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理查德·巴克
翻译:LexDivina
赫莉丝卓不知道他们花了多长时间穿越星界。在此之前,她从未真正意识到日常生活对身体变化有多大影响。她的灵体不会饿,不会渴,不会感到疲劳,甚至也不会产生任何不适。免去了那些生理所需的琐事——从水囊里喝水解渴,中途停下来吃饭充饥,甚至为了消磨掉太过明亮的白天而冥想休息——时间的流逝变得不可觉察。
除了泛着白光的无尽云层和横穿天际的灰色涡旋,他们也时不时地看到其他景象。难以名状的物质在星界海洋中上下漂浮。他们偶尔还会路过微缩世界般的土块或岩丘,有的高耸如山,有的方圆不过几码。奇诡而空旷的废墟占据了上面的大部分空间——那是星界旅行者的驿所,或是被星界住民抛弃的房屋。最奇怪的莫过于星界中央一串不断旋转的池塘,池塘的颜色缓缓变幻,从明亮发光的银白变成黯如子夜的漆黑,黑暗中点缀着狰狞的紫色条纹。
“别离彩池太近。”特兹瑞克说,“一旦踏进彩池,你们就会被投射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位面里。我可不想去奇怪的世界里寻找一名粗心大意的旅伴。”
“我们怎么知道哪个池塘通往深渊?”瓦拉斯·胡恩问道。
“别担心,吾友,当我的灵魂进入星界之后,维瑞雯赐予我的神术也在我和我所构想的位面之间建立了紧密的联系,我会带领大家直接前往最近一座通向深渊的彩池。”
“我们还要走多远?”昆舍尔问道。
“不远了。”牧师回答,“当然,在这儿很难说清距离,但我猜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四五个小时的脚程。我们差不多已经走了两天。”
两天?赫莉丝卓暗忖。感觉上可短多了。
她想知道费伦在这两天里发生了什么。杰格拉德还在守护着他们一动不动的身体吗?他们还活着,他不可能怠慢。但他们还要几天才能抵达目标,乞求女神接见,然后再设法返回他们原本的位面?
在剩下的旅途中,赫莉丝卓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发现她的同伴们也一样心事重重。特兹瑞克突然停止飘行时,赫莉丝卓被吓了一跳。不远处是一滩黑色的池水,星界物质形成的银丝在水中缓缓搅动。
“入口在深渊的第六十六层。”维瑞雯的牧师说道,“目前为止,我们的路途都可谓一帆风顺,但踏入罗丝的位面之后,一切就截然不同了。如果你们想改主意,班瑞女士,现在就赶快说吧。”
“我没有理由畏惧深坑魔网。”昆舍尔嗤之以鼻,“我要达成此行的目的。”
不等牧师回答,她已经冲上前去,跳进了不断旋转的黑色池水。她闪闪发光的灵体瞬间消失,被漩涡完全吞没了。
“真是缺乏耐心啊,不是吗?”特兹瑞克评论道。
他耸了耸肩膀,走到彩池旁边。和昆舍尔一样,此时此刻,赫莉丝卓也内心决然。她可不想因为胆怯而偏离了计划中的路线。她龇着牙发出轻蔑的怒吼,紧跟在特兹瑞克身后踏进夜色般的池塘。
刚一进入池塘,她的视野就被完全吞没了。尽管如此,最开始她没有任何感觉。池塘中的物质似乎和星界中的其他地方别无两样——轻盈、冰冷、完美无缺的空虚——但接着,旋转的涡流突然抓住了她,奇怪的超空间感吸引着她、拉扯着她,拖着她的灵魂奔向某个她根本无从理解的方向。这种感觉并不疼,只是陌生而混乱,赫莉丝卓不由得痛苦惊喘,在星界漩涡的推搡下剧烈颤抖。
女神,救救我!她默默乞求,挥舞着四肢想要逃离这团急速飞旋的混乱。又是一段无法形容的漫长时光,她——
她出来了。
重力卷土重来,赫莉丝卓像喝醉了酒一样,趔趄着想要找回平衡。她睁开双眼,发现她正站在一道银灰色陡坡上,或是站在一堵高墙的墙头,
其他同伴也站在附近,一边静静环视四周,一边揉捏四肢、摸索武器。
他们周围空无一物,黑得空空如也、令人窒息,比幽暗地域中最黑的峡谷还要更加黑暗,更加险恶。酸腐的恶臭充斥着她的鼻腔,一股喁喁低喃的上升气流从脚下轻柔吹来,连续不断。赫莉丝卓望进左手边的深渊,看见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那是一道黯淡的银色丝线,位于几哩之外,滑过漆黑的背景消失在视野深处。较细的丝线间或交错,与之相连。她顺着其中一些细丝看去,发现它们缓缓爬升,通向她所在的这条窄坡。恶臭的热风突然变强了,粗壮的丝线轻轻摇晃起来。
“一张蛛网。”瑞厄德嘀咕道,“一张巨大的蛛网。”
“你觉得吃惊?”费瑞恩冷冷讥笑道。
达妮菲沿着蛛丝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它的直径至少有三四十码,但因为表面弯曲,从蛛丝的中央算起,能够舒服行走的宽度不过十余尺而已。达妮菲跪下来,用手指摸了摸蛛丝表面,皱起眉毛。
“是粘的,但没有危险——我们似乎又变回实体存在了。”她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现在有两个身体了?一个在这儿,另一个留在杰勒城堡里?”
“没错。”特兹瑞克说,“当你告别星界,进入其他位面时,离体的灵魂就会为你构建出一个它所期望的身躯。也可以说,你的灵魂必须进行某种形式的凝结才能在另一个位面获得实体。等你离开这个位面的时候,你的灵魂就会回到星界,你所创造的躯壳将重归虚无。”
“你似乎对星界旅行很了解啊。”赫莉丝卓说道。
“维瑞雯曾有几次召唤我去费伦之外的其他位面服侍他。”特兹瑞克承认,“实际上,我以前也来过深坑魔网,我族的所有神祇都在巨网的缝隙间设立了各自的居所。我上一次任务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且我从未去过罗丝的神域。”
昆舍尔皱眉。“整张深坑魔网都是罗丝的领域,异教徒。她是统治着深渊第六十六层的女王,我族的其他伪神不过是蒙她开恩才能住在这里。”
“我确信你已经完美复述了你的教义,而我不打算和你争论这个问题,罗丝的女祭司。我们的神祇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对我们此行的目的来说无关紧要。”
特兹瑞克转过身去背对着昆舍尔,扫视着小队周围的黑色深渊。他挥了挥手。
“我们会在下面找到标志着罗丝神域入口的大门或边界——据我所知,罗丝的神域和深坑魔网的其他部分也没有什么不同,除非她另有打算。”
“既然这个位面有无限大,那我们寻找的地方就可能有无限远。”费瑞恩指出,“我们要怎么过去?”
“如果我们是以真身来到这个位面,你的担心的确不无道理,法师。”特兹瑞克回答,“但星界旅行绝非漫无目的。我们离目标不会很远——一小时脚程,或是一天,但不会更远了。罗丝的领域就在这一层底部,所以我们沿着蛛丝往下走就行,每到岔路都选择向下的方向。一路上要保持警惕。”
“这里还有其他人。”昆舍尔添道,“新死之人的灵魂。要是有谁看到了罗丝信徒,我们就直接跟上去。”
假设罗丝还会召唤灵魂的话。赫莉丝卓暗忖。
其他人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
身着重甲的牧师抓起钉头锤,调整了下手中的盾牌,沿着巨大的灰色蛛丝向前走去。魔索布莱的冒险者们对视一眼,纷纷转过身来,跟着杰勒牧师走下倾斜的蛛丝。
事实证明,在蛛丝上行走远比想象的容易。蛛丝只是附着力较强,并不会真正粘住东西。粗糙的纤维为他们提供了稳固的落脚之地。不仅如此,它还弹性十足,很好地缓冲了下坡时的步伐。
蛛丝之间的宽阔间隙让整个位面都显得极为空旷,一开始,赫莉丝卓还以为这里就像星界的银海,放眼望去空无一人。然而,随着他们不断前进,她渐渐在空气中察觉到了一丝涌动的恶意,仿佛位面本身正紧盯着这群入侵者,怒不可遏。恶臭的气流从脚下吹来,其中夹杂着诡异刺耳的轻响和断断续续的窸窣声,似乎有什么极为危险的东西正在远处爬行。
有时候,赫莉丝卓还看见有什么东西在相邻的蛛丝上移动——尽管最近处的灰色绳索离他们也有数哩之远,松松垮垮地挂在深不见底的虚空之中。那些生物——或物体——离得太远,想认出它们根本不可能,赫莉丝卓只能偶尔瞥见它们近乎狂乱的动作。不止一次,她感到他们所在的蛛丝周围并非空无一人。某种邪恶的怪物借着恶臭的气流从下方缓缓浮起,盘旋着靠近卓尔旅行者们,仿佛正在打量一顿唾手可得的午餐。
他们开始不时遇到尸体。那些尸体庞大而诡异,以最恐怖的方式结合了蜘蛛和恶魔的特征。外骨骼被撕开,四肢被扯断,长着毛的破碎躯干上流出绿色的酸性脓液。一只只鹫魔张着鸟嘴倒在成堆的羽毛里。某种像青蛙一样浑身浮肿的怪物被蛛丝上垂下的纤维悬在半空,随着恶臭的热风缓缓摇曳。有些恶魔尚未死透,但它们受伤太重,除了喘息痉挛,或是在卓尔经过它们身边时嘶声诅咒之外,它们什么也做不了。
“这地方简直是魔鬼的停尸房。”瑞厄德捂着鼻子嘀咕道,“这里总是这样的吗?”
“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特兹瑞克说,“我也不知道这说明了什么。我可不想遇到把这些恶魔撕碎的凶手。”
“和我印象中的也不一样。”昆舍尔说,声音紧张而低沉。她双眉紧蹙,陷入深思。“变化是混乱的本质,混乱是罗丝的精神。”
“的确。”费瑞恩回答。法师用一块手绢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只巨型蜘蛛。蜘蛛的腹部已经完全爆裂,内脏流得满地都是。“这很可能是它们自己造成的。恶魔生性残暴。要是没有一个强大的领袖约束它们,它们经常会自相残杀。”
“要是没有……”赫莉丝卓重复道。她打量着面前的惨烈景象。“这里没有卓尔的尸体。”
他们又向下走了很久,蛛丝的间隔越来越窄,交叉点出现得也越来越频繁。赫莉丝卓看见附近的蛛丝上也挂着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它都席卷了几十根蛛丝,席卷了方圆数哩的黑暗。
“蜘蛛神后……”赫莉丝卓说,“她抛弃了这个位面的居民,就像她抛弃了我们。我们经历了契德·纳萨的变故,这群恶魔则开始自相残杀。”她闭上双眼,将可怕的画面逐出脑海。阵阵恶臭令人作呕,她只觉得肠胃翻涌,头晕目眩。“女神啊,你究竟有何目的?”她喃喃问道。
“蜘蛛神后会在合适的时机向我们解释她的目的。”昆舍尔回答,“我们只能恳求她重新降下对我们的恩宠。我们只能相信我们能够赢回她的认同。”
“我们也可以加紧行动,别再呆站在这里了。”瓦拉斯说。他走在小队的末尾,双曲弓上的羽箭蓄势待发。斥候回头望向身后的蛛丝,脸上满是担忧。“抱歉打断你们,但是有人追上来了。有什么东西正在跟着我们。”
赫莉丝卓沿着斥候的目光放眼望去,不由得浑身一晃,失去了平衡。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走出了这么远。巨大的蛛丝向上方缓缓延伸,坡度逐渐变陡,最终消失在头顶的黑暗之中。一群形如蜘蛛的生物盖满了蛛丝的每一个表面——上面、侧面、下面——向卓尔小队簌簌涌来。它们离卓尔小队还有几百尺的距离,但赫莉丝卓不难看出它们的体型实际上和食人魔差不多。
“我不喜欢这幅前景。”瑞厄德说。
“我也是。”昆舍尔附和道,“费瑞恩,你有没有什么法术能挡住它们?”
奥术导师摇了摇头。“所有法术都有可能斩断蛛丝,我可不想冒险尝试。但我可以用飞行术让我们转移到另一条蛛丝上,或者我们也可以用浮空术直接降到下面的蛛丝上。”
他指向众人脚下稍微偏出一些距离的地方。那里悬着一根纤细如发的蛛丝。
“你的魔法还是省着用吧。”昆舍尔下定决心,“去下面的蛛丝就行。费瑞恩、瑞厄德,带上瓦拉斯和达妮菲。”
她滑下蛛丝边缘,没入黑暗。其他人也依法效仿。赫莉丝卓转头看了最后一眼,匆匆跟上班瑞女祭司的脚步。她滑下边缘弯曲的粗大蛛丝,跳进黑暗之中。
在比哀恸之柱靠近魔索布莱二十哩的地方,坐落着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秘银矿,鲁斯特鲁姆。战斗胜利后的第三天,尼摩出现在了鲁斯特鲁姆的矿洞阴影里。入口处有一条高达数百尺的楔形裂隙,随着高度的提升而不断变宽,连接着洞穴地面的部分却又破又窄,到处散落着碎裂的巨石。面对着不断逼近的灰矮人大军,矿工们——也就是索拉林家族的奴隶和士兵们——纷纷扔下工具,带着尽可能多的秘银矿石逃之夭夭。尼摩扬起头,凝视着面前的黑色分析。
鲁斯特鲁姆是个不错的战利品,但它并不是尼摩前来此地的全部原因。这座秘银矿伫立在格莱克斯塔格和凯尼尔·沃克的军队中间。灰矮人们沿着矿道左侧一路前进,从西南方攻向魔索布莱;塔纳洛克则占据了矿道右侧,从东南方对魔索布莱发起攻击。卓尔军队已经先行撤退,为了母城的安危全速撤军。魔索布莱之幔——环绕在城市四周的蜿蜒隧道和诸多洞穴——为侵略军提供了上千条可供选择的进攻路径。
当然,主母们并未彻底放弃魔索布莱的外圈领土。尼摩低头望向地上的绿色碎片——它们来自一只翠玉蜘蛛,某种用岩石制成、体型巨大的魔法机械,用来保护通往城市的隧道。他脚边的蜘蛛残骸已经在几个小时之前被石火炸弹摧毁,现在依然冒着酸臭的黑烟。蜘蛛魔像固然精巧,但没有了女祭司们的魔法配合,它们并不足于阻止大军的逼近。
不知还要多久,魔索布莱的宏伟建筑也会像这只翠玉蜘蛛一样化为碎片?尼摩暗自想道。
矮人的长靴踏响地面,金属摩擦着岩石上。神眷之刃从沉思中惊醒,看见储君王子霍加·钢影的装甲船车在两列石卫的保护下向他驶来。杜加战士们发出的声响让尼摩不由畏缩。
别人会以为他们是怀念城市里的铁锤和噪音了呢。尼摩暗忖。
他抚平衬衫,跳下去迎接他的盟友。
“你好,储君王子霍加,很高兴你愿意和我谈判。”
灰矮人领主一把推开钢铁船车的装甲大门,站到洞穴地面上。伯沃德将军紧随其后,巨大的铁制头盔遮住了他的满脸伤痕。
“我一直在找你,尼摩·茵菲泽瑞尔。”霍加回答,“你把我们的先锋队带进隧道后就消失不见了。我想知道,你在其他地方还有什么比进攻魔索布莱更紧迫的事?”
哀恸之柱一战改变了储君王子一贯的阴郁表情,他看起来饥渴而凶狠,期望等得到更多胜利。其他人的反应也和霍加王子如出一辙。以前,尼摩的出现只会让格莱克斯塔格的杜加领主拧紧眉毛嘀咕个不停,而现在,他们向杀手点头致意,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何出此问,储君王子?那件事关系到下一场战斗。”尼摩大笑一声。他把一块从蜘蛛魔像上掉下来的翠玉碎片踢到一边。“我告诉了你的士兵该怎么对付这东西之后,看他们自己也有的忙,就去找上级做汇报了,也顺便去看看魔索布莱形势。”
杜加王子双眉紧蹙,若有所思。
“你之前就自作主张地找来了个塔纳洛克军团。”霍加说,“他们本能轻易背叛我们,就像他们背叛魔索布莱一样,你知道。”
“通常情况下或许的确如此,但那个机会不可多得。我闻到了,凯尼尔·沃克闻到了,我相信你也闻到了。我们正站在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上。”
“陈词滥调,空洞无聊!”灰矮人怒吼。
他叠起粗壮的双臂,凝视着黑暗。等了一段时间,黑暗里传来喘息的声响,沉重的脚步声随之快速靠近。
二十名塔纳洛克手握战斧和狼牙棒,用毛绒绒的肩膀扛着一顶铁轿跑进洞穴。他们野兽般的眼睛里闪烁着憎恨的红光。灰矮人和魔裔兽人彼此怒视,一边摸索着兵器,一边紧张地嘀咕着些什么。
铁轿的门打开了,凯尼尔·沃克缓缓走了出来,挺直身体。半恶魔战爵身着金红相间的铠甲,开上去光彩夺目;他长有鳞片的皮肤和强健的体格更是为他营造了一种暴躁多疑的灰矮人们所无法企及的强烈魅力。然后是身材曼妙的爱璐魔女阿丽扎,刚一钻出铁轿,她就张开了双翼。最后,扎曼兹特也从战爵的铁舆里爬了出来。
“好吧,我来了。”凯尼尔用他浑厚的声音说道。他审视着面前的灰矮人,又看了一眼尼摩。“我们已经把黑暗精灵赶回了魔索布莱。我们要怎么给他们最后一击?还有,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怎么瓜分战利品?”
“瓜分战利品?”霍加嘶声道,“我看还是别瓜分了。我的军队在哀恸之柱一战中承担了最艰巨的任务,你休想就这么夺取我的回报。我们会给你付钱,但你别以为你能从这场胜利里分上一杯羹。”
凯尼尔拧起他英挺的眉毛,勃然大怒。
“我可不是什么哭求你慷慨赏赐的乞丐,矮人。”坎比翁说道,“要是没有我,你会一寸寸慢慢打到魔索布莱的大门口。”
霍加刚想反唇相讥,尼摩就立即挡在了灰矮人和半恶魔中间,举起双手。
“两位大人!”他叫道,“魔索布莱击败你们的唯一机会就是等着你们自相残杀!只要你们齐心协力,魔索布莱就会陷落。”
“的确。”扎曼兹特说道。这名相貌平平的杀手正裹着他的黑色斗篷站在铁轿旁边。“在没能攻下魔索布莱之前就讨论划分战利品的问题可谓毫无意义。如果你们为了瓜分战利品而导致攻打城市的努力前功尽弃,那就更加可笑了。”
“话是没错,”凯尼尔将他强壮的手臂叠抱在宽阔的胸膛前面,“但城市陷落时你可不能忘了我。我是你找来的,杀手。”
“我也是你找来的。”霍加低声说,“你还找来了阿格拉契·狄尔。我猜你的秘密家族一定压力不小吧——要兑现你对你的三个盟友作出的所有承诺。我想知道,你又打算背叛我们之中的哪一个呢?”
尼摩第一次怀疑自己在同一时间给魔索布莱树太多敌人。但这毕竟是幽暗地域的外交之道。一旦失去了作用,盟友就会立即被抛弃。多一秒都不留。
令他惊讶的是,救了他的人是阿丽扎。
爱璐魔女依偎在凯尼尔身边。“那座城市一天不倒,他就无法兑现他向你们任何一个人作出的承诺。他要怎么兑现呢?要是不能达成协议,我们都会双手空空无功而返。”
尼摩感激地点了点头,却阿丽扎就站在凯尼尔·沃克的身边,他不得不万分小心,以免让自己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太长时间。他觉得她并没有把她在格莱克斯塔格的经历全部告诉给她的主人;他可不想让半恶魔产生疑心。
“阿丽扎女士的智慧和她的容貌一样令人倾倒。”他说,“为了避免争执,我建议这么干:魔索布莱的财富、人口和土地,霍加得五成;凯尼尔·沃克三成;我的家族两成。这两成由我和阿格拉契·狄尔自己分。当然了,最终决定还是要等我们夺下魔索布莱之后再说。”
“我的士兵比坎比翁的多一倍,为什么分到的东西没比他多一倍?”霍加质问。
“因为他来了。”尼摩说,“不愿意就带着你的士兵回家去吧,霍加,但走之前记得看看这地方是哪儿。我们正站在索拉林家族的秘银矿——鲁斯特鲁姆——的门前。魔索布莱控制着几十座类似的宝藏,而它的城堡和神殿里更是堆满了它在五千年间积累的财富。如果你不想打,你就得不到一星半点儿。”
这也是尼摩之所以会选择鲁斯特鲁姆作为谈判地的原因之一。它生动地展现了他们即将取得的战果。
霍加的目光变暗了。他转向一旁,打量着巨大的裂隙和附近黑洞洞的坑谷。伯沃德将军凑上前来,在储君王子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其他领主也窃窃私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霍加用他的大手扶住腰带,清了清嗓子。
“那好吧。我们同意,但要以最终决定为准。你要怎么攻占城市?”
“你们从两个方向上对魔索布莱展开夹击。”尼摩说,“在哀恸之柱战败之后,那群罗丝信徒肯定也做好了围城战的准备;好在城市周围的隧道错综复杂,他们无法预见我们会从哪条隧道里发动进攻。所以他们会让一支大军驻守在城市正中,一旦威胁就立即赶去支援。腐蚀军团就负责充当那个威胁。等我们和罗丝信徒开战之后,格莱克斯塔格的军队再发动攻势,攻破城墙。”
“这主意倒是不错,”凯尼尔·沃克指出,“只可惜——考虑到眼下的局势,魔索布莱人想必也猜到了我们的打算。他们肯定集中全部力量来对付同一个威胁。”
“对啊。”霍加说,“有了哀痛之柱的教训,他们还怎么会被你骗出来?”
尼摩微微一笑。霍加和凯尼尔已经不再纠结于回报的问题了——他们开始寻找针对魔索布莱的战术漏洞。
“我的兄弟们和我会解决这个问题。”他说,“我们人数不多,却能各尽其用。而且,两位大人,你们忘了阿格拉契·狄尔家族。”
霍加和凯尼尔对彼此点了点头,甚至还交换了一个微笑。
准备好,魔索布莱。尼摩暗忖。我来了。
“我从没想过会遇到这么多恶魔。”瑞厄德嘀咕道。他靠在分裂者上,看着一只长有蝠翼的臃肿巨兽旋转着落入黑暗。它试图扇动那双被武技长用巨剑撕裂的翅膀,却毫无效果。瑞厄德直起身来,用手背擦了擦额头。“而且这里越来越热。不论我们找的是什么,我都希望我们已经离它不远了。”
赫莉丝卓和小队的其他成员就站在附近,恶劣的环境和漫长的跋涉累得他们浑身发抖,所有人都因为眩晕而不住摇晃。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他们不停作战,冲下一条又一条蛛丝。有时候,蛛丝上一连几哩都空空荡荡,除了尸体之外空无一人;但在更多情况下,他们会遇到饥肠辘辘的恶魔。大部分下界生物仿佛完全丧失了理智,见到他们就直接扑上来开战,但也有少数恶魔还算清醒,会使用强大的魔法能力来对付这群冒险者。
深坑魔网的居民们靠着尖牙、利爪、毒刺和邪恶的法术给卓尔小队留下重创。在昆舍尔的命令下,费瑞恩不得不节省法术,这更是令局面雪上加霜。每次遇到恶魔,卓尔都只能和敌人展开白刃战,无法求助于费瑞恩的奥术。
“少说两句吧,阿吉斯大师。”昆舍尔从战斗姿势中缓缓直起身来,蛇首鞭上沾着十多个恶魔的鲜血,“我们必须继续赶路。”
才走出不到四十码,他们脚下的蛛丝就猛然一颤,一只巨大的利爪从蛛丝之下探了上来。这头恶魔身躯庞大,肩膀和后背上都长满了肮脏蓬乱的毛发,脑袋犹如野牛。它从蛛网背面爬到了蛛丝的上方。
“巨牛魔!”费瑞恩大叫,“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罗丝没看好的宠物,我猜。”特兹瑞克回答。
维瑞雯的牧师开始施法,其他人也纷纷展开行动。没等恶魔站起身来,瓦拉斯就已经向它射出了至少三箭,黑色的箭杆深深没入它粗壮的肩颈,就像扎在软垫里的针。巨牛魔发出愤怒的痛呼,伸出巨爪从身旁抓起一只蛛魔的尸体抛向瓦拉斯。斥候正从箭囊里抓箭,被尸体当面砸中。他踉踉跄跄地滑向蛛丝边缘,操着好几种语言诅咒起来。
瑞厄德挥起分裂者冲上前去。昆舍尔和他并肩冲刺,赫莉丝卓和达妮菲则小心翼翼地绕向恶魔的身侧,希望能在这条狭窄的蛛丝上尽可能包围对方。
特兹瑞恩结束了施法,低声喝出一个不断震颤的强大单词,在巨牛魔身前召唤出一圈旋转的利刃。利刃切进巨牛魔的身体,顿时鲜血四溅。尽管如此,那头怪兽却丝毫没有放慢步伐。
“有什么东西能阻止这只怪物?”赫莉丝卓叫道,“它就没有任何弱点吗?”
“它傻。”费瑞恩回答,“确切地说,智力近乎于零。别和它正面交锋就行。”
法师挥了挥手,一束闪着绿光的能量击中了巨牛魔的前胸。特兹瑞克躲到瑞厄德和昆舍尔身后,为他们提供助力。武技长和高阶女祭司一边躲避着怪物的巨拳,一边瞄准它的腹部展开攻击。昆舍尔不慎被巨牛魔扫中,当即扑倒在地,她顺势一滚,设法避开了紧随而至的致命一击。
“不不不不傻傻傻傻!”巨牛魔咆哮道。
它抬起蹄子用力一踏,纯粹的力量令长达数里的蛛丝都为之摇撼。卓尔们被震波抛进半空;但巨牛魔显然没能预料到这么做的后果——它自己也被震波弹了起来。恶魔侧着身体落回地面,沿着蛛丝滑了下去,只有一只手还抓着蛛丝表面。它又踢又踹,连连挣扎;蛛丝也因此而晃得越来越剧烈。
昆舍尔从不断摇晃的地面上爬起身,绕过巨牛魔的手臂,俯视着它的脸。她从容不迫地挥起蛇首鞭,抽向对方的双眼。巨牛魔的眼球爆裂开来,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它哀嚎一声,忍不住松了手,坠入深渊。随着恶魔不断坠落,它的怒吼也渐渐远去,但依然持续了很长时间。昆舍尔并没费事儿去看;她转身望向她的队友们。
“起来,”她怒吼,“我们在浪费时间。”
赫莉丝卓从蛛网上站起来,环视四周。瓦拉斯已经离开了蛛丝边缘的危险位置,达妮菲也恢复了站姿。昆舍尔立即迈开脚步,不耐烦地沿着蛛丝向下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筋疲力尽的赫莉丝卓很难长时间保持这种速度,但和固执的教长女祭司争执只会让她更累,所以她只能咬紧牙关,努力坚持。
他们终于走到了底——就差一点儿。
之前他们就发现相邻的蛛丝离他们越来越近,现在,赫莉丝卓终于知道了原因:蛛丝的尽头收在一起,缠成一个悬在半空的圆环,比任何一条丝线都粗上十多倍。赫莉丝卓几乎无法看出圆环的弧度。在圆环中间有个东西——一座硕大无朋的黑色建筑,就像悬在蛛网正中的孤岛。卓尔们暂时停下脚步,凝视着面前的景象,直到瓦拉斯打破沉默为止。
“就是它吗?”他低声说。
“罗丝神域的入口,”特兹瑞克回答,“就在那个环里。”
“你确定?”瑞厄德问道。
“我确定。”昆舍尔替牧师说。
她目不斜视、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步伐果决而坚定。
随着他们渐渐接近圆环,蛛丝越变越粗,坡度也缓了下来。在看似无穷无尽的漫长旅途中,卓尔小队第一次离开了不断下降的蛛网,站到了水平地面上。恶魔和蜘蛛的尸体遍地都是,比之前更多。有的尸体一半都陷在蛛丝里面,仿佛从极高的地方掉到了这里——事实很可能正是如此。
冒险者们终于抵达了那个巨大的圆盘。他们绕过最后一条蛛丝,发现中央伫立着一座样式华丽的巨型神殿。神殿用闪闪发光的黑曜石砌成,方圆足有数哩。高耸的尖顶拱桥横跨在深不见底的空间之上,将神殿和周围的圆环连接在一起。神殿两侧是开阔的广场,岩石地面光滑如镜,足以容纳下数座城市。卓尔们一言不发,走向其中一道巨型拱桥,走向他们的目标。
赫莉丝卓发现自己正在发抖,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恐惧和狂喜——她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接受罗丝的审视了。
我会得到承认。她暗忖。一定会得到承认。
骚扰了他们一路的恶魔似乎不愿靠近这座黑色的神殿。一旦离开蛛网,后面的怪物也就停止了追逐。黑暗精灵走了很长时间,穿过宏大的外侧广场,渐渐靠近神殿的黑色高墙,看清了墙上的细节。
巨石堆砌的围墙上有一道边缘锋利的豁口,那里想必就是神殿的门廊。在昆舍尔的带领下,大家从豁口中通过,一路上不时遇到一些蜘蛛形状的奇怪生物。它们体型巨大,死气沉沉,仿佛由光滑的黑色石块雕琢而成,但诡异的是,随着众人不断接近门廊,它们静止的身体似乎变得越来越小。赫莉丝卓将其中的原因抛在脑后,将思绪击中在眼前的目标上。
他们终于来到了神殿面前,脚下就是神殿的入口。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巨大的脸,一张属于黑暗精灵的脸,美貌而残忍。她神态恬静,仿佛正在深思。完美无缺的黑色岩石封住了神殿入口,上面雕琢着蜘蛛身后的绝美容颜。她双眼半睁,眼中一片死寂。罗丝漠然地俯视着下方的乞求者,流转不定的邪恶目光完全集中在藏在那双眼眸后方的思绪上。
小队成员抬头望去,惊奇而敬畏。昆舍尔率先拜倒在女神的圣像面前。赫莉丝卓和达妮菲紧随其后,立即趴在冰冷的黑色岩石上。就连几名男性也伏倒在地,脸颊贴着地面,不敢直视女神的双眼。作为维瑞雯的牧师,特兹瑞克单膝跪地,恭敬地垂下目光。他并不侍奉深坑魔网的蜘蛛神后,但和维瑞雯的其他信仰者一样,特兹瑞克显然知道罗丝作为神祇的威名。
“伟大的女神!”昆舍尔唤道,“我们从魔索布莱一路前来此地,恳求你重新降下你对女祭司的恩宠!我们的敌人正在侵犯你神圣的城市,企图摧毁我们对你的信仰。我们谦卑地乞求你,乞求你告诉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赢得你的肯定。用你的神力再次武装我们吧,我们会追杀你的敌人,直到幽暗地域淌满他们的鲜血,直到蜘蛛神后饱食他们的灵魂!”
神面无动于衷。
昆舍尔依然伏在地上,等了很久很久。她舔舔嘴唇,说出另一句祷告。赫莉丝卓和达妮菲也加入她的行列,在神殿门前匍匐跪拜,说出她们知道的每一句祷词,每一声哀求,每一段教义。男性则趴在地上默默等待。过了一会儿,特兹瑞克退开了一小段距离,背对着神面坐了下来,开始和他自己的神祇进行交流。赫莉丝卓无视了他,继续向女神祈祷。
但神面还是毫无回应。
三名女祭司祈祷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昆舍尔直起身来,凝视着罗丝的圣像。
“够了,姐妹们。”蜘蛛教院的教长说道,“很显然,女神不愿在此时向我们作出解释。”
“也许我们找错地方了。”费瑞恩说,“也许我们必须走得更深,然后才能进行祈祷。”
“没有更深的地方了。”特兹瑞克又回到了众人身边,“维瑞雯告诉我,这是罗丝的领域和深渊之间的唯一连接点。如果她在这儿都拒绝聆听你们的祈祷,那你们无论到了什么其他地方,她也不会听的。”
“她为什么一直无视我们?”赫莉丝卓用乞求般的声音问道。她站起身来,对罗丝的思念令她虚弱不已。在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之后——她的家族不幸覆灭,她的城市猝然消亡,她的旅途艰险重重——她站在罗丝的神殿面前,女神却对她视而不见,这简直令人无法理解。“我们还有什么没做到的?”
塔兹瑞克耸耸肩膀:“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很明显,罗丝也无法回答。”赫莉丝卓说。
她无视了昆舍尔脸上闪过的反对和恐惧,愤怒地走上前去,站在距离那张面孔不足一臂的地方。
“听我说,罗丝!”她叫道,“回答我!我们做了什么,以至于引起你的不悦?你在哪儿?”
“保持敬意!”昆舍尔嘶声道;她惊恐地睁大双眼。
瑞厄德不由畏缩,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
“莫兰女士……”他说,“赫莉丝卓,离开那儿。那样不好——”
“罗丝!”赫莉丝卓尖叫道,“该死的,回答我!”
她用双拳徒劳地捶打着罗丝之面的冰冷岩石,怒火中烧。野兽般的怒意吞没了理智,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对蜘蛛神后尖声咒骂,怕打着女神无动于衷的冷酷面容,直到双手淤青流血为止。但她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不久之后,她意识到自己正蜷成一团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她泪流满面,破碎的双手垂在一旁。内心的折磨令赫莉丝卓像个无所适从的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这是她在啜泣间所能说出的全部,“为什么抛弃我们?为什么憎恨我们?”
“你说的是渎神之语。”昆舍尔出言反对,声音艰难,“你已经失去信仰了吗,赫莉丝卓·莫兰?时机来临时女神自会开口。”
“事到如今,你真的还坚信这点?”赫莉丝卓嘀咕道。
她转过头去,放任泪水滑下面颊。她不再关心昆舍尔、达妮菲或是其他人的想法。她必须听到罗丝的回答。
“弱者……”她听见昆舍尔轻声说。
站在小队一段距离之外的特兹瑞克叹了口气,说道:“好吧,结果就是这样了。既然罗丝并没有为你们打破沉默,现在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
他抬起双手作出一连串复杂的手势,同时低声诵念出可怕的威言。能量在空气中劈啪作响。昆舍尔的双眼睁大了——她认出了维瑞雯牧师正在施展的法术。
“阻止他!”她尖叫着转向牧师。
昆舍尔举起她致命的蛇首鞭,想要冲上前去,但就在她经过达妮菲身边时,后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小心!”达妮菲嘶声呵道,“我们的肉身还留在米瑙斯堡。”
“他在开启异界之门!”昆舍尔大叫,“就在这里!”
“你在干什么,特兹瑞克?”费瑞恩警觉地询问。
法师退后一步,刚要施展一个防御魔法打断他,却又因为达妮菲的警告而犹豫了起来。
瑞厄德和瓦拉斯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特兹瑞克的法术将他们带到了罗丝的门前,他们不知道伤害牧师会造成什么后果。武技大师和达耶特佣兵拔出武器,却只能站在原地。
“费瑞恩,我们该怎么办?”瑞厄德问道。
没等法师回答,特兹瑞克的法术已经施展完毕。随着撕裂般的巨响,一道宏大的黑色裂缝出现在杰勒牧师身旁的半空中。
“我在这里,吾主!”他向裂隙中高喊,“罗丝之面的前方!”
一个声音从裂隙中的黑暗深处传来,带着难以言喻的力量和令人恐惧的威能。它说道:“很好。我来了。”
黑暗似乎开始搅动,某个存在踏出深渊。他的身量和外形都酷似一名纤细优雅的男性卓尔,却显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在黑色的皮衣和紫色的面具之下,声势浩大的存在感从他身上逸散而出,他的身躯几乎因为他体内所蕴含的巨大能量而轻轻颤抖。就连背对着这一幕沉浸在哀伤中的赫莉丝卓,也因为感觉到他的出现而猛然回过了头。那生物以不可一世的轻松姿态审视着黑石组成的位面,审视着面前的漆黑神殿。
“如我所料。”他对匍匐在他脚边的特兹瑞克说道,“起来吧,我的儿子。你做得很好,你将我带到了一个我原本无权涉足的地方。”
“我只不过是依照您的命令行事而已,蒙面之主。”特兹瑞克边说边缓缓站起身来。
“特兹瑞克,”昆舍尔勉强发出哽咽般的声音,“你干了什么?”
“他为我开启了一扇异界之门。”那个只可能是神祇的生物说道,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你难道不认识你所崇拜的女神之子吗,罗丝的牧师?”
“维瑞雯。”昆舍尔惊喘。
神祇叠起双臂,从魔索布莱小队面前飘过,来到完美无缺的岩石圣像面前,不再理会身旁的凡人。他的左手轻轻一摆,蜷缩在岩石圣像前方的赫莉丝卓顿时被掀到一旁。她旋转着飞过半空,在三十码外重重落地,滚倒在刻有纹路的黑色地面上。
“亲爱的母亲。”维瑞雯对着那张脸说道,“你竟然让自己陷入了这般境地,真是愚蠢透顶。”
与此同时,神祇开始变大;他身形飞长,变得比风暴巨人更加高大,威能也随之骤增。神祇抬起手来,一把微光闪烁的黑色长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长剑由阴影造就,与他庞大的体型大小相称。
一箭之外,浑身痛楚不已的赫莉丝卓呻吟着从冰冷的石质地面上抬起目光。魔索布莱的卓尔们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另一方面,特兹瑞克则洋洋得意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维瑞雯手持长剑凌空而起,漂浮到与罗丝视线平齐的半空。蒙面之主小心翼翼地收回手中的阴影之剑,面具上裂开一个充满憎恨的扭曲笑容。 带着属于神祇的威能,维瑞雯向罗丝之面挥出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