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两暗相争

作者:R. A. 萨瓦尔多
翻译:LexDiv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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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烟从被死亡侵蚀过的土地上袅袅升起,宛如一条长蛇。腐朽的死灵法术从灾难核心拖出一道长痕,像死亡之河般流向熔岩席卷过后的残骸,搜寻着那些被困在枯萎躯壳中的灵魂,召唤它们站起来为塞尔效力。

席洛拉·萨尔穆望向这片刚刚形成的新区域,双眼一如既往地闪闪发亮,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尽管已经年近四十,岁月却并未磨灭这位塞尔术士的美貌——但或许改变了她的美。她的腰比以前粗了一些,皮肤也不复光滑,细小的皱纹出现在她眼角旁边。尽管如此,岁月为这名本就已经十分强大的女性赋予了更多内涵、更多力量、更多自信以及更多气势。这些特质映在她的双眼里,挂在她的嘴角边,远远抵消了她身上不可避免的外在变化。

早在灾难发生之前,萨斯·塔姆的几名使臣——基本都是席洛拉的竞争者——就认定人口稀少的无冬森林无法制造出足够数量的死尸,然而,她的恐怖环域却还是设法保存了下来,变成了一个稳定的存在。萨斯·塔姆信任席洛拉的判断,而她也始终相信自己不会辜负对方的信任。她始终确信,恐怖环域终将结出硕果,为巫妖领主赢得他渴望已久的剑湾。

火山碎屑开始翻涌,黑色的火山岩一阵摇晃。松散的尘埃和泥土飘进不断扩大的裂缝。一只灰色的小手出现在她面前,手掌萎缩干瘪,手指姿势扭曲、饱受煎熬。它抓挠着推开岩石,开始时动作缓慢,却变得越来越疯狂。两名阿斯莫德信徒想要过去帮助萨斯·塔姆的新生子嗣爬出它使用了几十年的坟墓,但席洛拉抬起手来挡住了他们。

僵尸推开更多石块,将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她的微笑扩大了,甚至还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僵尸分开双臂,从火山碎屑铸成的产道中伸出脑袋。它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狂乱;它渴望自由,想要猎杀其他生灵——当然,只有那些并未和全能之主萨斯·塔姆保持同调的生灵。

黛莉雅站在席洛拉身旁。在精灵血统的保护下,区区十年时光还无法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看起来和以前并无分别,但气势却远不及曾经强大。她穿着她的旅行装束:黑色长筒靴、红色帽圈的黑帽子、套在白色衬衫外面的黑皮衣,再加上一条斜开到胯际的黑裙。她的左耳戴着九枚钻石耳钉,右耳则只有一枚——席洛拉命令她不准移动她的耳钉,也不准改变它们现在的排列。这一命令也同时也是对柯尔文·多克瑞的警告,提醒着他席洛拉的干涉完全是出于他的利益。当然,黛莉雅依然持有柯扎之针,但席洛拉的改变——变得强大、坚定而充满自信——削减了黛莉雅的气势。

新成员的诞生并未令她露出微笑——她已经很少露出微笑了。

“振作起来,年轻人。”席洛拉对她说道;比起表达善意来,这句话更多是一种嘲讽,“看看我们都取得了些什么。”

黛莉雅顺从地点了点头,又一次开始思索这一切的始末,思索着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那些早已离她而去的良知让她未能完成她的任务,履行她所承诺的职责,她在萨斯·塔姆手下的地位因此而一落千丈。席洛拉·萨尔穆补救了她在任务上的失职,而这一事实当然不可能给她提供任何帮助。当她在路斯坎被抓住后,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难逃一死;但她并不确定这份令她得以苟活的仁慈究竟是为了奖励她找到本初火元素的功绩,还是仅仅因为席洛拉想要控制她,让她变成自己的奴隶。

不知多少天,黛莉雅都在希望他们能直接杀了她。

除了地位的降低之外,另一种失落令黛莉雅更加困扰——她失去了那种长久以来为她指引人生的心态,那种趾高气昂、充满欲望、玩世不恭的心态。

“我和萨斯·塔姆讨论过你的问题。”席洛拉边说边命令僵尸去森林里狩猎影民。她向黛莉雅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他很高兴你愿意遵从我的命令。”

黛莉雅尽力不流露出憎恨的目光,但看到席洛拉加深的微笑,她知道自己的努力还远远不够。席洛拉当然会提起这个话题。迫使黛莉雅恪守身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令她感到由衷愉悦。她经常虐待阿斯莫德信徒,却从未对黛莉雅施加肉体惩罚。不,她施加在黛莉雅身上的惩罚完全针对内心。她展开一场又一场的猫鼠游戏,每一句话都在指桑骂槐。

“我们的凶兽已经开始复苏了。”席洛拉继续说道,“这一次,它会降下更加宏大的毁灭和死亡,从而喂饱恐怖环域,巩固我们对此地的控制。就算凶兽没有苏醒,阴魂国度的探子们也已经开始纷纷撤退了。”

“他们还在。”黛莉雅大着胆子指出。

“却已经完全撤出了无冬城。”席洛拉说,“在我唤醒凶兽之前,他们曾经牢牢控制着那座城市,不是吗?”从她的语气来看,她明显是希望黛莉雅能作出回答。

“的确,我的女士。”精灵战士尽职地答道。

“他们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他们正在无冬森林中寻找某种古代精灵遗迹。但他们能够找到的只有我的手下,那些从尘埃中诞生、渴望杀戮的手下。”她略作停顿,望向站在空地对面的几名阿斯莫德信徒和三只僵尸。它们和之前的僵尸不太一样,皮肤并非灰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更深的色泽。其中两只僵尸的身上还带有刺眼的伤口,仿佛它们的尸体被什么东西咬过一样——事实也的确如此。“这就是全能之主的睿智之处,不是吗?其他军队会随着人员伤亡而不断削弱,但他的大军却因为每一名倒下的敌人而变得愈发强大。”

黛莉雅紧盯住那三具尸体,其中一具正是死在她的杖下。她在一场单挑中击败了他,狠狠一击打在他的头侧,漂亮地干掉了这名有价值的对手。过去她本能享受她的胜利,但如今,这具尸体却让她感到一阵苦涩。

“早上去趟无冬城吧。”席洛拉对她说道,“我想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住在哪儿,又有多少耐色瑞尔人游荡在城市的街道上。”

赫佐·阿莱格尼双手紧握,俯视着下方的无冬城,视线和怒意都集在位于重建工程中央那座优美的有翼建筑上。

它曾经被叫做赫佐·阿莱格尼之桥,但这个名字只有短短几天的历史。在那短短几天后的数年里,和无冬城中所有其他东西一样,它只是灾难的一部分,别无名号,因为它附近没有任何生物,没有任何生物会注意到它。

但它又重新得到了翼龙之桥的名字。新居民们谁也不知道雨果·巴伯瑞斯在十余年前作出的古老宣言。

雨果·巴伯瑞斯——连同那一天在无冬城中或城市周围的所有人,早已不幸丧命。逃过一劫的只有像阿莱格尼这样的影民贵族,他们通过行影术回到了阴魂国度。

还有另外一个人。此时此刻,他正站在阿莱格尼身边,告诉他——在阿莱格尼看来,他的声音听上去未免太过开心了——大桥已经变回了它原本的名字。

“你确定?”阿莱格尼问道。

“这是你让我为了迎接你的到来而完成的准备工作之一。”灰影拜拉博斯说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他充满讥讽的回应令提夫林不禁转头狠狠地瞪了自己的手下一眼。“这地方不会欢迎我们的。”拜拉博斯继续说道。

“那么我们在进城之前也许不该征求他们的同意。”阿莱格尼冷笑道,重新转向远方的城镇,望向那座令他为之神往的大桥。

没等提夫林完全转身,拜拉博斯已经对他的话作出了回应。他耸了耸肩,却依然添道:“他们,这些我们将会面对的无冬城民,可不是能够被轻易打发的敌人,也不会和从废墟里唤起尸体的死灵法师为友。他们是久经沙场的战士,阅历丰富的施法者,面对不断从他们自己人中间冒出的僵尸军团,却依然固守着这片方寸之地。”

“我的影民可以轻松消灭那些怪物。根据你的汇报,它们大部分都来自无冬城的遇难者,在第一批新居民抵达之前就早已离开了。”

“的确,但我也警告过你不能轻视对手,否则有朝一日你会突然发现,我们会为了保护这片被他们称为无冬城的营地奋战至死,而森林里还有更多敌人正在等待着我们。”

赫佐·阿莱格尼继续凝视着那片漆黑的焦土——那里曾经有一座繁荣的城市——疲惫地揉了揉脸。灾变发生后,提夫林领主——永远的异界生物,即使是在奈瑟人中也毫无二致——遭受了严厉的惩罚。他未能预见到塞尔人的威胁,也没有在萨斯·塔姆的手下造成危害前就消灭他们,不少影民将这归结为阿莱格尼自己的过错。灾变本身倒是没有造成耐色瑞尔人的伤亡,因为他们大多在森林中寻找着他们所渴求的古老神器,很少出现在无冬城里。过去十年间,搜寻依然在继续,但赫佐·阿莱格尼并未被派回托瑞尔作为首领。然而,随着大地再次开始震动,萨斯·塔姆的手下开始占据显著优势——一旦他们完成恐怖环域,这一优势将变得不可逆转——阿莱格尼趁机提出将功赎罪的要求,于是得到了弥补前失的机会。他在一个月前重归故地,取代了当时的指挥官,奉命继续寻找失落的辛勒奈尔之领,不计一切代价击退塞尔入侵。

辛勒奈尔——一座耐色瑞尔浮空城——是传说中奈瑟人的第一座城市。这座城市曾试图躲过坠落的命运,却只能支撑到耐色瑞尔帝国和精灵王国的边界。它在边界上轰然坠地——当卡尔萨斯试图窃取女神的力量和魔法并不幸失败时,除了阴魂城之外的所有其他浮空领也都迎来了相同的结局。截至今日,只有萨克斯城得以重生。它再次浮上天际,逐渐稳定下来。其他浮空城市都在费林魔葵造成的狂暴风沙中逐渐消亡。辛勒奈尔却落入了如今被称为无冬森林的地方——或说十二王子确信如此。而十二王子的信念就代表了耐色瑞尔帝国的信念。

当然,重新成为寻找辛勒奈尔任务的领导者后,阿莱格尼的第一个行动就是将他的首席斥候和头号杀手唤至身旁,这令灰影拜拉博斯沮丧不已。杀手一直在卡林港中过着堪称奢侈的生活,同时发挥他的特长,为致力于控制卡林港巷间活动的耐色瑞尔探子工作。最可贵的是,他在那段时间里几乎完全见不到赫佐·阿莱格尼。

提夫林十分清楚,灰影拜拉博斯最不能忍受的东西之一就是服从。他可以融入阶级之中,也从未表现出对权力的渴望,但阿莱格尼知道,这名杀手一直作为独立杀手活动,为了事先约定的价款而满足卡林港帕夏或其他人的需求。自从阿莱格尼出现之后,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提夫林和其他耐色瑞尔贵族凭借着魔法手段将拜拉博斯牢牢掌控在手中。

在灰影拜拉博斯看来,他不过是个奴隶。他很少遭受殴打或是衰弱魔法的折磨,他得到的命令从不过分,以曼农、卡林港,或他选择定居的任何城市中任何人的标准而言,他的生活都可谓十分优越。但胁迫始终存在,阿莱格尼知道他因此而饱受煎熬。

赫佐·阿莱格尼转向拜拉博斯:“你建议我们现在就独自离开城市?”

“他们与我们的敌人为敌。”拜拉博斯回答,“但他们也是深水城的盟友,因此并不是我们的朋友。”

阿莱格尼不住点头。“那就让他们和塞尔人互相残杀吧。别在城里花费太多精力——只要把重大事件告诉我就行。”

“那座桥呢?”

“他们可以随便叫它他们喜欢的名字。”阿莱格尼说道,但他还是不由畏缩,说出这些话时的真实感受暴露无遗。阿莱格尼不得不十分小心,不得不想办法在奈瑟帝国重获地位。他的资源比以前更少,风险却比以前更大。

“只需在城里花费少许精力。”拜拉博斯对提夫林说道,“少到可以让我时不时返回南方?”

“我们还在这儿激烈交战,你却想要甩手走人?”阿莱格尼怒道,他知道灰影拜拉博斯不愿听到这个回答,“你先去无冬森林。现在我不打算给你安排任何同伴,但我希望你能在和敌人的战斗中取得丰硕成果。”他递给拜拉博斯一个小袋,从声音判断,袋子里似乎装满了金属小瓶。“避开不死生物,将剑锋对准那群自称为阿斯莫德信徒的蠢货。等他们死后,把这些圣水泼在他们的尸体上,以免他们化作恐怖环域的食物,进而变成新的僵尸。”

“你是因为阿斯莫德信徒崇拜魔鬼才把他们称为蠢货吗?”拜拉博斯咧嘴一笑,那副笑容很明显是在告诉阿莱格尼,他正在嘲讽提夫林的魔鬼血统。

“滚吧,拜拉博斯。”阿莱格尼说,“每隔十天,我都要听你向我汇报无冬城的消息,当你向我汇报的时候,把你从阿斯莫德信徒身上剥来的徽记纹身交给我。别让我失望,不然我就把你安插到我的低级指挥官手下的突击队里。”

“在那儿!异教徒!”

“杀了他!”

三名阿斯莫德信徒冲上前来,挥舞着他们的尖头手杖。“他逃进森林去了!”其中一人叫道。

的确,他跑进森林,窜上一颗大树;九十度的突然转向丝毫没有延缓他优雅而敏捷的动作。灰影拜拉博斯坐在树枝上,兴致盎然地看着三名信徒向他跑来。他完全理解阿莱格尼为什么会对这些狂信徒恨之入骨——尽管他们并不是耐色瑞尔人的宿敌。他们看起来就像野兽——不,他们甚至比不上野兽。他们早已抛弃了头脑和理性,剩下的只有取悦阿斯莫蒂斯的狂野原欲。

这群蠢货崇拜的是一名魔鬼神祇。

荒谬的现实令拜拉博斯不禁摇头:他的目光跟随着下方的三名狂信徒,看着他们不顾一切地冲进树林,从灌木丛中一路碾过。他在树枝上站起来,摘下斗篷,然后绕到树干后方,消失在密不透风的枝叶中间。

“他在树上!”片刻之后,一名阿斯莫德信徒大叫起来。那名女性指向树上;成功困住猎物令她得意地跳了起来。

“不,他不在。”拜拉博斯在三人身后说道。三名信徒一齐转身。

“但他的斗篷可能的确在那儿。”拜拉博斯回答。

他站在那里,左手搭在胯侧的剑鞘上,右手拇指勾住腰带,放在他的魔法搭扣和另一柄短剑中间——那把做工精致的魔法武器是一个强大的黑道家族在他大约十年前返回卡林港时送给他的礼物。

“我猜你们有话想和我说。”他挑衅道。三名狂信徒愣了一下,咆哮着向他冲来。

拜拉博斯在身前交叉双臂。他的右手动作微微一滞,转瞬间激活了那枚魔法搭扣;在他继续伸手摸向左胯上的长剑的同时,搭扣短刀破空而出。

站在三人中间的女性阿斯莫德突然一声呜咽,停止了冲锋。她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一把短刀深深没入了她的咽喉。

另外两人继续冲上前来。拜拉博斯左侧的信徒像使用短矛般刺出武器,另一人则以挥舞棍棒的方式挥舞着他红色的手杖,两人都对他们受伤的同伴毫不在意——或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

拜拉博斯放慢长剑出鞘的速度,以便拔出副手短剑从右臂下方挥向左侧,恰好挡下阿斯莫德抵到面前的短矛,并用剑锋和向上竖起的剑档别住了对方的武器。拜拉博斯拔出长剑,同时俯身躲过向他挥来的棍棒,继而左腕一拧,将副手剑绕到了短矛的下方。长剑挥向右侧,挡下棍棒自上而下的第二击,接着是瞄准下盘的第三击。在此期间,他的左手一直在连续翻转,迫使另一名阿斯莫德信徒不断调整武器,以免短矛从手中滑脱。

阿斯莫德终于失去了对短矛的控制,握矛的手远远挥到了一边。就在他露出破绽并试图躲闪的一瞬间,拜拉博斯一边用长剑挑开另一名对手的猛烈攻势,一边冲上前去,狠狠刺中了矛手的肩膀。那名狂信徒大叫一声,又踉跄着退了几步。但他很快找回了平衡,重新控制住手中的武器。

拜拉博斯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手中的两把武器交互挥舞,集中对付同一个敌人。他完全处于守势,任由那名阿斯莫德信徒发泄怒火,等待他露出破绽,以便用副手剑勾住对方的权杖,为长剑的杀招让出空间。

矛手识破了他的战术。他高声示警,向拜拉博斯扔出短矛。两人相距不足数呎,这一击似乎必定能够命中目标——它的确也能刺中费伦的绝大多数战士。

但灰影拜拉博斯并不是寻常战士。

表面上看来,他甚至不曾向矛手投去一瞥,但他的左手后撤,手腕适时翻转,副手剑恰好挡下了破空而至的飞矛,改变了短矛的前进方向,将它转到身前。与此同时,借助突然转身的劲势,拜拉博斯将长剑插到短矛下方,然后抬手一挥,将它掷向前方。

这一击并未瞄准,自然不太可能对阿斯莫德造成伤害,却还是令对方大吃一惊。对灰影拜拉博斯来说,一瞬间的破绽就已经足够了。对方抬起双臂,用短棍格开飞矛,然后怒吼一声,想要顺势给迎面冲来的敌人递上当头一击。

杀手的副手剑挡下了劈面而来的短棍,将它压向右侧。拜拉博斯右脚后撤一步,同时收回右手的长剑以让出空间。不等阿斯莫德信徒止住短棍下落的冲力,拜拉博斯的长剑就从短棍上方刺了出去。狂信徒想要用手挡下这一击,但他的努力纯属徒劳。长剑穿胸而过,他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鲜血染红了他的皮衣。他看来如释重负,以为长剑并未刺中要害。

然而,看到对方涌流的鲜血,拜拉博斯知道他的精致长剑已经刺穿了对方的心脏。他将这名对手抛诸脑后,转向另外那个已经失去了武器的阿斯莫德——面对拜拉博斯致命的双刃,后者猛然停下了冲锋脚步。

“他们已经死了。”拜拉博斯说道,“虽然他们两个人都还没意识到这点。”

阿斯莫斯望向他的女性同伴。她依然站在原地,一边努力呼吸,一边试图握住刀柄,试图找到将短刀从脖子上拔下来的勇气。

“她很快就会感觉到毒素的作用了。”拜拉博斯解释道,“把刀刺进去结束痛苦,对她而言才是更好的选择。”

那名血流不止的男性在一旁叫道:“杀了他!”这句话的第一个字还算是洪亮有力,却很快就因为痛楚而变得声音沙哑。剩下的那名信徒望向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跪倒在地,右手紧紧捂住胸前的致命伤,左手依然固执地握在权杖上。

“他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在和你说话?”拜拉博斯调侃道。

最后那名狂信徒对魔鬼神祇的信仰很可能并没有他自以为的那么虔诚。他转身就跑,荒谬的景象令拜拉博斯不由轻笑起来。

“我就在你身后!”拜拉博斯叫道,却并未追过去。他转过身来,看见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已经弯下了腰,双手撑住地面,以免直接瘫倒在地。

拜拉博斯从这个将死之人身边走向那名女性,心中感到一丝隐隐的愧疚。她摇摇晃晃地从他面前退开,靠在一棵树上,喉间依然插着那把短刀。

“如果我把你当成俘虏抓回去,耐色瑞尔人在杀死你之前会用难以言喻的残忍手段折磨你。”他边说边拔出短刀,同时用长剑捅穿了她的心脏。

她面露痛楚,浑身一僵,又挣扎了一下才彻底瘫软下来。拜拉博斯抽回长剑,任由她滑向地面。他退回到跪着的男性身旁,用当头一击结束了他的性命。

拜拉博斯长叹一声,将主手剑插回鞘中,从阿莱格尼给他的小袋中取出两个瓶子。瓶子用某种他不认识的透明金属制成,里面盛着烟雾缭绕的黑色液体。他用脚尖将男性信徒翻转过来,拔开其中一只金属瓶的瓶塞,将魔法溶液倒在男性的额头上。

他退开一步,转过身去。破坏魔法开始发挥作用,暗灰色从男人的额头上延伸开来,盖满了他的整张脸。灰色继续扩大,如同塑模一般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拜拉博斯愤怒地转过身来,将长剑插到男人的衬衫领口下方,把衣服从尸体上扯了下来。切掉纹有阿斯莫德徽记的皮肤并不能让他感到享受,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之后他又在那名女性身上采取了相同的步骤,用第二只小瓶破坏了她的尸体,将徽记从她身上剥了下来。

他转身走向离得最近的奈瑟营地,想要尽快交出徽记纹身。每走一步,拜拉博斯都在思索着这场疯狂的交换——以死亡的形式交换着彼此的兵力。如果他没有摧毁尸体,塞尔人就会用它来增强恐怖环域的力量,将它变成僵尸战士,继续追杀耐色瑞尔人。那些阿斯莫德信徒显然将这视为他们对神祇的最高献祭。

然而,在拜拉博斯用阴影物质侵蚀了他们的尸体之后,他们有了新的主人,下场却没有任何改变。耐色瑞尔人会回收死尸,送到他们已经征服的桑比亚奥术实验室进行研究。他们将和阴影物质完全融合,化作影僵尸——这些来自黑夜的生物将转而对付他们曾经的同盟。

“荒唐。”灰影拜拉博斯对着冷漠的森林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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