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丽莎·斯麦德门
翻译：LexDivina
一张魔索布莱地图摊在矿坑地面上，一块拳头大小的锯齿状银矿压在地图一角。尼摩撑在地图上方，用细剑指点示意。
“我们要杀的蜘蛛长了两个头。”卓尔对聚集在地图周围的五个同伴说道——三个灰矮人和两个恶魔，“砍掉任意一个头，身体都会死。”他用剑尖戳了戳城市南端。“一个头在这儿——裘埃拉索，第一家族所在的高地。”细剑移向城市北侧一个突出的小型洞窟。“另一个是提尔·布里契，容纳着魔索布莱最重要的三座建筑：巫师学院、格斗武塔，以及重中之重——罗丝的伟大神殿，蜘蛛教院。”
“两个都是不好啃的骨头。”站在尼摩左侧的霍加说道。
灰矮人王子的身高只到卓尔腰间，肩膀却比纤细的尼摩还宽。他双眉紧蹙，低头打量着地图，用粗短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光头。他的两个灰矮人守卫——其中一个带着条沿着颧骨从下巴一直伸到耳边的伤痕——警惕地盯着站在地图另一侧的两个半恶魔。
“的确如此，储君王子。”尼摩答道，“这就是我希望灰矮人能带头攻打提尔·布里契的原因。从背面的隧道里发起一场正面突击。你的手下将修建一道围攻墙，用投石车从墙后向巫师学院和蜘蛛教院投掷石火炸弹，将它们炸成闷燃的废墟。”
“说得容易，”霍加反驳，“做起来难。那条隧道到处都是翠玉蜘蛛。我们也许能干掉几只，但干不掉全部。”
尼摩笑着从兜里掏出六块椭圆形的翠玉，每块翠玉都穿了洞，挂着一条刻了名字的银链。尼摩抓住银链将它们提起来，翠玉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多亏我们深入魔索布莱内部的一位盟友，我向你保证，翠玉蜘蛛不足为虑。”他对灰矮人说道。
疤脸灰矮人嗤之以鼻。“我们进攻的时候，这群塔纳鲁克打算呆在哪儿？英勇殿后？”
这话让凯尼尔·沃克怒吼起来。他露出一口完美的利齿，手指抚摸着被他抱在黄金胸甲前方的符文剑剑柄。
“我的鞭笞军团总有一天会击败你的蘑菇人大军。”他叫道，向地图对面的灰矮人怒目而视，“就连我们的兽人也能——”
阿丽扎拉了拉他的胳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瞪了她一眼，却让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缓缓放下了长剑。
“绅士们，冷静。”尼摩说道，“听我说完。”他转向沃克。“鞭笞军团的确会参与战斗。你们负责攻打东尼加顿，魔索布莱的食水供应地，然后从东侧进攻裘埃拉索。这样一来，主母们就会撤军回防，让北侧的灰矮人们有机可趁。但不是所有灰矮人都走北路。至少有一只小队要和塔纳鲁克一同进军，让第一家族把我们当成齐心合力对付她们的盟友。”
沃克眯起双眼。“我们只是分散敌人注意用的？”
“完全不是。”尼摩的眼中闪着精光，“你也有取得胜利的机会——绝佳的机会。我给班瑞家族的主母制造了一点儿惊喜，确保她们无法参与战斗。只要崔尔一死，班瑞家的其他女性就会开始争夺她的位置。她们每个人麾下的小团体将展开内斗——这让她们无暇顾忌保卫城市之类的小事。”
“至于其他高阶家族，一看到班瑞家族如此混乱，她们绝不会错失良机。一个或多个家族会试图取而代之，爬上第一家族的宝座。趁她们彼此内斗之际，沃克大人的军队就能横扫裘埃拉索了。”
沃克皱眉道：“有趣的想法。”
“不只是想法。”尼摩反驳。他顿了顿，从剪裁完美的灰色衬衫上拂去一片矿灰。“这是卓尔的天性。就像蜘蛛面对颤动的网。一旦以为有猎物落网，我们就会发动攻击。”
“只有这次，”尼摩说，“猎物是卓尔们自己。我保证，魔索布莱必将陷落。
崔尔冷冷注视着被带到她面前的囚犯：一名年轻的男性卓尔。他仰面朝天躺在会见室的地面上，双手紧紧绑在背后，赤裸的双脚也同样被绑了起来。他黑色的裤子和衬衫已经碎成了布条，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中不断渗出鲜血。他一侧的头发被烧得精光，脸上全是水泡。一只眼被水泡覆盖，无法睁开，眼中不断流出泪水；另一只眼则怒视着崔尔，目光饱含轻蔑。
头发和皮肉烧焦的臭味让崔尔皱起了鼻子。她以完美的平衡感把玩着一把投掷匕首——刺客被捕时仅剩的武器。从手指接触刀刃时的酥麻感上判断，她知道这是一把魔法武器——她的四名精英守卫就死在相同的匕首之下。
“刺客的武器。”她说道，将匕首递给站在她身边的两名女性之一。她们是崔尔的家族护卫，时刻守在她左右两侧，附魔盾牌和钉头锤蓄势待发。
第三名守卫——一名长官——走上前来，结束她的汇报。
“入侵者在第五层落网，班瑞主母。”她说，“我们相信他的目标是您的私人房间。”
崔尔打量着她。尽管遇到了刺客，她看起来却是一副刚刚跑出来查看状况的模样。她的黑色精金链甲闪闪发亮，编成辫子的骨白长发一丝不乱。她肃立在昆舍尔面前，腰带上挂着一把抛光的钉头锤，两个手腕背面各绑了一副手弩。五只黑色蜘蛛绣在她的银色外套肩头，彰显着她的官阶。
“他是怎么进来的，指挥官……？”崔尔收住话头，明显是等她说出自己的名字。
“指挥官麦格尼丝。”女性卓尔答道，望进崔尔的双眼，目光停留的时间恰到好处，“他并不是通过下层通道进入的。我盘问了下层守卫——彻底盘问。他们都坚守岗位，魔法防护完好无缺。他没有穿透我们的防御。他肯定是从上面下来的。”
说完，指挥官麦格尼丝望向另一名长官——蜥蜴骑兵队的副官。作为男性，他站在麦格尼丝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穿着带衬垫的紧身皮裤，披了条镶有银边的皮瓦夫斗篷。他胳膊下方夹着一顶插着羽毛的银色头盔，一脸难色。
“主母，我……我的骑兵在外墙上什么都没看见。”他结结巴巴地说。
他的措辞变化让崔尔暗自发笑。她的魔法耳坠告诉她，这名副官说的是实话——至少他认为自己说出了事实。她听得出来，副官那声音颤抖的说辞中并无谎言。
她把玩着腰带上和昆舍尔成对儿的蛇首鞭鞭柄。鞭蛇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发出跃跃欲试的轻柔咝声。副官应该得到惩罚——他也的确会被惩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的手松开了鞭子。
“去把你的蜥蜴带过来。”她说。
副官犹豫了太长时间，脸上交织着释然和困惑。接着，他突然记起自己身处何地，于是深鞠一躬，退出了房间。
俘虏冷冷一笑，明显是对他引起的关注十分得意。
被他的目光所激怒，崔尔抽出蛇首鞭旁边的一根魔杖。魔杖用铁丝绞成，顶端有一片白色的羽毛。她用魔杖对准俘虏，念出咒语。魔法能量并不可见，效果却立竿见影。俘虏发出尖叫——惊恐的声音填满了整个会客间——双腿缩到胸前。要不是手被绑着，他肯定会抱住双腿。他前后摇摆，不住呻吟。麦格尼丝用靴尖顶了顶他，俘虏又爆发出一阵全新的尖叫，滚到一边，在地上的血迹里留下一滩腥臊的尿液。
崔尔长叹一声，希望她不是在浪费时间。还有许多事需要她的关注。一支由灰矮人、塔纳鲁斯和其他劣等种族组成的大军就聚集在城市外缘，正在寻找时机，准备对魔索布莱发起进攻。崔尔应该留在她的军情室里，和抵挡入侵的其他军官讨论战术。但现在，她遭遇了一场暗杀——当然，这不是第一次针对她的暗杀——她必须搞清幕后黑手的身份。
是她的某个妹妹认为自己更能胜任主母的位置？她是否应该加强内部的防御？还是说，派来刺客的是某个高阶家族？也许是巴瑞森·德安苟家族？不太可能——考虑到第二家族也面临着和班瑞家族一样的困境。哀恸之柱一役过后，梅兹巴瑞丝·安苟从战场上狼狈归来，带着所剩无几的残兵败将和令人哀叹的悲惨战绩——她的军队被赶进侧翼隧道，丢掉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和全部物资补给。
崔尔一边等待副官把蜥蜴带过来，一边走向曾经属于母亲的座椅。宝座用精金打造，有八条弯曲的腿，形如蜘蛛。座椅上附有许多强大的魔法，如果有人蠢到竟敢对主母发起攻击，就连其中最微不足道的法术也能在转瞬之间将攻势转移到进攻者身上。这把椅子是罗丝的象征，上面的魔法受到奥术加持，在罗丝陷入沉寂的如今，它们依然发挥着作用。
崔尔交叉双腿在椅子上坐下——两名守卫站到她左右两侧。她又一次想起了贡夫，想知道魔索布莱的首席大法师究竟跑去了哪儿。
会见室的门敞开了，蜥蜴的腐臭飘进门来。副官率先出现，手里牵着缰绳；随后，蜥蜴也挤进门框，每次从岩石地面上抬脚时，脚底富有粘性的肉垫都发出吮吸般的噪音。它的身长有卓尔的两倍——算上尾巴就是三倍——看起来十分凶狠。它粗糙的皮肤上闪烁着蓝色的荧光，微微照亮了漆黑的房间。
从俘虏身边路过时，它快速吐了吐舌头，转过头来嗅着俘虏的气味。魔杖的法术效果仍未消退，刺客依然蜷缩着身体不住呻吟。
崔尔用手指敲了敲座椅上的冰冷金属。
“所以，”她将结论大声说了出来，“刺客不是从外面的钟乳石上爬进来的。否则蜥蜴一定能发现他的足迹。”
副官如释重负地闭上双眼。
“那问题就来了。”崔尔继续说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在副官身边，蜥蜴继续吐着舌头，舔舐着地板上的血痕。它圆溜溜的黑眼睛紧盯住俘虏，一眨不眨。
崔尔露出微笑。
“你的坐骑似乎饿了，副官。”她指出，“你何不摘掉它的笼头，给它喂点儿——不那么重要的部位？”
副官咧嘴一笑，摘掉了笼头。
蜥蜴跃跃欲试地甩了甩尾巴，皮肤上的光芒变成了暗蓝色。但它耐心等待着，直到主人挥手示意才跳上前去，牙齿咔嚓一声咬在骨头上，将刺客的双脚从他被捆住的腿上咬了下来。那双脚消失在蜥蜴的嘴里，刺客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副官拉住缰绳，把蜥蜴拉回原位。
崔尔冷漠地注视着流到地上的鲜血。
“给他止血。”她下令。
麦格尼丝走上前去，用钉头锤碰了碰刺客的脚踝。在魔法的作用下，锤头发出明亮的白光，烧灼着伤口。烧灼声停止后，麦格尼丝扯住刺客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扯向后方。她给了他一耳光，扇得他醒了过来。
刺客还能动的眼皮微微颤抖，然后张开了。他被烧伤的半边脸曾经一片赤红，现在却毫无血色。
“你想活下去吗？”崔尔问道。
刺客似乎终于从魔杖的法术效果中恢复了过来。
“你无论如何都会杀了我。”他嘶声说道。
“不一定。”崔尔回答，“能跑到离我的私人房间那么近的地方，你显然有些本事。也许我会让你加入班瑞家族。”
“就以这没有脚的状态？”
“我们有复原魔法。”崔尔回答。
“没了。”刺客试图微笑，却疼得一脸扭曲，“罗丝已经死了。”
崔尔猛然起身，拔出鞭子，尖叫道：“亵渎！”
一时之间，鞭蛇愤怒地吐着信子拉长了身体。他怎么敢这么对她说话？她是罗丝的头号宠儿，是班瑞家族的主母。在脑海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她知道她的愤怒是出于恐惧。昆舍尔杳无音信，她的忧虑与日俱增。然而，如果罗丝从沉寂中醒来，发现崔尔没有惩罚这个傲慢的男性……
接着，崔尔意识到她上当了。刺客想让她靠近。她不知道这个伤痕累累、被魔法绳索五花大绑的男性要如何发动攻击，但她之所以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从不低估任何一个敌人。她轮流抚摸着每一条鞭蛇，安抚它们——也安抚自己——然后将鞭子收了起来。
她或许的确失去了罗丝的恩宠——暂时而已——但她还有其他魔法能力。她用了其中一种——声音的力量。她发出带有魔法能量的沙哑声音，用诱惑的口吻在俘虏心中种下暗示。
“你不如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她说，“如果是其他家族的主母派你来的，放心，她很安全。在如今这种局面下，我不打算浪费兵力发起反击。如果是我的妹妹派你来的，你为我效力好处更大。所以告诉我……你的雇主是谁？”
“我不是佣兵。”俘虏咬牙说道。
哈，骄傲。崔尔可以利用他的骄傲。
“当然不是。你为你的身份——和你所扮演的角色——而骄傲。何不让我分享一下？和我说说你自己，这又不会暴露把你派来的主母。”
“我不服侍任何女性。”刺客啐道，“很快，其他男性也不用再服侍她们了。蒙面之主会确保这一点。”
这个名字在会见厅中的守卫和长官之间激起一阵紧张。崔尔竭尽全力按下怒火，相反，她将注意力集中在他刚刚透露的信息上。
魔索布莱严禁信仰维瑞雯。承认对维瑞雯的信仰不啻于自寻死路——缓慢的死亡，因为维瑞雯的信徒通常都会被折磨致死以儆效尤。刺客刚刚签下了自己的死亡判决，崔尔曾经承诺要饶他一命，现在她不可能再继续履行这些承诺了。
不。他想死。慢慢地死。
崔尔低头瞪着他。
“如果你以为维瑞雯会奖赏你，你就错了。”她对他说道，“你搞砸了任务，他抬起面具来向你吐口水都算你走运。你的同伴都是些无能之辈，看看他们派谁来执行这项任务吧，一个男孩儿？他们配不上我的鄙视。”
刺客仅剩的眼中冒出怒火。
“趁着还能笑的时候使劲儿笑吧。”他啐道，“很快，等嘉泽莱德·朝尔辛降临此地，你就只有痛哭的份儿了。”
崔尔思忖着这个名字，暗自微笑。它显然是某个组织——也许是某个在最近被镇压的奴隶叛乱中崛起的组织。也许是来自朝尔辛废城的难民结成的组织？
“我从没听说过嘉泽莱德·朝尔辛。”她嗤之以鼻，“他们毫无效率，也不会取得任何成果。”
俘虏发出嘶哑的大笑。“效率惊人才对。我的主人已经带着一支大军打到你们家门口了。”
崔尔抓住这个信息。
“看来你的主人是灰矮人……还是塔纳鲁克？是凯尼尔·沃克？”
“没那么简单。比佣兵沃克强得多。我的主人拥有你无法企及的力量。是他让你们在哀恸之柱溃不成军。”
崔尔挑起一根眉毛，问道：“哦，是吗？”她已经猜出了刺客所说的人，但还需要他亲口确认。“那他肯定希望我知道他的名字——知道是哪个男性胆敢在班瑞主母的主场向她发起挑战。还是说他怕我，就和其他那些本本分分的男性卓尔一样？”
这番话，再加上暗示魔法的效果，达到了崔尔想要的目的。
“我的主人不是区区卓尔，”他说，“尼摩是——”
他收住话头，意识到自己已经透露了太多信息。
尼摩？崔尔暗自咆哮。她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她很快意识到了俘虏说的是谁。“你是说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指挥官扎耶穆德，对吧？那个把灰矮人大军带到城墙脚下的叛徒？”
俘虏轻蔑地点了点头，说道：“很快他也会成为你们的主人。”
一时之间，崔尔陷入沉思。扎耶穆德显然是个冒用的假名——刺客的主人是不是也冒用了第六家族成员的身份？她想知道阿格拉契·狄尔的背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尼摩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劝说士兵临阵叛变，还是得到了整个家族的支持？搞清这个问题十分重要，以免她们把本能用于抗击灰矮人和塔纳鲁克的魔索布莱军队浪费在对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围攻上。
“我知道你的主人不是阿格拉契·狄尔的人。”她对刺客说，“我从没见过他——但我认识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每一位高级指挥官。雅丝瑞娜主母和我……是盟友。很少有两个主母有我们这么好的关系。”
“雅丝瑞娜·狄尔无关紧要。”
崔尔浑身一僵。“你是什么意思？”
“统治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是一位男性——卓尔巫妖。维瑞雯已经在阿格拉契·狄尔家族建立了应有的秩序，等我们胜利之后，他也会重建整个魔索布莱的秩序。”
崔尔听见身边传来微弱的吸气声，想起副官还在屋里。她挥出蛇鞭，速度有如出击的毒蛇。五条鞭蛇得意咝鸣，将尖牙刺进副官黑色的皮肤。副官浑身紧绷，眼珠后翻，喉咙里咕噜作响。他像一块断裂的钟乳石般轰然倒地。
他的蜥蜴嗅了他一下，一口咬住他的脑袋吃了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巨大噪音。
崔尔扫了麦格尼丝一眼。
“一个字都别说出去。”她嘶嘶地说。
麦格尼丝鞠了一躬，别有深意地盯着崔尔两边的守卫。“请放心，主母，我们什么都不会说。”
崔尔将注意力转回到俘虏身上。令人满意的是，他终于屈服在她的暗示魔法之下，说出了远超期待的信息。她像闻到血的蜥蜴一样舔了舔嘴唇，继续追问。
“是卓尔巫妖派你来的？是他用魔法送你进来的吗？”
“不是……不是。”
“那是谁把你送进来的？”
“尼摩本人。就算我失败了，他也不会失败。你们的防御在他面前就像蛛网一样脆弱。他护送我穿过阴影，轻而易举地闯进了你们的要塞。”
“尼摩现在就在围墙里？”麦格尼丝惊喘道。
刺客露出冷笑：“他进来过。”
崔尔眯起双眼。不是因为尼摩竟然有本事潜入班瑞家族的腹地——一根用中空石笋打造而成的巨型圆丘，而是因为他在成功潜入后又翩然离开了。他为什么不留下来亲自发动攻击？为什么要派一个能力不足的下属执行这项任务？他显然知道这名刺客必然会落入敌手。
刺客发出一阵痛苦的大笑，打断了她的沉思。
“尼摩很快就会亲自率军向班瑞家族发动总攻，那时候你就能见识到尼摩的力量和威能了。前提是你能活到——”
崔尔发现，刺客发话时，他瞪视的目光中充满轻蔑——和固执。他垂下双眼，视线再次移向她的王座——在他以为她没有发现的时候。
“守卫！”她叫道，“护盾！”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两名女性立即展开行动，用盾牌隔开崔尔和眼前唯一的威胁——那名刺客。
就在两面盾牌并拢的同时，一股魔法能量爆发开来，填满了整座会见厅。炽热的火焰从刺客身上炸裂，巨大的轰鸣冲击着崔尔的耳膜，几乎掩盖住了守卫的尖叫。她们就像两块烤过头的肉排一样变成了黑炭。
盾牌上的魔法恪尽职守，崔尔缩在座椅上，火焰从她上下左右呼啸而过，她只能感觉到一丝丝温度略高的热流。除了被爆炸推向王座的盾牌，她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王座没有对刺客暗藏在身上的火球术做出反应，崔尔不难猜到其中的原因。火球的攻击目标不是主母，而是将法术带进房间的刺客本人。尼摩掌握了可靠的消息，也完美猜出了崔尔将会在何处审问刺客。
在爆炸过后的一瞬间，在回响着耳鸣的寂静中，崔尔意识到了这一点。
麦格尼丝和两名守卫瘫倒在地，已经被火焰烧得面目全非。蜥蜴也没能逃过一劫，它缩在房间一角，一动不动，皮肤已经失去了光泽。
刺客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像炭条一样发出红光，上面飘浮着一缕缕油腻的黑烟。
崔尔不由颤抖，她意识到自己刚刚和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一时之间，她感到恐惧。难怪杀手说了这么多。他必须确保崔尔在法术启动之前都留在他身边。
外面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向会见厅一路跑来。她紧紧握住椅子腿，抑制住双手的颤抖。她顶着烤肉的糊味，越过守卫焦黑的尸身，望向跑进会见室的家族护卫官。看到地上的尸体，她顿时睁大了双眼。
“主母。”她惊呼。指挥官喘息不已，仿佛刚跑完好一段距离。“敌军向城市靠近了！”
“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东南方的洞穴。我们的巡逻队在断触之洞和阿布隆什洞窟和他们发生了小规模冲突。”
“巡逻队遇到的是塔纳鲁克还是灰矮人？”崔尔问道。
“都有，但大多是塔纳鲁克。”
“有多少？”
指挥官耸了耸肩。“难说。但看起来敌军已经汇合，正在快速穿越幽暗治域，随时都会抵达城市外缘。”
崔尔咬紧牙关。是佯攻——还是总攻？从行军路线来看，塔纳鲁克和灰矮人想从连通着东尼加顿湖和裘拉埃索高地边缘的九条隧道之一进入魔索布莱，但他们选中的是哪条隧道？如果他们成功进入了主洞穴，他们将进攻何处？在通常情况下，崔尔认为侵略者会攻击洞穴北路，切断作为城市主要食水来源的东尼加顿苔床，以免魔索布莱在围城期间得到补给。然而，考虑到刺杀事件的发生事件——一旦刺杀成功，班瑞家族将彻底陷入混乱——侵略者们或许另有目标。班瑞家族是进攻裘埃拉索的第一步。如果她没猜错，敌军的主要兵力将从高地附近的某条隧道发起攻击。
她们是否还有时间堵住出口？她不敢把家族守卫也派上战场。万一敌军攻进城市，她还需要这些守卫来保护家族。除了家族守卫之外，附近只有一支班瑞家族的军队了。
“撤回围攻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军队。”崔尔下令，“让他们立即进入高地东侧下方的洞穴。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那里。让其他家族派兵防守通往纳邦德林的其他洞穴。特别是巴瑞森·德安苟家族。我们的军队将率先抵挡住敌军的主要攻势，但德安苟必须提供支援。让索拉林家族去对付阿格拉契·狄尔家族吧。”
指挥官鞠了一躬。“遵命，主母。”
指挥官匆匆离去，崔尔咬住嘴唇，祈祷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九渊魔狱在下，在班瑞家族最需要他的时候，贡夫究竟跑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