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作者:理查德·巴克
翻译:LexDiv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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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索布莱的各个家族已经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召集好了兵力。纤细的男性卓尔们身披精美的黑色链甲衫,骄傲地骑在蜥蜴的高鞍上,从十余处城堡、宫殿、洞穴和据点中列队而出,旗帜在枪头猎猎招展。通常情况下,每个家族还会派出几百名奴隶战士,让这群由狗头人、兽人、地精和食人魔组成的乌合之众抢在大军之前和敌人交手,减少卓尔的损伤。然而,灵吸怪巫妖掀起的动乱令奴隶士兵变得极为稀缺。尽管的确还有几千名劣等类人生物在失败的叛变以及卓尔们随之而来的疯狂报复中得以幸存,但人数削减最多的自然是奴隶种族中的战士。即便是那些得到宽恕的投降者,显然也无法也重新赢得卓尔的信任,再次拿起武器了。

尼摩坐在一只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战蜥鞍座上,看着面前列阵而过的狄尔战士们,露出满意的微笑。卓尔大军正集结在西墙和纳邦德林交界处的空地上,讽刺的是,这片空地就坐落在费恩·特拉巴家族的庭院附近。除了武器和装甲之外,每名卓尔剑士还随身携带着一套轻型工具;此外,每支家族军队都带上了配有管理者的驮货蜥蜴,为士兵提供补给。城市里有不少平民跑出来围观——自从几十年前以惨败收场的秘银厅之战之来,这是主母们规模最大的一次进军。

   “看来执政会议进行得十分顺利。”狄尔说道,踏上尼摩的脚镫。

当然,不死术士并未展现出他的原形,甚至也没有使用他在家族内部经常使用的形象。眼下,他正伪装成一名寻常的家族法师,身着做工精美的家族法袍,显得年轻而又健壮。

“你的主母被调教得不错。”尼摩回答。尽管附近没有任何人站在足以偷听的距离内,尼摩还是压低了音量。“城里的半数士兵都准备参战了。”

“雅丝瑞娜是个有用的傀儡。”巫妖指出,“我经历过十多位狄尔主母的统治,经常会发现我的女性亲眷们对我……在家族中的独特地位心怀微词。如果雅丝瑞娜有能力杀了我,她一定会立即下手,但她十分清楚,一旦我遭遇不幸,阿格拉契·狄尔必将面临灭顶之灾。我已经让她接受了我们之间的长久协议,省得她干出什么令我惊讶的事来。”

尼摩冷淡地笑了笑,说道:“我猜你很少会感到惊讶吧,狄尔大人。”

“年轻的尼摩,只有作好两手准备,才能取得成功。把这当成是你今天学到的教训吧。”巫妖的假脸露出微笑,他边说便从尼摩的坐骑上跨了下来。“祝你旗开得胜,将军。”

最后一队士兵从他们身旁走过,尼摩驱使战蜥转向后方。

他回头对巫妖说道:“最后一句话。十天之前,纳邦德尔被点燃的时间被推迟了好几个小时,但此后的每天它都被准时点燃。城里传出流言,说是奥术导师把他们的首席大法师给弄丢了。”

狄尔微笑着摊开双手。

“班瑞大法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出现了。”巫妖回答,“我很高兴看到奥术导师们自行决定由谁来取代贡夫的职责。”

“班瑞主母和执政议会难道不会插手干涉吗?”

“不会,只要奥术导师们意识到了他们现在真正拥有的力量。”狄尔说,“我本人并不是教院成员,但我的家族里却不乏身为奥术导师的年轻人,他们使我保持消息灵通。导师们正在讨论现在是不是打破传统、自主选任大法师的合适时机,但他们之中却有半数人也在同时计划着除掉所有聪明大胆到敢于接手这个头衔的人,另外一半则在思索着返回家族争夺统治权的可能性。自行选任大法师将导致他们和执政议会决裂;和执政议会决裂则会引发内战。也有少数几人尚未意识到内战其实早已进展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他们认为应该保持现状,唯恐罗丝突然回归。不论如何,贡夫的失踪已经让奥术学院彻底陷入了恐慌。”

巫妖转过身去,靠在他长长的手杖上,发出一声干巴巴的嘶笑,信步离开了。

尼摩挑起一根眉毛,凝视着巫妖离去的身影,思索着盟友的话。然后,他驱使战蜥追向那队士兵。

“扎兹特副官!”他叫道。

一名伤痕累累的矮小男性从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士兵队列中跑了出来,一路跑到尼莫身旁。远征军的士兵们十分清楚,“指挥官扎耶穆德”并不拥有狄尔家族的血统,但他们同样知道,这位分队指挥官深得雅丝瑞娜主母的信任。实际上,尼摩已经被纳入了他们的古老家族——这一举动在城市的高阶家族中早已司空见惯。尼摩毫不怀疑,扎兹特·狄尔——主母本人的远方表亲——已经得到了主母的特别授权,可以在特定情况下违反尼摩号的号令。尼摩会对他和阿格拉契·狄尔家族之间的交易保持谨慎,但他同样有理由相信,狄尔军官不会给他制造麻烦。

“怎么了,指挥官?”扎兹特问道。

他努力不露出任何表情,脸上只带着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兵应有的好奇。

“就在这儿列队,在班瑞家族旁边。告诉士兵为长途跋涉做好准备。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小时之内就能做好出发的准备。”

  “遵命,指挥官。”扎兹特回答。

副官退开一步,动作有力地敬了个礼,转过身来向阿格拉契·狄尔的士兵们高声喝令。尼摩掉转坐骑走向一旁,小跑着穿过广场,来到一座忙碌的帐篷面前。各个家族的分遣队高官们无不聚集于此,大多数人都带上了副官和信使。几个不同的话题——进军的命令、每日驻扎的最佳地点、能最快抵达哀恸之柱的路线——正在以争论的形式同时进行。

他翻下坐骑,将战蜥的缰绳交给一名站在旁边的奴隶,推开混乱的人群走向隔离区域,不得不亮出他的家族徽章和军阶标识才获准通行。一群来自不同家族的将官和参谋正在同时讨论几个不同的问题。挥师参战的事实似乎让他们暂时放下了平素的怨怼和龃龉,这群放荡不羁的卓尔不再热衷于巷间决斗,转而致力于用战场上的英勇作为击败彼此。

尼摩环视四周,从徽章上认出了八个议会家族中的六个,以及另外六个实力最强、规模最大的次级家族。他的目光落在一名佩戴着班瑞家徽的男性身上,后者正抬起双手,提高音量,以吸引其他军官的注意。

“回去打点下你们的补给队。”班瑞家族的武技长安祖尔·班瑞说道,“你们所有人都要提交一份货物清单,并同时列明驮兽和车辆的数目。清单要在一个小时之内教回。我们的女性亲戚想必就诸多战略问题展开讨论,但补给和战时沟通的细节问题依然落在我们身上,我们还有许多需要考虑的事项。”

安祖尔高挑而纤瘦,身着黑色秘银甲和一条深色的斗篷,战袍上骄傲地展示着班瑞家族的徽章。他的目光如铁一般严苛,看起来目的明确、个性率直。这种特质在高阶家族的卓尔中无论男女都难得一见。

指挥官们从帐篷周围散去,返回他们各自的军营。尼摩看着他们从他身旁走过。至于他自己,则一边走向班瑞家族的武技长,一边轻声念出一个法术。

“班瑞大师。”尼摩问道,以此掩饰着法术的最后几个音节。

“正是。”武技长回答,向尼莫不住眨眼,“我……呃……”

尼摩露出微笑——法术已经开始在对方身上发挥作用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安祖尔·班瑞都会把他当做知心密友。

“我觉得你很眼熟,但我应该并不认识你。”安祖尔说,“你穿着阿格拉契·狄尔家族的铠甲。”

“我是扎耶穆德·狄尔,家族分队的统帅。”尼摩回答,“你知道女祭司们什么时候才会屈尊加入我们的队伍吗?或者说,她们什么时候才会允许我们启程进军?”

“我想主母们还在讨论率领整个大军的人选。”安祖尔回答,似乎已经恢复了过来,“她们谁也不放心在这个时候自告奋勇离开城市,却又一致同意应该有人来率领我们这群男性。”

尼摩大笑起来。

“你还真是个有话直说的天才,先生。”尼摩回头望向营帐里的其他将领和官员,继而添道,“我猜你已经清点了这里的家族数量,以及每个家族所派出的兵力——还有兵种?女祭司们肯定会想要得知这些信息的,更何况我们也需要知道走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这些信息当然会被派上用场,但他没必要告诉安祖尔,不是吗?

“没错。”安祖尔回答。他指了指帐篷外沿的一张桌子,几名班瑞军官正围在桌旁研究地图、审阅报告。“先把你的家族兵力、步兵人数、骑兵人数,以及补给信息告诉他们,然后我想问你几个有关进军路线的问题,讨论下我们会在什么地方和杜加大军正式交手。我知道你对这片区域十分熟悉,对杜加军队的组成和战术也了如指掌。”

尼摩拉直胸甲,热切地点了点头。

“当然,”他说,“我对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牢门开启的声音将赫莉丝卓从梦中唤醒。她抬眼望去,想知道地表种族是否决定直接将她押赴刑场。

“我和你们的主子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嘴上这样说着,出卖队友的念头却从她脑中一闪而过。背叛总比受尽折磨不幸惨死来得好,更何况还可以为她换来自由。

“好吧。”一个女声答道,“我希望你愿意和我说话。”

一道纤细的身影掠进敞开的大门;接着,门在她身后锁上了。到访者披着一条长长的黑斗篷,她停下脚步,一边打量着赫莉丝卓,一边抬起漆黑如炭的双手,露出兜帽下方乌木色的面庞和血红色的双眼。

 “我是赛伊尔·奥兹科文。”卓尔说道,“前来此处向你传达女士的信息:‘在地表世界,明光之地,有个合适的归属正在等待着你。请你和平而来,再次沐浴阳光,生活这片在草木繁盛、鲜花盛开的乐土上。’”

“伊莉丝翠的女祭司。”赫莉丝卓嘀咕道。她当然听说过这个宗教。幽暗少女的信徒全都幻想着来自地表世界的谅解和接受,她理想化的教义一向令蜘蛛神后嗤之以鼻。“很好,我并非和平而来,在这个整齐的小牢房里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归属。我猜这扇铁窗的栏杆外面的确繁花盛开,它们多少挡住了洒进牢房的阳光,这就已经令我感激不尽了。”她苦笑一声。“不知为何,来自你家愚蠢的舞蹈女神的天启听起来略显虚伪。你走吧,当统治着这座恶臭粪堆的领主对我的坚定态度失去耐心时,折磨虐待必将在所难免。我得做好准备迎接那一刻的到来。”

“你的口气和皈依伊莉丝翠之前的我并无不同。”赛伊尔回答。她走上前来,坐在赫莉丝卓身旁的地板上。“和你一样,我曾经也是蜘蛛神后的牧师,被地表种族所俘获。尽管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我还是会觉得阳光太过耀眼。”

“别自以为是 ,叛教者。”赫莉丝卓咆哮道,“我和你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你会惊讶的。”赛伊尔平静地说了下去,祥和的态度一成不变,“你是否也曾怀疑蜘蛛神后的惩罚毫无道理也毫无必要?你是否也曾因为担心背叛而无法获得友谊?或者,你是否也曾眼睁睁地看着来自你骨血的幼子因为无法通过莫名其妙的试炼而丧命,而你却只能告诉自己,她的弱小让她不配得到生存的机会?你是否也曾想过,那种侵蚀了我们整个种族的残忍争斗是否真的有任何意义?”

“它当然有其意义。”赫莉丝卓回答,“我们被邪恶的敌人所包围。如果不将自己臻至完美,我们就会沦为奴隶——不,比那更糟。我们会变成洛斯兽。”

“罗丝的试炼真的让你变得更加强大了吗?”

“显然。”

“那就证明它。让我看看。”赛伊尔注视着她,倾身上前,“你想必还记得你所经历的所有试炼和所有战斗,但你却无法证明它们的确让你变得强大。你并不知道摆脱这些折磨之后的你又会变成怎样。”

“你不过是在逞口舌之利罢了。我当然无法证明一件事未曾发生的情形。”

赫莉丝卓对这名异教徒怒目而视;她只觉得心烦意乱。若不是她目前的处境如此糟糕,这些胡言乱语只会让她不屑一顾,怒火中烧。但现在——她的双手和双脚被绑在一起,整个人都靠在一间石牢坚硬冰冷的墙壁上,明亮灼人的光柱斜射进房间——这番话的确产生了一丝正面的影响。眼下的赫莉丝卓除了思索这番话外根本无所事事;对赛伊尔的布道展现热情反而有可能会为她赢来些许自由。罗丝对待叛教者绝不手软,但为了自由假装接受其他信仰,进而背叛对方的信任……这却是为蜘蛛神后所赞美的智慧。她当然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却也要流露出一丝犹豫之情,让赛伊尔和她的朋友们对她洗心革面的转变有所期待。

“你令我厌烦。”她对赛伊尔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如你所愿。”赛伊尔答道。她站起身来,向赫莉丝卓露出微笑。“想想我的话吧,然后扪心自问,我的话是否道出了真相。如果你对罗丝的信仰的确像你想象的那么虔诚,那它肯定能够经受得住这个小小的考验。愿伊莉丝翠祝福你,愿她温暖你的心灵。”

她重新拉起兜帽,悄悄离去。赫莉丝卓转开脸,因此赛伊尔并未看见她残忍而扭曲的微笑。

断后,瑞厄德暗忖,似乎是昆舍尔为她心中最无关紧要的小队成员特别保留的职责。

他停下脚步,细细聆听,在树木之间搜寻着敌人靠近时可能发出的声响。除了淅淅沥沥的冻雨,他什么也没有听见。费瑞恩的火蜘蛛在他们身后燃起了一场浓烟滚滚的林火,但雨水很可能削减了火焰的威力。武技长抬头望向天空,望向云层后方的阴沉月色,任由冰冷的雨滴打在他的面颊上。

至少雨水也冲走了脚印,他暗忖。

经过前夜的艰苦跋涉,他们藏在一丛密不透风的灌木里躲过了阳光明媚的漫长白昼,于夜晚时分重新上路,却很快就迎来了一场暴雨。林地变得泥泞不堪,污水四溅。

瑞厄德花了片刻时间调整自己的兜帽,然后继续前进,竭力抑制住加快脚步的冲动。离其他人太近也就失去断后的意义了;但另一方面,因为离得太远而错过了队友的转弯,独自一人迷失在漫无边际的森林里,是他目前最不愿见到的局面。如果赫莉丝卓都不值得他们冒险营救,那么瑞厄德对自己走失后的命运也不抱有任何幻想。他踩着水继续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每隔十来码就停下来环视四周。

不久,他听见了一种更为响亮的、水持续流动的声音——一条湍急的林溪从落满荆棘和蕨类的泥泞河床上涌流而过,水面又宽又暗。河水上方横着一段巨木,削平的上半部分形成相对稳固的桥面。昆舍尔和其他人正等在桥边,静静审视着周围的森林。瑞厄德发现自己的到来吸引了同伴们的注意力,他们的十字弓纷纷对准在他身上。很显然,与地表精灵的持续战斗已经教会了他们要对森林保持警觉。

“住手。”他轻声说,“我是瑞厄德。”

“阿吉斯大师,”昆舍尔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迷路了呢。”

瑞厄德向昆舍尔鞠躬致意,走到其他人身旁。他不紧不慢地在一截断木上坐了下来,从斗篷的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杜加烈酒。通常他不会冒险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感官,但暴雨中长达数小时的跋涉令他浑身湿透,他只觉得冻彻骨髓。一口烈酒下肚,小腹中顿时燃起一股暖意。

“这就是你所说的小溪?”他向费瑞恩问道。

“没错。”法师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将会穿过小溪,沿着河床逆流而上,向南方前进。杰勒家族就在几里之外了。”

他用一只手指指向瑞厄德,念出一个魔法音节。酒瓶从武极导师的手中升进半空,跳动着飞向法师。费瑞恩接住酒瓶,立即豪饮了一口。

“多谢。”费瑞恩说,“灰矮人或许的确都是些粗鄙的农民,但他们却酿得一手好酒。”

“别喝太多了。”昆舍尔说,“杰勒家族很可能一见到我们就会立即发动攻击。你要保持警惕而清醒的头脑,法师。阿吉斯大师,从现在开始,紧跟在小队后方。比起后面的追兵,我更担心来自眼前的威胁。”

“如你所愿,女士。”瑞厄德说道。

他向费瑞恩伸出手;后者又浅啜一口才把酒瓶扔还给他。武技大师站起身来,背好行囊,率先走向小桥。巨木表面湿滑又高低不平,对于笨拙的矮人或人类而言想必难以落脚,但黑暗精灵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走过去。

他们在小桥的另一侧找到了一条古老的石径,残存的道路上杂草重生,虬结的树根和几百年间反复解冻的过程令石块变得破碎不堪。这些光滑的白色岩石被完美地契合在一起,显然是出于曾经居住于此的古代地表精灵之手。瑞厄德还没有无知到从未听说过科曼索森林的地步。他知道这座属于地表精灵的雄伟帝国,也知道它传说中的都城米斯·卓诺及其逝去的荣耀。然而,除了这些名字,他对森林帝国的建造者和他们后来的命运都所知有限。

冒险小队放慢脚步,排成松散的一列谨慎前行,时刻准备着迎接任何攻势。正如费瑞恩所说,沿路走出一里多地之后,他们遇到了一座古老的碉堡,城墙和战场的残骸环绕在碉堡四周。青翠的藤蔓爬满断墙,在寒冬中顽强生长,但墙体本身却遍布裂痕,十余处地方都豁开了大洞。一道生锈的铁门嵌在墙中,拦住了众人的去路——本应如此,只可惜它早已失去了应有的功能。城墙后方的地面上伫立着一座小型石塔,五边形的白石箭堡坐落在塔身上方。一开始,瑞厄德以为这座箭堡还算完好无缺,但仔细看过之后,他发现塔顶早已裂开了洞,连接主堡和外塔的飞拱有不少都已经因为岁月而侵蚀而破损坍塌。翠绿的藤蔓撕裂岩石,在其间生根发芽,将整个废墟覆盖在一条生机盎然的毛毯下方。

“废墟。”杰格拉德恶狠狠地怒吼,“你无聊的把戏失败了,法师——否则就是你在故意把我们引入歧途。或者说,你其实是那个叛徒斥候的同伙?”

“我的法术没有问题。”费瑞恩说,“就是这儿。杰勒家族就在这儿。”

“他们在哪儿?”魔裔卓尔咆哮道,“如果你——”

“安静,你们两个!”瓦拉斯喝道。他拿着填装好的十字弓从门口挪开几步,动作轻柔,如同潜行的猎豹。“这地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荒凉。”

瑞厄德躲到一根摇摇欲坠的石柱旁边,一手扶上分裂者的剑柄。小路另一侧的达妮菲和费瑞恩也效仿行事,紧盯着堡垒的废墟。但昆舍尔却纹丝不动。

她自信满满地站在小路中央,高声唤道:“杰勒家族!我们希望立即和你们的首领谈谈!”

身披黑色斗篷的暗影从十余个隐蔽地点缓缓站起身来,他们几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手中的弓箭和法杖瞄准在魔索布莱人的身上。其中一人——一名手持双头剑的女性——掀起兜帽,向冒险小队投来轻蔑冷淡的目光。

“你们是可恶的蜘蛛信徒。”她嘶声说,“除了你们插满羽箭的尸体,杰勒家族的主人又能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

昆舍尔勃然大怒,伸手握上鞭柄。蛇首鞭慢慢蠕动,鞭蛇们烦躁地亮出毒牙。

“我是昆舍尔·班瑞,蜘蛛教院的教长女祭司。我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站在门槛上和寻常门卫吵嘴。把我们的到来告诉给你的主人,让我们进去躲开这该死的暴雨。”

杰勒家族的指挥官眯起双眼,向士兵挥手致意;后者调整站姿,准备开火。瓦拉斯摇了摇头,放下短工,抬起一只手来快步上前。

“等等。”他说,“如果特兹瑞克祭司还是你们的一员,那就告诉他,瓦拉斯·胡恩前来找他。我们想和他做个交易。”

“我很怀疑你们的提议能给我们的高阶祭司带来什么好处。”守卫长说道。

“至少他会知道我们从千里之外的魔索布莱前来寻找他的目的。”瓦拉斯回答。

指挥官狠狠瞪了昆舍尔一眼,说道:“放下武器在这儿等着。别轻举妄动,否则我的士兵就会立即开火。我们的人数比你想得要多。”

瓦拉斯再次点头,将短弓放在地上。他望向队友,然后在一座古老的喷泉残骸旁边坐了下来。其他人也纷纷坐下,但昆舍尔却不愿屈尊低坐。她双手抱胸,带着一副飞扬跋扈的忿然站在原地。瑞厄德环视着充满敌意的庭院,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声。

昆舍尔还真是善于引人注目啊,不是吗?费瑞恩悄悄比划道。

女性嘛。瑞厄德同样小心地回应道。

他悄悄伸手,从斗篷里重新摸出了那瓶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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