣。
“您最好先休息一下,首席大法师。”诺佐尔说道,他读懂了他的表情,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贡夫端起酒杯,猛饮了一大口。这就足够了。他并不想头重脚轻的去进攻阿格拉契·狄尔家族。
“没时间了。”他说道:“雅丝瑞娜或者她的女儿都可能会碰巧发现命匣。从魔像里面取出命匣总比从狄尔家族的主母手中夺取命匣要容易的多。”
对此,诺佐尔只能点头赞同。他问道:“那么什么时候开始?”
“一个小时之内。”贡夫疲惫的叹息了一声,回答道。
普莱斯和诺佐尔心领神会。贡夫闭上眼睛,试图舒缓剧烈的头痛。
“那些结界将会是个挑战。”普莱斯最后说道。
诺佐尔反手重重的打在普莱斯脸上,厉声说道:“首席大法师清楚这点,学徒。”
这次谴责带来了小小的血腥。普莱斯踉跄着坐回他的椅子,胡乱的抹着受伤的嘴唇。他的眼中怒火熊熊, 但是却隐忍着什么都没有说。贡夫很高兴能够看到普莱斯脸上的愤怒之意。
贡夫清楚那些挑战。他已经看到它们了,他们都看到了。
一张错综复杂的结界之网,一层迥然相异的保护夹层,其复杂程度至少也和他刚刚穿越过的一样,都将试图阻止他的肉体进入到城堡之中。迄今为止,所有索拉林家族的施法者们齐心合力,仍然没能打破这些结界。当然,贡夫并不是索拉林法师,但是第二层结界很可能并不像第一层的反侦测保护结界一样那么容易通过。
当他亲身穿越结界之时,如果不小心触发了其中的任何一个,等待他的将不仅仅是被发现,还会把他置于受伤和死亡的边缘。他清楚的记起了那些闪耀着红色光芒的法术陷阱。
“需要我陪您同去吗,首席大法师?”诺佐尔问道。
“不。”贡夫一边按摩鬓角,一边回答道。“我还有其他计划要交代给你们两个。你,诺佐尔,留在我的办公室里面,协助我继续监视阿格拉契·狄尔家族。”
诺佐尔圆胖的脸庞上挤出了一个疑问:“协助您监视?请您说的严密一点好吗,您的意思是?”
贡夫看着普莱斯,后者看上去也很困惑。
“我的意思是,”贡夫说道:“我将会同时存在于两个地方,诺佐尔导师。”
贡夫不再更进一步的说明。
仅仅片刻之后,诺佐尔的脸上浮现出领悟之意。
“普莱斯将留在这里伪装成你的样子。”巫术导师说道。
“是的。”贡夫肯定了他的推测:“而我变成他的样子,至少暂时如此。你也留在这里,诺佐尔,就装成正在协助我进行预言一样。”
普莱斯也露出理解之意,但是他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玩弄这样的谋略呢,首席大法师?”他问道: “雅丝瑞娜和她的法师们是无法探查您的办公室的,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确实不能。”贡夫同意他的观点:“但是毫无疑问她会尝试这么做。她料到我一定会起来反对她的家 族,所以她会想要知道我什么时候到来。所以我们可以趁机误导她。你和我变化成彼此的模样。然后我将会降低环绕在办公室周围的结界的强度,以便最终让雅丝瑞娜和她的法师们得门而入。当她做到这一点之后,就将看到贡夫和诺佐尔正在试图侦测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看起来就像是在为随后的进攻做准备一样。然而,真正的攻击,事实上早已开始了。”
诺佐尔笑了起来。
“太聪明了,首席大法师。”他赞叹道:“不过无论如何,这件事并不容易,不如让我变成你的样子?” 贡夫早已料到诺佐尔会这么说。他冷淡的看着导师,说道:“我想不必了。小心一点,诺佐尔,以免让我看到你热心过度,以至于不恰当的坐在我的位子上。”
诺佐尔的目光惶恐的低垂下去:“我无意冒犯,首席大法师。”他解释道:“我只是认为也许我能比一个学徒模仿的更像一些。”
贡夫决定把争执告一段落。他转向诺佐尔:“让普莱斯变成我的样子就足够了。至于你,巫术导师,你的协助将会让这个计谋更加完美。”
诺佐尔顺从的点头接受。
首席大法师从座椅上长身而起,说道:“时间不够了,让我们开始行动。”
说完之后,贡夫脱下了他的魔法长袍和那些最广为人知的魔法饰物,包括只有魔索布莱城首席大法师才能佩戴的戒指。诺佐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渴望注视着这个戒指从贡夫的手指上滑落下来。
普莱斯也站了起来,脱下他自己的衣服和装备。
一会儿之后,贡夫就站在了过大的魔斗篷,长袍,以及其他法师学徒的标准装备之中,而普莱斯则穿着魔索布莱城首席大法师的衣服。
“有一天这些装备会适合你的。”他对普莱斯说道。
学徒脸色发白:“但是我的并不适合您。”他局促不安的说道。
想到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贡夫几乎大笑起来。他已经好几个世纪没有穿的这么谦卑了。
他看向诺佐尔,指着普莱斯说道:“诺佐尔导师。”
诺佐尔点头,同时开始施展一个次级幻术。当他结束咒语之后,一个普莱斯的幻象在真正的学徒旁边渐渐成型,这个魔法幻象简直和学徒本人毫无二致。
“像极了。”普莱斯评价道。
贡夫表示赞同。他打开书桌下面的一个抽屉,取出了一张抄写有他的最强法术之一的卷轴,交给了普莱斯,然后他说道:“学徒,万一你施展错了这个法术,将会带来最不幸的后果。”
虽然首席大法师希望能够亲自向普莱斯施展这个法术,但是这个法术只对施法者本人发生作用。所以普莱斯只能自己对自己施法。
贡夫继续说道:“当你念完咒语之后,仔细看着我并努力想象自己变成我的样子。法术会完成下面的工作的。”
普莱斯把卷轴握在一只手中,值得赞扬的是,他的手没有颤抖。他展开羊皮纸,研究了一遍上面的咒文, 然后又看了一下贡夫和诺佐尔,当他们点头的时候,就开始施法。
贡夫仔细倾听着学徒的咒语发音。令贡夫满意的是,普莱斯读的相当坚定自信。当普莱斯念完最后一个单词,卷轴在他的手中化为齑粉,而他的身体同时开始变化。
“感觉并不痛苦。”普莱斯说道,他的声音已经发生了变化。
普莱斯的身体变得纤细,双眼更深的陷入眼眶之中,头发变得更长,而且他的眼睛从他自己的深红色变成了贡夫的血红色。当魔法生效之时,普莱斯仔细研究着贡夫的面貌特征,以精神引导着这次变形。法术的魔力自动填充了每一个必要的细节,仅仅十次心跳之后,贡夫和他看起来就活像一对双胞胎了。
“做得很好。”贡夫对普莱斯说道。学徒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我右边最上面的内袋中有个碧玉圆环。”贡夫冲着他的长袍点点头,对普莱斯说道:“把它给我。”
贡夫需要法术材料来对自己施展同样的法术,不是来自卷轴,而是来自他的记忆。
普莱斯把手伸入首席大法师之袍,找到了那个圆环,把它递给贡夫。
贡夫把圆环放在头顶,在念诵咒语的同时做出手势,这个法术将允许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变化成任何形态。当魔法生效之时,一阵轻微的刺痛感贯穿了他的肉体。他的皮肤变得富于延展性,同时肌肉变得粗壮结实,就像蜡一样光滑。
以普莱斯的幻象作为参照物,贡夫施展魔法把他的身体和面貌变形成和普莱斯一样。在整个过程中贡夫并没有感到痛苦,除了一阵血肉流动的奇异感觉之外。当他感觉到自己的躯体凝固起来之时,他知道变形已经完成。法术的魔力将持续好几个小时,在此期间,贡夫可以召唤法术从实质上把自己变形成任意他所希望的外 形。
“棒极了,首席大法师。”诺佐尔一面观察他一面说道:“几乎是纤毫不差。”
诺佐尔驱散了普莱斯的幻象。
贡夫点点头。他转向普莱斯说道:“我的其他法术材料,学徒。”
普莱斯顺从的咕哝了一声,把手伸进贡夫长袍的魔法口袋中,从贡夫长袍口袋的特殊次元空间中掏出各种神秘材料,并把它们放到桌面之上。在这些物品当中,就躺着那把灰矮人的窃魂斧(the soul-stealing duergar axe)。阴影沿着斧头不停的盘旋,其中若隐若现着亡魂的面孔和隐隐的哀鸣。
贡夫拿起大部分法术成分,并把它们藏到现在的长袍中。他也拿起了那把斧头,并把它挂在自己的腰带上。这个东西对于他的腰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但是他现在穿着普莱斯的长袍,找不到能够装下它的额外口袋。
他转到桌子另一边,拉开抽屉取出了几瓶药剂,一个卷轴,以及一个挂着银链子的乳白色目镜——这个目镜可以让贡夫看穿某些特定种类的幻象。他还取出了几支魔杖,这些魔杖都是骨质的,每一根的顶帽上都镶嵌着来自一名目光敏锐的奴隶的被石化的眼睛。因为他已经消耗掉了很多法术,所以现在他需要依靠目镜和魔杖的力量来补充他的法术储备。
当他找出了他所需要的一切,并把它们安置的井井有条之后,他看向普莱斯,并向自己的高背骨椅做了个手势。
“请坐,首席大法师。”他微笑着说道。
普莱斯极不情愿的绕过桌子,坐到了贡夫的座位之上。
“不要犹豫,也不要勉强。”贡夫告诫他。“雅丝瑞娜会发现这一点的。记住,直到我返回之前,你都是魔索布莱城的首席大法师。”
普莱斯看着贡夫的脸,收紧下巴,点了点头。现在,贡夫只有一件事需要去做了。
尽管诺佐尔和普莱斯都是班瑞家族的人,贡夫却知道与其依靠家族中人的血缘联系,还不如依靠他们的服从。他需要慢慢的灌输恐惧。一旦他进入阿格拉契·狄尔家族,他就有可能因为一次简单的出卖而遭受攻 击。诺佐尔,甚至是普莱斯,都有兴趣去这么做,除非贡夫能够让失败的代价远高于成功的收益。一个简单的谎言就可以达成这一点。
“除了你们两个之外,这个计划我只通过短讯术和米兹瑞姆导师分享过。”贡夫说道:“万一我失败了, 我认为费瑞恩会向崔尔主母提出警告,并且仔细调查失败原因的。”
无论是诺佐尔还是普莱斯都一声不吭。贡夫的意思很明白——出卖将遭到严厉的惩罚,即使贡夫死了也一样。
诺佐尔表白道:“雅丝瑞娜将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次欺骗。”
“祝你好运,首席大法师。”普莱斯说到。
“维持这个幻象直到我回来,或者你知道我已经失败了。”贡夫吩咐道。两个人都点点头。
贡夫感到很满意,他说出强力的咒语,减弱了环绕着他的办公室的强大结界。雅丝瑞娜的法师们很快就能得门而入了。
压下他的骄傲,他象任何年轻学徒一样向他的“上级们”躬身致敬。
“导师。”他说道,然后倒退出办公室。 变形法术仅能维持大约两个小时的效果,而他则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完成一切必要的工作。
真正的工作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