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丽莎·斯麦德门
翻译：琳内特夜港
赫莉丝卓举起沾满鲜血的新月之刃对伊莉丝翠冷笑。“温德奈说你一定会来， 他说你无法舍弃你的至高女祭司。他说对了。”
“我来此另有原因，”女神答道。“我来给你救赎——你内心一直渴望得到的救赎。”她伸出一只手。“来吧！”
有如猎蛛般迅捷，赫莉丝卓忽然出手。新月之刃寒光一闪，数根手指应声折断， 落在夜歌的无头尸体旁边。
伊莉丝翠双眼红芒爆闪。一道夹杂着光明与阴影的电芒从前额激射而出，打在赫莉丝卓胸膛将其震退。剧痛迅速弥漫全身，但仅持续了片刻，赫莉丝卓举起新月之刃准备迎接下一波攻击。
但伊莉丝翠并未再出手。她手掌紧握开始歌唱。一片月光洒在手上，伤口流血渐止迅速愈合。然而当她重新摊开手掌，断指却没有复原。
女神再度伸出手。“来，与我共舞。”
赫莉丝卓举步向前——紧接着愤怒摇晃摆脱了伊莉丝翠施加在她身上的魔法魅惑。这一次我更强大。她告诉自己，我不会再跪倒，不会再屈服，不会再向之前面对罗丝那样懦弱！
“我不需要你的救赎。”她尖叫。“我比你更强！”
赫莉丝卓告诉自己这就是事实。尽管伊莉丝翠浑身闪耀着神力之光，赫莉丝卓仍敢于直视。她没有像普通卓尔一样畏缩。尽管伊莉丝翠的附身让至高女祭司的身材看起来更高挑，但赫莉丝卓依然比她高出一头。和她相比伊莉丝翠才是弱者，她不敢挑战自己。
“你杀不死我。”赫莉丝卓挑衅道。“如果可以，你早就这样做了。”
“你真的这么认为？”伊莉丝翠宝石般的双眼闪耀着蓝色光芒。她指着赫莉丝卓的胸膛。“好像罗丝已经不能治愈你的伤口了。”
赫莉丝卓望向胸口。果然，漆黑的血液不断从伊莉丝翠魔法造成的伤口中渗出——若在以往应该早已愈合。赫莉丝卓感到一丝恐惧。如果她死了，她的灵魂又将回到深坑魔网，回到罗丝悲惨的怀抱。
“我不需要罗丝！”赫莉丝卓大叫。“我乃真神！”
“既然如此，你为何自称罗丝的斗士？”伊莉丝翠转身，长发如裙摆般扬起。 “那些女祭司就是这么以为的，不是么？她们因你是罗丝的斗士才信奉你，而非你自称的真神身份。现在她们已经前去面对罗丝的愤怒了。”
“你说谎！”赫莉丝卓咆哮。“她们信奉的是我！我是她们的神，她们将因此重生。”
伊莉丝翠温柔的声音中带着点嘲弄。“若你是真神，那为何还倚仗新月之刃？”
“为了杀你。”赫莉丝卓唾道。
“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动手？”女神面具后的绿色双眼盯着赫莉丝卓。“显示你的仁慈？”
“当然不！”赫莉丝卓大笑着将新月之刃贴至双唇，品尝着上面夜歌的鲜血， 她笑道。“我喜欢慢慢品尝胜利。我注意到你的手指无法再生。我想我会一点一点把你切碎，一次只割一条口子。让你慢慢品味死亡。”
伊莉丝翠沉静如水。“你不属于罗丝。”她神色如常。“从来不属于。你曾宣誓效忠于我，以歌与剑之名。你膝盖上有我的新月印记。”
“那是从前的我！”赫莉丝卓打断道。“还是凡人的我。”
膝盖忽然传来刺痛。她望向那道已经变淡的灰色伤疤——当她为了愚弄伊莉丝翠牧师而起舞时，瑞厄德的长剑留下的浅痕。
瑞厄德。我的爱人，陪着我投入伊莉丝翠的怀抱，最后的结局确是死亡。她猛的摇了摇头。她已经有多年没有想起过他了。
“还记得我的歌曲么？”伊莉丝翠问道。熟悉的声音在赫莉丝卓脑海浮现。
信汝姐妹，与尔同歌。投身入教，无分强弱。莫非片刻之前有人在神殿外歌唱？
赫莉丝卓愤怒地盯着伊莉丝翠。“罗丝曾奴役我一时，但我已今非昔比。我不再效忠于她——可我同样也不效忠于你。在深坑魔网你抛弃了我。当我被罗丝折磨、诅咒的时候，你却只在那里冷眼旁观！”她惊讶于自己竟会如此激动。她没想到这段记忆直到今日还这么痛苦。她紧紧握着新月之刃，提醒自己她现在已不再是软弱的凡人。她不再是任凭罗丝摆布的玩偶。她再也不用看罗丝那张让她作呕的达妮菲的脸。
“是的。”伊莉丝翠温柔的叹了一口气。“杀了罗丝。这正是我铸造新月之刃的目的。这正是你所肩负的宿命。上一次你失败了——”
赫莉丝卓咆哮。她不愿再回忆那段经历。
“但我现在给了你第二次机会。”伊莉丝翠继续说道。“一个让你获得救赎的机会。当罗丝将你转变，她用憎恨与愧疚之网将你束缚。但是所有的网都能撕破，只要你足够强大。用你的复仇之火将蜘蛛神后吞没。用她无意中给你的伪装。你真正的力量从来就不是来自罗丝。”
“力量？”赫莉丝卓尖叫。她用粗糙的手挤压着跳动的太阳穴。
“是的，力量。你的试炼磨练了你，犹如夜火般将你不断锻造得更强。而现在试炼已经结束。”
“我的——试炼？”赫莉丝卓茫然地重复道。她的脑海如蛛网般杂乱。伊莉丝翠怎么可能“结束”这悲惨的一切？罗丝扭曲了她的身体，撕裂了她的灵魂， 将她转化为她的“怅悔之女”。
“你的试炼在那之前就已开始。”伊莉丝翠轻柔的说道。“就在你折断我的圣剑时。但现在试炼结束了。现在投入我的怀抱吧。”
可以么？赫莉丝卓颤抖着。伊莉丝翠真的能接受她么，在她做过那么多事之后？ 赫莉丝卓可以感觉到对面女神散发出的神力，充满了整个房间，净化了一切。
把这个充斥着黑暗和死亡的地方变成了月光和歌声的圣地。
赫莉丝卓感到内心深处有一丝圣洁的火花在激荡。当火花破体而出，她的痛苦就将终结。她将获得宽恕，获得救赎。
伊莉丝翠伸出手。“来吧。”她开始歌唱。“握住我的手，接受我的祝福，与我共舞。”
赫莉丝卓依偎向前。她放低新月之刃，伸出手…………
她在骗你。
耳旁传来充满金属感的轻言，犹如音叉的振动，犹如手中圣剑的轻颤。她不是伊莉丝翠。
赫莉丝卓喘气。一个诡计！她看穿了，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伊莉丝翠。伸向她的不是手，而是一只蜘蛛。只有一个女神才能在她身上打出不能愈合的伤口：罗丝。蜘蛛神后在耍弄她！
愤怒地尖叫，她猛挥新月之刃。 面具后的双眼忽然圆睁。
“赫莉丝卓！”伊莉丝翠大叫。“不——”
新月之刃划过血肉，女神的脖颈从中间分裂。她的头颅跌落在地发出一声钝响。她的身体慢慢扭曲，接着忽然跌倒。银色血液从断裂的脖颈倾泻而出，瞬间将整个地面染成银色。
赫莉丝卓喘着气凝视着无头尸体，喉头不住颤抖。“我再也不是你的怅悔之女！”她尖叫。
她感到胸口一阵瘙痒。低下头看见一只蜘蛛正在她的伤口处织网。蜘蛛刚吐出最后一根丝，完成结网。伤口的疼痛已然消退——正如膝盖上的刺痛一样。她将目光转向膝盖，新月型的伤痕已消失无踪。
金属碎裂声传来。手中的新月之刃忽然变得轻盈。剑刃掉到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一小股黑烟从剑柄渗出，伴随着阵阵耳语消失不见。
赫莉丝卓凌乱的内心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她刚才杀的不是罗丝，而是伊莉丝翠。而现在新月之刃已断——她盯着手中仅存的剑柄——她再也无法杀死罗丝。
一切皆如罗丝所算，所有的一切。赫莉丝卓瘫倒在地。
一阵大笑在房间中回响，轻的犹如蜘蛛的脚步…………
蕾莉安娜急切地打出手语。围着土丘，加入合唱！
刚刚被莱拉传送过来的女祭司和夜之影们立刻遵命行事。他们穿过灌木丛，加入了那圈环绕着土丘的信徒。蕾莉安娜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朝葵露的人类“姐姐”点了点头，继续热情地歌唱。随着更多声音的加入，圣歌召唤来的那圈月光变得更加明亮。随着他们唤来的治愈和神圣能量越来越强，月光缓慢而坚定地向内蔓延。邪恶的灵气在热浪中沸腾，腐烂和硫磺的恶臭被流水和绿叶的清新所取代。再过一会儿，这个土丘就会变成圣地，然后就可以开始驱魔仪式了。莱拉赶到蕾莉安娜身边。“你们的法术快完成了吗？”
蕾莉安娜点了点头，没有停止歌唱。她举起一只手，用手指倒数。五…… 四……
新来的女祭司和夜之影们加入了合唱。土丘上突然迸发出银色火焰，烧掉了所有蛛网。茧里的尸体掉了出来，被火焰烧得滋滋做响。尸体上腾起的烟被神圣之力净化，散发出清香。
三……二……
蕾莉安娜手持歌剑，看着土丘侧方的入口。莱拉给她说过，里面有三个房间，依次是头部，胸部和腹部。葵露在最里面的房间。
一……
一个单一、持续的音符让圣歌达到高潮，然后结束。
蕾莉安娜示意其他人跟随，然后大步向前。他们将用歌声协助她驱魔。葵露将得到拯救，叛徒赫莉丝卓将以死赎罪。
树枝咯吱作响。蕾莉安娜立刻抬起头，一个巨大的身影向她扑了下来。它的体型差不多比卓尔大了一倍，黑曜石的身体上有四条手臂。它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震动了地面，双脚在松软的泥土上踩出了两个洞。一头魔像！
魔像四掌拍击，蕾莉安娜回跳堪堪避过。她在半空身体一扭，挥剑猛斩。魔像回身躲避，但不够快。歌剑发出战斗的嗡鸣，将一条石头手臂劈得粉碎，巨大的反震力差点让蕾莉安娜拿不住剑。
身后传来葵露的姐姐的吟唱，但莱拉的法术没有对魔像造成明显的影响。黑曜石魔像避开蕾莉安娜的一记突刺，吐出一大股粘稠的蛛丝，将蕾莉安娜以及身后的十多名女祭司和夜之影牢牢缠住。在场诸人中只有莱拉没有受到影响。就在蛛网滑过身体的同时，她漂了起来。
蕾莉安娜的耳朵被各种声音填满：更多从树枝上跃下的四臂魔像落地时的砰砰声；女祭司们的歌唱声和喊叫声；刀剑砍在石头上叮当声，黑曜石拳头打在肉体上的重击声和惨呼声。那头被斩断一臂的魔像抬起脚向蕾莉安娜踩来，被她及时避开。一束狂暴的魔法能量呼啸而下 莱拉的银火——将魔像头颅炸得粉碎。无头的躯体像树一样径直倒下，巨大的撞击力让它又反弹了起来，险些撞到蕾莉安娜。她试图站起来，但她越挣扎，罩住她的蛛网就粘的越紧。
“伊莉丝翠！”她高呼。“请为我开路。让我可以自由起舞！”
蛛网滑落。蕾莉安娜一跃而起。她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树枝折断的噼啪声：又一头魔像向她冲来。
“快走！”飘在半空中的莱拉抽出一把魔杖，朝她喊道。“去找葵露！”
蕾莉安娜冲进土丘。里面已被伊莉丝翠的月光净化干净了。光滑的石墙和地板闪着微光。远处墙上有一个完美的圆洞——象征着幽暗少女的满月。蕾莉安娜跳进洞里，落地时顺势一滚再一跃而起。她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看到九条岔道——和莱拉描述的一致。中间那条岔路传来说话的声音。蕾莉安娜冲了过去，逐渐能够听清话语。一个低沉而残忍的女声坚称她是半神；另一个似乎将很多人和声融为一体的女音则歌唱着回应愿意提供救赎。
蕾莉安娜走近了被月光照得透亮的房间。她在门口停住，张大了嘴。一个蜘蛛腿从胸膛凸出的巨大恶魔——赫莉丝卓——正手持新月之刃，站在一个蜘蛛形状的王座旁。赫莉丝卓脚边倒着一具穿着伊莉丝翠女祭司铠甲的无头尸体，蕾莉安娜认出了她是夜歌。然而，让蕾莉安娜目瞪口呆的并不是赫莉丝卓和夜歌， 和站在房间中央的那位女性卓尔相比，她们就如萤火相比皓月。这个卓尔拥有葵露的面孔和体态，但浑身散发出的力量甚至超过了至高女祭司的银火。她的身体辐射出夺目的月光，风姿优雅如歌，力量强如魔网。从她的身体，她的声音， 和她每一个动作中透露出的美丽，让蕾莉安娜忘记了呼吸。
“伊莉丝翠。”蕾莉安娜低语。她向前迈了一步，但一个音符忽然在脑海里响起。等等。
蕾莉安娜停了下来。听到女神承诺向堕落的女祭司提供救赎。蕾莉安娜曾在死灭卫城看到过赫莉丝卓一眼，但仍然很难相信伊莉丝翠的女祭司会堕落成这副模样。赫莉丝卓已然癫狂，很明显是因为罗丝的残酷折磨。然而，她依然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靠向伊莉丝翠，就像一名犹豫的舞者想要迈出第一个舞步。面对伊莉丝翠伸出的双手，她渴望得到救赎。
“让她引导你的舞步。”蕾莉安娜低语。她举起自己的手，渴望触摸女神的手。喜悦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起舞吧。歌唱吧。抓住她的手。”
突然，赫莉丝卓的姿势改变了。她竖起耳朵愤怒咆哮。新月之刃划破了月光， 划过伊莉丝翠的脖子，发出沉闷的声音——让蕾莉安娜浑身一震的声音。在这个可怕的，冻结了时间的时刻，在这个将成为她永恒噩梦的时刻，蕾莉安娜看到女神的头从肩膀落下，砰地一声砸到地上。女神的身体倒塌了，月光也消失了。蕾莉安娜昏了过去。
莱拉用魔杖把最后一头魔像炸得粉碎，然后朝仍然被蛛网困住的女祭司和夜之影们喊道：“快点！蕾莉安娜需要我们的帮助！”
她向土丘冲去，但伊莉丝翠信徒们的哭喊声让她停了下来。他们站在那里，仰望着天空，脸上满是惊恐。其中一人用颤抖的手指了指。“月亮！”
莱拉抬起头。月亮不见了。怎么可能？她打了个寒颤，然后恢复了镇静。葵露需要她。与这些魔像的战斗已经消耗了太多宝贵的时间。
她从一具倒下的魔像身上跳过，冲进土丘。她低声呼唤着葵露的真名。也许， 哪怕是在永恒静滞状态，葵露也可能会听到。“艾琳蒂（Ilindyl）！我来了， 妹妹！”
太黑了；她看不见。心念一转，让全身沐浴在银色光芒中。当她穿过第二个房间时，前方传来一个恶魔般声音，正发出胜利的咆哮。“我再也不是你的怅悔之女！”
莱拉冲进通往第三个回廊的隧道。就在前方，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蕾莉安娜和她身边的歌剑。远处房间里传来金属和石头的撞击声：又一把剑掉地上了？ 莱拉一边跑一边掏出施法材料。“坚持住，妹妹。我马上来了！”
就在莱拉冲进房间的时候，一个恶魔般的身影站直了身体——赫莉丝卓。她咆哮着，在莱拉刺目的银火下不得不半眯着眼。赫莉丝卓扔出一把断掉的剑柄砸向莱拉，然后扑上来吼出一个致命的字节。利爪在莱拉臀部抓出一道伤口。莱拉感觉到那个字节携带的魔力从伤口涌了进来。换做弱小一点的巫师立刻就会全身枯萎而死，但她有密斯特拉的魔法庇护。伤口立刻就愈合了。她一掌拍在赫莉丝卓手上，吼出一个变化系法术的字节。脸上带着痛苦咆哮表情的赫莉丝卓被冻结在当场。
莱拉从赫莉丝卓身边匆匆跑过。她跪在两具无头尸体旁边。一个是夜歌，另一个是已经脱离了恶魔形态的葵露。莱拉戴在葵露胸前的那个护符此刻浸泡在鲜血中，旁边就是葵露的头颅。莱拉摸了摸妹妹的尸体，触手之处一片冰寒。 “哦，妹妹。”她悲伤地说道。“我都做了些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呻吟，还有金属在石头上刮擦的声音。莱拉猛转过身，发现是蕾莉安娜一边挣扎着站起一边捡起她的剑。女祭司步履蹒跚地走进房间。她绕过被冻结在时间里的赫莉丝卓，但从未往她看上一眼。她用睁得大大的双眼直直盯着葵露的无头尸体，眼睛里满是惊惧。
“伊莉丝翠！”她跪了下来。
“向她祈祷。”莱拉催促。“把葵露送回来。”
“我做不到！”
愤怒让莱拉的银火燃烧得更加明亮。“振作起来，女祭司，祈祷吧！”
蕾莉安娜摸索着脖子上的圣徽。她猛地摘下银链，把圣徽扔在莱拉脚边。“我做不到！”她尖叫。
圣徽已经失去了光泽，看上去又黑又脆。蕾莉安娜也改变了。皮肤变成了棕色， 头发变成了黑色。
莱拉意识到女祭司在哭。从远处——外面土丘的某个地方——她听到了其他信徒的啜泣和哀号。
莱拉站起身。“她们中的其他人一定还有圣徽。你可以——”
“你还不明白吗？”蕾莉安娜喊道。“伊莉丝翠已经走了！当她被新月之刃斩首时，她就在葵露的身体里。我亲眼看到伊莉丝翠死了！”
恐惧的战栗涌过莱拉的身体。她突然明白了——清晰得吓人——她在外面看到的预兆。消失的月亮，消逝的女神。这已经够糟了。但还有一个更让她恐惧的推测。她转身对着地上的妹妹。
“你……无法让她复活。”
“是的。”
莱拉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其他人呢？其他神的牧师？”
“不。”蕾莉安娜声音嘶哑。“没人能让她复活。她是被新月之刃杀死的。赫莉丝卓摧毁了她的灵魂——还有伊莉丝翠的。”
莱拉哽咽着抽泣。她心爱的妹妹，再也回不来了。莱拉知道葵露有一天可能死去，但一想到妹妹会在她的女神身边起舞，至少会心怀安慰。但现在她的女神消逝了，葵露的灵魂也毁灭了。
而与此同时，蕾莉安娜一直盯着陷入永恒静滞的赫莉丝卓。她吼出这个堕落女祭司的名字，就像是在诅咒。她慢慢举起歌剑，似乎它有巨石那么重。它永远不会再歌唱了，陷入了永恒的寂静。她用剑尖点着赫莉丝卓的胸膛。“她被你的魔法定住了？”
“是的。”
“解除它。”
两双悲伤的眼睛相对片刻。莱拉点了点头，打出手节，念出一个单字。赫莉丝卓眨了眨眼。
蕾莉安娜把剑刺入赫莉丝卓胸膛。散发着无底深渊恶臭的滚烫鲜血流到她的手上。一个微弱的颤动沿着剑身传来：赫莉丝卓心脏的最后一次搏动。倒下女祭司的蜘蛛口器急速抽搐，她张开了嘴。
“伊莉丝翠。”她喘息着。“请原谅……”
“她没法原谅你了。”莱拉说道。“她已经死了。”
赫莉丝卓的眼睛被阴暗笼罩，然后停止了呼吸。
特菈的身体变成了一股轻风，朝那几个正在争论的法师飘去。现在是她的机会。巫师们被令人费解的转化弄得心烦意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们的讨论上。
听他们的谈话，只有坐在浮碟上的那个人还拥有黑暗视力。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视线，特菈在一堆箱子后解除变形恢复了身体。她在这里等她的猎物等了很久，由于猎物和他的学徒以及三位沙玛斯城的大师一起传送而至，她不得不再次将行动推迟。但特菈就和蹲在网中的蜘蛛一样有耐心，而此刻她的猎物终于给了她一个出手的机会。
她温柔地哼起怅悔之女教过她一段曲子——这首曲子能让她的匕首一击命中。
很快她就准备就绪。这一次她没有在刀刃上涂毒，而是施加了诅咒。被它杀死的人将无法被牧师复活。
特菈调整着握住匕首的力道和呼吸。弱一点的刺客必须从蹲姿站起来才能扔出匕首，但特菈是维克茵·维维(Velkyn Velve，意指“隐匿之刃”)中的一员，而且拥有卓泽瑞斯(dro’zress)的能力。她唤起这种能力，感觉到能量涌入身体。她悄无声息地往侧面一滑，扔出匕首。疾如飞箭般的匕首发出低沉的破空声，扎进了猎物的脖子，就在他的发夹旁边。
猎物倒下了。其他法师惊慌失措。他们四处转身搜寻袭击者，都被特菈灵巧的躲开了——然后忽然发现猎物活生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手里拿着她的匕首。
“在找这个？”他问道。
“你怎么——？”特菈痛哼一声。她低下头。匕首插在了她的心脏位置。她感到自己侧身倒下，透过浓雾听到远方传来巫师的声音。“意外术。储存在发夹里。同时融合了闪现术和幻术……”
他的声音消失了。所有感觉也都消失了。灰色的雾包围着她。她站在一处平原， 除了远处被城墙包围的城市外，没有任何地标。她意识到自己死了。她没有完成怅悔之女的任务。她将承受永恒的痛苦。
过了一段时间——一次心跳？还是一年？——一个人影在她旁边出现了。虽然她没有身体，没有生命，特菈却感觉到自己跪了下去。“怅悔之女。”她的心灵之语里充满了悔悟。“我失败了。卡林德·莫兰还活着。”
怅悔之女的嘴里突然迸出疯狂的笑声。“我们都死了！”她旋转着向浓雾挥出拳头，咆哮着。“你听到了吗，夜歌？你的女神死了。我试图获得救赎，但为时已晚！”怅悔之女跪倒在浓雾的漩涡中，像被折磨的奴隶一样呜咽。
恐惧让特菈的灵魂不住颤抖。她站起身慢慢往后退去，但那哭泣的身影猛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的女神死了！”她尖叫。“怅悔之女死了！”
特菈挣开怅悔之女的手。这是多么疯狂啊？一缕蛛丝从天空飘下，落在特菈的肩膀。她抬起头，发现一只长着蜘蛛脑袋的女性正盯着她看。罗丝！女神身后站着一头巴洛魔，两只蝠翼被火焰包围着。罗丝真正的斗士。现在，特菈明白了一切。
来吧。女神说道。蛛网在等着你。
特菈抓住那缕蛛丝。能量沿着蛛丝涌进她的手中。雾气弥漫的平原渐渐消失了。在蛛丝的拖曳下，她飞进了罗丝的黑暗。它像舒适的黑色天鹅绒寿衣一样包裹着她。最后她终于落入了深坑魔网的永恒蛛网，把那个可怜的，虚假的罗丝斗士独自扔在原地。
夜歌站在毫无特色的平原，灰色的雾包围着她。在远处的某个地方，一个女性在咆哮。她认出这是赫莉丝卓的声音，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把自己的首级放在肩上，觉得自己的灵魂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她转向那两名将她从灰色平原带到这里的使者。两名使者看上去一模一样：他们是精灵， 但她说不出是哪一种精灵。他们很美，尽管她分不清性别。他们比她高一点，
穿着闪闪发光的白袍。他们的名字忽然浮现在她脑海：拉什瑞埃尔（Lashrael） 和菲勒瑞赛尔（Felarathael）。
“孩子！”拉什瑞埃尔大笑着说道。“你的人生旅程终于结束了。欢迎回家！” 他抓住她的胳膊，笑了。
“保护者向你问好。”菲勒瑞赛尔的声音缓慢而郑重。这个灵体半转过身，做了个手势示意让她跟着。“来吧。”
“可是……”夜歌环顾四周。应该有一束月光穿透浓雾，一首歌引领她前行。或者一池无声的阴影让她滑入。她挣脱了拉什瑞埃尔的怀抱。“可是我属于伊莉丝翠。”
“唉！”拉什瑞埃尔哭了，脸颊满是泪水。“伊莉丝翠消逝了。她和她的至高女祭司一起，死在了背叛的怅悔之女手里。”
夜歌的灵魂不住颤抖。“不！”她喘着气。
“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菲勒瑞赛尔平静地回答。“伊莉丝翠的戏份已经结束了。愿者得救，不愿者被抛弃。是时候让黯精灵们回归阿梵多了。”
“这么多！”拉什瑞埃尔喊道张开双臂喊道。“这么多的灵魂需要收集！我们该从哪里开始呢？”
“拉什瑞埃尔，从这一个。”菲勒瑞赛尔耐心地回答。“然后，是国度中伊莉丝翠剩下的舞者。”
夜歌的内心天旋地转。黯精灵？就像是回答一样，菲勒瑞赛尔手中出现了一面被一圈阴影包裹的银色月光构成的镜子。他把镜子举到夜歌面前。她看到的是如果她还活着，她可能会变成的样子。棕色额皮肤，黑色的头发，深棕色的眼睛。然后镜子消失了。
菲勒瑞赛尔解释道：“在整个费伦大陆上，有数百人被转化了。还有几百个，在地下。就在现在，信奉吾主的凡人们正勇敢地深入幽暗地域，引导他们的黯精灵同胞重返光明。”
“但是葵露呢？”她低声问道。
“消逝了！”拉什瑞埃尔哭了。灵体单膝跪倒，双手高高举起。“死了！永远地死了！”
“她的灵魂被毁灭了。”菲勒瑞赛尔庄严地说道。“但在她死前，她拯救了很多人。她清除了数百名卓尔体内的污点，否则他们可能会被定罪。”
“可其它卓尔呢！”拉什瑞埃尔恸哭。“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在伊莉丝翠死后，他们失去了救赎的希望。他们将永远沦陷在黑暗和绝望中！”
“另一种必要的牺牲。”菲勒瑞赛尔没有一丝感情地回答。“否则就会输掉这场游戏。”
拉什瑞埃尔站起来，擦去眼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微笑——像月亮一样灿烂的微笑。“现在，孩子。菲勒瑞赛尔和我在这里玩得够久了。再把你安全送回家后，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家？”
菲勒瑞赛尔挥了挥手。雾气散开，露出一片茂密的森林。一弯新月高悬于橡树之上，旁边是一轮金色的太阳。蝴蝶在点缀着野花的林中翩翩起舞。温暖的微风带来了青草、花朵和溪水的香味。
“阿梵多。”菲勒瑞赛尔说道。
“阿梵多。”夜歌低语。
两个灵体各伸出一只手。她握住它们。他们一起，把她的灵魂带进了精灵神域席尔德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