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丽莎·斯麦德门
翻译：琳内特夜港
卡林德调整魔斗篷的位置，最后再对自己做了一遍检查。伸出一只手指指引巴掌大小的镜子飘到合适位置，透过镜子确认他及肩的长发全部束拢在脖子后的发带里，以及魔斗蓬的兜帽正好整齐地覆盖住肩膀。
这件蓝黑色的魔斗篷由位移兽（displacer beast）的毛皮制成，闪烁的微光显示这是一件魔法物品。在魔斗篷之上是一个用银链挂着的水晶吊坠。
挥挥手让镜子飘到眼睛高度。他拿出一只耳环带上，望向镜中。这枚耳环由一只未孵化蜘蛛的牙齿打造而成，可以用来防御刺杀。尽管在正式聚会中有人意图毒杀他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有备总无患。
镜子里的卡林德前额空无一物。但实际上那枚从卡拉法尔之门（Kraanfhaor’s Door）获得的赛伦基拉宝石（selu’kiira）就在那里。触感就像冰凉的拇指挤压着皮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让学识之石（lorestone）一直处于隐形状态。尽管除了莫兰（Melarn）家族成员以外没人能使用——别的人一戴上就会变成白痴——但总有些愚蠢或自大的家伙可能会忍不住想要试试。
自从契德·纳萨（Ched Nasad）于七年前毁灭后，一切都变了。曾经的他只能在城市废墟里捡捡“破烂儿”，比起奴隶好不了多少。
而现在卡林德已经建立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巫师学校——离晋升为沙玛斯城(Sshamath)第十一座魔法学院只有一步之遥。他已经在巫师之城为自己谋得了一席之地。唯一还提醒着自己以前生活经历的只有戴在左手手腕的家族徽章。莫兰家族的徽章是一个人形雕像，单腿高举双臂弯曲——舞蹈女士伊莉丝翠的徽记。
卡林德侍奉的女神。
检查完毕，他将镜子塞进衬衣胸前口袋。他慢慢转向，打量四周。他的私人书房装修豪华，所有家具表面都用闪耀着绿光的贝裘里宝石（beljuril）碎屑进行点缀。一个菱形书柜摆放在墙边，书架从上到下摆满了书籍卷轴，有魔法的， 也有非魔法的。书柜对面墙壁有一个壁炉，犹如阴影一般的黯火（darkfire）在炉中舞动。温暖的书房，价值连城的财富——这些都属于卡林德——多少年来他根本不敢奢望的生活。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额前的基拉宝石（kiira）。
他轻声念出一个字节将门锁上，然后离开。他相信极少有人能识别出他吟唱的防护咒文——这个字节是远古黯精灵语，一种在大沉降（the Descent）之前的语言。和卡林德在“开启”卡拉法尔之门之后学到的其它法术一样，这个防护魔法也没有抄录在任何魔法书上。它和宝石曾经的佩戴者们的记忆一起，储存在学识之石里。
卡林德穿过长廊，路上的学徒们纷纷向他鞠躬致意。他给每个学徒点头回礼。他故意推迟出发时间，打算直接传送到石杖（Stonestave），以此证明即便是环绕整个城市的地脉辐射也无法阻碍他的传送魔法。
某个教室里传来低语声。当走过时他往教室里看了一眼，立即让他停了下来。扎瑞法（Zarifar）——他五名学徒之一——正凝视着地面用蜡画出的五芒星，右手食指在半空中舞来舞去勾勒着五芒星的形状。他低埋着头，被白发盖住的脸让人无法看清。这个又高又瘦的卓尔似乎忘记了台下的学徒。他对他们的闲谈轻笑视若无睹，完全不在意他们对自己这个“导师”的毫无尊重。
再过一会儿，学生们可能就会风言风语了。扎瑞法或许是个很有天赋的几何学者（geometer mage），但他接下来召唤出来的怪物更有可能一口吞掉他，而不是听命于他。或者更遭，念反咒语，把自己给反召唤去了无底深渊。
利用魔法戒指，卡林德让自己的精神与徒弟相连。和他料想的一样，扎瑞法的脑袋里全是图形。他正想象着数个五芒星彼此相套，计算着要如何才能各自达到“黄金比例”。
扎瑞法！皮瑞（Piri）哪里去了？这堂课应该是他的。
扎瑞法一惊，就好像有人从背后捅了他一匕首，引来两个学徒偷笑。当看到卡林德大步走进教室，两人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莫兰大师，”他们连忙单膝跪下。
卡林德没理他们——这是比训斥更好的惩罚方式——让他们在惶惶不安中想象接下来何时会遭遇什么惩处。
皮瑞呢，扎瑞法？
“哦，是的。”扎瑞法就像地表精灵从沉冥（Reverie）中醒来般眨了眨眼。“我记得他说他去了笼区（Cage）。他让我在他回来以前给他代课。”
卡林德皱了皱眉。如果皮瑞想要法术材料，完全可以打发一个学徒去买。他选择亲自去说明不希望其它人知道购买的内容。而他选择前往驯兽者协会（Breeder’s Guild）的时间也同样值得怀疑。皮瑞知道卡林德这个时候应该在出席评议会（Conclave）。如果有什么背叛行动，这正是最佳时机。
卡林德下巴绷紧。这不是皮瑞的第一次背叛。卡林德已经惩罚过一次他的不忠行为。后来为了施展可以将某个死亡女神名字抹消的魔法，才用基拉宝石复活了他。事后卡林德本想再除掉这个学徒，但基拉宝石里的先祖们给了另一个建议。他们承诺抹去皮瑞那些让他变得危险和背叛的记忆，而保留他的魔法知识。直到此刻之前，卡林德还认为他们确实完成了承诺。皮瑞一直表现得顺从可信。
现在卡林德不那么确定了。
“这堂课到此结束，”他宣布，朝地板挥了挥手。五芒星冒出一阵青烟然后消失不见，只剩下蜡的气味还在空气中飘荡。“下课。”
学徒们赶紧跑出教室。
卡林德闭上眼，再次激活母戒。皮瑞立刻浮现在他的精神视野；这个学徒没有摘下他的戒指。他一定认为卡林德现在没空探测自己。皮瑞正站在一根狭长的石柱旁：驯兽者协会用来圈养地栖卵（deepspawn）的其中一个力场牢笼。他的脸庞和双手闪耀着绿色的油光：那是数年前与他融合的夸塞魔的特征。他的白发如钉子般直立，如骨头般坚硬。他一只手握着魔杖，正和卡林德的另一名学徒背靠背站立：伊尔德林（Eldrinn），瑟德泽大师之子——这位大师将提名晋升卡林德的学校为学院。伊尔德林手中同样拿着一把魔杖。
“主母之血啊，”卡林德诅咒。“他们在决斗。”
他毫不奇怪为何两个学徒选择此时决斗。为了维持脆弱的和睦关系，卡林德在他的学校里明令禁止法师决斗。通常，决斗会导致严重伤残甚至死亡。
对多数大师来说，决斗中造成学徒或教师的伤亡是进步的重要一环。他们鼓励学徒们彼此偷袭背叛，崇尚优胜劣汰，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去糟留精。而卡林德的观点正好相反。每一个进入他学校的学徒都会收到警告，任何暗地里的攻击或可疑的死亡都会追查到底。肇事者将被逐出学校。
这一规则同样适用于他的五名关门弟子——他们同时也是学校的导师。
卡林德看了一眼教室角落的水钟。按照计划再过片刻他就应该已经出现在评议会。他不耐烦地踏了踏脚，打算先暂时不管这事——然后他注意到两名学徒中间地面放着的一根用来当分界线的大腿骨。
这不仅仅是一场闹剧，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
伊尔德林眼神坚定，但紧握魔杖的手泄露出了他的紧张。他还只是个孩子，一个拥有灰色皮肤的半卓尔。他的穿着和平常一样，蜘蛛丝制衬衣搭配装潢华美的魔斗篷，但他的及腰长发却没有扎起。不管是被激也好还是被骗也好，他没有佩戴那条能让他在被皮瑞致命攻击命中时保其一命的意外术发带。
时间太过巧合了。这里面一定有人在故意操纵。这个人强大到能够确保瑟德泽大师不会用预言魔法提前预见到这场可能让他宝贝儿子丧命的决斗。
如果伊尔德林死亡——不，当伊尔德林死亡的那一刻——瑟德泽立即就能知道。那个操纵这场决斗的幕后黑手必定也清楚这一点。一旦发现儿子死亡，瑟德泽大师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就能用预言魔法弄清楚整个经过。然后卡林德的学校就得承担代价。和卓尔天性完全相反，瑟德泽非常疼爱他的儿子。他会把儿子的死怪到卡林德头上——怪罪卡林德坚持要把那个恶魔皮肤的皮瑞留在他的学校。
瑟德泽很可能会撤销他的提案。
卡林德告诉自己不要恐慌。和皮瑞相比伊尔德林确实经验不足，但等到两人完成防御法术，说不定他可以在第一波魔杖攻击中就撞上大运。
水钟的水不断滴下。卡林德此时必须立刻出现在评议会。他只能放弃干涉这场决斗然后祈祷伊尔德林能取胜。
正当他准备中止窥视，却发现皮瑞鬼祟地看了他的腰带一眼。除了一个用来插魔杖的空套子，卡林德在腰带上没看到任何东西，但很早之前他就学会不要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把摘下手指上的母戒，将其拿到挂饰上的宝石后面， 然后将它们举到眼前望去。他看到的影像开始收缩，不再占据整个脑海，而是出现在母戒的环心。他无法看清细节，但幸运的是，被宝石附着的魔法揭露出来的东西足够大：皮瑞腰带上挂着一个细铁环。卡林德立刻认出那是一枚次元戒（ring gate）。
宝石还显示出了一头隐形的夸塞魔，正盘旋在伊尔德林站立位置十步开外的半空中。它不断扇动着翅膀，绿色皮肤的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夸塞魔一只手里握着另一枚次元戒。
卡林德立即明白了皮瑞的计划。这个披着恶魔皮肤的学徒打算利用这两枚次元戒从伊尔德林背后发起攻击。
“十步，”皮瑞说道。“然后转身，每人施展一个魔法，然后激活魔杖。同意吗？”
伊尔德林点头。“同意。”
卡林德咬牙切齿地重新戴上母戒。皮瑞漏掉了决斗协议里的一个词。原本应该是“每人施展一个‘防御’魔法。”
伊尔德林刚刚同意了一条足以让他失去先手的协议。卡林德必须做点什么，还得要快。但他该怎么做？沙玛斯城的法令禁止外部力量影响一场决斗的结果;干涉一场“死斗”则会被处以极刑。不过卡林德现在要做的仅仅是推迟这场致命的决斗。
皮瑞开始抬脚。“十——”
卡林德意念一动激活了母戒。两个学徒右脚刚刚离开地面就被定在原地。
水钟滴答。现在卡林德已经迟了。他启动了传送术。
他原本打算从正门进入，但现在已经没时间这么做了。所以他直接把自己传送到了石杖的核心区域——评议会的会议室大门入口。不幸的是，此时正好有人穿过大门。卡林德的后背被浮碟（drift-disc）边缘狠狠撞了一下，让他差点跌倒。他一把抓住用来隔绝演讲者之球（speaker’s sphere）的围栏稳住身形， 然后看见议员们正皱眉看着他。他没有为迟到和尴尬的入场方式道歉——任何借口都会让他显得软弱——他朝演讲者之球——一颗悬浮在圆形大厅中心的魔法水银球——躬身行礼。
趁着起身的机会他偷偷瞄了一眼浮碟。上面坐着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女性。她光着头，浑身肌肉发达——没有像一般卓尔一样盘腿坐在浮碟上，而是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蜘蛛一般蹲伏着。她穿着一身长及膝盖的黑色短袖紧身外套，衣服紧紧包裹着躯干和大腿。看上去她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或魔法物品。但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她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一定是某位大师邀请她出席评议会的。否则她绝无可能通过重重魔法防护来到此地。卡林德有些好奇她的目的。他希望不管是什么，最好都等到投票结束之后。
瑟德泽大师朝卡林德挥了挥手。“各位评议会大师，我向你们引荐卡林德·莫兰。”预言学院大师示意卡林德站到他所在的石台旁边。卡林德镇静地走了过去。透过脑袋上盘旋的水晶球，瑟德泽朝卡林德善意地微笑着，但同时他的鼻尖微动：对卡林德迟到的不满。在这个大厅里，必须小心控制自己的情绪，任何一个微小的声音都会被严重放大。瑟德泽大声说道，“大家都已知道，这次会议的目的是选出第十一所学院，同时我们评议会将增加一位新成员。正如我之前已给出的讯息，现在我提名将卡林德校长的古奥术学校（School of Ancient Arcana）晋升为学院。”
“我附议，”房间对面的乌勒因（Urlryn）大师说道。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咒法和召唤系学院（College of Conjuration and Summoning）的大师遵守了承诺，当然他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作为附议提案的回报，卡林德额头基拉宝石里的意识集合体将协助乌勒因解决一个迫切的问题： 包围整座城市的地脉辐射。它不仅妨碍了预言魔法，也防碍了巫师们通过传送魔法出入城市——这给乌勒因的学院带来了无穷的麻烦。
巨大的颚骨和满是肥肉的身体让乌勒因看上去像个慵懒的胖子，但在肥厚眼睑的后面则是犹如匕首般锐利的双眼。他清楚要想恢复自己学院的往日荣光，就应该站在萨瓦棋（sava）盘上的哪一边。
就在浮碟载着那个女性飘往哥德尔（Guldor）大师所在石台的同时，卡林德迅速窥视了一下他的两个学徒。皮瑞和伊尔德林就跟之前一样，背对背定在原地。他此时非常庆幸笼区恰好位于沙玛斯城一角所以访客稀少。幸运的话，评议会的辩论不会持续太久，投票很快就能结束，然后卡林德就能在有人注意到他对这两个决斗者做的小动作之前传送离开。如果再走运一点，他或许可以说服两个学徒放弃杀死对方。
等浮碟在法师学院（College of Mages）的大师旁停下，哥德尔伸手摸上盘旋在他面前的金球。演说者之球浮现出他的面孔：下巴和耳朵一样尖，歪歪的眼睛跟眉毛一直延伸到鬓角。
“今天我也有一所提名学校，”哥德尔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从水银球中传来。
卡林德默默诅咒。瑟德泽曾经向他警告过法师学院可能反对他的提案，但没想到竟是这样。看来事情并没有朝着卡林德希望的那样发展。他没有预料到会出现两个提名学校的情况。
“我向大家引荐特菈·米兹瑞图，”哥德尔继续道。“我提名她的贝奎舍尔魔法学校（School of Bae’qeshel Magic）晋升为第十一所学院。”
卡林德呼吸一窒。多年的练习让他没有表现出更进一步的异常。贝奎舍尔非常罕见，只有很少的传承者。他的姐姐赫莉丝卓就是其中之一。
他又看了浮碟上的女性一眼。赫莉丝卓认识她吗？他越观察特菈·米兹瑞图就越怀疑这一点。如果这个很有特点的女性造访过契德·纳萨，卡林德一定会有映象。
“这个贝凯西尔魔法学校是做什么的？”安特莱布（Antatlab）大师问道，不过他念错了名字。他低沉的男音在地面回响，声波顺着卡林德的鞋底传到鞋面。即便没有演说者之球的增幅也能达到这个效果。这位元素魔法大师（Master of Elemental Magic）的面孔犹如花岗岩石板般方正而布满深坑。“我之前从没听过这么一所学校！”
“我也没有，”瑟德泽大师平静得多的声音响起。
“你应该多花点时间听听传言，”另一个大师说道。“过去的这一个月，法师圈里都在传着一所新学校的成立。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所学校精通哪一块魔法领域。”
演说者之球重新浮现出哥德尔大师棱角分明的脸庞。“贝奎舍尔魔法学校基于一脉远古吟游诗人的分支。”
“吟游诗人的魔法！”安特莱布大师忽然爆发，一拳砸在石台前的金球上。水银球犹如遭受地震一般猛烈颤动。“这里是法师评议会，不是吟游诗人！”
“我们的体制只禁止牧师魔法，”哥德尔大师反驳。“却默认了吟游诗人的技艺。这是为何？因为创立评议会的先贤法师们认识到吟游诗人魔法和奥术一脉同源。两种技艺的力量来源都一样：施法者本身的心灵和意志。”
卡林德轻咳了一下试图引起瑟德泽大师的注意。
按照评议会的规则，除非得到命令，卡林德被禁止发言。只要现在能开口，他就能结束这一切——指出在座的大师们没有认识到的一个事实。没错，贝奎舍尔确实是一门吟游诗人的技艺，但只有那些信仰某个女神的信徒才能掌握。
罗丝。
表面上看，哥德尔之所以提名特菈·米兹瑞图的学校只是为了狙击瑟德泽在评议会中获得另一个盟友。但是卡林德知道原因不止如此。哥德尔·扎维尔（Guldor Zauviir）的家族里有个女祭司是沙玛斯城唯一的罗丝神殿的领导者。而根据传言两者之间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简单。丝德拉瓦纱瑞丝·扎维尔（Streea’Valsharess Zauviir）一直暗地里对那些将她排除在沙玛斯城统治层之外的巫师们心怀憎恨。看来特菈·米兹瑞图的“学校”就是至高女祭司用来从内部焚毁评议会的一次尝试。
如果卡林德能够引得瑟德泽大师的注意，特菈“学校”得到晋升的希望就如同某个男童成为一个贵族家族主母一样渺小。卡林德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搞定。
卡林德再次轻咳了一声。瑟德泽仍然没有反应。
另一个大师发言了。“哥德尔说的没错。”演说者之球浮现出一个眼睛细长长发浓密的异常美丽的女性面孔——菲林德瑞（Felyndiira）大师。幻术与幻影（Illusion and Phantasm）大师的真实容貌是每个人都很好奇的东西。“吟游诗人和术士非常类似。”
哈，所以菲林德瑞和哥德尔结盟了。瑟德泽之前就猜测她可能会这么做。有传言称她暗地里信奉着蛛后。
安特莱布举起双手，甚至懒得去触碰他的金球。“幽影法师也一样，你当初可是强烈反对他们加入评议会！”
菲林德瑞眼珠一转。“影魔法学校（The School of Shadow Magic）不过是一群披着奥术皮的维瑞雯牧师。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除了你。”
卡林德施展了一个戏法轻扯瑟德泽的衣袖，但是后者没任何反应。瑟德泽把手伸向石台前的金球。刚一触碰到，水银球的表面延伸，除了瑟德泽自己的眼睛之外，还有数个小球在来回飘荡。哪怕是在这个紧要关头，瑟德泽仍然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他的水晶球上。“本次评议会的议题是审议古奥术学校的晋升， 这项议题已经得到了附议，”他朝乌勒因大师点了点头。“鉴于哥德尔提名的那所所谓的‘学校’并没有得到附议，我建议我们回到正题而不要被别的琐事——”
“我附议贝奎舍尔魔法学校的提名。”球体肖像再次改变，这次是十位大师中唯二的另一名女性。莎杜瑞尔娜·赫尔维茵（Shurdriira Helviiryn），变化系学院（College of Alteration）大师盯着瑟德泽挑衅般地扬了扬眉毛。
演说者之球显现出一个脸色憔悴但眼神锐利的男性面孔。“提名获得附议，” 房间里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塔萨巴拉克（Tsabrak），死灵系学院（College of Necromancy）大师。这个吸血鬼卓尔隐藏在惨白色长袍兜帽下的真实面孔如阴影般朦胧。“所以一共有两个提名。现在开始辩论。”
大师们一个接一个地进行辩论。他们小心而又激烈地言语争锋。卡林德可以想象他们脑袋一定正在飞速运转谋划。支持哪个提名？还是都支持？建立或者背弃盟友的利益得失？是先声夺人还是等其他人都表明立场了再选边站？
半路杀出的第二个提名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辩论或许会持续一整个循环，甚至更多。
卡林德又偷偷窥视了一下他的学徒。他们仍然被定在闪着微光的力场墙旁边。在他们身后，一头驯兽者协会圈养的地栖卵正贪婪地盯着这两个决斗者。
接下来看到的东西让卡林德的胃一阵冰凉。力场墙上忽然出现了一条裂缝，就在两个决斗者旁边。裂缝还在不断扩大。
原本被小心维护的力场墙竟然出现了裂缝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人发现了被定住的决斗者，决定促成这两个学徒的“意外身故”来打击卡林德的学校。
卡林德没法再等到辩论结束。他必须将第二个提名给否定掉。现在。
他抓住身前的扶手，深吸了口气。等到一个辩论的间隙，他说话了。“我知道只有在收到某个大师命令时才能说话，但有些事你们必须知道！”他大声说道。“贝奎舍尔魔法是——”
忽然，卡林德无法移动。一个被石头环绕的玻璃球将他困在其中。一个魔法牢笼！据说这是玛索杰（Masoj）大师特别喜欢的战术——而他本应该是完全支持卡林德一方的。在此之前卡林德没有感到防护系大师碰到他——没有感到任何人碰到他。但这个法术却生效了。卡林德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他无法施法， 无法逃脱。或许他再也看不到沙玛斯城，更不要成为评议会的一员。
他此刻才认识到自己的愚蠢和鲁莽。他自负地以为评议会会听取他的发言，大师们会容忍他破坏规则。在卡林德做过的事里，再也没有比这件更愚蠢的了。
虽然他被困住，但他还能做一件事：多亏了手上的母戒，他还能窥视。他将注意力集中到学徒。
他看着皮瑞和伊尔德林从定身中恢复。两人都没注意到力场墙上正在扩大的裂缝，怀疑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低下头打量手上的戒指。不像他们的导师，他们还没有失去理智。两人很快就猜出刚才是怎么回事，以及该怎么做。抵抗着卡林德附加在子戒上的魔力，皮瑞和伊尔德林同时伸手打算把戒指拽下来。正常情况下他们做不到这一点，卡林德很好奇是什么魔法抵御住了子戒中控制他们心灵的附魔。但现在可没有时间来查明真相。
不！卡林德无声地咆哮。你们要留心的不是我。是——
窥视终止。
时间流逝。
如果卡林德心脏还在跳动，他可以凭此计算时间。
忽然，他又回到了石杖的中央房间，再一次面对评议会议员。他立刻单膝跪下转过脑袋暴露出喉咙。“大师们我非常抱歉。我向你们……”
他注意到什么：一个金球，正盘旋在他面前。他抬头，发现所有十位大师都盯着他。除了瑟德泽大师，其他九人面前都飘荡着金球。他暂时放弃了自己在评议会的发言权，将它借给了卡林德。
塔萨巴拉克大师的面孔浮现在演说者之球表面。吸血鬼卓尔的低语在房间中飘荡。“起来，卡林德。说完刚才你要说的话。”
卡林德站起身朝瑟德泽点头表示感谢。卡林德确信稍后他会为此付出补偿——高昂的补偿——但他很庆幸能获得第二次机会。他转向那个光头女性卓尔。她坐在浮碟上，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眼中透露出的意味不言而喻：你将为你的话付出代价。
卡林德现在没空担心这个威胁。也没时间思考他到底被囚禁了多长时间，以及他的学徒死了一个还是两个。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他伸手摸上金球。“贝奎舍尔的确是一门吟游诗人技艺，”他告诉议员们，眼睛仍然盯着浮碟上的女性，回应她的挑战。“但只有某种特定信仰的人群才能掌握——罗丝的信徒。”
特菈面无表情。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但是房间里的某些人可就没那么淡定了。卡林德听到了不止一声吸气声。
哥德尔第一个摸上金球。“你有何证据？你根本对贝奎舍尔魔法一无所知！”
“我姐姐就是一个精通贝奎舍尔的吟游诗人。”
哥德尔功力还算深厚：他的脸没有变色。“你撒谎。”
“一个简单的预言法术就能证实我所言非虚，”卡林德平静地回答。他等了一会——足以让大师们施展侦测谎言之类的魔法。“我的姐姐，赫莉丝卓·莫兰，曾经是一名贝凯舍尔吟游诗人。她同时也是罗丝的信徒。后者是前者的必要前提。很明显你早就知道这一点，哥德尔·扎维尔。”
演说者之球浮现出莎杜瑞尔娜大师的面孔。“我撤回刚才的附议。”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大厅里寂静无声。最后塔萨巴拉克大师打破沉寂。“特菈·米兹瑞图，出去。”
特菈后退，眼睛一直没有从卡林德身上移开过。但出乎卡林德意料的是，特菈的眼神里没有愤怒，而是在打量——对他进行评估。厅门无声开启，浮碟载着它的主人飘了出去。
哥德尔的脸色被勉强压抑的愤怒憋得发紫，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卡林德·莫兰，”他轻柔地说道。“你是否信仰蜘蛛神后？”
卡林德小心地组织措辞，担心大师们之前施展的侦测谎言法术仍然还在生效。
“我在罗丝信徒堆里成长——和所有卓尔一样。但我从来没有真正地信奉过她。” 哥德尔嗤笑。“因为你真正信仰的是伊莉丝翠？”
卡林德眼角一抖。他现在身处危地。沙玛斯城并没有禁止伊莉丝翠的信仰——评议会允许任何信仰存在——但伊莉丝翠的信仰很容易招来敌人，毕竟有一些大师暗地里是蜘蛛神后的信徒。
不过事情还没有陷入绝境。哥德尔现在只是猜测。否则他用的就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只有女性才最得伊莉丝翠的宠爱，”卡林德答道。他扬起一边眉毛。“我想你不会搞混我的性别吧？”
“男性可以成为低阶信徒。”
卡林德不屑地挥了挥手——没有烙上伊莉丝翠新月徽记的那只手。他转身不再面对哥德尔。“他在捕风捉影，”他告诉其他大师，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看看他的蜘蛛同伙，和他很相配。”有人笑出了声。
卡林德用余光瞥了哥德尔一眼。后者紧抿着嘴唇。哥德尔或许有料想到他对特菈·米兹瑞图学校的提名可能落空，但他一定没想到会被羞辱。卡林德刚刚把一个很强大的学院树立成了自己的敌人。
演说者之球表面再次变化，一个有着双下巴的肥硕面孔。“那么现在只有一个候选者，”乌勒因大师说道，“卡林德，你何不告诉我们，为什么古奥术学校能够晋升为学院。”
很好。事情终于回到正轨。而且伊尔德林还没死——否则瑟德泽大师表情不可能那么平静。尽管只有诸神才知道现在笼区到底发生着什么。
“理由很简单，”按照之前和瑟德泽预演的那样，卡林德开始陈述。“接纳我的学校成为沙玛斯城第十一所学院，你们的城市将收益颇丰。我的学院可以为城市提供强大的魔法：自大沉降之后就失传的远古法术，这些法术被我的……这个重现人间。”
他炫耀般的用手指点了一下前额，解除了学识之石上的隐形魔法。演说者之球上的面容的前额也立即有东西凸出一块。“你们中或许只有少数人以前曾见识过，”他对大师们说道。“一枚远古麦叶理塔帝国（Miyeritar）的塞伦基拉宝石。”
好几双眼睛睁大。大师们都注意到了学识之石深邃的颜色。
卡林德竖起一根手指警告道。“为了打消某些人将它据为己有的念头，我必须得警告你们。这枚学识之石只会向莫兰家族的血脉分享其中的秘密——而我则是莫兰家族的最后一人。其他人，从主母到地位低下的男童，全部葬身在契德·纳萨的废墟下。莫兰家族之外的任何人只要敢尝试戴上这枚学识之石， 立刻就会变成白痴。”
大师们纷纷点头。所有人都记得两年半前卡林德把伊尔德林带回城时男孩的模样。原因再明显不过了。
陈述完毕，卡林德再不发一语。还有几位大师是他的支持者，当然这不能摆到台面上。瑟德泽这一年来花了很多时间暗中追查沙玛斯城每座学院大师的血脉身世。除瑟德泽之外，还有另外两位大师的血源可以追溯到远古麦叶理塔帝国。和他一样，这两人也可能从卡拉法尔之门获得一枚基拉宝石，只要他知道开门的方法——而在古奥术学校成功晋升以前卡林德是不会分享这一秘密的。那两位大师都不知道是否还有其它人也被允诺获得一枚塞伦基拉宝石。所以为了获得宝石，两人都会竭力在评议会发挥影响促成此事。
“非常有吸引力的承诺，”莎杜瑞尔娜大师说道。她侧着脑袋。“但我们怎么确保你会分享这些魔法？”
卡林德笑了。“我已经这么做了。”他看到他的话明显引起了骚动——大师们偷偷打量着其他人，猜测着谁已经获得了某些好处。
瑟德泽大师动了动手指：给我球。
卡林德轻点了下头，然后把金球推给瑟德泽。预言系大师摸上它，演说者之球立即浮现出他的面容。“我建议我们中止辩论开始表决。”
“赞成，”乌勒因说道。
“赞成，”塔萨巴拉克回答。
除了依然生着闷气的哥德尔保持沉默以外，其他大师都表示了赞同。塔萨巴拉克最后发话。“卡林德·莫兰，出去。”
卡林德鞠了一躬。他甚至等不及抬起身，就传送离开。
他出现在那根大腿骨的位置，双手举起准备施法。皮瑞躺在几步开外的地上， 生死不明，他的魔杖就在他身旁。伊尔德林的状况更加可怕。
地栖卵六条触须中的三条已经从力场墙的裂缝中挤了出来。其中一条正卷住男孩的胸部将他吊在空中晃荡。尽管伊尔德林手中仍握着魔杖，但他要么惊吓过度要么受了重伤已无力激活它。看到卡林德他睁大了眼睛，嘴唇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从他发紫的脸庞看来，他的肺叶已经没有空气了。
卡林德召唤闪电。他瞄准的是缠绕着伊尔德林的触手的根部，但怪物的行动快得惊人。触手猛拉——带着伊尔德林一起——缩回力场墙后。魔法力墙将闪电束的能量完全吸收。
“主母之血啊，”卡林德诅咒。这怪物简直快得不要不要的。
忽然他回想起多年前在魔法学院学习时，导师曾给他讲过这种生物：地栖卵能够窃听对手的内心想法。对于那些可以施法保护心灵不受窥探的人来说这只是小事一桩。但卡林德是被作为战斗法师培养的。他能施展数十个致命法术，以及更多可以保护自己身体的防御魔法。但却没有一个能隐藏他的思想。
地栖卵已完全退到了力场墙后面。它朝卡林德挥动着一只触手来奚落他。另外两条触手一条继续紧紧缠绕着伊尔德林，另一条则束缚着某个隐形物体：皮瑞的夸塞魔。卡林德眼睁睁地看着伊尔德林停止挣扎，渐无声息。魔杖从他手中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卡林德得想个法子，还必须得快。否则伊尔德林必死无疑——或许现在男孩已经死了。而现在怪物已经退回了它的监牢，卡林德只能透过墙上的洞来锁定它。
他移动着步子，试图找到一个好位置，但地栖卵读懂了他的想法，也跟着移动。
胆小鬼，到墙外面来，他想着。让我们看看你的触须快还是我的闪电快。
卡林德移动到皮瑞旁边，弯下腰用手指摸上皮瑞的咽喉。还有脉搏，皮瑞还活着。卡林德站起身时，他的脚碰到地上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轻响。某个金属物体。他往下看去，却没有任何东西。
然后他意识到那是什么：皮瑞的次元戒！
卡林德猛地扑到地下。与此同时，抓住夸塞魔的触手也伸向前试图扔出恶魔。这一次卡林德更快。就在地栖卵松开夸塞魔之前，卡林德就已扑到了次元戒的位置。一碰到戒指他立刻吼出咒文。他衬衣口袋里的镜子忽然粉碎，成为法术材料被消耗掉。能量如闪电般迅速激射而出，从第二枚次元戒爆发出来，涌进地栖卵体内。夺目的银光在怪物身上游走，贪婪地吞噬着它的肉体。等到银光消失，怪物的皮肤也改变了颜色。片刻之间，原本还生机勃勃的地栖卵就变成了一樽透明的玻璃雕像。
失去魔法支撑的躯体再也无法保持悬浮，跌落在地。触须粉碎。
卡林德站起来拍掉衣服上的灰尘。口袋里破碎的镜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敢打赌你没料到这个，”他干巴巴地说道。然后他冲上前，小心翼翼地穿过力场墙上的缝隙，墙上的魔法能量让他汗毛倒竖头皮发麻。他来到变成玻璃的地栖卵旁边，抓住缠绕着伊尔德林的触手用力掰。触手折断，男孩倒在地上。伊尔德林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在卡林德听来着无异于天籁之音。男孩还活着！
卡林德拾起伊尔德林的魔杖。他不认识这根魔杖：纯白色的杖身从下往上呈螺旋形镌刻着艾斯巴鲁阿（Espruar）文字，很明显是出自地表精灵的手笔。然而卡林德现在没空研究这把魔杖。再过一会他的魔法就会失效，地栖卵将会变回原样。就算没了触手，它也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带着伊尔德林传送离开。
他们直接出现在预言系学院的私人医疗室。卡林德向瞠目结舌的药剂师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年迈的药剂师没有跑回房间去取药水，而是直接拉起伊尔德林的衣袖，从里面内袋里掏出一个小瓶。“你为什么不喂他这个？”他打开瓶塞。“它的效果和我这里的其它药水一样好。”
“是吗？”
“当然。这是我最好的几瓶药水之一。”
卡林德晃了晃脑袋，又是一个他现在没时间弄清的谜团。很明显伊尔德林事先从药剂师这里拿了一瓶药水，但是难道他还指望在决斗里喝掉它？
“还有更多这种药水吗？”卡林德问道。
药剂师一边掰开伊尔德林的嘴唇灌下药水，一边朝房间里的柜橱点了点头。“那里。你要干嘛？”
“先准备好，”卡林德答道。“一会儿我另一个学徒可能也会用到它，在我解决完一些事之后。”说完他又传送离开。
当他回到笼区的时候，正好看见驯兽者协会一名成员朝力场墙的裂口处跑去。后者一个踉跄停住脚步，手伸进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把东西。宝石粉将他漆黑的手指染上一层灰色。他将粉末撒到裂缝处然后开始吟唱——但在看到变成玻璃的地栖卵时忽然停了下来，怪物透明的玻璃躯体在闪耀着微光的力场墙后几乎难以分辨。
“嘿！你对我们养的小家伙做了什么？”
“一个变形术，”卡林德吼了回去。“我建议你赶紧完成法术。变形只是暂时的。”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想再盘问卡林德一下，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重新开始施法，飞快地补上缺口。
卡林德拿起皮瑞的魔杖，带着他的学徒一起传送离开。这一次目的地变成了他的私人书房。他得安抚一下驯兽者协会——作为打伤地栖卵的赔偿——但这事可以缓一缓。他轻拍皮瑞的口袋，寻找被他摘下的子戒。他很快就找到了——戒指上的强迫魔法足够强大到让他的学徒无法完全抛弃它——然后将它放入自己口袋。在等待皮瑞苏醒的时候，他开始检查那把魔杖。魔杖由乌木制成，镶嵌着红玛瑙碎屑：一把火焰魔杖。考虑到皮瑞的恶魔皮肤，这个选择很明智。万一火焰被反弹，碰上皮瑞的皮肤就会像水泼上石头房顶一般滑落。
终于，皮瑞呻吟着翻过身。他睁开眼，看到周围环境立刻双目圆睁——更不要说卡林德正拿着伊尔德林的魔杖指着他。忽然，他的双眼如同熔炉里的钢水般闪耀出红光。两股红色光束朝卡林德激射而出——立刻被卡林德早已施加在身的防护法术弹飞，在天花板上留下深深的灼痕。
卡林德从上到下打量着指着皮瑞的白色魔杖。“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魔杖，”他告诉学徒。“但我很想找出答案。你呢？”
皮瑞摇摇头。尽管淡绿色的脸庞毫无表情，但睁大的双眼出卖了他。他害怕卡林德手中的魔杖。非常害怕。
卡林德从口袋里掏出戒指，举到学徒能够看到的地方。“让我们来一场心灵与心灵之间的交流。我想知道你和伊尔德林为何要决斗。让我窥视你的内心，这样或许我不会用这把魔杖对付你。”
“不！”皮瑞脱口而出。但与此同时，他的手指飞快颤动。
对，就这么做。卡林德把子戒戴上皮瑞手指，然后闯入学徒的内心。他的发现让他点了点头。
皮瑞的脑袋里不止一个思维。卡林德探测到另一个存在，一个尖细的声音。
那头与皮瑞融合在一起的夸塞魔并不满足呆在皮瑞的皮肤之下。它还不断地在皮瑞脑中低语。皮瑞或许听信了，或许被操纵了。感谢子母之戒，让卡林德可以读懂他们的想法。
夸塞魔一直怂恿皮瑞诱惑阿勒科丝（Alexa），后者是卡林德五名入室弟子中唯一的女性。恶魔也确保伊尔德林知道他女友和皮瑞的幽会。尽管很生气，伊尔德林还没愚蠢到主动挑战皮瑞；发出挑战的是皮瑞。最后，伊尔德林被迫应战。然后决定一劳永逸的帮皮瑞解决掉他的麻烦。
恶魔这样做的动机很简单，简单到愚蠢。四个人平分力量的蛋糕总比五个人要好。它希望能逐个除掉卡林德的学徒，最后只剩他自己。
直到现在，皮瑞都在努力抵抗恶魔的影响——但失败了。他好不容易集中意志同意戴上子戒，但在夸塞魔的低语下已经开始后悔。
夸塞魔当然会这么做，它根本没什么损失。但现在不一样了。卡林德从它脑袋里知道了伊尔德林挑选的是一把什么魔杖——驱逐魔杖，出自一位月精灵牧师之手。一把能够将夸塞魔逐回无底深渊的魔杖。
伊尔德林确实很聪明。剥去恶魔皮肤会让皮瑞遭受巨大的痛苦，甚至会死亡。但治疗魔法可以让他活命——这正是伊尔德林拿那瓶药水的原因。伊尔德林在赌自己速度够快，运气够好，能够在决斗中杀死皮瑞真正的敌人夸塞魔后，还能救他的命。
皮瑞倒在地上，用红色的恶魔眼睛瞪着卡林德，嘴角扭曲。
“我会复仇的，” 夸塞魔通过皮瑞的嘴巴发出尖利的咆哮。
“我不这么认为，”卡林德答道。他深吸口气。他并不想这么做，但他不得不做。即便这会杀死皮瑞。
卡林德退出皮瑞的脑海然后激活魔杖。
恶魔皮肤开始从身上剥离，皮瑞惨叫——这一次是他自己的声音。鲜血随着忽然暴露在外的脂肪、肌肉和韧带一起渗出。卡林德靠前准备带着皮瑞传送回药剂师处，但在他碰触到之前，皮瑞忽然消失了，只摸到一滩残留在地上的污血。
卡林德愣住了。难道那头夸塞魔拖着皮瑞一起返回了无底深渊？
他试着侦测他的学徒，他激活母戒，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皮瑞呢？哪怕是死了，卡林德也应该能侦测到他——除非戒指已经从皮瑞手指上摘下。
卡林德闭上眼将意识沉入学识之石。祖先们，他问道。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让我找到他吗？
基拉宝石传来合音。没有。
或许他应该请瑟德泽大师用预言魔法试试。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就算他现在立刻传送到评议会，并且能在不提及这场会激起瑟德泽怒火的决斗的情况下说出自己的请求，很可能也为时已晚。
皮瑞几乎已经九死无生。
卡林德盯着地上的污血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他告诉自己没法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了挽救学徒他已经尽了全力。他现在的内疚感是一种软弱的表现。而这种软弱不应该出现在一位学院大师的身上。
这不是软弱，学识之石里传来一个女性的低语。这是怜悯。
卡林德将祖先的意识隔绝开去。有的时候学识之石太过逾越了。尤其是他刚刚才窥视了皮瑞的内心。
他走向橱柜，打开一个抽屉，把伊尔德林的魔杖放了进去。当他刚把抽屉关上， 耳旁想起一个低语。“恭喜你，卡林德大师。古奥术学院的提名通过了。”
这是瑟德泽的魔法通讯。预言系大师的声音在房间里听得很清楚。很明显他侦测到了卡林德的位置然后通过预言池施展了传讯术，很轻易就突破了书房的防御魔法。这是故意为之，用来提醒卡林德谁才是更强大的法师。
“非常感谢，”卡林德回答。稳定了一下情绪，他打算告诉瑟德泽那场决斗。“你儿子——”
“是的，决斗。”声音再度响起。“我已经知道了，我会找你算这笔账，作为你竟然允许伊尔德林干出这种蠢事的代价。但是现在，我们还有事情要做。乌勒因需要解决地脉辐射的问题。”他停顿了一下。“我也一样。”
卡林德躬身致意。“我有办法，”他承诺。他说的是真的——或者至少，足够让瑟德泽施展的其它侦测魔法认为是真的。储存在基拉宝石这么多世纪以来的卡林德祖先的记忆结合体，确实掌握着如何切断高等魔法构筑的卓尔和地脉辐射之间联系的方法。他的祖先们不但知道是哪些高等魔法，还知道如何解除它们。
他们唯一还不知道的就是那些法术的施法地点，这是解除这些法术的关键。即便是瑟德泽的预言魔法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但是如果运气好的话——卡林德已经有了主意，就在遥远的银月城——那里将能找到失落的谜底碎片。
卡林德希望他所料不差。如果他错了，瑟德泽绝对不会给他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